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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你的姓氏》第14章
第九章

安達建材貿易公司在一個不算熱鬧的地段一幢不起眼的辦公大樓內,門口掛著銅制銘牌,公司規模不大,外面是開放式辦公區和接待室,裡面是尚修文與馮以安合用的辦公室。秘書兼前台小劉認識甘璐,先是一怔,隨即笑著跟她打招呼:「尚總出去了,還沒回來,進來坐坐吧。」

眼前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看不出有異樣情緒。她剛躊躇,馮以安從裡面辦公室出來,囑咐一個職員什麼,看到她同樣先是一怔,馬上說:「甘璐,進來坐。」

她隨他進了辦公室,裡面兩張辦公桌相對而放,靠窗一圈深褐色皮沙發,再加一組文件櫃,沒有多餘的東西,收拾得簡潔乾淨。只是尚修文桌上放著一個小小相框,裡面是他們倆人去馬爾地夫度蜜月的合照。

馮以安比尚修文小一歲,以前一向是個衣飾修潔、舉止灑脫的公子哥模樣,現在看上去卻有幾分無精打采,似乎還頗消瘦了一點。不知道是因為尚修文含著笑意說的「失戀」,還是眼前公司面臨的意外。

「妳一向是稀客啊,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甘璐從包裡拿出那份晚報,他點了點頭,顯然早看過了,並不吃驚:「哦,妳也注意到了啊,沒什麼大事,不用擔心。」

甘璐想,對這事如此鎮定,看來真是失戀有影響,她還是忍不住義正辭嚴了:「以安,建築質量牽扯的責任太重大了,出了事誰也擔不起,你們怎麼能這樣。」

馮以安倒笑了,指著報紙讓她細看:「妳先別急,再仔細看看這段。」

她順他手指,再細看一遍報道,果然看出了一點別的東西,提到尚修文的公司,說的只是他們代理的鋼筋型號不符合規格,與另外兩家被直指為供應拼接劣質鋼筋是有區別的。

「可是不符合規格也不對啊。」

「我們與建築公司和開發商訂立了明確的供貨合同,嚴格按照他們要求的規格供應鋼筋,每一個批次的貨物都附有檢驗合格證書。」

甘璐需要動一下腦筋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你是說這是建築商或者開發商的責任。」

「現在說誰的責任還早,不過不管從哪個層面講,我們都是站得住腳的。這篇報道嘛,對我們公司肯定有影響,我和修文這幾天都在商量善後。我很奇怪這個記者的報道角度。」馮以安皺眉說,「肯定是有所針對,我已經托人去打聽了。」

「修文去哪了?」甘璐隨口問。

一時間,馮以安臉上掠過一個奇怪的表情,馬上回答道:「他今天中午有個應酬,我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哎,妳今天下午沒課嗎?」

「我下午還得去一中呢。」

「我送妳過去吧。」馮以安站了起來,很殷勤地說,甘璐挑眉看著他,他有點不自在地說,「怎麼了?」

甘璐笑盈盈地說:「我覺得你似乎很急於讓我走。」

馮以安有點狼狽,掩飾地打了個哈哈:「我是怕你趕時間好不好。」

甘璐也站起了身,看看錶,也打了個哈哈:「我倒確實是要趕時間。」

他們的時間趕得非常巧。

下了樓後,馮以安剛要去一邊停車場開自己的車,一輛火紅的瑪莎拉蒂GT雙門跑車停到了辦公大樓面前,副駕座門打開,尚修文從裡面出來。他看到甘璐,明顯有點吃驚:「璐璐,妳什麼時候來的?」

甘璐還未及回答,司機座門也開了,探出一只黑色高跟鞋,然後兩條渾圓修長的小腿斜斜邁了出來,一個穿著暗綠色真絲V領上衣、黑色花苞裙的高挑女郎隨即立在了甘璐面前。

她比甘璐高出近半個頭,似笑非笑看一眼甘璐,然後轉向尚修文:「修文,怎麼不給我介紹一下。」

尚修文的視線隔了車子投了過來,表情平靜得近乎冷漠,他正要開口,甘璐先說話了:「妳好,賀小姐。」

賀靜宜微微詫異:「咦,妳認識我?」

「久聞大名。」甘璐含著淺淺笑意,清晰地說道。

賀靜宜若有所思打量她,笑了:「哦,還沒請教你是——」

尚修文的聲音平穩鎮定地傳了過來:「我太太甘璐。」

「久仰。」賀靜宜對她點點頭。

甘璐也同樣點頭,然後轉頭看向尚修文:「修文,正好我要趕去學校,你送我吧,省得麻煩以安。」

尚修文點點頭,轉過車子,左手輕輕扶住甘璐的腰,然後直視賀靜宜:「再見,靜宜。」

「我下午還有比賽,不想再為這個分心,有什麼事晚上回去再說吧。」甘璐上車後,簡單地說。

尚修文點點頭,將車開到一中,卻跟她一塊下來,鎖上車:「我下午沒什麼事,去看看妳比賽吧。」

甘璐沒有反對,兩人一塊進了禮堂,坐在靠後的位置,她抓緊最後一點時間,重新看著教案。總算幾年老師做下來,至少可以做到在上課前摒棄雜念,不將個人情緒帶上課堂。此刻她正是運用這門修養,說服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到比賽上,不理會身邊安靜坐著的尚修文。

輪到她上台時,她是緊張的,拿起教案站起來,輕盈走上主席台。她以前只在師大讀書時參加過類似的比賽,不過學校裡紙上談兵,大家狀態相對放鬆,顯然沒這個正規。現在雖然經過私下反復排練,仍有點心底沒底,好在準備還算充分,站到台上,她調整呼吸節奏,開始說課便鎮定下來。

甘璐講的課題是《鴉片戰爭後的中國社會經濟》這節課文,限於時間,並不可能完全展開,但她做的多媒體課件簡潔明了,引用史料豐富,略微沙啞的嗓音娓娓動聽,表述流利。

尚修文看著台上的那個纖細的身影,隔著十餘排座位與前面一排排腦袋,她的面孔顯得有點小而模糊,她的聲音卻來得十分清晰,他突然想起了他們剛認識時的情形。

吳麗君從鄰省調動過來任職後,尚修文也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生活,起初頗有點離群索居的味道,待認識了馮以安,兩人開始合作,偶爾也會結伴出去消遣。只是那些娛樂再提不起他的興致,他只是懶散地待在熱鬧喧嘩中打發閒暇時間罷了。

馮以安結交的朋友中不乏打扮時髦、談吐活潑的各式美女。相形之下,甘璐長相秀麗,舉止毫不張揚,談鋒不健,多半時候都是一個傾聽的姿態,並不算引人注目。他看出錢佳西想將她介紹給馮以安,本來無意與她搭訕,卻無意中聽到錢佳西與她低語,勸她忘記舊人,開始新感情。

這恰好是頭天晚上他母親吳麗君放下報紙,字斟句酌對他講的話。吳麗君固然一直忙於工作,更重要的是似乎母性天生不夠強烈,從小到大與唯一的兒子都不算親密。

他與女友的分手更是母子兩人之間的一個心結,輕易沒人願意觸及。他當時的回答幾乎與甘璐如出一轍:「謝謝您關心,不過您不提的話,我大概可以忘得更徹底一點了。」

甘璐的聲音低而沙啞,讓他心裡一動,側頭看去,她微微垂首,視線落在眼前的茶杯上,眼神卻似乎飄向了遠方,嘴角那點笑意帶著無可奈何。

尚修文本來不愛唱歌,那天卻沒有如往常一樣吃完飯就走掉。

到了KTV,甘璐只喝飲料,滴酒不沾,給出的解釋是乖乖女最愛用的借口:「我對酒精過敏。」

旁人自然不信,偏要勸她喝,倒了百利甜酒,將杯子伸到她面前,半是誘哄半是激將,她只是好脾氣地笑,任對方說得天花亂墜,沒一點預備讓步的表情,倒是錢佳西唱完歌回來,伸手奪了過去,一口喝乾了,笑道:「璐璐不是裝,真不能喝,我認識她這麼久,也沒見她喝過酒。快點歌,她的歌唱得很好。」

甘璐先唱了一首《溫柔的慈悲》,幽暗的燈光下,只見她凝神看著螢幕上的歌詞,那個神態專注而寧定,秀麗的面孔上散發著光彩。她果然唱得不錯,略略沙啞的嗓音婉轉低回,非常有原唱的神韻,贏得滿場喝彩。

一曲唱罷,她卻不肯再點歌了,只笑著推托說:「現在咽炎比以前嚴重,醫生警告不能過度用嗓。你們唱吧。」

尚修文根本沒點歌,兩個人坐在大包房一側,自然地交談起來。他這才知道,她竟然是中學歷史老師。她身上的確有教師的風度:斯文沉穩,有條不紊。可是尚修文總覺得,她那股子鎮定坦然的態度,不見得屬於教師的職業修養。

接下來尚修文有機會證實他的想法。他不打電話,她當然沒有主動與他聯繫;他打電話過去,她毫不吃驚。

尚修文早已經養成了淡然旁觀的生活姿態,一般女孩子很難抵住他看似無意卻實則一眼看穿內心的銳利掃視,可是他沒有在甘璐的舉止裡發現縫隙。她有女孩子的小情態小嬌嗔,開開心心享受他的追求,卻一點不問為什麼。

直到他突如其來地求婚,她才算表現出了慌亂與吃驚,可是她仍然沒問他行為的動機。隔了幾天,她打電話給他,用如同此刻一般略為沙啞卻清晰地聲音告訴他:我同意。

甘璐結束了說課與提問環節,收拾好講義回到座位。尚修文突然握住她的手,她微微一驚,正要掙脫,他傾過身子,輕聲說:「幸好妳手上還有一點冷汗,否則我會認為,任何狀況、任何場合都嚇不到妳。」

他的掌心帶著點薄繭,溫度並不高,卻乾燥穩定,牢牢將她的手握著,她不再動,眼睛看著前方,同樣輕聲說:「我只是從小學到了一點,不管你慌不慌亂,某些事總會發生,不如鎮定下來,倒可能會有享受過程的樂趣。」

比賽進行到五點半才結束,外面已經是暮色沉沉。尚修文與甘璐出來,一邊走一邊撥了電話給他母親:「媽,今天我和璐璐都不回來吃飯。」停了一會,他說,「好的,我知道。」

甘璐並不說什麼,上車後也打電話給家中的鐘點工,告訴她今天只用做吳麗君一個人的飯,同時照例與她商量著第二天的菜譜:「還是燉山藥排骨湯。對,再買一條鱸魚清蒸。對了胡姐,看看有沒西蘭花賣,沒有的話,買菜心也行,嗯,菜心加點蒜蓉清炒。」

放下電話,她回頭看著尚修文:「我們去哪?」

「江邊新開了一家海鮮餐館,據以安說,食材全部是當天空運過來,很新鮮,我們去試試吧。」

這間海鮮餐館從裝修到格調都更像高檔西餐廳,沒有客人的大聲喧嘩與鬥酒,只有背景音樂如水般流淌,空間高深,牆壁用深紫色為基調,掛的是文藝復興時期巴洛克風格的油畫,座位是古典風格的厚重天鵝絨沙發,台位之間用紫紅色帷幕分隔,水晶吊燈投射下來的燈光照得餐具晶瑩剔透。

小小的情侶包房是不規則的橢圓形,裝修得別具心思,更可以憑窗看到江邊夜景。

甘璐拿起裝幀華美的菜譜一看,價格果然不出意料的很不親民,她同時想到,現在自己已經是典型為人妻的思維,出來吃飯不是以享受氛圍、美食和情調為優先考慮,居然會大致算帳,看什麼樣的搭配比較經濟合算,不禁有點好笑。

尚修文不等她多想,已經代她點好了餐,他一向熟知她的喜好,她也懶得費心再挑選了。

「賀靜宜今天突然來了公司,然後中午約我吃飯,她說億鑫集團在本地有一個商業地產項目投資,有意和我們公司簽訂建材供應合同。」

「生意的事我不大懂,修文。可是我想,她去J市,與你舅舅的公司有生意往來;回來本地,又與你有合作意向,大概不是一個單純的巧合吧。」

「沒錯。億鑫與舅舅商談合作,還說得過去,畢竟旭昇公司是J市最大的民營鋼鐵企業,那邊的礦產資源也是國內很多集團的投資目標。但億鑫在本市的項目按正常途徑講,應該是與建築商共同公開招標,代理商基本沒有參與的實力。以我們公司目前的規模,和億鑫也完全沒有對等談合作的資本,我已經明確謝絕了她。」

「我相信你對生意的判斷,我的疑問大概只是她這麼做的動機和目的了。」

這時服務員輕輕敲門,將小巧的銅制海鮮湯鍋、調料和涮食的海鮮送了上來,然後退了出去。尚修文將鮑魚仔先下到鍋內,出了一會神:「我知道,這樣很容易推理出曖昧來。可是事實上,我和靜宜早就已經完全沒有了可能。」

他的聲音微帶苦澀,然而這並不是一個能讓甘璐釋然的回答。

從理智上講,她清楚知道誰都有前塵往事,有些甚至根本不足與人道,只合留在自己心中慢慢腐朽。她無意去計較一個已經過去的戀愛,可是尚修文話語中流露的那點淒涼況味讓她心裡一涼。

不是沒有了感情,而是沒有了「可能」——她不自覺地摳著字眼,這算是對抗不過命運的認命,還是對愛情走到盡頭的無奈?那麼與她結婚是一段感情沒有可能之後的選擇嗎?

甘璐看著海鮮湯慢慢在鍋內開始翻滾,心事同樣翻湧。尚修文替她撈起煮好的鮑魚仔放入調料碟內:「璐璐,請不要多想這件事了。」

「你覺得我算是愛無端生事的人嗎?」

「妳不是,我最欣賞妳的一點就是,妳看問題有足夠的理智。」

甘璐看著他,他的眼神毫不閃避迎接她的注視,她慢慢笑了:「這大概是一個誇獎,可是讓我有點不是滋味。修文,如果一個男人是因為一個女人處事理智而欣賞她,甚至娶她,這個婚姻的基礎就很成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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