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指揮官的辦公桌上,一份藍色的文件夾被端端正正地擺放在庫洛斯少將面前。
「報告長官,這就是那傢伙的入校資料了。」維奇少校頂著兩隻黑眼圈報告道。雖然眼下都熬出了烏青,不過副官的一雙眼睛卻是亮亮的:「長官呀,下官在調查之餘把這小子的資料也大致翻了一遍,發現他是從斯達特星來的,去到米蘭星的時間點也和您正好吻合,甚至暑假還去九菱北郊基地打過工,您就是在那裡覺醒的吧?」
副官笑得眼睛彎彎的,眸子裡閃爍著促狹調侃的光,湊上前去問:「您在狼形期間,不會就是跟在這傢伙身邊的吧?」雖然是個問句,語氣卻很篤定。
將軍大人正打算去翻看資料,聞言手下一頓,又收了回來,抬眼瞥了他的副官一眼,試圖用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去警示對方管好嘴巴,不過維奇少校此刻卻渾不在意,也毫不自覺,只站在那裡一臉的奸笑。
年輕的將軍揉了揉眉心,突然覺得讓這傢伙去查那人就是個錯誤。
維奇少校呆在原地不走,試圖從自己的長官口中套出些什麼勁爆消息來,將軍在狼形期間都經歷過什麼?年輕的副官覺得那一定是段十分有趣的過往!他越想越好奇,兩隻眼睛都放光。
「你想多了。」對此,庫洛斯少將十分乾脆地予以否定,只是解釋道:「他的能力很特殊。」
「一隻丘沃獸,還能力很特殊?」副官一臉黑線,您要編也編個靠譜點兒的理由好嘛=_=
「你下去吧。」將軍大人歎氣,實在懶得跟他多做解釋,擺擺手讓他退下。
維奇少校出去後,辦公室內復又恢復了安靜。
良久,座位上的男人才伸手,翻開了資料的第一篇。
從身高體重到聯繫方式,關於那人的詳盡信息躍然紙上,琥珀色的眼睛逐一掃過文件上的行行句句,目光漸漸變得深邃……
很特殊麼?那人的契約獸的確特殊,可他素來是實際的信仰者,相比未來的不可測因素,他更加相信人們已經結結實實走下的每一步。
他從不高看任何一個天才,從小到大,自己身邊的天才都太多了,可最後能封侯拜將的又有幾個?何況,那人還是奧斯威爾家出了名的廢柴。
所以此時此刻,是什麼值得一位已然功成名就的聯邦將軍為之側目?僅僅一隻有可能擁有特殊能力的剛剛降生的契約獸?
「將軍,午飯時間到了。」勤務兵敲門進來,將飯盤放到辦公桌上。
駐軍基地中沒有可以做自然食的小灶,士兵們的伙食是清一色的營養流食,即便對方是基地最高指揮官也不例外。
將軍垂眸,這流食飯盒本是他從軍以來吃慣了的食物,一日三餐皆是如此,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可近來,他似乎有點嫌棄這些千篇一律的流食了。
他又想到和那人相處的時光。
香噴噴的肉食,醬香入味,百吃不膩……不得不承認,那人的廚藝真的很不錯,而且雖然他剛到米蘭星時過得也很拮据,可只要有點錢,還是會給自己買肉吃……
庫洛斯少將默默地看著桌上的食物,最終還是輕歎著拿起了勺子,味同嚼蠟地嚥下了午飯。
琥珀色的眼睛輕輕垂下,過去兩個月中,自己的胃口似乎被養叼了啊。
將軍大人搖了搖頭,目光卻再次轉到那份文件夾上。
說起來,那人現在怎麼樣了?
自己當初走得匆忙,也沒有多加留意,可仔細想來,那人的傷勢絕對不輕……
想到這裡,將軍突然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負手在窗前踱了兩步。
腦中許多畫面紛紛閃過,將軍大人腳步驀地一頓,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又被一些看似毫無意義的問題困擾了。
他最近到底怎麼了?年輕的將軍微微蹙起了眉心。
唔,或許是因為那人救了自己吧,說到底還於自己有恩,所以自己關心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將軍努力為他的反常舉動找著合乎情理的緣由,想完還兀自點了點頭,應該就是這樣了。
他的目光看似不經意間掃到了那人的聯繫方式上,要不要問問他最近怎麼樣了?
不行,要是對方問自己是誰,怎麼知道他的通訊號怎麼辦?
或者接著讓費雷去查查,隨時向自己匯報一下那人的情況?
更不行了,將軍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也否定了。讓那傢伙查下去,還不知道要多出什麼話來……
庫洛斯少將的指尖有些煩躁地敲打著桌面,眉頭微蹙,表情嚴肅,神情十分專注。
嚇得前來替換茶水的勤務兵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吱聲打擾,看將軍那樣子,應該是在思考什麼很重要的大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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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那日議論司徒軒還疑似被他聽到的事,小艾歐表現得十分不安,掛在嘴邊一直念叨:「你們說,司徒聽見那些話後是不是生氣了?我還說他不如他哥哥……」
葉澤看著艾歐惶惶不安的大眼睛,歎氣道:「你也別多想了,司徒這兩天不是也沒什麼反常的嗎?背後說人是不大好,不過他如今在校園裡風頭正盛,難免惹人矚目,討論他的人多了,他可能自己都習慣了,你又沒說他壞話,不用這麼在意。」
而何塞的回答更加直接:「生氣?你也沒說什麼吧,別計較這個啦,又不算什麼事兒,司徒他不會多想的。」
「可有傳聞說他和他哥哥關係本來就不好,所以他才考來了奧斯丁而沒有去皇家軍校,司徒肯定很討厭被人和他哥哥比較吧,偏偏我隨口一說還被他聽到了……」饒是葉澤二人反覆開導,艾歐還是一個勁兒在那糾結。
「你如果實在過意不去,可以隨便給他買個禮物什麼的就當道歉了?」何塞還在一旁看視頻,實在被他磨得無奈,隨口說了一句。
艾歐聽罷卻是眼睛一亮:「這個主意好!」
「……」何塞聽罷,這才將目光從光腦上移開,呆呆看著艾歐,喂餵我開玩笑的啊!
第二天中午,艾歐拎著個小袋子回來了。
「這是什麼?」何塞指著他手中的袋子問。
「嘿嘿,小禮物啊,卡套,你們看喜不喜歡。」艾歐說著,將袋子裡的東西倒了出來。
四個皮質的卡套散落在桌子上,卡套正中間印著幾個簡單的圖案,右下角居然還繡著寢室四人的名字,拉鏈處帶著個毛茸茸的小吊墜。
葉澤拿起一個,問:「我們也有份?」
「嗯嗯,就在校南那邊訂做的,我想著反正買嘛,索性買四個吧。」
「怎麼還有這東西?」何塞捏了捏卡套上的小吊墜,苦著一張臉道:「太女性化了吧。」
「這樣嗎……」艾歐一臉失望,「我本來以為挺可愛的。」
「不不不,沒事。」何塞見狀忙擺擺手,直接將自己的房卡、飯卡和交通卡之類的常用卡塞了進去。他瞅了瞅手中的卡套:「其實還是挺可愛的,不過,司徒能看上嗎……」
正說著,司徒同學回寢了。
他這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忙些什麼,開學這幾天來,一般都是早早出門,中午才回趟寢,晚上再回來睡個覺,其餘時間,都不見人影。
「那個,司徒,你回來啦。」艾歐一下子又緊張了起來。
司徒軒點了點頭,好像挺累的樣子,人還在微喘,也沒有說話。
「那、那個……」艾歐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終才在何塞二人鼓勵的目光下下定決心,一把抓起桌上的卡套,大步走到了司徒軒身前。
「怎麼了?」司徒軒見狀也是一怔。
「這個,呃……禮物,寢室人人都有的,送你。」
司徒軒卻是皺眉看著艾歐伸來的手,又抬頭瞅了眼一臉糾結的人,問:「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誒?」小艾歐呆了呆,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聲道:「沒有沒有沒有!」
司徒軒將信將疑地接過了卡套,有些驚訝地發現,右下角居然還印著自己的名字。他抬頭看著艾歐欲言又止的表情,仍是皺眉,又問了遍:「到底怎麼了?」
「其、其實還想跟你道個歉。」艾歐緊張得都結巴了,低頭掰著自己的手指小聲道:「那天你、你都聽到了吧?我提到你和你哥哥……」
司徒軒沉默了,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卡套,半晌才問:「就為這個?」
「嗯。」艾歐點了點腦袋:「我的意思其實不是……我是說,你也很優秀……」
司徒軒搖了搖頭,卻是把卡套遞了回去:「如果是為這個那就不用了,因為你說的沒錯。」
「誒?」艾歐一怔。
司徒軒已經垂下了那雙好看的藍紫色眸子,繼續道:「他的確是我們這輩最優秀的一個。」
艾歐愣住了,司徒的手還伸在那裡,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時間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你收下吧。」氣氛正尷尬的時候,一隻手卻憑空伸了過來,按下了司徒軒的手。
短暫的肢體接觸,葉澤發現這位司徒少爺的手竟冰涼。他指了指自己的卡套,道:「這只是艾歐的一點心意,給我們每人都買了一個,也不全是為了那件事,你就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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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訓練館內。
奧斯丁作為聯邦頂尖軍校,校內開設有專門的訓練館,部分對學生免費開放,而一些高級訓練館則設vip訓練廳,那就需要繳費了,當然,司徒少爺不差錢。
這裡的值班人員都快認識這位元帥家的公子了,他最近幾乎天天都來,上午接下午的,進行高強度訓練。
剛開學的這一周幾乎沒有排課,學校給了大家充足的時間瞭解校園,組織他們進行參觀考察、安全教育什麼的。大多課程都是在新生大會舉行之後開始的。
司徒軒現在每天除了一些必要的交際工作,其餘時間大多都在這裡泡著。
他訓練時從來心無旁騖,今天不知為何,卻總有些心不在焉。
感覺很奇怪,司徒軒停了下來,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著。
從小到大,身邊的一切榮光都是屬於那個人的。
在來奧斯丁軍校之前,「天才的弟弟」這個身份比「元帥的孫子」更常出現在他耳邊。所以那天,即便聽到了艾歐說的內容,他也沒有在意,甚至,沒覺出有什麼不對。
這有什麼需要道歉的?
沒有誰因為這麼說而過意不去,即便在他面前誇耀那人也是常有,因為這就是事實。
在他的世界裡,那個人一直都是最優秀的……
司徒軒轉身要走,剛一起步,卻感覺到有東西從他口袋中滑落。
他低頭一看,是那個卡套。
卡套的做工於他而言實在有些粗糙,而且他也不喜歡拉鏈處掛著的那個毛茸茸的東西,司徒軒就這麼低頭看著它,良久,終是附身將它撿了起來,抬手拍乾淨了上面的落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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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為什麼沒有人回我呢……」何塞邊走邊嘟囔著。
吃過晚飯,三人在校園中隨意散步。
「你都在搗弄什麼呢?」葉澤問。
「嘿嘿,link啊,你電子儀上沒有嗎?」
葉澤搖搖頭。
「link都沒有?!那可是約炮神器……咳咳,呃,那是個很常用的聊天軟件,你居然都不裝?」何塞說著搖了搖頭:「兄弟,這可不行啊,你這樣的將來怎麼找得到女朋友?來,我給你裝一個吧。」
葉澤看了他一眼:「你裝上之後就有女朋友了?」
何塞歎氣道:「我一連勾搭了好幾個同城人呢,人家都不理我。」他說著,卻馬上又振奮起來:「人家理不理是人家的事,我們總得自己先爭取一下吧?」說著就要給葉澤也裝上,一邊裝還一邊解釋道:「link也不一定要用來勾搭陌生妹子嘛,像我們這些有你聯繫方式的,也可以根據你的通訊號碼關聯到你,然後彼此之間用link聊天,方便得多啊。」何塞喋喋不休地解釋著,走著走著,卻突然發現身邊的人沒影了。他回頭:「葉澤?」
葉澤此刻想被施了定身術一般站在那裡,呆呆望著前方。
一匹幼狼出現在他的視野裡,夕陽西下,那灰色的毛髮也被染上了幾分金紅的光澤。
他沒有聽見何塞的呼喊,彷彿中了魔障般舉步朝前走去……
黃昏時分,降落的殘陽與幼狼的身影一道倒影在了葉澤眼中,他一步步接近那匹幼狼,後者卻突然身子一動,調頭跑去了另一人腳下。
那人蹲下身拍了拍幼狼的腦袋,緊接著,幼狼就化作一道白光鑽回了那人體內。
「喂!喂!葉澤?看什麼呢?」何塞也追了過來,「你盯著別人的契約獸看什麼?」
葉澤突然回神,「契約獸?」
「嗯,校園裡雖然明令禁止學生召喚契約獸打架鬥毆,但偶爾還是有人把它們放出來溜溜的,畢竟有些傢伙呆不住嘛~怎麼了?」
葉澤望著前方半晌,才搖搖頭道:「沒事,走吧。」
夜晚,葉澤有些失眠。
有些事情即便一時遺忘,觸景仍會生情。牙的輪廓已經漸漸在他腦海中淡出了,但今天恍然見到另一匹幼狼,他卻開始輾轉難眠。
雖然只有那短短一個多月的共處,到底也不是說忘就能忘的吧。
葉澤望著窗外的月亮發呆,良久,終是發出一聲輕歎:「牙……」
話音剛落,「叮——」的一聲,電子儀突然響了起來。
葉澤抬手,這麼晚了,誰會給自己發訊息?他眼睛一掃屏幕,發現聲音竟來自何塞給他裝的那個聊天軟件。
一條陌生人發來的信息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
最近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