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葉澤眨了眨眼,電子儀上的陌生信息來自「link漂流瓶」,這似乎是一種隨機對話功能,可看語氣,那人好像認識自己?他剛想回句話問問,卻突然想起何塞那種撒網式的發信方式,難道玩link的人都是這樣,群發信息,然後能勾搭上一個就勾搭一個聊麼?
葉澤的眉頭微微蹙起,想,這大概也是個閒得無聊的人吧。他最後掃了一眼自己的收件箱,見沒什麼信息,就把電子儀調成靜音模式,睡覺去了……
庫洛斯少將總有種不好的預感,當他看似不經意間詢問自己的副官,在不知道一個人通訊號碼的情況下如何才能聯繫到他時,他的副官一臉笑意的給自己推薦了一個軟件,說是時下流行的一款聊天專用軟件——link。
果真是「時下流行」,那人也有裝,於是將軍也沒多想,隨手跟著裝上了。
用link找人聊天的方式有很多,比如定位附近的人、同城的人,亦或用漂流瓶隨機找人聊天,即便將瓶子扔去異星球也可以。
將軍大人根據葉澤的通訊號關聯到了他,卻是用漂流瓶發了信息。
一句話反反覆覆打了好久,將軍凝神沉思,該說點什麼好呢……
思量半晌,當意識到自己居然為此而糾結的時候,將軍大人有點小鬱悶了。他皺著眉頭把打好的一大段話刪了去,到最後只留了最開始的五個字,就乾脆地點擊了發送。
幾乎就是一時腦熱間,消息「咻」的一聲發出去了。
將軍大人盯著信息表看了又看,忽然又覺得不妥,就這麼發給那人了?對方還不知道自己吧?如果以陌生人的身份發信不是應該先說句「你好」之類的話嗎?直接問對方最近還好吧,這種口氣會不會太隨便了?會不會給那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在星際戰場上面對無數險惡戰況也向來指揮自如的聯邦少將,此刻卻再次陷入了某種不知所謂的糾結狀態,並且這一次渾不自知。
他起身來到窗邊,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盯著電子儀的屏幕,乾瞪了半天眼,無奈發出去的信息潑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來了。
年輕的將軍負手輕歎,算了,等那人回信吧……
想到這裡,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波光一閃,短暫的笑意在唇邊浮現,他將左腕上的電子儀摘下來握在手裡,步伐輕快地回到了座位上。
信息發出後的一分鐘裡,將軍大人以每五秒一次的頻率查看著電子儀。
五分鐘後,將軍大人以六十秒一次的頻率喝了一杯又一杯水。
十分鐘後,連值崗的勤務兵都覺得奇怪,將軍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好像已經發了很久的呆了呢……
突然,庫洛斯少將蹭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把正想過去換水的小兵都嚇了一大跳。
他大步走到窗前,打開窗戶,一時間冷風撲面,才微鬆了一口氣。
電子儀一直沒有響。
將軍大人有些鬱悶,他第一次知道,等人回信居然是這麼個感覺……
琥珀色的眸子垂了下去,他看著掌中的電子儀,那人應該是有什麼事吧?再或者,米蘭星現在可能已是深夜,對方睡下了也說不定?
庫洛斯少將在窗邊徘徊良久,才終於壓下了心中的波瀾。
還是再等等吧,他這麼想著,將電子儀戴回了左腕,繼續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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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大會在週五晚上舉行。
此刻超級大禮堂內,人聲鼎沸。
「唉……日子過得真快。」雖然周圍人都聊得很歡,何塞卻表現得無精打采。
「怎麼了?」艾歐問。
「新生大會一過,下周就要開始上課了呀。」何塞托著腮直歎氣。
「同學們,安靜一下。」禮台上,一位校領導發話了。
在座畢竟都是軍校生,話音一落,喧囂潮退,大禮堂內迅速安靜下來。
首先是校長的例行講話,接下去還有觀看校史等內容,不過這些環節新生們也都沒什麼興趣,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充當觀眾罷了。
校領導們紛紛下台,人聲再次浮動起來。
「契約獸表演賽?那是什麼?」葉澤聽到有人提到這個詞。
艾歐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嗎?奧斯丁的傳統啊,由新生中最優秀的幾位代表進行的表演賽。」
正說著,表演賽的主角上場了。
表演賽分為兩隊,每隊三人,而兩方的領隊,不用說,一個是司徒軒,另一個便是奧維蘭了。
「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世家公子啊!」艾歐感歎道:「你看,奧維蘭左邊那個是布魯克林議長的兒子,而司徒後面的那個,是奧斯威爾家的公子!」
「……」奧斯威爾?葉澤望天。
果不其然,像奧斯威爾那樣的大家族,有優秀子弟考來這裡也不奇怪吧。
雙方同時召喚出了自己的契約獸,一時間,全場沸騰了!
「風精靈!居然是稀有的精靈獸!」
「你們看司徒軒的那只冰虎獸!居然已經長出翅膀了!它晉陞中階了?!」
冰虎獸升至中階後會進化為雙翼冰虎獸,而它的速度也會比原先提升十倍不止!
這就是低階與中階的差距,一星之差,卻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在場的新生中,大部分人的契約獸都只是二星的,直到畢業,能躋身中階的也很少。
葉澤看著奧維蘭的方向有些怔神,目光飄忽半晌,終是在滿座歡呼中發出一聲輕歎,歎息聲馬上就被激動的吶喊聲蓋過,葉澤甩了甩頭,又想起那天發生的事了啊。
他的目光轉到了那個奧斯威爾家的人身上,那人有著一頭深褐色短髮,可隔得太遠了,看不清具體容貌。
既然是表演賽,葉澤以為這到底是場比賽,不料這「比賽」竟是表演的成分多一些,雙方都沒有動真格,而在場的學生卻依舊熱情高漲。
削木斷金的風刃帶著藍光襲去,被所向披靡的金甲獸用血肉之軀擋下!舞台上時而冰霜遍地,時而火光燭天,強者在舞台上盡情展示著他們的力量,令人驚歎的同時,一樣使人心生嚮往,波濤澎湃。
大禮堂的二樓上,幾個高年級的學生正在注視著下層發生的一切。
一個紅頭髮的年輕人吹了聲口哨,回頭對身後的人道:「老大,今年這批小崽子的質量還真高呀~居然有兩隻中階契約獸!還都是a級的!照這個趨勢看,等到軍校聯賽的時候,我們高年級的名額可都要被擠下去了。」
被他稱為「老大」的人有著一頭淺栗色的短髮,一雙蔚藍色的眼眸,唇邊帶著溫潤春風般的笑意,正是威廉!
——上一屆的學生會主席,如今的學院首席,也是去年軍校聯賽中奧斯丁軍校的領隊!
他沒有任何引以為豪的家世背景,卻在三年前以89.2的超高分考入的奧斯丁,讓多少自高自傲的世家子弟也甘拜下風!
「把你們換下來也好,免得你們成天在我耳邊嘮叨。」威廉笑了,目光卻從光彩四射的大舞台上移了下來,有意無意地望向樓下密密麻麻的一年級新生。
人語喧囂,那蔚藍色的眸子細細地掃過禮堂中的人潮,彷彿在尋一個人。
「老大?老大?」
洛里昂一連叫了威廉兩聲,後者才回過神來。
「老大,你看什麼呢?」
威廉笑著搖了搖頭:「沒事,走吧。」
新生大會後,大學課程正式開始了。
下午一點是日光正盛的時段,葉澤收拾好書本走出寢室,前往他今生今世、也是前後兩世的第一堂大學課——也就是那個以掛科率高著稱的《契約獸科學基礎》。
他原本以為名字裡帶「基礎」二字的課一定不會太難,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葉澤打起精神,新學期一定要認真聽講。
他提前十分鐘來到教室,卻發現前幾排的座位都已經有人了,第一排右邊倒是還有個空位,但桌面上放了一本書,顯然位子已經被佔走了。
看來自己以後也要提早來佔座啊……葉澤無奈,只能在中間一排挑了個靠窗的座位。
金色的陽光透過玻璃窗中投入教室,屋內一片暖意融融。
葉澤托腮坐在窗邊,隨意翻看著教科書,一時間有幾分恍惚。
前世子彈穿過胸膛的剎那,今世怪獸高高舉起巨爪的瞬間,他都以為人生會就此終結,誰成想如今的自己還能這般安詳地坐在教室裡,繼續這平平淡淡的溫和時光?
正想著,眼角的餘光突然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葉澤抬頭,不由一怔。
「司徒?」葉澤脫口而出,司徒軒居然也選了這門課?!
他只是下意識想打聲招呼,聲音不大,可在安靜的教室內卻依舊十分突兀。
一時間教室裡的人都轉頭看他,包括司徒軒本人。
葉澤:「……」
司徒軒也沒想到能在這裡碰到室友,不過倒沒有表現出多少驚訝,只是點了點頭,走到第一排右邊那個預留好的空位上坐了。
葉澤看著司徒軒的背影,突然想起了校園網上那句「選這門課的人,不是自負就是傻」的評語。如果說他屬於後者,司徒應該屬於前者了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葉澤皺眉看著手腕上的電子錶跳到了13:29,離上課還剩最後一分鐘,任課老師卻還是沒有出現。
難道第一節課就遲到?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步履輕盈地走進了教室。
男人看起來三十出頭,正處在最具男性成熟魅力的時候,他五官深邃,面容俊朗,身穿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手上拿著一個公文包,金邊眼鏡架在高高的鼻樑上,眼鏡下,是一雙同葉澤一樣墨黑的眸子。
他走到講台前,利落地打開公文包,拿出上課要用的東西一一擺好,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當一切準備就緒時,上課鈴聲剛好響起。
從某種意義上講,還真是個足夠準時的老師,葉澤想。
穆柯環視了一下教室,開口第一句話卻是:「人比我想像中的多啊。」
男人嘴邊帶笑,笑意中又不乏調侃,似乎也證明了這門課的掛科率並非危言聳聽。事實上,此刻大教室中一共也就坐著零零碎碎五六十人,而那些熱門選修課通常連三四百人的階梯教室都能坐滿。
「好了同學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們這學期《契約獸科學基礎》課的任課教師,穆柯。」
在上課鈴響起的瞬間,這位穆教授就已經進入了任教模式,說話十分乾脆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我的課不用簽到也不點名。」話音剛落,他已經看到講台下某些人長舒一口氣的表情。
年輕的教授笑了,他推了推眼鏡,繼續道:「不過,會佈置隨堂作業和課後作業,每個月月底還有一次課堂小測試,你們也知道,這門課的掛科率高達70%,所以為了防止期末分數太難看,我建議你們不要逃課,臨時有事可以跟我請假,只要原因合理我不會扣分。」
話音未落,教室內已經哀聲一片。
課後作業也就算了,居然每個月還都有考試??
穆柯彷彿沒有聽到講台下的哀嚎,自顧自道:「選這門課的,年年都不乏一些優秀學生,當然,能考上奧斯丁的你們原本就是萬里挑一,心高氣盛也是難免的。對此我可以十分負責地告訴你們,如果有人能連續三次在隨堂測驗中打八十分以上,那就完全可以不來這課上浪費時間,只要期末來考個試,我照樣會給你高分。不過——」他話語一頓,笑著環視了一下全班五十六位學生:「這樣的人還沒有在我的課堂上出現過。」
「小測試只有二分之一的內容來源於課本,所以我建議你們課後多讀點書,一些課後作業光腦上也查不到具體答案,需要靠你們自己動腦子,當然,如果你們不信非要去網上抄一點,也可以試試,不過如果被我發現千篇一律都是抄襲內容,就是零分。好了,閒話說到這裡,我們開始上課吧。」他說著,調出了投影儀,開始講課。
葉澤專心致志地聽著這位穆教授講解,時不時地在課本旁做點筆記。
或許是因為第一節課的內容向來淺顯,又或許是穆教授講得容易理解,葉澤一路聽下來,感覺還是可以跟得上的。
不知不覺間,已經臨近下課。
「好了,今天的課就進行到這裡。」穆柯說著,一點點把東西收回公文包裡,並佈置了課後作業。
「最後三分鐘,還有誰有什麼問題嗎?歡迎提問。」穆柯收拾完東西,對著台下眾人發問。
葉澤略一猶豫,舉起了手。
穆柯鏡片下的黑眸轉了過去,虛虛引手。
「請講。」
一時間,全班的目光又集中到了葉澤身上,司徒軒耳朵也是一動,轉身回眸。
「我想問一下,治癒型的契約獸……有沒有防禦力量?」
話音一落,教室內一片默然。
半晌,突然有人發出一聲嗤笑,回頭略帶諷刺地看了他一眼。
穆柯也微微一怔,不過他保持了一個教師的基本素養,搖頭道:「剛剛說過,防禦型契約獸的稀有程度名列契約獸之最,在契約獸裡是萬中難出其一的存在,而治癒型契約獸如果有這個能力,也就不會被人稱之無用了。」穆柯說著,卻有片刻出神,不由想起自己暑期曾經審核過的那份文件……
文件中的白丘沃原本要被分類到c檔,是他力排眾議,最終將其歸類到了a檔。
可是這麼做究竟妥不妥當,他也不知道。因為雖然知道那是變異種,他卻無法單從一紙資料上斷定它的變異能力。
不過穆柯並沒有進一步去探究,也沒有在分數打出後專門去開封那位考生的資料,查看他的信息。因為他知道,如果那人的契約獸真的如自己預測得那樣優秀,那麼他最終一定會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裡,一定會跟他的契約獸一起,大放異彩。
所以穆柯並不著急,他可以等,等待那只變異的白丘沃震驚眾人的一天。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麼即便默默無聞地被人遺忘,他也不必理會,不必覺得可惜。
台下的葉澤也沒有理會眾人的嘲諷表情,只是站在那裡,一時間思緒萬千……
他雖然對此也有些疑惑,卻沒想答案還真是否定的。
他以為治癒之光結成防護網,就是治癒型契約獸能力的一部分,可看樣子似乎不是這麼回事?那小白的能力要怎麼解釋??
直到回寢之後,葉澤還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忽然,手腕上的電子儀再次響了起來。
在遙遠的星際彼端,遲遲等不到回復的某人,終於在忍無可忍之後,又發了一遍信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