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接下來幾日,蒼墨果真攜著蘇思寧去了書房。這次抄的不光是帳簿,還有一些書函信件。蘇思寧起先稍顯疑惑地看著這些再看看蒼墨,蒼墨挑眉笑道:“莫不是我的字太潦草你認不到?”
蘇思寧搖搖頭,再低了頭,也不詢問,安靜謄抄起來。
都是些要分發派往各分處的書信公文,屬於堡內事務,平時是有專人替蒼墨謄抄的。
蘇思寧抄得很仔細,速度也就慢,直到中午,有下人來問蒼墨要哪裡吃飯。蒼墨說,就在書房,要兩副碗筷。於是當下人把食物拿進書房時,有眼尖的看見蘇思寧案上放的都是什麼時,便知道了,他已經在開始涉入銀松堡公事了。
等午飯都擺好,下人都退出去了以後,蒼墨招手讓蘇思寧到身邊,又將他抱在腿上:“都是你愛吃的菜,多吃一點。”
“哪裡,”蘇思寧看他一眼,“茄子芹菜番茄,都是我喜歡吃的?”
蒼墨便笑,拿起筷子遞到他手上。蘇思寧拿了一上午毛筆,剛拿起筷子時手抖了一下,蒼墨見了,便先放下筷子,拿起他手腕揉捏:“果然是手無縛雞之力。”
蘇思寧任他揉一揉,再夾一口菜喂他吃,然後自己吃一口。於是午飯吃的時間有點長。
吃好飯,蒼墨讓蘇思寧先到里間睡一睡。蘇思寧平時睡慣了,也有點乏,便答應了。
書房里間是個小臥室,有床有櫃有案。蘇思寧便脫了外衣,上床去躺著,不多時便睡著了。
因為一上午都在動作,不管是腦子還是身體,蘇思寧一覺睡得沉穩香甜,醒來時,約莫已是半下午了。蒼墨一直都沒有進來叫他,他便自己穿好了衣服,走到簾子處掀開。
外間的人和他都愣住了,除了蒼墨,笑著問他:“睡好了?”
蘇思寧才回過神來,對著他點點頭。不知是要放下簾子回里間去,還是出去。蒼墨招招手:“過來。”
於是木修公孫濟等人就看著堡主將少年抱上膝蓋坐著,先是替他整理一下衣領頭髮,然後對眾人說:“剛才說到哪裡了?”
憑著蒼墨的記憶力不會忘記,這麼說只是為了讓少年更輕易而不著痕跡地加入他們的談話。
蘇思寧跟木修他們一樣驚訝,但也跟他們一樣,沒有露出什麼神色,也沒有出聲詢問。
木修便笑笑說:“說到布家三少爺,和牡丹閣的清倌。”
“說仔細點。”蒼墨說。
“是。”木修答,“布家三少爺無意從商,但最得布家老爺子喜歡。布三少爺才情了得,一直說要娶能與他一起寫詩賦文作對的女子,推了好幾門門當戶對的親事。牡丹閣那清倌名叫杜伶,容貌不算嬌美,只算清秀,但才氣逼人。據說一日布三少爺路過她花房窗下聽聞她撫琴自譜曲自唱,便從此傾心,兩人相交至今,布三少爺更是誓要非卿莫娶。”
“你怎麼看?”蒼墨聽他說完,問。
“我怎麼看自是不緊要,緊要的是布家老爺子怎麼看。”木修答。
“布家老爺子自是不願意愛子娶青樓女子為妻。”公孫濟搭話,“但依照形勢看來,布三少爺雖然心不在商,但是天賦異稟,現在只是沒有想開放開,若是他相通了,布家下代當家當是非他莫屬。”
“要讓他願意接任當家走上從商之路,需要一個推動之力。”木修接著說,“那清倌倒是可以,只是要先過了布家老爺子這一關。”
蒼墨聽了,笑笑不語,倒轉而問身上坐著的人:“你覺得如何?”
蘇思寧先是沒有答話,只是看看他,又看看另外坐著的幾人。那些人也都和善並且尊敬地看著他,他方才輕輕開口:“流落青樓的女子,有些是出身顯赫卻迫不得已。”
“木修,”蒼墨聽了,直接開口,“去查查那清倌的來歷。”
“是。”木修答。
“若是沒有,”公孫濟笑,“青樓煙花之地,人來人往流動性大,要捏造一個也不是難事。”
餘下幾人皆點頭。
“九王爺那邊呢?”蒼墨於是又問。
錢榮的臉色一下子變得不好看。
公孫濟笑說:“九王爺那邊已經在準備聘禮了。”
眾人大笑。蘇思寧看向那名黑著臉的清秀男子,蒼墨便講給他聽:“九王爺前些日子找了點銀松堡的麻煩,錢榮負責去查探,結果被九王爺逮住了,還要納他為王妃。”
“回爺,”錢榮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忍下火氣,“九王爺說清楚了,他是要牽制三王爺勢力,需要銀松堡相助,所以故意做了些事情來引起銀松堡注意,也避開三王爺猜忌。”
“九王爺行事穩重有自知之明,有實力卻不輕易出頭。所作只是為了輔佐十三皇子。十三皇子德重仁厚,不乏聰穎。”蒼墨說,又轉向蘇思寧,“你怎麼看?”
蘇思寧又看看他,又看看眾人,都在等著他的回答,半晌,才輕輕開口:“那……就讓銀松堡準備好嫁妝吧……”
“噗……哈哈哈!”公孫濟被自己口水嗆到,一干人等也笑得七零八落。
蘇思寧也淡淡地抿著嘴角,蒼墨大笑拍案定論:“好,這就讓公孫濟去辦。”
只有錢榮,鐵青著臉,不敢置信連這看來恬淡的病弱之人也要落井下石。
末了,公孫濟才喘著氣拍拍錢榮的背:“小錢啊,反正九王爺要耍,你就陪他耍嘛,又不吃虧。”
九王爺自然只是戲弄,這點錢榮再清楚不過,但是,男人出嫁,還是嫁入王府為妃,這怎麼看都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叫他以後還怎麼娶妻生子?
倒是李牧開了口:“若是九王爺最初不想讓三王爺知道欲和銀松堡聯合,為何又要此番舉動大肆宣揚與銀松堡聯姻?”
“之前是因為不知我們是否答應,又擔心打草驚蛇。如今既然我們答應了,他便敢於同三王爺挑明。與銀松堡聯了姻,是告訴外人兩處的合作是沒有間隙讓人挑撥的,便也是警告,不要輕易動十三皇子。但是娶男子為妻又是滑稽行為,不足以信。真真假假,就是要三王爺和其他人看不真切。”蒼墨說。
眾人點頭。
“還有事嗎?”蒼墨問。
李牧答:“上次又聯繫了京城黃大夫,他說很歡迎堡主帶著蘇公子前去診病。”
“好,代我謝過老人家。”蒼墨說。
“沒其他事了,那我們先告退了?”公孫濟問。
“去吧。”蒼墨答。
於是眾人起身,抱拳告退。
蘇思寧才問:“去京城診病?”
“嗯,等錢榮大婚之時,我們去京城,順便讓黃大夫看看你的身子,要怎麼好好調理。”蒼墨答。
蘇思寧想到方才那清秀男人的臉色,笑出聲。
“嗯?”蒼墨挑眉看他。
蘇思寧說:“方才那些人,我好像也見過。”
“當初接我們回來的時候,就是他們去的。”蒼墨答。
“哦。”蘇思寧點頭,轉頭向窗外,“這一來,也都半年了。”
來的時候是枯木,現在已經發滿了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