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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賜後娘(嫁到古代當人妻之2)》第9章
  第八章

  瓶湘雲醒後,想起那蒙面黑衣人自毀容貌的情景,仍心有畬悸。

  「這人肯定對主子非常忠心。」神情恍惚的她喃喃道,「要不,他怎會做出這種事……」

  禦風揚坐在床邊,摟著她,不舍的道︰「別想那些,養好身子要緊。」揪出幕後主使者是必要之事,但她的身子更重要,還好這回有劉大夫同行,且她天天喝藥,病情控制得宜,當時哮喘發作得並不太嚴重,倒是被嚴重驚嚇。

  「那個蒙面黑衣人呢?」她心急的問,這事攸關他的安危,她怎能不想。

  他看她一眼不想和她談論,但她突然坐直身,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你看,我好得很。」她輕握著他的手,用撒嬌的語氣說︰「風揚,你告訴我嘛,我不怕了,真的,而且我很替你擔心,萬一又有人來行刺。

  拗不過她,他拍拍她的手,苦笑,眼底充滿溺愛道︰「好,我告訴你。」他摟著她,讓甫轉醒的她靠在他胸瞠上,把前一刻黑虎回報的消息,轉述給她聽。

  「那個蒙面人自毀容貌之後便咬舌自盡了,顯然早做了準備,計畫失敗就立刻斷絕所有可的蛛絲馬跡。」

  她掩嘴驚呼,「又毀容,又咬舌自盡……」她忽地問︰「他站的地方是客棧的二樓吧﹖客棧的人不認得他﹖」

  「拜本王所賜,本王來之前縣令巳下令客棧二樓不許有人進入,就是怕有人居高臨下,圖謀刺殺本王。」他自我解嘲,「客棧的人壓根不知有人闖進二樓,不過可以確定他不是樓下用餐的客人「我瞧他武功極高,要無聲無息進人二樓也不是難事……」

  他認同的點頭。

  「風揚,你有沒有猜到幕後主使者可能是誰﹖」仰望他,她眼底透露擔憂。輕撫她的臉。

  他面露歉意,搖頭,「別多想,這事交給官府去。」他搖頭的原因是,他自知自己作風強硬,得罪的高官貴冑不計其數,要猜測蒙面黑衣人是受何人指使,猶如大海撈針。

  因為他,害她一同陷入危險,還好最後他趕得及護住她,沒讓她受傷,要不,自責再多也柱然。

  「可是兇手都巳經死了,連面容都毀了,要談何容易……」她喃喃低語,突然腦海由閃過張臉孔,立刻驚呼,「風揚,快,給我紙筆!」

  見她一副突有所悟的模樣,他不明所以的問︰「做什麼?」

  她情緒激動的說︰「我有看到那兇手的臉,他從客棧二樓跳下時,蒙面的黑布滑了下來,雖然他很快就拉好,但我看到了。」她著,「我嚇糊塗了,竟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快點給我紙筆,趁我印象還清晰時趕緊把他的臉畫下來,也許對追幕後主使者會有點幫助。」

  「我相信一定會有幫助!」

  她所言之事令人振奮,他速速喚人取來紙筆,擔心她太累,他還陪在一旁為她遞茶水,夫妻恩愛之情顯露無遺,溫家舅父母來到房門口前看到,樂呵呵地笑著走開,端茶水點心的溫家丫鬟也羞笑離開……

  不一會兒的功夫,溫家上上下下皆知王爺疼愛夫人,非但親守床邊等她醒來,還貼心陪畫,好夫君的形象從溫家一路傳諞佑安縣城大街小巷。

  瓶湘雲繪出兇手畫像後,案情立即水落石出,因畫中人正是前縣令高雲的義子高達,佑安縣城內大部分的人都認識,現任縣令王詠立即下令逮捕正欲舉家搬離佑安縣的高雲。

  被逮後,高雲不發一語,不承認不喊冤,即便用刑也還是不吐實。

  在白天那場混亂中躲得比誰都快、險被摘掉烏紗幅的王詠只好硬著頭皮向攝政王求助。

  擔心夜長夢多,也為了早點出真相,不讓瓶湘雲與他一同身陷危機中,禦風揚連夜升堂審案。

  被柙到公堂的高雲一看到攝政王親審,起初嚇得腿軟跪地,隨後興許想到自己老命休矣,便一副豁出去的神態,坦誠不諱道︰「沒錯,主謀就是我!」

  禦風揚厲瞪著堂下之人,驚堂木一拍,喝問道︰「大膽高雲,為何要派你義子刺殺本王﹖」

  高雲冷笑了聲,隨即臉色一變,氣憤不平地控訴了老半天,一吐積壓在心中許久的怨氣。

  聽了高雲一長串的控訴後,禦風揚終於想起來,大約三年前,佑安縣臨海堤防潰堤,海水倒灌,當時百姓死傷近千人,朝廷撥了十萬兩銀築堤,可高雲竟私吞款項,派人隨便做一做草率交差了事,來年,海水又倒灌,百姓再度死傷無敵,但高雲非但無反省之心,還食髓知味,想讓朝廷再撥款下來。

  當時,他覺得這是攸關百姓性命之事,定要嚴加審,遂親自帶著幾名在水利築堤上見長的官員親赴佑安勘察。

  看到不堪一擊的堤防,眾官員皆搖頭歎氣,口徑一致,皆稱工程偷工減料太嚴重,才會導致完工不到一年的堤防再度潰堤。

  當下,他立刻下令嚴此事,發現貪污者不只高雲一人,牽涉縣中的高官竟有數十人之多,當時,他向皇上主張這事要嚴懲不得輕饒,許是先一步得知消息,高雲為保烏紗帽,短短幾天內補回六萬兩銀,並保證剩餘不足的金額日後會再補全。

  他沒收了那六萬兩銀,挪作修築堤防的費用,念高雲有悔意,只請皇上罷了他縣令一職,未取他項上人頭,禦風揚自認巳對他做了最大寬容,未料,他竟因此事對他懷恨至今!「禦風揚,你以為你可以一輩子操控皇上,當幕後君王﹖哼,皇上巳不再是幼主,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事事聽從你這個攝政王的意見。」

  「大、大膽高雲!」站在一旁的王詠戳指怒目,大喝著。「來人,掌嘴!」

  禦風揚並未阻擋,雖眼裡燃著怒火,可理智並未喪失,一個前縣令在繳出了六萬兩銀後沒傾家蕩產,反而還能坐擁大宅,更膽敢在他面前說這些大不敬之語,若不是豁出去命不要了,就是……背後有人撐腰。

  當初的貪污事件因太后極力阻止,並未真正到最上層,而若依他掌握的證據再下去,那個最上層的人,應當就是胡丞相。

  他知道朝中最不滿他掌權的就是胡丞相,近年來,胡丞相更極力煽動太后和皇上無須事事聽從他的意見。

  —直以來,他盡心盡力輔佐皇上,未曾有篡位野心,且如今皇上巳成年,本就該親理朝政,他至今猶殷切插手處理國事,只是不放心胡丞相這等虎狼之輩。

  只可惜太后和皇上近年來頗倚重胡丞相,由太后包庇胡丞相貪污事,足見她有多看重胡丞相,他若想拔除對方,恐非易事。

  「王詠,你膽敢再對我用刑!」原氣得咬牙切齒的高雲陡地嗤之以鼻,「等著瞧,像你這種貪生怕死之輩,不出兩日,這攝政王定會摘取你的項上人頭,若是不然,我複職之時也會……」察覺自己不小心說溜嘴,高雲立即噤聲。

  「你複職之時?」聽他的口氣,禦風揚更加確定他背後有高官撐腰。

  在朝中,能讓死棋復活的,除了太后、皇上以及他之外,大概就屬胡丞相有此等能耐。

  太后和皇上自然不會為一個貪污的小官背書,會積極這麼做的,當然就是一心想扳倒他的胡丞相,他極需有自己的勢力,大自重臣小至縣令,自己人越多越好。

  這事自然不能點破,只是這高雲沉不住氣,三兩句話就露底。

  他猜測,這會胡丞相定已得知高雲派義子刺殺他一事失敗,這個無法無天的高雲竟天真的以為胡丞相會極力護住他的狗命﹖「高雲,你若真想複職,就去求閻羅王吧!」禦風揚厲瞪他,驚堂木一拍,喝道︰「讓他畫押,即刻行刑,拖出去斬了!」

  高雲一聽,愕然的看著他,直到手被拉著畫押,他才驚覺自己老命真的要不保了!

  「不,我不畫押,我……我剛才說的都是胡謅的!不是我派高、高達去刺殺王爺……」他癱軟跪地,懼悔自己為了吐一口怨氣,逞一時之炔,將真相全盤托出,見攝政王真要斬了他,嚇得語無倫次,拼命叩頭求饒,「王爺,饒命啊,我真沒讓高達暗殺你,你不能未審先判,給、再多給我兩天時間……不,多給我兩天……」

  「未審先判﹖那本王此刻坐在公堂之上是為何?」禦風揚冷冷道︰「多給你兩日,兩日後便能不死﹖」

  「對、對……不、不,總、總是要調清楚,不能冤柱我……」

  「調清楚?還有本王沒調清楚的內幕?」禦風揚怒道︰「高雲,你派人行刺本王,可知你犯的是滔天死罪,即便皇上也無法說情,你還指望誰幫你出面﹖誰會笨得和必死無疑的人沾上邊,本王想,你心由認定會保你之人,此刻對你應是避之唯恐不及。」

  「不,你、你再給我多、多兩日的時間……」

  說白讓他死得瞑目點,禦風揚鐵面無情的拍落驚堂木,斬權杖騰空而墜的同時,他厲喝了聲,「斬!」

  見斬權杖落在眼前,事情巳無轉回餘地,高雲頹喪的幾乎癱倒在地,兩眼空洞茫然,直到兩名衙役欲架走他,他才突然發病似的大笑——「禦風揚,你會有報應的……不,你早就得到報應了!哈哈哈,從你迎娶瓶湘雲那一刻起,你這個目中無人的攝政王,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聞言,他立即拍桌起身,「等等,放開他!」

  —聽他提到妻子,禦風揚急急來到他面前,怒問︰「你方才說的話是何意﹖」

  似乎嗅到一絲苟話希望,在生命攸關之際的高雲可學乖了,他沉住氣,拿這當交換條件,「你、你收回斬令,我便告訴你。」

  禦風揚厲瞪他,陡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說!」

  「我、我不說。」橫豎是死,高雲拿命一搏,賭上一賭,「除非你答應我……」

  禦風揚鬆開手,高雲以為他答應自己提的交換條件了,正暗籲口氣,未料,禦風揚只是冷冷下令,「拖出去斬了!」

  他禦風揚向來最討厭,也絕不容許別人跟他討價還價。

  「是。」

  愕然的看看禦風揚,被架離前,高雲突然又發瘋的大喊,「禦風揚,你以為你這個攝政王當得很威風嗎?你早就淪為群臣間茶餘飯後的笑柄!因為你娶到一個……」

  禦風揚背對著門,肅著一張臉,見高雲一直在胡言亂語,王詠立即用眼神示意,衙役馬上拿東西塞住高雲的嘴,免得他胡謅惹惱攝政王,連帶讓他也遭殃。

  連夜審判處決高雲後,禦風揚的心情便十分紛亂,倒不是因為斬了高雲的緣故,不管胡丞相保不保高雲,他都會判斬立決,一來嚇阻其他想暗殺他之人,讓其不敢輕舉妄動,二來,他也要讓胡丞相知道,即便是他胡丞相力保之人,他禦風揚也照斬不誤!

  照理,斬了一名胡黨之人,他該欣喜才是,可非但沒有,心口反倒沉甸甸的,他知道心頭那紛亂情緒源自高雲說的話——「從你迎娶瓶湘雲那一刻起,你這個目中無人的攝政王。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你早就淪為群臣間茶餘飯後的笑柄,因為你娶到一個……」

  高雲言下之意是他娶了湘雲,便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兩手背在身後,摒退侍衛,他獨自一人在溫家大室外低頭踱步,冷靜思考,當初皇上指婚,他沒多考慮便答應,原因之一是,他娶誰都無所調,既然皇上好意指婚,他領旨便是,另個原因是他在朝中聽到些耳語,說皇上擔心他為了擴張勢力,會在王公貴族中挑一選名未出閣的千金當繼室,以便結成更龐大的勢力,所以皇上才會先下手為強,挑一名才貌兼備的平民賜婚,為了強除皇上心頭疑慮,他更是得答應婚事。

  他猜想是自己向來給人高在上、目中無人的傲慢印象,所以那些愛嚼舌根的高官大臣,才會視他娶了一名平民女為大笑話,加上湘雲又有哮喘……所謂的「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應當是這樣吧?

  嘴角上揚,他輕笑了聲,若真如此那些無用的高官大臣也太小覷他了,他對不在意自己娶的是貴族千金或是平民之女,他娶到湘雲,宛若拾得珍寶,他們兩人情深恩愛,這就夠了!他也真是,一個前縣令在臨死前的胡言亂語也能擾他心頭悶亂……欸,只能說他太愛湘雲,太在乎和她有關的一切。

  想通了,心頭豁然開朗,他正打算進去陪嬌妻,抬頭,瞥見溫家大門,腦內陡地浮現迎親當天的畫面,憶及迎親日,自然又聯想到她在喜轎內自殺一事……

  心一突,他腳步頓住,這個謎團至今未解,當她服毒自殺一事沒對外公佈,也未通知溫家二老,先前他們到王府探望湘雲時,他忙著國事未多招呼他們,這回他親自來溫家,二老自是歡迎,也對他們夫妻恩愛感到無比欣慰,只是他總覺得有時他們似乎害怕和他打照面,有點刻意躲避,起初他以為是他神情太嚴肅,加上攝政王的身分令他們畏懼,但現下細想,會不會是有什麼隱情怕他追問,是以能避就避﹖正當心中揣測之際,突覺有人靠近,他大聲喝道︰「誰!」

  他一喊,一直守在門裡不敢真離去的黑虎立即拔刀沖出,只聽見小春的尖叫聲從前方傳來。

  禦風揚定楮細看,眼前兩個用花布包頭蒙面的,一個是小春,另一個是……「湘雲﹖」

  他蹙眉看著拉下黑布露出臉的妻子。

  「夫人。」見是她,黑虎忙不迭收回指向她們的刀,並退至主子身後。

  「王爺。」小春心虛的低著頭。

  「這麼了,你們怎會……從外頭回來﹖」禦風揚內心有些狐疑,但更多的是驚惶和擔心,這麼了她們主僕兩竟在外遊蕩,尤莫今他夜更高雲,萬一高雲有其他同夥,讓他們撞見她在外頭,豈不見猶心喜的將她抓了要脅他!

  他回頭怒責,「黑虎,我不是命你派人嚴守屋裡屋外?」夜審高雲時他讓黑虎跟隨,其畬的侍衛全在溫家留守,沒想到他的妻子居然還能溜出去。

  「是屬下失職。」

  「不關黑虎的事,是我……」瓶湘雲一副難為情樣,語聲頓了頓,和他交換了個眼神。

  會意後,他立刻下令,「你們兩個先下去!」

  「是。」

  黑虎和小春退開一些距離後,他轉而盯向她。「沒其他人在,你可以說了。」

  見他板起臉,真生氣了,她緩緩走到他身邊,低頭裝成可憐的小媳婦樣。「風揚,對不起嘛,別生氣,我﹑我是因為擔心你,擔心得連飯都吃不下,所以才偷溜出去……」她低著頭,一是裝可憐博他同情,二是怕他瞧出她的心虛。

  「偷溜?」

  「嗯,我讓小春先在房裡房外進進出出,來回十幾次,想看守門的侍衛大概也眼花了,我才穿上小春的衣服,快速走出房間,然後從後邊圍牆的一個小洞偷溜出去,小春過了一會才又出來,侍衛可能被繞暈了,也沒發現。」她據實以告。

  「沒想到本王的妻子頗有當賊的小聰明。」他譏諷著。

  她輕捶他一下,「我是不想為難侍衛,他們那麼辛苦地守著。」

  侍衛辛苦守著的原因你該知道,為什麼還要做出冒險之事﹖」他既生氣又擔心。

  「我……」她突然輕喟了聲,眼神黯下,似乏力無法多言,只低聲道︰「風揚,對不起,我不該擅自出門,惹你生氣。見狀,他心揪了下,「湘雲,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擔心你……」

  「我知道。」她虛弱一笑。

  「沒事就好,是不是累了?」見她臉色不太好,他摟著她,關心的問。

  她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後只輕輕的點頭。

  「很晚了,我扶你回房休息。」

  臨進門前,想起方才她和小春回來時,走的並不是衙門的方向,他心頭略起疑,扶著她進人大門後,他隨口問︰「你去衙門找我嗎?」

  「嗯。」

  「怎不讓人通知,我若知道你去,就能送你回來。」

  「我……我不想打擾你審案。」她頓下腳步,突然想起地問︰「案情審得如何?真是前縣令高雲指使?」

  「你不是去了?」他漫不經心道。

  「我……」她眼神閃燦了下,馬上低下頭,「我自覺貿然前去不太好,便和小春早早折返,只是我們回程時好像迷路了,繞了老半天才繞回來。

  「原來是這樣。」他淡然道。

  他的小妻子很聰明,很會編理由,只是遇上他這個經歷過各種風浪的攝政王,想瞞他﹖還早!

  姑且不管她為何偷溜出門,還編理由騙他,現下她看來是真的累了,且他相信她不會做出真令他生氣之事,還是讓她先休息,明日她若想說便說,不想說,他也不會逼她。

  夜裡,才睡下沒多久的瓶湘雲作了惡夢驚醒,張眼見到身邊睡沉的夫君,驚悸的心才漸漸平復下來。

  伸手揩抹額際滲出的冷汗,因為不想吵醒他,雖巳全無睡意,她還是靜靜躺著,凝視著他剛毅的側臉,想著稍早前發生的事。

  其實她騙了他,她壓根不是去找他,只是當時她有些恍惚,也真累了,加上心頭積壓了些事,不知該如何向他開口,只好暫時欺瞞他。

  白天瓶湘雲趁曹麗如和其他人專心準備迎接禦風揚之際,讓兩名侍衛陪著小春直奔溫家染坊,以她的名義送吃食給前丫鬟,也就是溫天樂的小妾雀兒,並假藉探訪之名,讓小春幫她約雀兒出來。

  小春不知內幕,只以為她是想借著和雀兒聊天,看看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

  瓶湘雲想,她若光明正大去,定問不出個所以然,也未必見得著雀兒,趁染坊主人不在,私下邀約也許能成功。

  這事她不想張揚,也叮喔過小春,不可以將邀約之事說出,若真和溫天樂去婦打了照面,只需說她念雀兒大腹便便,給雀兒送些吃食。

  曹麗如想巴結攝政王這個妹婿,一知道禦風揚要來便忙得團團轉,死守街上就怕錯過迎接攝政王的第一時間,可奇怪的是,小春發現溫天樂的態度竟和妻子大相謠庭,他非但不迎接,還在染坊喝得大醉,小春到染坊時,正巧踫見有幾個酒肉朋友將他接走。

  小春原以為兩個主人都不在,沒人能阻擋,可順利見到雀兒,但染坊那邊的管家卻推說雀兒身體不適,不宜見客,他代為收禮轉送即可,還好小春機伶,臉一沉,端出攝政王夫人的名義,堅持要親送,那管家才放行。

  這一見到不得了,那雀兒被關在柴房,簡直是被虐待軟禁,雖身懷六甲卻比小春還瘦弱,知道小春來意,宛若終於找到救星一般,委屈得直哭。

  小春哄慰她,告知瓶湘雲想約她見面一事,可雀兒說她根本無法自由進出,小春不知如何是好之際,雀兒告訴她,她每晚會在洗衣僕人的監視下一起到河邊幫忙洗衣服,哭著說無論如何都要見瓶湘雲……

  因為高達刺殺禦風揚時瓶湘雲在混亂中昏倒,小春一直到晚上才有機會告訴她這事,她想了想,只有趁禦風揚去夜審高雲時,她才有機會瞞著他去明真相,當初瓶湘雲本尊自殺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她得暗中調,暫時不能讓他知道。

  她要小春假裝家裡缺錢,去向染坊洗衣婦央求給個洗衣服的工作,而且是兩姊妹一起洗衣服,只需給她們一點點錢就行。

  洗衣婦常年洗衣大概也感到很累,且小春又說只需一點點錢,洗衣婦樂得偷懶,小春還帶了糕餅給她吃,並請她到離河邊有點距離的地方休息。

  小春在和她們離十步遠處洗衣兼把風,只要洗衣婦走過來便上前跟對方說話,不讓對方過去監視。

  她穿著粗布衣服,扮成小春的姊姊,可即便如此雀兒一見到她就馬上認出她來,開始委屈啼哭,她要雀兒忍著,若讓洗衣婦發現不對勁,要再見就難了。

  雀兒知道她是唯一能救她脫離苦海的希望,於是強忍滿腹淚水,將真相一五一十告訴她,希望能喚起自己的記憶,好為她作主,讓她回溫家舊宅,不必待在染坊,過著天天被虐待的生活。

  雀兒說出的真相令她驚駭不巳,也讓她覺得無比難堪。

  原來溫天樂娶妻後,三天兩頭就和妻子爭吵,常喝得醉醺醺回舊宅睡覺,有一回跑錯房到瓶湘雲房裡,見她在睡覺,那天仙美人樣令他看得情不自禁的吻了她,瓶湘雲被嚇醒,他便謊稱自己喝醉了做什麼都不知,請求她原諒。

  當時瓶湘雲以為他真是醉得人事不知,加上他和溫老爺跟夫人都非常疼愛她,便原諒了他,也沒將這事告知二位長輩。

  孰料,那溫天樂嘗到甜頭,三天兩頭就裝酒醉跑來吻她,嚇得瓶湘雲只好拉雀兒一同睡覺,可即便如此,溫天樂仍肆無忌憚,還警告雀兒不准告訴他爹娘,否則就把她趕出去。

  瓶湘雲柔弱無主見,一次、兩次未告知舅父母,就越來越不敢說,溫天樂食髓知味,甚至對瓶湘雲上下其手,還對她又哄又騙又洗腦,說她有哮喘,這輩子恐怕嫁不出去,索性就嫁給他,他願意養她—輩子。

  瓶湘雲雖不願,可也不敢反抗,直到溫天樂獸性大發,想更進一步,她才忍無可忍以死相逼,加上她哮喘發作,溫天樂這才打消對她逞獸欲的念頭,沒想到,她是逃過他的魔爪了,可是無辜的雀兒卻成了代罪羔羊。

  雀兒受不了被蹂躪,跑去向溫家老爺跟夫人哭訴,他們才知自己的兒子做出如此禽獸不如之事,東窗事發後,溫天樂卻大言不慚說要娶瓶湘雲,溫老爺氣得毒打了他一頓,要他不准再踏進舊宅半步。

  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儘管這事只有他們五人知道,本以為大家不提它,日子久了就能淡忘,不料雀兒卻懷孕了,溫老爺作主要溫天樂娶雀兒,溫天樂卻重提要娶瓶湘雲一事,曹麗如知情後,氣得跑來怒打她們主僕倆,對瓶湘雲沒有好臉色,且不在乎身分,對她冷嘲熱諷的理由也在此。

  但氣歸氣,曹麗如可是比誰都愛面子,溫天樂覬覦猶如自己親妹妹的表妹這事若傳出去,她的面子便盡掃落地,因此當然不會張揚。

  從雀兒口中,她還得知一件令她想不透的事,原來高雲的義子高達和溫天樂是酒肉朋友,有回兩人私下喝酒,溫天樂喝醉後,忍不住吐露自己愛上表妹想娶她卻被自己爹娘欄阻的苦楚。

  高達得知這事,不知為何便告訴他義父高雲,沒多久,溫家便接到一道聖旨,把瓶湘雲賜婚予攝政王,為了這事,溫天樂還和高達翻臉。

  要說那溫天樂愛原本的瓶湘雲,她才不信,那混蛋見賜婚一事巳成定局,擔心日後東窗事發,攝政王會拿他開刀,便要雀兒拿了一包毒藥給瓶湘雲,告訴她,嫁是一定得嫁,倘若不嫁就會連累溫家人,要她等拜堂成親後,進入喜房再服藥自殺,但也許是瓶湘雲越想越害怕,等不及拜堂就先行服毒。

  她回想著,神情恍惚,這事的真相太過震撼,瓶湘雲竟然險被溫天樂……雖不是她自己親身經歷,但想到這張嘴不知被溫天樂吻過幾回,身子還被他毛手毛腳摸過,她就覺渾身不舒服。

  更令她作嘔的是,溫天樂就是在這間房間對瓶湘雲伸出魔爪……

  她緊蹙眉心,閉上眼想甩掉心頭的不舒服感,耳邊突傳來一道低啞焦急的關心嗓音——「湘雲,你不舒服嗎?」她一張開眼,就見他用手臂撐起身子側對看她,晶亮眼眸流露出焦急。

  「沒﹑我沒事,我﹑我只是睡不著,怕吵醒你,才閉眼想強迫自己快入睡。」她對著夥他心虛又無奈地一笑。

  聽她這麼說,他眼底的焦急消退,嘴角微勾,放鬆的側躺,一雙黑眸慵懶的凝睇她。

  此刻的他渾身充滿有別于平日剛強的柔情,魅力不減反倒加倍迷人,但當他輕握住她的手臂,俊臉湊近想親吻她,她卻突然沒來由的用力拔開他的手,纖柔小掌還往他胸前推了一下。

  不只他為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錯愕,她自己也嚇著了,她怎會如此對他……對了,一定是她腦海內還殘存溫天樂對瓶湘雲做的那些事,且就在這張床上發生,是以當他想吻她時,她才會下意識地反抗……

  坐起身的她,表情由驚愕硬轉為羞怯,她低著頭佯裝害羞,「風揚,對不起,我怕舅母隨時會進來,所以……」

  原來是這樣,他苦笑著,「我人在房裡,舅母不會半夜貿然跑進來看你睡得安穩與否。」

  越是這麼說,知她怕羞,他只好強忍分離多日的思念,不動任何欲與她親密恩愛的念頭。

  「睡吧,我保證舅母進來不會看到任何「不雅」的畫面。」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並端正躺平。

  他的貼心之舉,令她內心有愧,躺回他的身邊,見他似也巳無睡意,她便想和他說說話,突然想到關於夜審一事,他還未告訴她詳細情形。

  「風揚,高雲有承認是他派高達刺殺你的嗎?」

  「有,他坦誠不諱。」聊聊天,分散心思也好,他才不會一直想親近她。

  他簡略跟她說了夜審的經過,也大概提了他和胡丞相不對盤之事,他想她是他的妻子,又聰慧過人,是該多少瞭解一下誰是敵是友,也許她不會有機會單獨去面對這些人,但有點提防總是好的。

  「你當場判了高雲斬立決,不怕胡丞相更視你為眼中釘﹖」她滿眼擔憂。

  「我若沒斬高雲,他一樣視我為眼中釘,且會更加肆無忌憚。」這是殺雞儆餱,沒留下雲舉發胡丞相,一來是口說無憑,二來,高雲恨透他,怎會幫他作證,他索性斷了胡丞相人脈。

  她想了想,點點頭,認同也佩服他當機立斷的魄力。

  「還有一件案外案,你聽或是不聽?」他斜看她一眼,吊起她胃口。

  「你想說,我就聽。」她慵懶的笑道,一副愛說不說隨你高興的模樣,狠治了他一回。

  他笑,他很樂意被她「治」服,投降的主動通出案外案,「那高雲在公堂上咆哮說「你早就得到報應了,從你迎娶瓶湘雲那刻起,你這個目中無人的攝政王,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她一怔,時間意會不過來這話中的含意,兩眼圓睜,只是困惑的看著他。

  他側身,含情脈脈地凝視她,將高雲把她推薦給胡丞相,胡丞相又慫恿皇上賜婚一事的內情告訴她。「當時,我並不知你是胡丞相推薦的,皇上只說是朝中大臣,現在想來,那大臣定是胡丞相沒錯。」

  聞言,她腦內快速運轉著,越想越覺得這樁賜婚背後隱藏著可惡的陰謀。

  她終於瞭解為何達在聽過溫天樂的訴苦後,會突然把瓶湘雲推薦給他義父,然後高雲再呈報胡丞相,讓瓶湘雲成了賜婚的女主角……這一切,全是針對風揚。

  他們要讓向來心高氣傲的他,因為娶了瓶湘雲,成為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還好當時我沒細問,若知是胡丞相推薦,我即便是抗旨違命,也不會……」見她的臉色修地蒼白,他馬上把真心話補上,「湘雲,你別誤會,幸好我沒拒絕婚事,你是上天送給我最美好的禮物,我一點都不在乎你平民的身分,就算你體弱又如何,我有能力派太醫來醫你。」

  他握著她的手,深情款款的說︰「湘雲,我娶了你,不但不會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反而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風揚……」他的一番真摯情話,惹紅了她的眼,她很感激他的疼愛憐惜,但……倘若他知道溫天樂對瓶湘雲做過的事,屆時他……

  她不敢想,也不敢說出實情,她知道真相後都難以接受,何況是他!他是如此心高氣傲之人,怎能接受妻子帶給他的難堪?

  「別多想,怪我多嘴,和你提這事作啥。」她的反應令他始料未及,他以為聰慧的她會和他一樣淡看此事,未料……,怪他不夠細心,女人嘛,總不免多愁善感些,何況他們身分懸殊,她難免會多想些。

  她搖頭,有苦難言,索性將臉埋在他懷中,偎著他,心頭卻是萬分擔憂,倘若他知情了,以後她還能這樣貼著他胸瞠,將它當成避風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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