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小人物

　　正說著，畢啟義似是要往嘴中倒酒，整個人居然就在那窄窄的陽臺邊上晃了一下，底下一片驚呼聲，歐洵兩人也被嚇得不輕，趕緊走兩步，就到了樓下，此時底下圍著不少人，都在議論紛紛。

　　有人擔心不已，一邊說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這麼不珍惜生命，一邊掏著手機似是要報警。有人怕是在這裡居住時間長了，在一旁說這小子天天不上班，不正幹，動不動就跑到窗臺上喝酒，壓根不用管他。

　　正說著，就聽見這人說了一句，“行了，大偉來了，沒事兒了。”

　　歐洵順著他的目標一看，果然那邊有個騎著輛破二八自行車的高胖子，一邊吆喝著閃開閃開，一邊直奔著人群來了。在七月的陽光下，歐洵甚至能看到他臉上的汗水流進了嘴巴裡。

　　他聲音洪亮，體積碩大，單眼瞧著，就足有兩百斤，樓下的大爺大媽們各個身嬌體弱，幾乎在一瞬間給他讓開了一條寬敞大路，這人沖到樓下，兩腳一支地，就將車子往地下一扔，向著樓上跑了過去。

　　歐洵和徐君好相互看了一眼，連忙跟了上去。

　　這裡其實是附近一個工廠的老家屬樓，看著學生生意好做，不少人就騰出來，將房子租了出去。這房子不過五層，年久失修，連水泥樓梯都磨出了裡面的鋼筋，高胖子在前面撲哧撲哧的走著，歐洵和徐君好在後面，甚至有種地動山搖的感覺。

　　畢啟義住在五樓，高胖子上去開門，一轉身就瞧見跟上來的兩個人，徐君好連忙道，“我們是來找畢啟義的。”高胖子歎了口氣，“那進來吧，正好幫幫我。他鬧起來，我一個人不一定能弄動他。”

　　兩個人連忙多走了幾層階梯，進了屋。

　　這屋裡是九十年代常見的裝修風格，實木地板外加被包裹在木頭中的暖氣片。沙發和茶几上散落著衣服和各類吃的東西，但歐洵轉頭瞧了瞧露在外面的廚房，裡面乾乾淨淨，應該平時衛生習慣良好，這一塊，怕是喝醉了畢啟義的傑作。

　　高胖子直接進了南側的主臥，歐洵聽見喝得醉醺醺的畢啟義說，“胖胖，你回來了！”高胖子在裡面哄他，“乖，你過來，讓我抱抱。”

　　畢啟義哼哧了半天，似是嘟囔了些什麼，然後歐洵就聽見高胖子喊了一聲，“過來幫幫忙。”兩人連忙沖了進去，就瞧見高胖子已經將畢啟義摟在了懷裡，這人似是很奇怪家裡還有別人，茫然的抬起頭，露出一張煞白的臉，沖著歐洵說了句，“嘿嘿。”

　　歐洵愣了一下，那邊高胖子又喊了聲，“幫我拽住他，他腿麻了。”

　　三個男人連拽帶拉，費了半天勁兒才從窗戶外面將畢啟義給弄進來，中間他手中的酒瓶還不小心落了下去，三人嚇了一跳，生怕砸著人，好在下面已經沒人了。一邊的畢啟義聽見酒瓶落地的聲音，自己還樂得哼了句歌詞，唱的什麼，歐洵沒聽清楚。

　　等著人出來了，三人一頭大汗，畢啟義怕是喝多了，已經睡著了。高胖子將他抱到了床上，這才招呼歐洵他們兩個人。他將沙發和茶几大體收拾了一下，從廚房倒了杯水過來，先道，“你們找畢啟義什麼事？”隨後才認出了歐洵，“你……你是歐洵吧！”

　　歐洵出門專門帶了墨鏡，剛剛進屋忙活就摘了，倒是讓高胖子瞧了出來。他點點頭算是承認，問，“他的《為奴》賣出去了嗎？”

　　高胖子顯然挺驚訝歐洵居然知道這劇本，他幾乎本能的瞪大了眼睛，然後似是想起什麼來似得，慌忙說道，“沒，沒賣出去。你們對這本子有意向嗎？我去拿給你們看。”

　　說著，這個身形碩大的男人，靈活地仿佛一隻猴子似得，又鑽回了那間臥室，在屋子裡翻騰了半天後，拿著厚厚一個裝訂本，遞給了歐洵。這裝訂本上面正寫著兩個字，《為奴》。

　　歐洵幾乎是下意識的接了過來，眼前的情景幾乎在刹那間恍惚起來，然後出現了上次那個讓人吃驚的數字——這是個註定要大賣的故事。

　　一旁的高胖子解釋道，“這故事其實開始於我和小義的一次聊天，我們說現在的人都流行穿越與重生，如果一個人真的穿越回了奴隸社會，成為一個奴隸，他會怎麼做，他又能做什麼？小義覺得這是個很好的賣點，再次基礎上寫了這個劇本。”

　　他似乎以為歐洵要自己拍，推薦道，“您如果不滿意，小義這邊可以按照您的形象和要求進行修改的。”

　　高胖子說著，歐洵和徐君好就大體翻閱著劇本，這故事既借了如今穿越的東風，又有新意，如果說走商業片大賣，起碼能夠讓人接受。

　　似是瞧著兩人臉色還不錯，高胖子有些顫顫巍巍的問了句，“不知道您是否有意向？”

　　其實無論在什麼行業，討價還價都是件司空見慣的事兒。就比如說這劇本，中國編劇行業整體沒落，一線編劇能在電視劇上拿到一集十萬的價格，但一個票房過億的電影劇本，能拿到的不過是15萬罷了。

　　依著這個價格來，作為槍手的名不見經傳的畢啟義的這個劇本，不過是幾萬塊錢的事兒。只是歐洵如今算是開了天眼，能看到收益，無論從哪個角度上講，給新人價都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但同時他又面臨另一個問題，他不能給的太高，行規如此，他犯了規，日後又如何再跟別人合作？

　　這看起來矯情至極，其實卻是必不可少的考量，當然，作為補償，歐洵還有個打算，到了票房出來慶功宴的時候，他可以包個大紅包，這筆紅利，就是別人不知道的了。

　　所以他問高胖子，“你能代替他開價嗎？”

　　“這個我怕是不方便說！”高胖子有些為難，“我是他朋友，我叫高偉，你叫我大偉就可以。只是具體的，恐怕還要他醒來在商量。”

　　歐洵點點頭表示明白，伸手將剛印好的名片拿了出來，上面沒寫歐洵的名字，反而寫了個壓根不存在的工作室的名字——楚漢工作室，留的是歐洵新辦的一個手機號。他遞給高偉道，“那這樣，你將我的名片留給他，至於價格，”他隨手拿了桌子上的筆，在上面寫了個13萬，“這個價格看他是否能接受。”

　　高偉顯然也明白一個電影劇本，開到這樣的價格是什麼意思，他臉上的驚喜幾乎抑制不住，恨不得鞠著躬送兩人出門。這讓覺得自己沾了莫大便宜的歐洵特別難受——他曾經也是一名編劇，還是一名有著巨大後臺的編劇，這其中的苦楚，他感同身受。

　　與徐君好下了樓，因著徐君好還有課，兩人說好下次吃飯，就分了開。歐洵恰好有心事——《百變星君》那邊這期不用他，讓他想想下期要扮演誰？此事他正愁著，恰好接著這個機會，邊帶著墨鏡在校園裡閒逛，邊動腦子。沒想到新買的那個手機很快就響了起來。

　　歐洵開啟了變音軟體，裡面傳來畢啟義的聲音，他依舊有些醉，聲音有些含糊，問，“錢少點行，能不能署上我的名字？”

　　娛樂圈裡的小人物，如他歐洵，如畢啟義，辛酸苦辣，一下子就蹦了出來。歐洵回應他，“錢數如果同意，明天清醒了來簽合同。劇本是你的，不寫你的名字，那寫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