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這一聲叫的可謂情真意切，尤其是最有一個洵字，還帶著尾音，頗有點一轉三折的感覺，歐洵還沒覺得怎麼樣，楊文博的臉就先黑了。

　　他腳步微動，就走在了歐洵的前面，不留痕跡的擋在了歐洵和禇昀中間，在他眼中，前男友這東西，壓根就是不應該出現的。順便，他還狠狠瞪了一旁的張智一眼。

　　顯然那天那頓揍沒白挨，張智幾乎在瞬間就明白了楊文博的意思，不過回瞪了楊文博一眼後，還是伸手拽了一把禇昀，不高興道，“走吧，午餐時間到了，人這麼多，等會兒肯定堵著出不去。”

　　禇昀卻壓根沒搭理他，反而向著歐洵這邊走了過來，路過楊文博的時候，他壓根半個眼神都沒給他，直接大腿一邁，繞了過去，到了歐洵面前，來了句，“好久不見，你最近怎麼樣？”

　　反常即妖這事兒歐洵向來明白得很。縱然他沒有半點原主的記憶，但這半年多，聽著顧軍在旁邊巴拉巴拉的，對於兩人的事兒，他也知道的不少。禇昀當年跟張智有一腿的時候，對歐洵那可叫翻臉無情，為了迅速分手，攀上高枝，他可是連打帶罵，歐洵受不過才退出的。

　　即便是半年前，歐洵剛剛重生那會兒，禇昀懷疑是歐洵暴露了他剽竊這事兒，打過電話來都是兇狠而又惡毒。怎麼這會兒，倒是和顏悅色起來？繃著心中那根弦，歐洵與禇昀有了個對視，這一眼卻瞧出諸多問題。

　　歐洵在還是喬楚的時候，因為哥哥的關係，與禇昀還算熟悉。當年的禇昀縱然落魄，在發達之後，卻是頗注意保養，縱然不可能年輕個十歲八歲，但說揚眉吐氣也好，說一朝得志也好，整個人的狀態卻是相當不錯的。

　　但如今，禇昀整個人卻充滿了疲憊感，尤其是那雙眼睛，渾濁而無神，簡直與原先判若兩人。不用想就明白，剽竊已死前女友劇本一事對他打擊有多大，如果沒記錯的話，當時他正宣傳的《戰國》至今沒有開拍，怕是沒有人投資。

　　這一眼打量的時間怕是有點長，禇昀略微頓了頓後，又沖著歐洵說了句，“怎麼？在一起五年，如今不認識了。”他低頭看了看手錶，拿著以往對歐洵的態度道，“快到午餐時間了，一起吃吧。”

　　吃個頭啊，就在一旁的楊文博扭過頭來就想發怒，結果卻被歐洵一把抓住。楊文博那雙眼睛一下子就盯住了歐洵，尋思，你這是護著前男友嗎？只是火還沒拱起來呢，就聽見歐洵冷冷淡淡的說了句，“噁心。”

　　說完，就拽了一下楊文博，向外走去。楊文博還反應了一下，瞧著遠去的歐洵，轉頭沖著禇昀擺出了一副酷拽霸的總裁高冷面孔，哼道，“那是我的人，下次再看見你纏著他，小心你的狗腿。”說罷，才端著步伐追歐洵去了。

　　這面留下的張智倒是覺得楊文博所言非虛，只是禇昀卻皺了皺眉頭，哼了一聲，“暴發戶。”臉色不善的往外走。張智縱然在歐洵面前傲慢了點，卻對禇昀有種發自內心的崇拜，向來姿態擺得低。他對禇昀對歐洵有好臉色這事兒心裡也不舒服，卻不敢直接問，只能旁敲側擊，“歐洵也太不識抬舉了。”

　　禇昀低頭罵了句，“你要是有用就好了！”

　　這話一落，張智便不再吭聲了。他出櫃這事兒在家裡算是大事兒，他親爹雖然礙著他要死要活的答應了他與禇昀的訂婚，但私下裡卻提了條件，日後他插手張家業務，只能拿分紅。而如今他親爹還沒死，也就是說，張智靠著零花錢過日子呢。

　　禇昀這邊找投資，第一個就找的他，可他偏偏半點出不來。

　　以禇昀來說，他與歐洵的那點感情，原本就是為了上位攀附而來，隨著兩人地位日漸拉大，再加上五年的柴米油鹽，早就磨的不剩點啥。縱然歐洵最近算是熬出點來了，但在他看，不算個什麼。若論平時，他是一點不肯理會這人的。可這不是，張苗暗示他與歐洵處好關係嗎？

　　這半年多，他想拍的《戰國》沒人投資而流產，倒是有其他的帶資找他的劇本，但這樣的本子拍了可就真落了下乘了。好在樂匯前一陣子拋出了橄欖枝，說是可以投資新片，禇昀這才忙著四處找劇本。這樣的時候，他縱然不理解，也會老老實實聽張苗的。

　　歐洵四人在投資會上分頭逛了一天，這才將三十五個電影計畫全部看了下來，歐洵心中有數，指了李爾那個，和另一個回報率不錯的電影計畫給楊文博和查理，直接派了他們去談合作，連老爺子與朋友們聚會，歐洵就自己去逛劇本區了。

　　彼時已經是投資會的第二天下午，事實上，多數人心中已經有數，只是在來回衡量了。這次沒有楊文博在身邊，歐洵的速度倒是快了許多，他伸手一摸，就知道是不是能夠盈利，對回報率不錯的劇本再翻翻內容聽聽講解，將那些投資巨大的剔除，也就省了四本。

　　與投資一部電影相比，劇本實在是便宜的很。屯劇本這事兒，幾乎是每個電影公司都會幹的，歐洵翻看著手中的那部典型的小妞電影劇本《美麗計畫》，心裡著實滿意，這種類型片，適合年輕人投資又小，對於他來說，最合適不過。他伸手將名片遞給作者，試圖約他晚上跟查理聊，沒想到半途有人一拽，名片就被抽走了。

　　禇昀瞧著上面寫著的大禹公司董事長幾個大字，心中那點疑問徹底消失。他瞥了一眼歐洵手中的劇本，問他，“這種劇本一年裡沒有三千也有兩千，你賺不了錢。”

　　歐洵對禇昀原本觀感已經差到不可救藥的地步，昨天就沒給好臉色，更何況如今他正要買下劇本，這人居然在這兒大放厥詞，他仿若不認識一般，從上到下瞥了他一眼，“禇導演自然是看不上的，您拍的不都是大製作嗎？”

　　這話說得對，但卻錯了時間。禇昀如今還算什麼大製作，有價無市罷了。這話刺得他心裡難受，他又不能發飆，只能嗤笑道，“電影可不以投資來劃分等級的，好劇本就算只投資一百萬，那也是好劇本。不好的東西，上億的巨制，也沒人買單。我不過看著原先的情分，說實話罷了。”

　　這等負心男還敢提情分二字？！歐洵心裡那股子怒火一下子就冒了起來，終於正過臉來瞧他，擺出一副受教樣子，“原來是這樣啊，”然後若有所指地問，“那禇導演有看好的劇本嗎？能否讓我借鑒一下？”他那張漂亮的臉蛋，此時變得有些羞靦，“你知道我就拍過幾部戲，這方面懂得真不多。”

　　禇昀的確看上了三部，不過還沒定下來，按理說，這算是他的機密。不能給別人知道，就連張智，他都沒動聲色。只是瞧著歐洵那可憐兮兮的樣子，閃閃發光的眼睛，再想著張苗給他的任務，他不知怎的，就點了頭。

　　歐洵幾乎在他應下的瞬間就咧開了個笑容，一下子晃了他的眼睛，禇昀甚至在那一刻回憶起了兩人初見時的場景，他這才想到，此時眼前的歐洵與跟他生活過五年的歐洵好似完全不一樣了。一個高冷俊秀，一個在他記憶裡，只有穿著圍裙做飯的樣子。

　　瞧著歐洵給《美麗計畫》的作者留了名片後，他帶著歐洵一路慢慢走，介紹了他看中的三個劇本。這三個劇本其實完全不同，一部歷史向的大製作《危宋》，講的是南宋末年都城臨安被攻佔，宋室南遷，一直至1279年，厓山海戰爆發，宋末帝趙昺被大臣陸秀夫背著跳海而死，南宋覆亡的一段歷史故事。真個劇本大氣厚重，實乃不可多得之作，只是投資巨大，以他的經驗估算，加上演員的片酬，怕是要上億。

　　後面兩個卻是普通故事，結構精巧，劇情不錯，投資不過兩三千萬，怕是樂匯最願意讓禇昀拍的類型。其實這也是禇昀久久不曾下定決心的原因，他如今實在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當初他曾有多囂張，如今就得有多夾著尾巴做人。即便這樣，他在歐洵面前還是有著相當大的心理優勢的，瞧著歐洵一路走來看過三個劇本後，臉色一次比一次蒼白，只當他沒見識，剛剛升起來的那點旖旎，又風吹一般飄走了，只剩下了不屑。

　　歐洵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卻面上不露，一邊恢復著因看了三個劇本而消耗掉的大量體力，一邊想著這三個劇本出現在眼前的數字，《危宋》是6200萬，後面兩個都在5000萬左右。若是不懂行的瞧著是《危宋》掙錢，其實成本擺在那兒呢，他當了《為奴》的製片人，如今對這裡面花錢的事兒門清的很，歐洵幾乎可以立刻肯定，《危宋》連本都不會收回來。

　　兩人到了一旁休息處坐著，禇昀問他，“你覺得怎麼樣？”

　　歐洵很是自然的回答他，“後兩個比較保險，《危宋》投資太大了，劇本也特別難把握，我覺得最好不要冒險。”說完歐洵盯著禇昀的臉，他的臉上果然又出現了不屑又不服的表情。歐洵與他實在是關係一般，不宜多說，他自知火候已到，轉頭聊起來其他事。禇昀那股子念頭起了來，壓根坐不住，不一會兒約了下次見，就離開了。

　　等著兩人分開，楊文博打電話問歐洵幹什麼呢，歐洵想了想，特認真的回答道，“剛挖了個坑，有人跳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