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在過去的十幾年中，香港電影投資會其實推出了不少有號召力的作品，更何況，這些參展的片子，雖不能算是百裡挑一，但五十挑一卻是有的。因此，來此挑選的投資者、製片人、銀行家、發行商、買家及電影基金負責人並不少。

　　歐洵帶著連老爺子一進入展廳，就被擁擠的人流嚇了一跳，一輩子都囿於電影廠的連老爺子忍不住感歎，“真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多人。”歐洵知道這只是老人家的感歎，並沒有插嘴，反而等著楊文博和查理也到了，帶著三人去前臺繳納入場費。

　　整個投資會都只能由業內人士參加，每人的入場費用2200元，歐洵刷了卡，這才帶著其他三個人進場。連老爺子在一旁翻了翻手冊，不由道，“這時間也短了點，前兩天都是從上午九點半開到下午六點，最後一天因為有閉幕晚宴，下午四點半就結束了，可是要抓緊看。”

　　歐洵翻了翻手冊，今年僅僅剛電影計畫入圍的就有35部片子，每個片子只是大體列了一些基本項，內容十分簡略，更別提還有劇本。如果沒有他這種一眼能看穿的超能力，說真的，要想從頭到尾仔細捋一遍，的確要花眾多時間，更何況還要慎重的考慮投資。

　　不過，歐洵其實並不著急，他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總要先瞧瞧別人是怎麼做的才好，因此沖著幾人道，“我覺得先看看吧，大家上午分開，各自找自己感興趣的，等著中午吃飯的時候碰碰頭，大體就有個數了。”

　　連老爺子來這兒多半是為了開眼界，查理是跟著楊文博來的，而楊文博則一切以歐洵為主，因此這話一落，連老爺子便先應了好，約定了12點在門口見後，隨著人群幾下就沒了蹤影。查理原本就是極為有眼色的人，一眼瞧見楊文博那面癱表情下恨不得咬死自己的眼神，就拔腿開溜了，於是歐洵旁邊就剩了個楊文博。

　　此時的楊文博穿著一身手工定制的西服，皮鞋擦得鋥亮，瞧著就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再加上那張風雨欲來的臉，看著就更像是個酷拽霸的總裁了。這是楊文博一貫在外人面前的模樣，按著查理多年的調教，對於沒權沒勢沒靠山的楊文博來說，唯有這樣，才能顯出點分量來，也能震懾一部分人。

　　他拿出這副樣子來，其實是因為昨天放了話後，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歐洵。只是這種表情在歐洵面前卻是半點用都不管，在歐洵想來，楊文博昨天替他出頭，怎麼著，今天也該自己低頭了。所以，連問都沒問，歐洵直接拽了楊文博的袖子道，“這人這麼多，我怕是一個人看不過來，你要不吃點虧，幫幫我吧。”

　　楊文博冷著張臉看了歐洵一眼，好容易才用一副“勉強給你面子”的表情點了頭。歐洵也沒當回事，興奮松了他的胳膊往前走。楊文博盯著自己被抓過的袖口，低聲嘟囔了句，“過河拆橋”，然後才收了那點因為歐洵求助止不住露出的笑意，跟著歐洵往前去了。

　　整個展廳裡掛滿了電影海報，不少人已經開始頻繁進出房間，與導演們見面聊天。因著房間裡門大多關著，歐洵他們想打探都沒機會，兩人望著排號最靠前的十個房間人滿為患的樣子望洋興嘆，這還真是錯估了投資會的熱度，如果照這樣看的話，怕是要都排著瞧一遍卻是難得很。

　　楊文博瞧著也皺了眉，他看了看後面幾個門可羅雀的小房間，於是建議道，“不如到後面瞧瞧去吧。”

　　這場投資會其實對於歐洵來說格外合適，他有預見能力，又有楊文博這個資金庫，具備了當一個製片人的所有條件，像投資會這裡展出的這三十五個電影計畫，不但有導演有劇本，有的連監製與演員都已經找好了，只差資金投拍，對他來說最合適了。

　　只是，誰料到居然這麼多人盯著呢？

　　兩人悻悻然往後走，怕是覺得排後的片子沒多大潛力，這裡的人倒是不多，幾乎所有的房間門都開著，歐洵跟楊文博對視一眼，就從二十號開始看。

　　二十號房間裡坐著的是一個香港導演，剛出道沒幾年，瞧著不過二十五六歲，應該是第一次參加，歐洵他們一進來，這人緊張得立刻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沖著他們就呱啦呱啦說了幾句粵語。

　　歐洵和楊文博可沒一個人懂粵語，歐洵直接道，“能說普通話嗎？要不英語也可以？”那個導演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兩個人是大陸人，幾乎在瞬間，他臉上的笑容就遮不住了，立刻用蹩腳的普通話說道，“可以說可以說。”

　　他拿出的電影是個鬼故事，名字叫《夜》，講述了一個女孩在夜間的見聞。歐洵大體聽他講了講劇情，其實整個電影構思不錯，否則也不能入選投資會。只是有兩點這個劇本先天優勢不強，一是大陸所有的鬼片審查嚴格，二是華人導演拍攝驚悚片水準較差。

　　歐洵一邊聽他講述，一邊十分自然的拿起了放在他手邊的劇本，頓時眼前一變，幾個碩大的黑色數字出現在面前，1209萬。這應該是這部片子的最終票房，歐洵想了想問他，“投資需要多少？”

　　這個年輕導演想了想爆出個數，“800萬。”這幾乎于歐洵來說沒有任何賺頭了，拋卻拍攝成本，行銷與宣發費用都要錢。如果進了院線，他們還要參與分成，如果一部電影想要有賺頭的話，收益達到投資額的2.5倍是條線。

　　歐洵沖著楊文博搖搖頭，站了起來，導演突然就停住了嘴，說了句謝謝後，頹然坐下，沒再說什麼。出了房間門，歐洵心情其實並不是特別好，畢竟面對每個有夢想的人，這樣站起來轉身打破他們的夢實在是件過於殘忍的事情。

　　楊文博也有些擔心的看著他，做慣了生意的他真怕歐洵來一句，我們去投資吧。好在歐洵心裡門清，做生意講究的是有錢賺，多餘的所謂夢想與傷春悲秋，只是一時感慨罷了。

　　好在歐洵來得快又去得快，兩個人連續看了七八家後，終於走到了第29號房間，這個導演倒是與別人不一樣，他不但大門打開，而且將椅子搬出來就坐在門口，大咧咧地瞧著外面，一見著兩個人，自來熟地說道，“我尋思著就該到我了，怎麼，看了這麼多家沒瞧中的？”

　　這人一口京片子，說話挺隨意，但歐洵卻沒感覺不舒服。他笑著說，“怎麼，你這是擋路不歡迎進去？”那人一聽一摸頭露了個不好意思的笑容，連忙起開身，搬著椅子進屋了。不過嘴巴卻沒停下來，“你們怕是被前幾個導演恭敬勁兒給抬起來了吧，到了我這兒，就覺得有些忒平等了。”

　　歐洵走了一上午也挺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問，“那為什麼他們那麼恭敬，你不呢？你不缺投資？”

　　這人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了個開水壺，回頭泡了壺茶葉，然後才遞給歐洵和楊文博各一張名片，不在意的說，“那還用說，大陸人有錢又大方，他們當然態度不一樣了。”

　　歐洵這才想起了他們一開口，那群人為何笑容露得這麼大，原來是因為這個。他瞧了瞧手中的名片，名字倒挺簡單，陳爾，後面就寫了導演兩個字。底下一串手機號，一串QQ號，好在還有個二維碼，怕是微信上的帳號。歐洵覺得有意思，順著他的話說，“可惜沒合適的。”

　　陳爾怕是就等這句話呢，直接來了句，“這不都成全我了嗎！”他伸手從後面桌子上一抓，拿出了最頂上一本劇本，順手就塞給了歐洵，然後開始講他的劇本。歐洵此時卻哪裡聽得見他講話，只見眼前浮現了三個數位，452萬。什麼電影，收益能差到這份上？

　　歐洵低頭一瞧，上面寫著三字，“喜樂會”，一個爆笑喜劇電影，內容類別似于當年的最強喜事，但手法上怕是更無厘頭一些。說真的，不怎麼出彩。歐洵順手將劇本放下，準備去找下一家。沒想到這人卻突然來了句，“不合意是吧，我還有呢？我覺得您特別面善，咱倆一瞧就有緣，您再看看。”

　　歐洵覺得挺好笑，問他，“一個導演只能展示一部作品，你這還準備著備份呢？”陳爾也不在意，在桌子上一遝子劇本中翻翻揀揀拿出了三本遞給歐洵，說著，“這事兒可不是我一個人在做，當年寧浩來參展，入選的也不是《瘋狂的石頭》，他要是沒推銷，劉天王從哪裡知道他還有個劇本呢？”

　　說著，他就將劇本塞給了歐洵，歐洵幾乎在瞬間，眼前就一亂，三部電影的票房隨即出現，有兩個怕是始終未曾投拍，顯示的是零，而中間那本名字特別簡單的《情書》，先是的票房居然是3200萬。這不是個大數目，但與剛才歐洵問過的幾家來說，已經不錯。他也不單獨挑出來，直接問，“預算都是多少？”

　　陳爾報了個數，都不高，一前一後六百萬，中間這個，居然只要了三百萬。歐洵心裡有數，這是絕對賺錢的買賣，只是如今不過是投資會第一天，楊文博再土豪手中錢財有數，他終是要用在刀刃上，歐洵起身放下了劇本，摸了摸因預見能力，體能消耗過大而發暈的頭，說，“好。”

　　好在陳爾心態不錯，瞧見歐洵沒有投資意圖，倒也沒說什麼，還將兩人送出了門。這讓歐洵還頗為有好感。楊文博只當歐洵累著了，此時又快到了12點，說什麼也不肯讓他再繼續，直接扶著人往大門走。

　　沒想到還未到正門，就瞧見張智伴著禇昀從劇本那邊過來，兩邊人馬正好打了個照面，張智眼中怒火大盛，而禇昀卻不知怎的，居然過來沖著歐洵頗為驚喜地叫了聲，“小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