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伍展亮睜眼屍癱在床上，連罵卞泱韋的力氣都沒有了。

　　咕嚕……

　　咕嚕嚕嚕………

　　生命總會找到出路，肚子餓就能發揮潛力。

　　到天色朦朦亮時，肉體夜戰來到尾聲。

　　原本已經餓得僅剩一口氣的伍展亮，更是枯萎的消耗殆盡，誰說躺著不用花力氣？光叫連聲音都啞了，何況要還被下壓對折，四肢不斷被抬舉擺弄，練瑜伽也不是這樣。

　　「我要預支……」伍展亮在瀕死的邊緣，靈光一閃，總算想到『借我錢』以外的變相說法。

　　狡詐如卞泱韋也沒料到伍展亮會想出這招，本欲多餓伍展亮一天，也提不出拒絕的理由，只好乖乖掏出三千元的伙食費。

　　人生至喜，洞房花燭夜→完工。七點二十五分，一夜時戰時歇的卞泱韋，絲毫看不出倦態，神清氣爽地拎著公事包出門。

　　以往隨隨便便買個鹽酥雞都能花掉兩三百元，在經過昨晚的陣仗後，到手的三千面值簡直大逾三萬元。

　　伍展亮也不是真的笨蛋，吃了這麼大的苦頭，再笨也學乖了，躺在床上恢復體力，思索著如何使用三千元過七天的生活，應該是八日，因為預支了一日。

　　咕嚕嚕嚕……兩手緩緩撐起，全身痠疼地抗議，伍展亮再次出聲咒？，當虛軟的雙腳踩在地面上時，頭部昏眩地繞了好幾圈金星，更慘的是臀後的異物感在移動間更加明顯。

　　辛苦地洗完澡，伍展亮決定先上網查詢。

　　以他目前二十八歲的人生，三餐的來源：家裡→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或外食→付錢。他會的只有烤吐司，也就是早餐時將吐司片放入烤麵包機，等時間到跳起抹上奶油和果醬。

　　除了找資料外，伍展亮對上網並沒多大興趣，若要把馬子，憑自身的條件，現實世界早就桃花一堆了，哪還得到虛擬世界冒著遇到恐龍的危險？

　　他拿出紙，用筆在上面記錄了：吐司、米。打字查詢『沒有錢』空格『吃一星期』關鍵字，有的建議煮麵條拌醬或冷凍水餃、泡面，冬粉拌沙茶醬等。

　　伍展亮通通都記下來，感概網路的神奇與實用，準備出門先吃早餐和採購。

　　豪宅的基本定義：寬和廣是必備的。伍展亮虛浮的腳步從家裡頭顛到中庭，晃至大門，感覺已快去了半條命。而豪宅是孤高的存在，旁邊不會開著親切的路邊攤，好不容易才晃到最近的豆漿店。

　　「今天只點這樣夠嗎？」早餐店老闆的女兒漾起甜美的微笑，平日這位帥氣的顧客都點兩塊蛋餅、一份蘿蔔糕，還有水煎包和鹹豆漿。

　　「……我胃有點不舒服，先這樣就好了。」伍展亮將份量減為只有鹹豆漿和一塊蛋餅。

　　原本要順便問老闆的女兒附近哪裡有全聯，伍展亮想想又收回，問松青好像比較有面子……在電梯遇到的菲傭提的都是松青的袋子。

　　愛面子迫使伍展亮用完早餐，肚子在三分飽的情況下走過兩條街找了個路人問：「不好意思，請問一下，這附近哪裡有全聯？

　　「你從這邊直走，左轉就可以看到了。」

　　就這樣，伍展亮心惴惴地提三大袋回家，裡頭不外乎是剛剛記下的品項，體型自己下次記得要自備購物袋出門，他的三千元不能浪費在買購物袋上，光這樣採買，錢就花掉了快一半。

　　※※※※※※

　　「晚餐吃這個？」伍展亮艱澀地點頭，連他都無法相信自己會煮出這樣的東西。

　　卞泱韋傍晚從公司離開，依他想，伍展亮可能會買些便宜點的外食，但萬萬沒想到會是親自下廚。

　　「你自己煮的？」卞泱韋無法置信地再問了一次，用湯匙撈了下十人份的大鍋，湯底全是些屑屑的菜渣和肉末，冬粉他認得出，只是那糊糊爛爛的水餃皮是怎麼回事？

　　伍展亮困窘地再點頭。

　　「我本想說煮水餃就滾下鍋，等熟了撈起……結果我用水煮了好一會，撈起試吃時，發現裡面肉還是生的，就再繼續煮，放進去的冷凍水餃有好幾個又都黏在一起，只好用筷子撥開，沒想到皮就破了。」

　　「那這？」卞泱韋用湯匙撈起冬粉問。

　　「我想說……放點冬粉增加份量，要不我們兩個人可能不夠吃，弄成湯或許會不錯。」伍展亮奮力解釋。

　　於是『破皮水餃冬粉湯』誕生了。

　　「你要幹什麼？」伍展亮不解地看著卞泱韋拿出iphone4手機。

　　「看就知道了。」卞泱韋以各角度朝伍展亮人生第一次的烹飪處女作留下倩影，以供將來回憶。拍完後，他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

　　「笑笑笑，你笑死好了！」伍展亮面子掛不住，氣得別過頭不想理會卞泱韋。居然還拍照，惡劣！

　　「過來吧，一起吃。」卞泱韋抹了下眼角的淚水，笑著招手。

　　「你自己說的，別後悔。」伍展亮沒好氣地道。

　　味道呢？當然不好吃。喝起來清淡得像自助餐的湯，冬粉因為沒有事先用水泡軟，吃起來仍硬硬的。

　　「你在家從沒煮飯過？」

　　「沒。我奶奶說男生不需要下廚，會很丟臉。」伍展亮回以『你呢？想當然也不會煮吧』的眼神。

　　卞泱韋笑笑，沒說的是，在美國他都是自己動手料理三餐的。卞家可不是任由孩子養尊處優，除了成績優秀是必要的外，生活每一分零用錢都需要正當的理由才能撥下，就為了防富不過三代。

　　「不過我奶奶在兩年前往生了，之前的卡債是她老人家幫我繳掉的。」

　　「難怪你沒能學乖。」卞泱韋總算明瞭，為何以伍展亮不良的消費習慣能撐到二十八歲卡債才能爆發。

　　「我哪像你家那麼有錢，怎麼花都不用擔心。記得家長會的時候你媽媽還買了麥當勞的炸雞塊請全班的同學。」

　　「我有叫她別這樣做，她偏偏不聽。我還記得你媽媽看起來很年輕，不像已經有了個高中生兒子的樣子。」

　　「她十八歲就嫁給我爸，一直專職在家當主婦，個性嘮叨得很。」

　　「我媽還不是一樣？天天盯著我的功課，要我去學東學西的，就怕我輸給人。」

　　「我媽也是，沒想到他兒子的資質有限得很。」

　　「你又不笨，我課後幫你補習，你不也考上了國立大學？」

　　「嗯……運氣好吧。」

　　聊著聊著，時光依稀回到了高中時期，當初的嫌隙仿佛盡釋，沉浸在莫名思緒的伍展亮不防某人逐漸靠近的頭，被吻個正著。

　　雙唇碰雙唇。

　　「幹嘛吻我？」伍展亮不悅地瞪著。

　　「想吻就吻了，難不成還要先問？」卞泱韋伸出舌頭，描繪著伍展亮的唇線，上薄下厚，弧度性感誘人，「我記得班上女同學曾經私底下討論，你的嘴唇看起來就是很色、很會接吻的樣子。」

　　「少唬爛，女生躲起來講你又聽得到？」伍展亮沒退卻，卻任由色情的舌尖舔畫，或許是緬懷高中的回憶讓警戒變弱，也或許昨天該做的都做了，沒啥好再矜持的，反正卞泱韋這人也不懂拒絕的意思。

　　敢嗎？卞泱韋以男性的較勁的眼神向伍展亮挑戰。

　　誰怕誰？伍展亮迎戰回視。

　　在聯誼圈未曾識得寂寞滋味的兩人，練習的對象怎麼會少？

　　伍展亮接下戰帖的舌頭畫下道來，頂著舌尖滑繞，卞泱韋也跟著迎招，以同等地位點燃火花，彼此模仿對方的動作，舌到之處，另一方即跟上。當伍展亮將舌尖伸入，卞泱韋將入侵的舌尖吮住，兩人四唇瞬間向貼。

　　兩人目光直視，沒有人讓步，端看對方能出多少奇招。

　　兩舌在狹窄濕熱的口腔短兵相接，親密地纏繞，滑轉追逐，驀地，卞泱韋將舌頭退出，在伍展亮的唇縫模擬性的抽刺，給予淫穢的暗示。

　　伍展亮哪理這下流的舌頭暗示，直接用牙齒招呼做懲戒，是說也沒用力咬下去，但某人已經痛得呼天搶地。

　　「最好真有那麼痛。」伍展亮白眼伺候。

　　「還會不舒服嗎？」呼痛沒人疼惜的卞泱韋在伍展亮耳邊輕輕問。

　　「……你扯到哪邊去，若我說會痛，你就不做？」臉色惱紅的伍展亮將某人推開。

　　「我有其他方法。」而且不只一種。在內心補述的卞泱韋眼鏡下寫滿不良企圖，不需進入就能榮登仙境的十八種方法。「你想不想聽聽看？」

　　伍展亮的回答則是一拳揮過去。

　　「去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