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形同陌路 ...
世界最殘酷莫過於時間,它可以讓繁華變蒼涼,使少年人白髮蒼蒼,令仇人面容模糊,使情敵相同陌路。
世間最溫柔莫過於時間,它可以替萬物撫平創傷,使一切痛苦遺忘,教你去愛去恨,去更加珍惜身邊的人。
四季悄無聲息更替中,兩個春秋已過。
江懷柔近來睡眠很不好,南燭的懷抱也無法將他從噩夢裏拯救出來,碧瑤、江誠、井嵐、紀甯、金飛波……每夢到一個人他都會驚出一身冷汗。
有天清晨他終於忍不住問南燭,“你說人死了真的會變成鬼麼?”
南燭攬著他道:“或許吧,不過我是不信的。”
“如果有鬼的話,那地獄是不是也真的存在?”
“為什麼要問這個。”
“我覺得自己死後會去那裏。”
南燭的吻輕輕落到他額頭上,“我殺的人比你多,要去的話我一定陪著你。”
江懷柔道:“以前朱明琴幫我看相,說至少能活八十歲的,可是現在……”
“朱明琴是誰?”
“就是那位在瑤蘭要跟我成親的那位姑娘啊。”
“這都過去兩年了,你居然還記得她?”
“記憶力好沒辦法。”
“那記不記得昨天晚上……”
內侍突然在外面敲門,“皇上,李將軍求見。”
南燭不爽道:“不是說誰來都不要打擾我麼,讓他在外面侯著。”
內侍道:“李將軍說有要事。”
江懷柔推開他,“你去忙吧,我想先休息會兒。”
南燭替他拉上毯子,“我去去就回。”
待他離開後,江懷柔靜悄悄的走到窗前聽外面傳過來的對話聲。
“什麼事如此慌張?”
“皇上,據探子回報,月華近日可能會有政變……”
南燭道:“政變?誰起的頭?”
“大將軍李中順。”
“李中順?”南燭思索道:“這不是當初接收江誠兵權的那個人麼,江銘是否知道此事?”
李瑞道:“他這兩年意志消沉,終日沉迷酒色,完全不理會朝政,就算知道算也不會有什麼作為。如今形勢大好,皇上要不要借機……”
“派人通知江銘,讓他做好防範準備。”
“皇上,機不可失啊!”
南燭抬手打斷他,“照我說的去做。”
李瑞還欲再勸,卻聽窗前的江懷柔出聲道:“南燭。”
南燭讓李瑞退下,自己進了房間,坦然對上江懷柔的目光道:“不是說要休息麼,方才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江懷柔點頭,“當初你答應我兩年,如今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大哥如今與從前判若兩人,殘殺無辜忠良,誰的話也聽不進去,百姓日子並不好過,你就放手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吧,怎麼樣都好。”
“你捨得月華幾百年積業毀於一旦?”
“我不知道,”江懷柔用手指捕捉著縫隙中的陽光,“不過你應該會是個好皇帝。”
依夜池這兩年的實力,吞併月華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是南燭始終隱而不發,只是礙于同江懷柔的約定。
江懷柔一直記得,在另個世界裏,還有一個人在病床上等著南燭。
雖然不知道那人是誰,不過對他而言一定很重要。近來身體一天天衰弱,做事甚至說話明顯感到力不從心,他突然從內心生出一種期待,想看南燭成就霸業後會是怎樣的景象,兩人又會何去何跟預想中的有什麼不一樣。
南燭聲音變得很溫柔,“如果這是你真心希望的,我會去做。”
江懷柔靠在他的身上,享受著午後難得的清靜。
“景軒。”
“嗯?”
“想不想要?”
江懷柔才看著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醒悟過來,提醒道:“你莫非忘記太醫的叮囑了?”
如今他身體處於極其脆弱的邊緣,情緒稍有不慎就會有昏厥甚至死亡的危險。
南燭笑得既狡猾又奸詐,從袖中摸出一條兔尾巴在他臉前輕晃,“大魚從肉不能吃,沾點葷腥還是可以的。”
江懷柔情不自禁眯起眼睛,只消一眼便認出這是他出征瑤蘭時留給自己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給他給翻了出來。
這並不是南燭第一次勾引他開葷,江懷柔對情事本就沒有什麼自製力,經常被他幾個眼神、幾句暗示就挑逗的蠢蠢欲動,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內心小小抵制了一番,最終佯怒道:“你這個公狐狸精。”
南燭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見江懷柔被他眼神挑的心猿意馬,南燭便順手將他腰帶扯下。
江懷柔驚呼,“喂,窗戶還開著,外面說不定有人……”
“淡定,”南燭意有所指的摸摸他臀部,“外面只能看到你胸口以上,只要你裝的若無其事,沒有人會發現的。”
“混蛋!”江懷柔踢他,卻被南燭順勢拉住。
“景軒這麼主動啊,就這樣,腿再分開些。”
“你無恥……嗯……”
南燭將綴有兔尾的男形打轉著推進去,江懷柔雙腿開始情不自禁發軟。
只塞進去一點點,卻剛好鬆開手不至於掉出來。南燭從後面抱住他,兩手捉住他的前面把玩。
從窗外看,兩人似乎只是在親熱擁抱,並沒有什麼異常之舉,但是江懷柔卻羞的臉頰滾燙,倘若不是後面靠著南燭,整個身體都幾乎要滑下去。
南燭動作很慢,恰到好處的讓他體會到快感又不至於太過刺激。
江懷柔緊張道:“老公,後面……快要滑出來了。”
從初時被誘哄著叫老公,到現在情動時成為再自然不過的稱呼,南燭對此頗為自豪驕傲,聞言便將男形稍微推進去些,拿著柄處輕輕磨轉。
尾端葺毛搔在江懷柔的臀上,癢癢的使他想情不自禁去抓一抓。
南燭卻隔開他的手,“不准碰,想做什麼告訴我。”
江懷柔耷拉著眉毛,“癢……。”
南燭笑著問:“哪裡癢?裏面還是外面?”
“都有……”
“喏。”南燭將臉送過來。
江懷柔敷衍的在他唇上貼了貼,“行了麼?”
南燭道:“好像還缺了什麼。”
江懷柔態度軟下來,“好老公,你幫幫我麼……”
“這還差不多。”南燭抓著兔尾開始一下下□,或快或慢,或深或淺,卻總在江懷柔感覺快要攀上最高點的時候撤力。
江懷柔雖然知道他是在為自己好,身體卻不滿足於這種方式的交合,眼睛水濛濛的看著他,“老公……”
南燭無奈道:“這次再叫也沒用,說好只沾葷腥不吃魚肉的。”
江懷柔小心翼翼轉過身正對上南燭,拿□在他大腿處磨蹭,“老公……你這麼聰明,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南燭果然道:“方法是有……不過……”
“不過什麼?”
“我們去花園裏做。”
江懷柔就知道他甜頭後面往往連有詭計,果不出他所料。
這兩年南燭幾乎把他所能想像到的和無法想像的方式全都試了個遍,不過這光天化日的拐江懷柔去花園,還是頭一遭。
“被人看到怎麼辦?”
“放心,我吩咐李瑞在外面守著,誰都不會進來打擾我們。”
這傢伙原來又早挖好了坑等他來跳,江懷柔悶悶道:“去花園有什麼好?我還是喜歡睡床……”
南燭道:“睡床有什麼好,去花園你可以睡我。”
雖然已經習慣了他的語出驚人,江懷柔仍舊不得不感慨他的厚顏無恥。
連哄帶騙墨蹟了半天,兩人如願去了花園。
“誒,這是什麼?”江懷柔對花叢中類似秋千的東西感到很好奇。
南燭坐上去晃了兩下,悠哉道:“改良版的吊床,不過你把它當秋千也可以。”
江懷柔用手壓了壓,“看上去蠻有趣,你下來,讓我也坐坐看。”
南燭大咧咧的坐著,兩手背在腦後,“不要。”
江懷柔踢他,“下來。”
“不要。”
“你不要我坐,還要我來花園做什麼?”
南燭往前走兩步,攬住江懷柔的腰將他抱上來,“你可以坐在我身上。”
雖然明知花園此時無人,江懷柔卻忍不住四下打量。
南燭托著他臀部將兔尾巴扯出來放一旁,笑道:“放心,我可捨不得你給別人看。”
見江懷柔依舊忐忑不安,南燭也不再說什麼,將自己褲子稍稍拉開些,扶著江懷柔慢慢把欲.望給吞進去。
“太,太大了……”
“不大怎麼能讓你舒服?”
“嗯……你別再漲了!”
南燭一臉無辜道:“我管得了自己的心,但是管不住自己的身體……來吧寶貝兒,那麼多次都做過來了,不在乎這一次,忍著點兒,馬上就舒服了。”
江懷柔倒吸涼氣,“你這混蛋,站著說話不腰疼……啊……”
“錯,我現在是坐著,而且不是一個人坐著……怎麼樣,感覺是不是跟房內不一樣?”
“廢,廢話。”
南燭食指撫摸著他前面道:“坐好了麼?老公帶你蕩秋千,好不好?”
江懷柔咬牙道:“我看你根本沒有把太醫的話放在心裏……”
“怎麼會?”南燭帶著他的手摸到兩人相連處,“感受到了麼,我是這麼的渴望你……如果沒有太醫的話,一定每天早做三遍晚做三遍,把腰做斷也心甘情願。”
江懷柔再次對他的臉皮表示汗顏,同他鬥嘴的同時不忘左顧右看。
“做事不能三心二意,”南燭在他臉上吹氣,“坐好,我要動了。一定要摟緊抱結實了,掉下去我可不管啊!”
“死南燭!”
南燭抓住他前端,拇指蓋在他的出口處,語帶威脅道:“叫我什麼?”
江懷柔不得不服軟,“好老公。”
“乖,獎勵一個吻,還不過來接賞……”
“咬死你……啊……混蛋,動之前說一聲啊!”
“我剛才說過了啊。”
“該死的,你要說清楚是動秋千還是動腰啊……前面……放,放手。”
“這種事情不能急的,你身體受不了,慢慢來……要慢慢的……”
“唔……嗯……怎麼感覺你是在耍我?!再沒有預兆的動就去死……啊……”
……
記憶中,這次好像是兩人最後一次放縱。
因為從那一天,江懷柔便開始常常陷入無意識的昏迷狀態,疲憊的心臟使走路對他而言都成為一種奢侈。
兩個月後,月華順利歸屬夜池。
自此,瑤蘭、東甯、月華及周邊十二小國均劃入夜池疆土,南燭如願一統大陸。
江懷柔道:“恭喜你。”
南燭對著他臉上卻無一絲喜色,“你大哥在兩天前神秘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江懷柔頓了頓,淺笑,“我知道。”
“你知道?”
“我不告訴你。”
南燭伸出食指彈他的額頭,“明天十六國的重臣都會入京重新接受封賞,你要不要參加?”
江懷柔目露憧憬道:“應該會很熱鬧吧?十六國……你可真了不起。”
南燭道:“現在才知道你老公的厲害麼?明天如果精神好就去看看。如果精神不好,我也給你留著位置。”
江懷柔點點頭,猶豫著問:“是不是明天封賞完畢,你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嗯。”
“那我一定要去,明早記得叫醒我,不要忘了。”
南燭抵著他的頭,低聲道:“景軒……對不起。”
江懷柔淡淡道:“沒什麼對不起的,這些年倘若不是你,我也不懂活著的快樂,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
南燭撫摸著他的臉不說話。
江懷柔輕聲道:“那明天結束後,你會怎麼走?什麼時候走?”
南燭瑤頭,“我不知道。”
江懷柔勉強擠出一絲笑,“明天,無論如何一定要叫醒我,好不好?”
“……好。”
次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射進房間時,南燭已經梳洗完畢,只靜靜的坐在床前等待江懷柔醒來。
他睡得很香,嘴邊還噙著笑,似乎在做一個美好的夢,讓人不忍心去打斷。
待內侍催到第四次時,南燭才遲疑著伸出手,拍拍江懷柔的臉,“景軒,醒醒,我們要出發了。”
十六國使者大臣集體朝見,整個大陸版圖都連成一片,如果騎馬從南走到北日夜不停也需要至少三十年,這是個歷史上空前絕後的盛世。
南燭端坐在寶殿龍椅上,一襲明貴黃袍唯我獨尊,目光冷靜的掃視著朝拜在腳下的官員,心裏沒有成就霸業後的欣喜,沒有任務完成的輕鬆,只有一片茫然。
大殿上坐著的第二個人,是他身邊的江懷柔。
什麼朝廷禮儀、律法規矩在他看來全是狗屁,因為足夠強大所以他可以肆意妄為的做任何事,除了與愛人廝守……
殿下的人在說什麼,江懷柔一句都聽不清楚,也根本不想去聽,他目光自始自終都留在南燭身上。
他覺得很驕傲,雖然自己也不知道在驕傲些什麼。他竭力掐著手心不讓自己犯困,希望可以把最好的一面呈現在眾人眼前,好配得起坐在最高的那個男人。
冗長的儀式終於在百官叩首謝恩中結束,江懷柔長長舒了口氣。
南燭目光轉過來看著他笑,仿佛一瞬間兩個人眼中的彼此就是全世界。
“江懷柔?”“啊?”“原來竟然是你,難怪……”
“起來跟我走。”“做什麼?”“私奔。”
“你可真夠無恥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梅林這麼大,誰讓你偏偏坐到這裏來?”“我怕去了不該去的地方,看到不該看的事情。”
“你在圖謀一件誰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命由天定,事在人為,不試試怎麼知道。”
“真是掃把星,只要同你單獨在一起,我無時不無刻都在倒楣。”“放心,只要我活著,就絕不會讓你死。”
“誰讓你欺負小爺,活該!”“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真正的欺負人……別哭,待病癒之後容你欺負回來就是。”
“不要女人,不要小太監……我覺得你就挺不錯。”“所以?”“我要行使主人權利。”
“叫老公。”“老公。”
……
“景軒。”“景軒?”“景軒……”
南燭握住他的手輕聲道:“這裏冷,我帶你回房間。”
江懷柔一動也不動,南燭便將他抱起來,殿下此時突然冒出一個突兀的聲音,“皇上。”
南燭頭也不回道:“我現在時間很寶貴,任何事都不想聽。”
鐘離榮紫一臉絕望看著他的背影,“可是你答應過我,成就大業後跟我永遠在一起的。”
南燭低頭看著懷裏的人,“抱歉。”
“皇上,皇上!”鐘離榮紫追出去,幾步後卻嚇的一動也不敢再動。
走出大殿的南燭,身體突然像沙粒一樣從腳部開始迅速消融,江懷柔的身體則不可避免的掉到了地上,湛藍色的天空瞬間風起雲湧。
南燭低頭看著地上的江懷柔,自語道:“Game Over,這樣的結局其實也不錯……”
半個月後,符離親自護送江懷柔的屍體回夜池。
途經邊塞時,一隻蒼鷹跟著隊伍盤旋不去。
符離讓所有人停下,那只黑鷹便飛下來停落在江懷柔的棺木之上。
“大人,這只鷹腿上好像綁了什麼東西。”
符離伸手將裹在他腿上的絲帶解了下來,或許時間太久遠,絲帶已經十分破舊,將其攤平展開卻不難看出上面的黃色七星,這是月華皇族專用的圖案。
“原來是這樣……既然他人已死,我就幫你把牽絆解除好了。”符離將絲帶團好放入掌心握住再張開,大風很快將齏粉吹的一乾二淨。
蒼鷹仿佛大夢初醒,拍著翅膀朝高向空飛去,片刻後消失不見。
看符離依舊若有所思,他身後的美貌少年皺了皺眉毛,抬手吩咐身後眾人,“繼續前行。”
月華如今已不復存在,曾經風光無限的聿親王府門前如今門可羅雀。
僕人進院回稟過後,打開門讓符離把棺木抬了進去,暫時置放在走廊下。
就在符離要告辭的時候,突然聽到陣急劇的咳嗽聲,白輝容從房中走出來,定睛看著他。
“符離見過聿親王。”
“免了,他……可曾對我留下什麼話?”
符離搖頭,“沒有,半年前曾囑託過我,如有意外,定要將屍首送于聿親王處。另恕在下冒昧問一句,聿親王是否曾經與倚翠樓的向冰有過接觸?”
白輝容手指撫上棺木,神情平靜道:“怎麼了?”
“實不相瞞,數年前在下潛入月華收集消息,曾安身倚翠樓,當時有名小倌名為向冰,被人以情盅惑之斂財,當時情形在下不好張揚,所以只能任其發展。現觀聿親王似乎也為此蠱所纏,所以在下想……”
白輝容淡淡道:“多謝好心,不過不必了。”
符離心中歎息,“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辭了,倘若日後聿親王有需要,儘管派人告知一聲。”
待他走後,白輝容讓人開啟棺木,一股馥鬱的香料氣息撲鼻而來,裏面的屍體依舊保存完好,似乎只是睡著了一樣。
白輝容猶豫著伸出手,自語道:“你答應過要在臨死前來找我,可為什麼只有屍體前來?你毀了我們一家,讓井嵐客死異鄉,讓我日夜飽受煎熬……一具屍體又能償還得了什麼?”
沒有人回答他,在內心交戰了良久後,白輝容咬牙道:“江懷柔,你別想就此兩清,來人!”
“在,請問王爺有何吩咐?”
白輝容遲疑的將手收回袖中,不再看裏面的人一眼,“拉出去亂刀戮屍!”
依稀記得十年前,盛宴上出現的華服少年,細眼妖嬈唇若朱丹,嘴角噙著笑沖他隔空抬起酒杯,虛敬。
或許那時起便註定了兩人的緣份,明明人就在對面,卻隔著那麼遠的一段距離無法觸到。
從開始到結束都是錯誤,心裏有多愛就有多恨。
“世人都道你喜歡我,可我怎麼就從來沒有感覺到過?”
“如果皇上真的決定不下,不如……投奔我吧。”
“江懷柔,你若是,若是有個好歹……我一定饒不了你!”
“殺他?我可捨不得。”
……
“王爺!王爺,不好了,江公子的屍首在後山被一條大蟒蛇給拖走,同去的人全都已經中毒身亡!”
繃了半晌的心弦突然就放鬆下來,白輝容看著滿院繁花露出落寞的笑,“這樣……也好。”
後來的世界。
“不會燒飯、不會用電器、不會坐公車、沒看過電視,甚至連衣服都不會穿,我說景軒,你究竟是怎麼長大,從哪兒來的?”
江懷柔對著少年的抱怨有些不知所措,“對不起。”
少年故作老成的歎氣,“算啦,誰讓我一個人住無聊呢,撿到你也是運氣。看好,這個叫可樂,握著蓋子向裏轉,打開……就可以喝了。不過跟我說實話,你真的有二十五歲嗎?”
“嗯。”
“怎麼看起來比我還要嫩,白癡的眼神跟幼稚園的小朋友一樣,哈哈。”
江懷柔微微皺起眉,雖然聽不太懂,不過他不喜歡這種被人調侃的感覺。
少年察覺到他的異樣,連忙把可樂塞到他手裏,拿起搖控器,“看電視,看電視。”
江懷柔默默的喝著可樂,漫不經心的掃了眼電視,卻被裏面一個熟悉的身影驚到。
“怎麼了?”
“那個人,是誰?”
“誒,莫非你認識他?”
“他名字叫南燭麼?”
少年搖頭,“你認錯人啦,他叫成俊,很討厭的一個傢伙。”
見江懷柔一臉失望,便追問道:“你跟那個南燭是什麼關係?”
江懷柔認真的斟酌了會兒,道:“用你們這裏的話說,應該是戀人。”
“噗!”這次輪到少年錯愕,可樂都噴了出來,驚道:“跟成俊長的很像的女人?!”
“男人。”
“天啊,同志。看不出,你還挺時髦開放的嘛。”
江懷柔聽不出這話語褒貶,眉毛又皺了起來。
一陣很吵的鈴聲響了起來,少年看了很久的來電顯示才不耐煩的按下通話鍵,“喂,什麼事?吃飯?不去……就算他回來我也不去……什麼?不去就收回房子跟信用卡?靠……老頭子要不要這麼絕情啊!喂,喂……。”
“媽的,”少年不悅的把電話扔到一旁,“每年都來這麼一兩次,煩都煩死了。”
“嗯?”
少年看著他,突然笑起來,“反正你也沒什麼事兒,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啊,說不定還能看到跟你朋友長的很像的那個人呢。”
江懷柔動了心,“真的?”
“騙你我是小狗,走……帶你去理髮,買衣服。”
“身體發膚,授之父母……”
“唉呀,幾百年前的老規矩啦,現在哪個男人留這麼長的頭髮……雖然很帥沒錯啦,不過我總會把你當成女人看,感覺怪怪的。”
江懷柔還欲辯解,卻被對方不由分說拖了出去。
次日駕車來到一座很大的別墅前,少年叮囑道:“待會兒千萬別盯著成俊的臉,聽說那傢伙最近脾氣更古怪了,特別討厭被陌生人看。如果他說些什麼陰陽怪氣的話,你也不要介意,他只是不喜歡我而已……”
江懷柔好奇道:“你跟他什麼關係?”
少年鬱悶道:“說好聽點叫同父異母的兄弟,說不好聽點……我是小三的兒子,我媽將原配逼得自殺死了,所以我們兩人的關係很差……”
江懷柔點點頭,“那你爸爸喜歡你多一些,還是他?”
“廢話,當然……不是我啦。成俊那傢伙雖然整天板著臉,事事又同跟老頭對著幹,但是老頭還是執意把所有的家業都交給他打點。至於我本身就沒什麼大志向,念書也差的要命,以後有吃有喝有錢花就行了,別的事才懶得管。”
少年嘴上說的隨意,卻緊緊拉著江懷柔的手不放。
江懷柔察覺到他手心發熱,便問:“你害怕?”
少年抱怨道:“想到成俊那張臭臉我就吃不下飯,再也沒有見過比他更討厭的傢伙了………”
“你說什麼?”一個陰冷的聲音突然從兩人身後冒了出來。
這聲音……當真是他麼?江懷柔緊張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少年嚇的把江懷柔擋在跟前,“我,我剛才是在開玩笑……”
沉穩的腳步聲踱過來,皮鞋進入江懷柔的視線中,停下。
少年似乎嚇到了,拉著江懷柔的肩膀,“景軒,我們走……”
“站住,”對方伸手捏住江懷柔的下巴,抬起來。
兩人都僵在原地,然後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過了很久,成俊才聲音低沉的吐出兩人字,“放手。”
“啊?”
成俊機械的掰開少年的手指,“以後不准碰他。”
少年一臉錯愕,“什麼啊,他是我……朋友。”
成俊強勢的隔開兩人,張開一隻胳膊攬圈住江懷柔,“我們走。”
“喂!他真的是他說的那個人嗎?你要帶景軒去哪兒?不是要吃飯嗎?喂,站住……靠!我的車!那是老爸送我的!喂!喂!該死我怎麼不撥鑰匙!”
少年急的跳腳,可惜卻沒人理會他,車子利索的繞過大門,一溜煙的消失在小道上。
直到坐上了車,江懷柔還恍惚的像做夢一樣,“成俊?南燭?”
成俊似笑非笑道:“叫什麼都無所謂,反正都是你老公。”
這欠扁的語氣,確定果真是他無疑了。
“不是要吃飯嗎?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吃飯,你很餓嗎?忍忍你不但吃飯還可以吃我,至於去哪兒,當然是去不被別人打擾的地方……”
一陣吵雜的鈴聲響起來,江懷柔找了一圈,才從屁股後面抽出個手機,試探著按下一個鍵,少年暴躁的聲音就傳了出來,“喂,景軒……還好把手機落車上了,告訴我你現在在哪兒?”
江懷柔看車窗外已經進入一片荒郊,連個路標都沒有,只好迷惘道:“我也不知道。”
南燭在他面前勾勾手,江懷柔猶豫著遞出手機。
“我是成俊,老頭現在是不是在你身邊?讓他接電話……是我,我現在在哪兒你管不著。如果不介意永遠失去我這個兒子的話,你大可以派人查,然後把我強行抓回去。不多廢話了,我現在忙的很,沒時間。”成俊乾脆的掐了電話。
“景軒。”
“嗯?”
“在發呆?想什麼?”
江懷柔偏頭看著的臉,情不自禁揚起嘴角,“你猜。”
南燭道:“你肯定在想能見我真是太好了。”
見江懷柔一臉驚訝,南燭開心的笑起來,“因為我也是這麼想的。”
很多年後,江懷柔想起當初符離的預言還會覺得不可思議,記得他曾說:“公子以後會治好心疾跟正常人一樣,還會有個很疼愛你的人,遠離權勢陰謀,生活美滿幸福。”
如今看來,竟然全都一一靈驗了。
兩人住在郊區的大空房子裏,養三條大黑狼犬,每天早上六點半準時出門溜狗。
人帥狗也帥,一圈溜回來,迷倒一片晨練的小姑娘,兩人視而不見,目光全都放在對方的身上。
白天很少出門,晚上有時去附近酒吧坐坐,灰姑娘約會一般準時,絕不會呆過淩晨十二點。
這就是他們的生活,平淡而又幸福。
唯一習慣與從前不同的是,成俊不再玩任何虛擬遊戲。
遊戲玩多了會失去自我,對他而言,認真一次足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