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鬼城 ...
阿吉並沒有來得及問為什麼不能進去,鬼城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只是剛剛問了句他阿哥在哪裡。這人已經哆哆嗦嗦地開槍了,不過是向著他自己,紅色的血瞬間噴了一地,也堵住了所有人想問出口的話。
有些人臉色開始發青,這鬼城難道真是名副其實的生人莫入的地獄?站在黑暗的護城河邊,眾人只覺得陰風陣陣,一時間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也再沒有人提現在已經過了中午,到了進城的時間。
楊老六忽然大聲說道:「靠,做我們這行的,怕的什麼鬼!怎麼能被個外人隨便一句話嚇倒在外邊。知道斗就在眼跟前,卻沒進去才是最受不了的。你們去不去我不管,我們楊家反正是要進去看看的。」
姜家老爺子的旱煙袋這時候終於放下來,眼裡帶著精光,不緊不慢地說道:「楊六爺這話說的,沒人說過不想進去。況且應了許爺的事,我們姜家絕對不會推辭。」暗暗想到,楊家這是打著獨吞的主意了,那可沒那麼容易,我老爺子吃過的鹽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
陳森沒有表態,只是看向許少安問道:「現在動身吧。」
許少安正看著鬼城的方向,鏡片遮住了眼睛裡不為人知的熱切,聽了陳森的話,點點頭,「好,大家準備一下,我們現在進城。」
別人想不想去另說,也不管裡面如何凶險,陳玉都是必須進鬼城的。不去的話就沒有鑰匙,幾年後就會遭受萬蠱噬身之苦,那滋味甚至比死還痛苦。
他根本沒有任何退路,深深吸了口氣,陳玉將衣服綁嚴實了,往河邊走。
現在已經有不少人下水往河對岸游去,看眾人頭上的礦燈已經有人到了河中間。
陳玉拿出防水手電,準備下水,剛走到河邊,就讓人一把給拎了回來。那個人力氣很大,陳玉被勒的臉色發白。
「我靠,沒看到老子正準備——」陳玉邊沒好氣地說著,邊回頭,看到身後人鐵青的臉色,陳玉立刻心裡咯登一下,身後正是他老子陳森。
陳森陰沉著臉,抬手就想打,最後看陳玉畏縮地樣子又放了下來,冷冷地說道:「已經讓你跟過來了,一路上的苦還沒吃夠?你給我老實待在這邊,等我們出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過去,我非扒了你小子的皮。」
陳玉想哭了,他老子怎麼總是關鍵時刻掉鏈子,您就不能忘了這茬嗎。陳玉看到這邊岸上的人已經不多了,只有馬文青,封寒,阿吉在等他,沈宣,趙離,和陳家的小弟子韓曉晨則是在等著陳森。
沒有外人,陳玉咬了咬牙,再不說以後可就沒機會說了,他身體一側當了大部分人的視線,將領子拉下來一部分,露出緊緊鎖在脖子上的青龍環,低聲說道:「爸爸,我其實並不想去,但是非去不可——」陳玉說不出話來了,他只覺得拎著自己衣領子的手力氣大到讓他覺得呼吸困難。
陳玉抬起頭,詫異地發現陳森眼睛裡帶著他沒有想像過的憤怒,那異樣的強烈甚至讓他的臉都有些扭曲。陳玉嚥了嚥口水,等著父親的破口大罵。
過來很久,陳森似乎強忍下所有情緒,用冷的沒有溫度的聲音說道:「我只希望從來沒有過你這個兒子。」說完鬆開陳玉的領子,頭也不回的往河邊走去。
沈宣等三人自然發現了師傅的滔天怒火,看向陳玉的眼睛裡有了深思和憂慮。陳森很少再這樣發火,或者說,陳玉在搬出去住之後,陳森很少在乎這個兒子在做什麼。
馬文青湊了過來,問道:「怎麼回事,陳叔怎麼發那麼大火。依我看,他還不如揍你一頓,把火氣發出來就好了。」說到最後,已經從擔憂變成了幸災樂禍。
陳玉輕輕喘著,連根馬文青打嘴架的心思都沒有了,看著父親離開的方向,心口像被什麼堵住了。好半天,才苦笑著說道:「我大概真是把老爹惹毛了。」
陳玉五官極為精緻,平日喜笑顏看怎麼看怎麼討喜;這會兒臉色蒼白,愁眉苦臉,雖然仍然好看,卻讓周圍幾個人都覺得礙眼。
馬文青一拍他肩膀,說道:「我說,文藝憂鬱青年的形象真不適合你,太娘了。有那功夫,不如好好巴結馬爺,鑰匙一定給你整幾把回來。」
陳玉嘴角扯了扯,終究沒有說話。
「走吧。」封寒瞥了馬文青放在陳玉肩膀上的手一眼,淡淡說道。
四人互相檢查了衣服沒有留縫隙,就先後跳下河。水居然冰涼的很,借助頭上的礦燈帽,能看清楚兩米內的河面。陳玉因為要將小豹子放到頭頂,只能嘴裡叼著手電,奮力往前游。
剛到河中央,陳玉忽然發現沈宣居然在不遠處的河水裡不斷撲騰。正想問怎麼回事,卻看沈宣忽然沉了下去。陳玉一急,忙往那邊游了過去。
沈宣的水性極好,怎麼說也不應該溺水,陳玉趕到近前才發現,沈宣就在水面下,腳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住了,正下水去看,可是他的姿勢顯然極不方便。
陳玉游近了,將沈宣拉起來,指了指自己,示意他下去。沈宣點點頭,將陳玉嘴裡的手電筒拿下來,說道:「下面似乎是細鐵鏈子,得用老虎鉗。」
陳玉從包裡拿出工具,憋了口氣,潛進水裡,他頭上的小豹子被遺忘了,陳玉入水的瞬間,小傢伙嗷一聲,從水面上躥起來,左右看看,只能撲到了沈宣頭上。
沈宣伸手拎住小豹子,冷冷地看了兩眼,又看了看河面,很有將它扔下去的打算。小豹子自小就熟悉殺氣這東西,立刻有眼色地不敢亂動,抬眼戒備乖巧地看著沈宣,沈宣忽然想起陳玉小時候的模樣,嘴角一彎,便將老實了的豹子扔回肩膀上。
陳玉潛到水下,果然水下有幾道鐵鏈,並沒有多粗,沈宣的左腳正好陷在幾股鏈子糾纏的地方。陳玉游了過去,用老虎鉗開始剪。
剪了三根的時候,陳玉有點憋不住氣了,他抬頭準備上去換氣,卻見到更黑的地方有一排臉看著他,一點也不誇張,不是一個是一排,個個猙獰,紅著眼盯著他。陳玉的神經頓時繃緊了,好懸沒張開嘴驚叫,然後被一股大力從上面將他拎了起來。迅速上去的瞬間,陳玉似乎看到黑影一閃,有什麼迅速地遊走了。
出水後,封寒不耐煩的臉正在跟前,也沒有多問,甚至連老虎鉗都沒接,直接下水,將剩下的兩個扯斷了。
陳玉再往水底下看的時候,什麼都看不見了。
水底下有東西?!
陳玉來不及細想,封寒已經拽著他往前游去,陳玉這次沒忘了從沈宣肩膀上扯過豹子。跟在封寒身後,他的腳不時碰到鐵鏈,可見河底這種鐵鏈不知道多少,不過做什麼用就很難猜測了。
豹子可能因為被陳玉拋棄過一次,這回爬回陳玉頭上,死死抓咬住陳玉的頭髮。陳玉被揪地很疼,拍了它屁股兩巴掌,卻完全沒有用。
等兩人游上岸,陳玉抹了把臉上的水,一把扯住封寒說道:「水裡好像有東西!我剛看到有、有人的臉。」
封寒點了點頭,掃了陳玉一眼,淡淡說道:「嗯,有東西是正常的,因為這是積屍河。剛游過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下面幾乎全是屍體。大家一直在水面上應該是發現不了的,看到你下水,怕你受不了,我才去接你。」
陳玉目瞪口呆地看著封寒依然平靜冰冷的眼,手指顫抖著朝著水下比劃著,「填滿了屍體的河?並且還是會動的屍體?」
「會動?」封寒皺起眉。
說到這裡,陳玉似乎想到了什麼,猛然抓下現在還拚命揪著他頭髮的豹子,掐著它的脖子不斷嘟囔道:「吐出來,快點吐出來!」這地下如果全是死人,那魚......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
封寒看了陳玉幾秒,淡淡說道:「這次我可能會顧及不到你,那個人太強。千萬不要死,拿著這個。」說著,封寒摸出來一樣東西遞給陳玉。
陳玉眼前一亮,是黃金杖,那把自己一直覬覦卻□第後來再也沒有看到過的神秘權杖。陳玉喜喲喲地接到手裡,這算是交付遺物嗎,就算什麼也沒有拿到,這純金的東西也絕對是無價之寶了!看那條魚無辜的小眼神,看那只鷹的線條是多麼的細膩。
「你能不能不要嘴巴咧到耳朵後面去,這權杖我絕對不會送給你的,只是寄放,難道你以為除了替我保管東西,你還能做什麼。」看著陳玉盯著黃金杖萬分欣喜的眼神,封寒不爽地說道。
陳玉抬起眼,臉上的表情立刻變成了怒氣沖沖和咬牙切齒,嘴角抽動:「那你趕緊去找你認識的那個變態,萬事好商量,先把我脖子上的玩意弄下去。」
封寒並沒有反駁,只是抬頭看著遠方:「的確夠變態。」
陳玉這時也轉身看著面前的鬼城,護城河之後大海的幻境忽然消失,目力所及滿是莽莽蒼蒼的林木,又高有粗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不知道長了多少年,地上許多裸/露的樹根,盤根錯節,互相扭曲著糾纏著,樹蔭掩書 香 門 第映處有巨大的石碑,刻著奇怪的文字和人頭鳥身的圖像,這裡應該就是鬼城的入口。
天上陰雲密佈,似乎就要下雨,這在沙漠中是難得一見天氣。遠處還有巨大的轟隆聲傳來,很可能是瀑布。
「小陳玉,這沙漠裡有綠洲的地方大多有古文明,你看這鬼城的傳說也存在了這麼多年,裡面一定不少好東西。」說到最後,馬文青也疑惑:「奶奶的,這鬼城真有點邪門,羅布泊都干了,它這裡小日子還滋潤得很。」
陳玉瞇眼看了一圈,才忽然說道:「這裡一定來過風水大家。鬼城迥異於沙漠的氣候,是因為它的風水很多年前被人為改過。」
「氣遇風則散,界水而止,而這裡通過修改地形,無風而有水,正是極好的風水穴位。」
「哦,阿玉懂得還不少。」陳玉脖子上忽然多出來一隻手,冰涼刻骨,聽聲音正是被他救了的沈宣。
陳玉心裡一凜,轉頭笑道:「亂說的,聽人家風水先生念叨過幾句。」他會的東西,就連父親也不知道,更別說陳家其他人。
沈宣深深看了陳玉一眼,眼光似是無意地掃過陳玉領口的青龍環,卻只是說道:「師傅叫我,先過去了,自己千萬小心。」
封寒,馬文青,阿吉也轉頭看向陳玉,馬文青說道:「我們也趕緊跟上他們。」
地形越來越往上,樹木間隱約有尖頂的建築和殘破的牆壁,難道鬼城是在山上?向走了幾百米,卻見到陳森,許少安帶著人站在不遠處,轟隆的水聲更響。
幾人加快腳步,終於到了邊上,都驚的說不出話來。下面居然是個巨大的盆地,像是望不到邊際,古老的樹木肆意生長著,站到環形山頂書 香 門 第,還隱約能看出下面那古城曾經的輝煌與繁榮。
「這才是真正的鬼城!」
陳玉看著腳下的古城,又看看封寒阿吉等人,這裡到底承載著誰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