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咫尺天涯（一）

　　“歡迎來到Royal。”百里站在華麗雕花的大門口，張狂地笑著。身旁是鐘離，在百里面前就顯得內秀很多。司翊牽了牽嘴角，走到前面去。

　　“好久不見。”

　　“是啊，少爺你一年可就來一次啊。”百里攤手道。

　　“一次就夠你樂的了。我可一次都不想來。”

　　除卻陳家，其餘三家的年少新秀都來齊。這三人周身的高貴氣場完美地讓人自慚形穢。甚至連話題也是一樣地令人插不上嘴。

　　蕭澤看著向前的司翊，心裡莫名其妙地不舒服。尤其是百里說話的時候一直向著司翊，看上去姿態頗親密，但是司翊卻絲毫沒有不適的感覺。

　　發小麼？蕭澤環著手想。忽然就聽到百里的神來之句，“誒，司翊，你住我這裡來吧。安排的宿舍都是兩人間的，不方便吧。”

　　蕭澤抱著胳膊的手登時一緊，眼睛看向他們兩人。不等他做出反應，就聽到司翊不緊不慢開口：“不用了。我跟他住一間就好。”確定司翊的手指指向自己，蕭澤癱著面回望瞪過來的百里。

　　“那好吧。宿舍在那邊我帶你們去。”百里的態度還算是大度，沒有再多說一句，只是蕭澤確信從那裡感受出了咬牙切齒。蕭澤熟視無睹，淡定地攬著司翊的肩膀，大搖大擺地往百里的方向走去。Adoramas的人習以為常地跟著走，鐘離和百里驚異地對視一眼，內心皆是波濤洶湧。

　　幾月不見，司少爺竟然也有了走得如此之近的人……

　　說實話，蕭澤很討厭融不進司翊世界的感覺，之前戚普說的話也非空穴來風，司翊的身世的確能讓一般人望而卻步。就像一輩子也到達不了他的高度，只能隔著一個世界仰望。

　　進了宿舍，蕭澤把東西到處丟一丟，就算是完成收拾的任務。然後把樂得清閒的某人拽住，貼在身前，頭埋進對方的頸窩，發出的聲音也變得低悶只是一點也不模糊。

　　“答應我，別和他單獨在一起。”

　　司翊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誰，仰首笑著“蕭澤~這種幹醋你也呷。”

　　年末的中午，太陽帶來稀薄的暖意。

　　一隻鳥從窗外飛鳴而過。

　　了無痕跡。

　　晚上，從窗戶口看見外面四處燈火通明，兩人酒飽飯足，雙雙饜足地窩在沙發上。司翊往沙發裡面窩了窩，說：“七點我要去開隊長會議。”

　　雖然A校名義上的隊長是拉斐爾，但實際上是司翊在掌權。不外乎其他，但是對方兩個四大世家的公子，拉斐爾自己去都感到不舒服。

　　身份壓制，以及所謂的……圈子。

　　蕭澤雖然不太樂意但還是不得不把人放走。

　　之後的一個小時，蕭澤百無聊賴地在檢查機甲上的配置。最近聽說出了新型的重火炮，但是想要在[裁決]上運用自如還是需要一些資料的細微調整。

　　蕭澤盤腿坐上十米高機甲的前面（宿舍都是特意設置的超高度，專為來參加比賽的機甲選手設計），手上連接的筆記本上資料如同流水一樣飛淌，但看上去蕭澤看的很輕鬆。

　　“嗡——”腕上一陣震動。蕭澤抬手一看。

　　[發信人：鐘離]

　　嘖，又跟司翊拿反了。但隨後預覽條上蹦出的[隊長會議]，讓蕭澤一愣，莫不是出了新的通知然後司翊又不知道？蕭澤開了翻蓋看信息。

　　[明天上午七點的隊長會議別忘了啊。]

　　明早？蕭澤面無表情地按下翻蓋，那麼，司翊殿下現在在哪？

　　蕭澤揣著錢包直接拉門出去。

　　反正也要去買重火炮，乾脆順手找人好了。

　　那家配件店很有名，所以不太費力氣就可以找到。蕭澤拉門進去，侍者當即迎上去笑容滿面地問道，“您好，請出示嘉賓卡。”蕭澤甩手從錢包裡翻出一張卡。侍者接過把卡插在讀卡機上，接著說：“您今天來是要看什麼呢？”

　　蕭澤在他讀卡的時候，抬頭看了看好幾年沒來的店鋪，仍然是單向（從裡面可以看外面）窗戶的悶騷風格，沒有多大的改變。

　　非要說的話，就是武器的種類更雜了。

　　蕭澤淡淡開口，“再辦張嘉賓卡，名字是司翊。用我的名義做推薦。還有，這裡的R89的重火炮到了麽？”

　　“卡會在您結帳的時候一併給您。R89已經到貨，請問你要試一試嗎？”

　　“好。”

　　冰冷的鋼鐵色澤，連髮式的緊密槍管挨在一起，比起其他的重火炮R89顯得更為纖細，大約只有兩米長，重量也只有一百公斤左右。

　　蕭澤隨手抽出一架，輕輕鬆松地在手上翻轉著。“真的很輕啊。”

　　“啊！這位先生！”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侍者也被蕭澤嚇了一跳。蕭澤喃喃道：“這個大小說不定可以直接用，不裝在機甲上也行啊。”

　　“裝兩個給我。”蕭澤拍板。

　　“好的。”侍者把兩個盒子收起，走去結算。

　　蕭澤閑著無聊，街道外面看樣子很熱鬧。他側身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

　　有兩個人在人群中特別顯眼。蕭澤也沒想到真的能看到司翊——和百里。

　　與上午一樣，輕易隔開人流的不容侵入的氣場，自成方圓。

　　蕭澤不自覺地把脊背繃得更直，像是在抵禦著什麼一樣。

　　人群的遮掩看不清大概，只能大概看出司翊在滿臉愉悅地嘗著小吃，接著轉過頭跟百里說話，就再也看不清臉孔。

　　說不定只是蕭澤自己不想在看清罷了。

　　根本就不是所謂的隊長會議，只是找了個藉口來和百里見面而已。

　　上午明明還答應我……

　　蕭澤想到這裡，驀然停住。

　　說起來，司翊根本就沒有答應呢，只是敷衍過去了……

　　蕭澤扯出極淡的笑容，拳頭卻捏緊到骨節發白。

　　天生早已被騙去一條命了，所以覺得什麼欺騙也好，都可以一笑了之了。

　　這就只是一個小小的遮掩而已，

　　小小的，遮掩，而已，

　　為什麼會這麼酸澀…

　　好不甘…

　　“這位先生，這位先生？您還好吧？”陪同的侍者好不容易喚醒蕭澤的注意，“您為司先生辦的會員卡已經做好了。請您收好。”

　　“哦，好。”蕭澤道謝，伸出手去，一向穩定的手卻差點拿捏不住。

　　反應怎麼會這麼強烈，明明只是他的私事罷了。

　　私人的事，與己無關。

　　自動門感應到客人的離意，向兩邊拉開。蕭澤走出開足暖氣的店鋪，寒風瞬間貫入衣領。

　　“蕭澤？”像是心靈感應，街道另一邊的司翊轉頭在人流中直接發現對方的身影。

　　蕭澤撥開人流走過去，直視他掩過慌張的鳳眸，說道：“開完會來吃宵夜嗎？”

　　“啊？嗯。”司翊看上去有點懊惱，伸手將手上的碳烤蔬菜串連盒子遞給蕭澤。蕭澤接過，剛出爐的蔬菜串上澆著濃郁的醬汁，一些灑落在盛的一次性盒子，冒著騰騰的熱氣，“正好，我也有東西給你。”蕭澤伸手把卡遞過去。

　　“這是……對面那家？”司翊剛伸手又頓時縮了一下，那麼剛才他都看到了麼，是巧合嗎，還是…萬一在街上就開始幹架怎麼辦，百里的身份跟灰豺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要善後，幫蕭澤善後…

　　諸多雜念在腦中高速運轉起來，這讓司翊的手維持在回縮的狀態。

　　“不要的話，就先放我這吧。”蕭澤卻會錯意。

　　“不，不是…”聽到蕭澤的話，司翊瞬間回神，他看見蕭澤眼中雖然盈滿溫柔的意味，卻慢慢地黯淡下去，像是要墜入深淵一樣。

　　心裡暮然泛疼，司翊突然想要把計畫全盤托出，卻又卡在喉間“我是…”

　　“算了，別說了。”蕭澤解下腕上的通訊儀，拉出司翊的手腕幫他戴上，“鐘離有給你發信息。記得看。”

　　不用想也知道鐘離發來的資訊肯定是關於真正的隊長會議。司翊伸手按住蕭澤的手，蕭澤露出極淡的笑容。“玩好，然後，早點回來啊。”

　　滿溢而出的溫柔寵溺。

　　反正都在疼著了，那麼即使再痛一點也沒什麼關係了吧。

　　百里在旁靜立，沒有參與進去。卻也感到深深的挫敗。或許那兩個人不自知但是確確實實有著旁人完全無法插足的世界。

　　在年末零下的時候，同款的單薄外套，從見到對方至今都從未轉開的視線，以及放下姿態，手足無措的那張臉……

　　那個高傲非常的司翊居然也會有這樣的表情…

　　司翊被百里扯了下，才把視線從蕭澤背影移回，“走了司翊，都這樣了就別浪費這次機會了。”“嗯。”司翊低下頭應道，盯著被咬了一口又塞回來的蔬菜串。

　　缺了捲心菜的部分，

　　而他，獨獨討厭捲心菜的味道。

　　心裡有什麼東西都要漫溢出來了。卻又壓到剛破的傷口，鈍痛著。

　　“反正過幾天他就知道了。”司翊自我安慰道。

　　只是這幾天超乎他想像的，漫長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