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谷（小修）

　第一次出穀，第一次接觸外面的世界，縱使花無缺早就養成了淡然游離於世外的性子，心中也不免起了幾絲波瀾。說到底他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看著眼前從未見過的新奇事物，難免會生出幾分好奇之心。

　　因此，出穀之後他並未急著趕路，反而頗有閒情逸致的帶著荷露與凝香一路遊玩起來。如此這般，走了近一個月的時間，也未能走出雲南地界，不過是將將行到了苴卻而已。

　　苴卻是個並不算大的小鎮子，卻是從雲南地區進入巴蜀地區的必經之地。如此一來，這本該安靜祥和的小鎮子裡，便常有形形□的人物自此經過或是歇腳，致使這個小鎮生出了幾分詭異與矛盾之感。

　　這裡不僅有乾淨的石板街，簡樸的房屋，淳善的人面，同時也有喧囂的集市，豪華的酒樓與客棧，以及借此歇腳的各色江湖人物。

　　花無缺身著一身白衣，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悠然的行走在人群之中。間或似是不經意的往路邊一瞥，便已將街邊的景色收入了眼底。卻不知他那一瞥究竟迷碎了多少少女的心。

　　十四年前，江楓便是江湖中人盡皆知的美男子，長得極像江楓的花無缺自是不會差到哪去。無可挑剔的姿容稱上飄然出塵的氣質，便使得處在人群之中的他格外令人矚目。

　　感受著黏在身上的諸如羡慕、驚豔、傾慕、嫉妒等等各色目光，花無缺卻似是毫無所覺一般，依然悠然自得的朝前走著，只是嘴角弧度卻是揚的更高了些。

　　“公子，我們接下來要入川麼？”亦步亦趨的跟在花無缺身後的圓臉少女略顯嬌憨的問道。

　　花無缺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身後的凝香，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凝香聞言皺了皺帶著幾顆小雀斑的鼻子，抱怨道，“荷露姐怎麼還不回來？餓死我了！”

　　“來了。”說完花無缺便頓住了腳步，含笑注視著迎面而來的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看見花無缺之後眼睛一亮，立刻收回了在人群裡不住掃視的目光，直奔花無缺而去。

　　見了花無缺和白衣少女的舉動，好事的人們不由得便開始在心中猜測起少女與花無缺的關係來……

　　卻不想那少女行到花無缺身前之後只是對著他躬身抱拳道，“公子，婢子已在前邊的豪客居定了位子，現在可要前去用飯？”原來這冷傲中帶著幾分嬌俏的少女便是凝香剛剛還在念叨著的荷露。

　　花無缺伸手虛扶了一下荷露的手臂，頷首示意道，“好，走吧。”

　　“讓開，讓開！”荷露剛要轉身引著花無缺和凝香去前面的酒樓，便見一團火紅的影子沖著花無缺疾馳而來……

　　“公子，小心！”未待荷露的話喊完，花無缺已是先一步攬起她與凝香，足尖輕點，輕輕一躍，便躲過了身後疾馳而來的一人一騎，優雅的落到了路側。

　　荷露臉上閃過一絲紅暈，微顯尷尬的後退了一步，“婢子謝過公子。”

　　花無缺面上帶著笑容，溫言道，“荷露不必如此多禮。”

　　凝香隱晦的撇了撇嘴，扭頭盯著自他們身側疾馳而過的那位紅衣少女的背影忿忿的道，“這女子好沒規矩！”

　　花無缺眼裡閃過一絲不悅，面上的笑容卻是未減半分，“那位姑娘許是有急事才會如此吧。”說完便對著荷露溫言吩咐道，“帶路吧。”

　　荷露此時已是斂起了那副小女兒姿態，恢復了原本的冷傲，只是微一頷首便轉身引著花無缺和凝香朝著前面的酒樓行去……

　　“咦，這不是剛才那女子的馬麼？”三人行到豪客居門前之時，正好見著小廝牽著一匹火紅色的馬往後院馬棚走去，凝香遂指著那匹馬不滿的抱怨道，“這哪裡是有什麼急事啊！”

　　“凝香！”花無缺見凝香如此，面上笑容微斂，不由得皺眉輕喝了一聲，“不要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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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您來了，裡邊請！”豪客居的小二見了荷露把手裡的汗搭子往肩上一甩，便堆著笑迎上前來，殷勤的將花無缺三人引到了最後一張空桌上。

　　“嘭——”一聲響起，整個大堂均為之一靜。

　　花無缺循聲望去，只見一紅衣少女氣呼呼的瞪著掌櫃的，冷言問道，“那張桌子他們坐得，本姑娘就坐不得了？”

　　“哎呦，小姑奶奶，那張桌子本就是人家先前預定好了的啊？”掌櫃的一邊用袖子抹著他那大胖臉上的汗珠兒，一邊兒點頭哈腰的對著紅衣少女解釋道。

　　少女似是誠心想要為難掌櫃的一般，話語裡頗有些不依不饒的意味，“我怎麼知道那張桌子是不是他們提前訂下的？”

　　“這……”掌櫃的苦著臉，臉上的肉都堆到了一起，似是在抱怨老天讓他遇到了這個小祖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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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無缺看夠了熱鬧，端起茶盞抿了口茶，才對荷露微微頷首示意了一眼。荷露會意，起身對著紅衣少女抱拳揚聲道，“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話便於我們同坐吧！”

　　紅衣少女歪頭打量了荷露一眼，面上露出一抹笑容，對著荷露抱拳道，“在下張菁，叨擾姑娘了！”說完便向花無缺主僕三人行去，只是這紅衣少女似是與掌櫃的有仇一般，走出幾步之後還不忘回頭瞪了掌櫃的一眼，“今日本姑娘心情好，便先放你一馬！”

　　掌櫃的聞言趕忙堆著笑臉對張菁點頭哈腰的作了幾個揖，心中卻是在暗自嘀咕道，“這六姑娘家的姑小姐真是個難伺候的主兒！”

　　大堂內的酒客們見沒有熱鬧可瞧了，紛紛收回了目光，繼續討論起江湖上最近發生的事情來……

　　“聽說了嗎，虎林七太歲把昔年‘三遠鏢局’總鏢頭‘飛花滿天，落地無聲’沈輕虹的寡婦和妹妹給奸了。”與花無缺等人鄰桌的精瘦漢子瞄了大堂內諸人一眼，突然壓低聲音跟身邊的虯須大漢耳語道。

　　然而，他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卻也未能躲過堂內諸位江湖人士的耳朵。所以，他話音方落，便有其他知情的人跟著附和起來。

　　“那沈輕虹的寡婦和妹子可真真是慘到家了，十多年前沈輕虹丟了鏢銀後就失了蹤，空留兩個弱女子無依無靠的！好在江湖朋友待她們姑嫂二人還算尊敬，紛紛施以援手，最終幫她們在苴卻定了居，卻沒成想最終竟是……唉，人心不古啊！”

　　“是啊，這虎林七太歲可真不是東西……”

　　荷露和凝香聽到這裡臉上均露出了忿忿之色，荷露尚只是詢問般的看向了花無缺，凝香卻是已經開口建議道，“公子，那虎林七太歲真是可惡！我們去取了他們的項上人頭可好？”

　　花無缺微顯不悅的瞥了一眼凝香，“稍安勿躁。”說完便繼續自斟自酌起來。

　　“啪！”張菁含怒將茶盞拍到桌子上，鄙夷的瞥了無動於衷的花無缺一眼，“哼！”冷哼一聲之後，火紅的鞭子便如靈蛇一般卷向了鄰桌那個精瘦漢子。

　　那精瘦漢子只覺得腰間一緊，便被張菁拉到了近前。

　　直至此時，大堂內的酒客們才看清了張菁兵器，看著那條火紅的鞭子，又看了看張菁那身火紅的衣裳，近期常在江湖上行走的幾位便不由得變了臉色。

　　花無缺看著張菁的舉動和酒客們的反應，眼裡閃過一絲興味，不自覺地便端起酒杯細細的品了起來。

　　若說開始花無缺的不動聲色讓張菁鄙夷的話，此時花無缺的舉動卻是惹得張菁面上露出了厭惡之色。張菁索性側了身子，盯著精瘦漢子，冷冷的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這漢子顯然不是個消息靈通的主兒，並未聽說過近來聲名鵲起的“小仙女”的大名。所以如此被“小仙女”擒住，他臉上並未露出懼色，反而露出了幾分惱怒之色。說到也是，他雖然長得精瘦，身材卻是高大的緊，如此毫無反駁之力的被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擒住，自然會覺得面子上掛不住。是以他並未答話，而是含著怒去對著張菁攻了一拳。

　　掌櫃的見這漢子如此，不禁“哎呦！”了一聲，抬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似是不忍再看下去一般。

　　張菁見精瘦漢子如此，不怒反笑，“好好！竟然敢跟本姑奶奶動手，算你有幾分膽子！”說完，不知何時已被她收回去的鞭子便如雨點般抽向了那漢子，只是不知這張菁是故意如此，還是她的鞭法當真是差到如此地步，十幾鞭下來，只有半數攻向了精瘦漢子，另外半數卻全抽在了她周邊的桌椅之上。

　　“哎呦！小姑奶奶，您消消氣啊！這生意小的還想做下去呢！”見被張菁抽碎了的桌椅越來越多，掌櫃的卻是再也看不下去了，竟是十分靈活的幾個騰挪便拖著他那大胖身子到了張菁身前兒。

　　“哼！”張菁又忿忿的抽碎了一張桌子才住了手，看著胖的跟座山似的掌櫃，冷冷的問道，“你這掌櫃怕是不想當了吧？”

　　掌櫃的邊打著自己的大胖臉，便哭喪著臉告饒道，“小的該打，有了惡人的消息沒第一時間告訴您是小的不對，姑奶奶您……”掌櫃的見張菁臉色愈來愈難看，趕緊停住話頭轉而嘰裡咕嚕的將虎林七太歲如何奸了沈輕虹寡婦幼妹的事合盤托了出來。

　　張菁越聽越氣，待掌櫃的說完虎林七太歲的行蹤之後，便足尖輕點縱身躍出了酒樓……

　　掌櫃的剛剛並未壓低聲音，花無缺主僕三人自是從頭到尾聽了個清清楚楚，凝香忿忿的拍著桌子，咒駡道，“這世上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荷露微皺了下眉，覷了花無缺一眼，見他並未露出不悅之色，才開口道，“公子，我們可要去除了那七個惡人為武林除害？”

　　花無缺轉著手中的酒杯，儘管心中已然有了幾分不悅，語聲卻仍是那麼溫柔，“怕是不用我們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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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由此事一鬧，花無缺便失了遊逛的興致，見天色已是不早，索性直接去了這小鎮上唯一一家客棧投宿。

　　天色大黑之後，一個黑影自荷露與凝香的房間裡躡手躡腳的溜出了客棧。

　　花無缺輕倚在窗前，聽著隔壁荷露與凝香那間房傳來房門開啟的輕響聲，面上露出了一抹甚是複雜的笑容——似是嘲弄，似是傷感，又似是無所謂一般。

　　只要推開窗子，他便能親眼證實心中的猜測，然而他卻是轉身回了榻上。

　　如果要查，何須等到現在？

　　既然師父們不放心，便由著她們監視就是，不過是些無所謂的事情罷了……

　　在花無缺心裡，這不痛不癢的小事兒還不如睡覺來的重要。

　　想到睡著之後便又能見到那個鬼精靈般的少年，花無缺嘴角泛起了一絲發自內心的笑意，這是他一個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