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陰霾的梅雨季節過去後，季節迎來了七月酷暑，綠樹上的蟬鳴開始響亮了起來，城市變得明亮，驕陽似火的酷暑雖然讓人感到炎熱，但起碼不必再擔心今天出門去是不是還是需要帶雨傘那麼多此一舉。

蕭唯盛在全國小學生夏季音樂祭上取得了一個優秀獎，蕭溱為了獎勵他，向公司請了年假，帶他去了香港遊玩。

整個旅途愉快輕鬆，這時，就連年幼如蕭唯盛，也能感覺到自己的父親變開朗了。

再也不是那個將所有不開心都鎖進心裏的沉默爸爸。

問起蕭溱是因為什麼，蕭溱覺得兒子還小，暫時還不能說出自己與霍以翎的關係給他聽，只好撒謊說是因為工作。年紀尚淺的蕭唯盛毫不懷疑地相信了。

在香港停留的六天當中，蕭溱主動打過兩次電話給霍以翎，告訴他關於自己的一些情況。

雖然還不能習慣他們之間已經自然而然確立起來的戀愛關係，不能熟練地像其他熱戀的人一樣說出炙熱的情話，但是蕭溱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溫情表達著他對他們之間的期待。

他不僅為霍以翎買了禮物，還在香港看了樓盤。凱沃目前在香港有一間不太成氣候的分公司，蕭溱想，在T市，霍以翎那樣的風頭人物始終不能跟他進行正常的日常生活。

他想，搬來香港的話，也許會比較有可能讓兩個人安心地生活在一起。

他在靠近公園的美麗地方看了幾棟洋房，其中一棟面積一百多坪的，他很鐘意。

雖然不是有錢人，但那樣的房子先付首付，再向銀行貸款的話，應該是可以承擔下來的。

然後，他向公司提出了調職申請，申請去香港的分公司任職。

如此對未來充滿美好憧憬的他並不知道在T市，霍以翎遇到了什麼樣的問題。

在T市，凱沃的總部，六月下旬的『客戶親睞計畫』的重要資料遭到洩露。

由霍以翎的父親霍庭組成的公司高管股東會嚴肅地輪番審問了霍以翎，問那些資料除了霍以翎還有經過誰的手。

霍以翎回答只有自己一人看過，霍以翎自己也是凱沃的大股東，斷然不會做有損公司繼而危及自己利益的事情。但是資料就是洩露出去了，高等商業機密的外露造成的是凱沃會社巨大的公關形象損失。

連霍庭都不明白，霍以翎在袒護誰。

因為父母很早離異，霍以翎自小就一人在國外念書，成長環境寂寞，造就了他的個性驕傲，以及善長通過各類玲瓏的社交手段來實現自我保護，二十三歲的他其實從來不相信任何人。

就連對自己的父親霍庭，當初在要求他回凱沃來幫自己打理事務之時，他先開出的條件是他需要在公司做大股東。

對於所有人，霍以翎都那麼地有防備。唯獨對於來自這次機密洩露事件的嫌疑人，霍以翎似乎持了百分百的信心。

專門的調查采證人員出入了霍以翎的辦公室很多次，凱沃因為這些資料的丟失，失去了客戶的信賴，一大幫的知名電視與平面媒體表示，在事件調查清楚前，他們不會再用凱沃的模特兒。

蕭溱是在姐姐蕭茹的通知下，得知這件事的，火速趕回T市時，他已經被列為了重點調查對象。他請調香港分公司以及在香港看樓盤的舉措，令他顯得更加可疑。

再聯想到他妻子喪生車禍，他為了一筆保險金而跟保險公司糾纏四五年之久，他在眾人審視的目光下，變成了一個最可疑的對象。

蕭溱的調職申請最後未通過公司允許，反而被進行了停職調查。

那段時間，他又再次生活在了流言蜚語中。只是這一次，他莫名地覺得很無所謂，心情再也不像以前那般苦楚。

因為霍以翎相信他到了讓他流淚的地步。當日，霍以翎將機密文檔存入自己的保險櫃時，的確是只有他在場。

但是那並不就意味著他是那個洩密人，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霍以翎保險箱的密碼，還有他是那麼地愛著霍以翎，他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傷害霍以翎的事情。

「在想什麼？」阿爾法城酒店的E2房間，豪華佈置一如往昔，蕭溱站在明亮落地窗前眺望夜景。霍以翎從背後擁抱住他，輕輕詢問。

「我在想，我的感情終於回到了零。」

「零是什麼意思？」

「就是不對我的另一半抱有偏見或者傾斜，今後，他的言行我都會客觀地去看待，如果他讓我感到幸福，我就會開心地去享受他製造給我的這份幸福。」

洩密事件加深了蕭溱對霍以翎的瞭解與相信，結果是讓他願意完全將自己託付給霍以翎。

即使目前還沒有有力證據說明一定不是蕭溱泄的密，但是霍以翎就已經選擇完全地相信了他。

「那這個零會讓我喜歡得暴走。」聽到這樣的話語，霍以翎心中的快樂無法言喻。「激動得會用一切的方法來讓你感到幸福。」

霍以翎扣在蕭溱腰間的雙手很快被另外一雙手重疊。

「如果可以一直被你這樣愛戀下去，我想此生我什麼都不再需要。」蕭溱握住青年美麗纖長的手，表達出了心裏話。

「那我就會一直超乎你想像地愛戀你下去。」霍以翎激動地說著：「蕭溱，我愛你。」

這是風流的他第一次對人說這種話。

以前，他總是覺得『愛』之類的言辭著實讓人酥麻，以為欲望比愛來得輕鬆一些，只發洩欲望就好了，沒有想到懷中的這個纖細溫婉男人就是帶給了他『愛』的幸福感覺。他難以控制地表達自己此刻所承受的情緒喜悅。

「我愛你到不能自拔。當你出現，我覺得以前的那些孤單寂寞都不算什麼了，當你陪伴在我身邊，我變得更喜歡自己。以前一直讓你覺得我是個輕浮的男人，抱歉。」

「我沒有認為你輕浮。」

「你忘記了，在這裏，我們的第一次？」霍以翎提醒蕭溱。

「嗯……」蕭溱誠實地回答。「那個時候是覺得被你和奸了的感覺。回到家還難過了好一陣。」

「其實那一晚，我只是覺得你在吧台買醉的身影讓我好心疼，明明平時都那麼充滿自制的，想說自己能不能幫你。對不起，那樣擅自主張奪走了你的第一次，讓你疼了。」

「沒有。我沒有覺得疼。我很謝謝那一晚你帶我來了這裏……」蕭溱轉過身來，抬頭仰望自己戀人的俊逸臉龐，勇敢說道：「教會了我如何快樂與忘記，然後再積極勇敢地去繼續人生。」

「真的？」霍以翎確認一般地點吻了嬌羞的男人，事到如今，他似乎還是有些不習慣這樣與霍以翎對視。「我以為那是你教我的事情……」

「所以，我再也離不開你，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當說到『真的愛上了』時，蕭溱勇敢地抬頭看霍以翎的細長眼眸，與霍以翎交換炙熱的情欲眼神。「我要謝謝你在這次的洩密事件中相信了我，我向你保證，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背叛你的事情。」

「我相信……」霍以翎吻上了蕭溱的唇。「我全部相信，你說什麼我都相信……」

在阿爾法城的頂層房間，二人一遍遍地說著相信、喜歡、愛與將來。

這樣的結果雖然出乎二人最初相識時的意料，但也的確是戀情發展的必然結果。

愛之類的言辭真的令人酥麻，變得無力，也許在一起後會再遇到這樣那樣的困難也說不一定。但他們相信，只要擁有彼此愛慕、彼此相信的這份託付感，就一定能一直幸福地在一起。

一個禮拜後，調查科的調查員查出洩密事件是因為公司的內部局域網被駭客蓄意攻擊，霍以翎的電腦由此被人竊得了客戶資料。

由此來破解為何保險櫃根本沒有出現任何被撬開過的現象，而不是誰故意去親近霍以翎套得了他保險箱的密碼。

得知這個結果後，霍以翎並沒有表示驚奇或者釋然，因為他早就知道一定不是蕭溱洩露機密的。

反而是蕭溱鬆了很長一口氣，重新在凱沃複職，再次得到同事們更深程度的認可，在戀人面前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時間過得很快。那之後，幾年時間眨眼就過去了。蕭溱被調職到了香港的分公司工作。

而蕭唯盛也進入了T市一間專門的具有一流水準的音樂寄宿學校學習，在週末和節假日的時候可以被蕭茹帶著來探望蕭溱。

在靠近市區中心公園的地帶，蕭溱買了公寓，是花自己的錢買的，公寓裏除了他，還住著小他七歲的戀人霍以翎。

關於霍以翎跟蕭溱的關係，兒子蕭唯盛是在升上高中以後才真正跟蕭溱確認到的。而且超讓蕭溱驚奇的是，這時已經成為出色少年小提琴手的英俊少年竟然會問蕭溱道：「你怎麼跟我的提琴老師同居在一起？」

蕭溱極度意外，不清楚霍以翎如何變成了蕭唯盛的提琴老師。

但是這件事情其實是從蕭唯盛小學二年級就發生了，那時，年齡才七歲的蕭唯盛口中那個新來的教他小提琴的帥氣哥哥就是霍以翎。

從那時候起，他就一直在教蕭唯盛拉琴，蕭唯盛能成長為一個出色的少年小提琴家完全是因為霍以翎的教導。

並且，不僅在小提琴這件音樂器材上，霍以翎教了蕭唯盛許多，在其他方面，霍以翎也都對他給予了只有優秀長輩才能帶來的悉心照顧與熱切關愛。

讓蕭唯盛成長了一個不管是外形與內在，都極具魅力的少年。

「我……」蕭溱在語塞一些時間後，終於向已經升上高中的蕭唯盛道出了自己與霍以翎的關係。蕭唯盛聽完後，並沒有表現得抗拒，反而是很欣慰原來這個世界上自己最喜歡的兩個男人竟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早就生活與相愛在了一起。

除了有些輕微責怪蕭溱一直將他蒙在鼓裏外，蕭唯盛一點都沒有說出過同性戀很噁心，或者兩個男人在一起生活很奇怪的話。

因為他很瞭解這是兩個什麼樣的男人。

如果不是因為愛，他們絕對不會因為其他的任何原因生活在一起。

蕭唯盛很懂事地表達了，念完音樂學校後，今後要到香港來，陪老師與父親三個人生活在一起的願望。

感到自己被蕭唯盛理解的那一刻，蕭溱覺得心裏焦慮的最後負擔終於卸下了。

以後，再也不會用什麼出差或者加班一類的藉口阻止蕭唯盛來香港看望他，也不用在蕭唯盛毫無預警來看望他時，將霍以翎殘忍地趕出門。

蕭溱曾恐懼於安排他們見面，無數次都覺得他們一定不會彼此接受。但是他們卻在好幾年前，就相互喜歡了。

這樣的情形下，霍以翎卻一直不與他提起這件事情，明明在照顧他的同時，將他的兒子也照顧了，竟然還在每次他為難地提起兒子的事情時，裝作滿不在乎地說，「無所謂啦，反正我也是個不討小孩子歡喜的人，就不要去自尋麻煩地讓唯唯討厭我了。」

霍以翎到底是個如何值得託付的戀人，蕭溱到這一天，才算是完全地瞭解到。

當日，霍以翎在結束香港分公司的工作，回到住處後，受到了超級優良的對待。在溫馨舒適的雙人床上，蕭溱第一次允許他一直留在蕭溱濕滑的體內，對蕭溱一夜無限制地撞擊到天亮。

霍以翎剛開始以為是如今比往常還要成熟能幹的自己對蕭溱更有吸引力的緣故。

幾年前，他提出要來香港工作的要求，當時，凱沃會社的社長兼最大股東，也就是他的父親霍庭沒有做任何阻攔，只是說了一句。「以後也請同樣地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霍以翎來到香港、為凱沃香港分公司擔任管理高層的幾年中，在以往還不成氣候的香港分公司快速發展，業務與業績一直呈雙位元數字增長，很快就成為公司的主流力量，這充分證明了他的能力。

帝王尺寸的軟床上，「好滿足……啊，舒服得要死了……」發洩完的霍以翎抱住自己的男人，發自內心地感歎。

長到那麼多歲，不管是工作還是戀情，霍以翎從來沒有這麼滿足過。

這些全部是因為被自己壓在身下的這個男人的功勞。

公司很多的業績，都是他在幫忙，而在私生活中，蕭溱也為他打點好一切。

不管從任何方面來看，蕭溱都是一個完美戀人。

「明天不想上班。明天還想將你這樣壓在身下狠狠佔有。」霍以翎貪婪地說。

「那是不行的……」蕭溱用教訓小孩子一樣的愛戀口氣回應他。

「怎麼不行？」

「因為我們不是野獸，是一定要工作的人。」

「說得好嚴肅，今天唯唯來過嗎？還好他來的時候我不在，不然就糟了。」

「嗯，還好你不在，不然就糟了。」

「你們聊了什麼？」

「他告訴了我關於他的小提琴老師的事情，我告訴了他關於我的同性戀戀人的事情。」

「咦？」霍以翎臉上出現沉迷於惡作劇的孩童忽然被老師抓中的調皮表情。

「謝謝你幫我好好照顧了他。我想，只是我一個人的話，我一定不會做到那種程度，讓他成長得那麼出色。」蕭溱由衷地感激霍以翎。

「抱歉，我以為你不喜歡我接近他，才對你作隱瞞的。實際上，在剛剛開始追求你的時候我就開始去他的學校看望他，接他放學，教他練琴，聽他告訴我關於你的每件事情……」

同居幾年的二人將彼此之間最後一個秘密全盤托出。

這段戀愛關係也就此變得完美地契合。

蕭溱將霍以翎當作了一個可以完全依靠與相信到最大極限的戀人。

霍以翎覺得此生能這樣佔有與守護著蕭溱下去就好。

夏天再來到的時候，蕭唯盛在自己的提琴老師與親生父親的陪伴下，坐飛機去了歐洲參加音樂比賽，在舞臺上獨奏義大利著名提琴家帕格尼尼的經典曲目『愛情場面』。樂聲如輕絲般細柔，如泉水般動聽，贏得全場觀眾的贊同呼聲。

為他歡呼的人群中，心思高傲的他只看見了兩張最美麗的臉，那是他的父親與老師。頃刻間理解到自己适才所彈奏的曲子所寄寓的意思。

一對彼此相知、相愛、相守的戀人約好了要永遠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就是最美的愛情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