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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夜不眠 (閨房,請進請進之1)》第11章
  第十章

  鬱子丹從夢境裡醒來,緩緩張開眼。

  顧青漪見到他終於清醒,欣喜得眼淚直流,她一直忍到現在才敢放任自己哭出來。

  「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快把我嚇死了!」

  他睇看她須臾,抬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又疲憊的再度闔上眼,他的心神仍陷在那場夢境裡。

  思及親生母親被太后張氏命人活生生絞死的事,一股怨憤充滿了他的胸口,他握緊掌頭,抑住供戾得想殺人的情緒。

  顧青漪握著他的手,被他狠狠一掐,痛得低呼出聲,「啊!」

  鬱子丹這才發覺兩人的手交握在一塊,急忙鬆開手,睜開眼看向她。

  顧青漪滿臉心疼的再握住他的手,「你是不是很疼?沒關係,你要是忍不住可以掐我的手。」她只希望這樣能多少替他分擔一些疼痛。

  她關心擔憂的眼神,仿佛一股暖泉注入他的心間,讓他充滿了戾氣的心頭暖了幾分,他將心思從那夢境中抽離,暫且不再去想。

  「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都傷成這樣了還叫沒事?」她抽噎著道,「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強,要是痛就叫出來,這樣會舒服一點。」

  「這點傷對本王來說真不算什麼,本王還曾受過更重的傷……」他話還未說完,就被她生氣的打斷。

  「這樣都不算什麼,那要怎樣才算重?是缺了一條胳臂、少了條腿嗎?你知不知道你全身上下有多少傷,我連想替你擦血抹藥都無從下手!你知不知道在你說要娶我之後,你的性命就不只是你一個人所有,我也擁有一半!你知不知道你傷成這樣我有多麼難過!那時我讓你別管我,你為什麼不走,弄成這樣,害得我嚇得魂魄都快飛走了!」

  顧青漪很氣惱他這麼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一股腦的把先前備受驚嚇的心情全都發洩出來,哭著吼他。

  鬱子丹在她說完後,抬手輕撫著她哭得淚漣漣的臉,她那一連串的「你知不知道」,令他眼裡那抹寒戾之色全都消融了,「讓你嚇著了,對不住,本王保證以後不會了。」

  她小心翼翼的俯下身摟著他的頸子,吸了吸鼻子,「以後要是我再叫你走,你一定要聽我的話。」

  他輕摟著她的背,肅聲正色答道,「這件事本王不能聽你的,要本王遇上危險時棄妻而逃,這種事本王做不出來。」

  兩人都還未成親,他就擅自把她定位在妻子上,顧青漪心中又甜又喜。

  他反問︰「你在遇上危險時,會棄本王而去嗎?」

  她毫不猶豫的答道,「不會。」因為若真遇上危險,連他都解決不了,那麼她八成也沒能力,所以不如就抱著一塊死吧。

  聞言,他深深的凝視著她,抬手按住她的後腦杓,低頭吮住她的唇瓣,在這一刻兩人締結下了生死不棄的盟約。

  他的胸口火熱得發燙,蕩開了一抹濃烈的情愫,深濃得仿佛他已渴求了她好幾世,終於在這一世達成與她相守的心願。

  顧青漪胸口也仿佛有股一直被鎖在心底深處的愛戀,此時此刻被解開了鎖,那洶湧的愛意傾瀉而出,瞬間佈滿心湖。

  她像只孤單許久的孤雁,好不容易尋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整個人、整個魂魄終於有了完整的感覺。

  在這頃刻之間,她明白了自己為何會來到這裡,不是她欠了他,也不是他欠了她,而是為了圓滿兩人前世的遺憾。

  正巧走進來的仇景仁與那名收留他們的婦人見此情狀,相視一笑,悄悄再退了出去,沒有打擾房裡的兩人。

  來到外頭,仇景仁撫著下顎笑道︰「看來王爺他們這也算是患難見真情了。」經過這次的事,想必兩人的感情會更加深厚。

  婦人也微微一笑,輕輕點頭。

  仇景仁接著向她道謝,「對了,還未多謝嫂子帶王爺回來療傷。」他才剛尋來,一開始他很為自己失算以至於令王爺深陷危境而自責,但方才見他們兩人如此親密,心頭的愧疚也消減了幾分。

  「這是民婦該做的,王爺當初為民婦申冤,報了民婦相公和孩兒的仇,有恩於民婦,能為王爺盡點心意是民婦求之不得的事。」

  這婦人就是當初郁子丹曾審過的滅門血案中,唯一倖存的被害人李尤氏。

  原本在大仇得報之後,她想跟著丈夫孩子一塊去了,幸虧仇景仁見她似是有尋死之意遂命人暗中跟著她,因此阻止了她尋短。

  後來她離開皇城來到這處村落居住,靠著採摘藥草維生,這才因緣際會救了鬱子丹他們。

  這時,趙總管與帶來的大夫跟著領路的村民也匆匆趕了過來。

  這下仇景仁不得不領著大夫進去打擾正在互訴情衷的小倆口。

  大夫為郁子丹診治後,說道,「王爺身上的傷雖多,所幸都未傷及要害,將養一段時日便能復原。這也多虧了這位小娘子用藥草及時止住了王爺的血,才沒讓王爺因失血過多傷了根本。」

  郁子丹看向那婦人,這才認出了她是李尤氏,輕輕向她頷首致謝。

  終於放下心的顧青漪,更是感激的握著她的手再三道謝。

  此時幾人渾然不知,此刻宮中為了鬱子丹的事正鬧得沸沸揚揚。

  深夜時分,皇宮大殿燈火通明。

  大炎國天子一怒,護衛宮中安全的大內侍衛全被關押起來,宮中安全換由駐守京畿的戍衛軍擔任。

  侍衛統領張直平此刻全身被捆綁著,狼狽的跪在大殿上。

  「聖上明監,末將絕無擅自調派侍衛前去狙殺寶慶王,定是有人假借末將的名義調派了人前往。」

  「你還想狡辯!」鬱澤端震怒,親自上前狠踹他一腳,「朕已查明此事是你所指使。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謀殺親王,你張家是想被抄家滅族了是嗎?」

  「不,聖上,此事與張家一點關係也沒有!」聞言,他驚恐的磕頭求饒,同時吐露實話,「這事全是大皇子命末將所為,末將也是迫不得已的,聖上饒命。」

  聽聞幕後主使之人竟是自己的長子,郁澤端一臉震愕,「你說什麼,這事是明全命你做的?!」

  「沒錯,是大皇子讓末將調派兩名大內侍衛前往寶慶王府擄走青依姑娘,也是他命末將派人設下陷講誘殺寶慶王,這一切全是他指使末將所為。」為了不拖累張家,張直平不得不將所有的事招供出來。

  鬱澤端沉怒的命令,「來人,將大皇子給朕綁來。」

  他所下的命令是綁來,因此當郁明全被帶到殿上時,身上正是被五花大綁著。早在聽聞皇上命人調來京畿戍衛軍,並將宮中所有侍衛全都關押起來時,他已心知肚明事情敗露,正驚惶的想著要怎麼脫身,可尚未想妥脫罪的法子,他便被戍衛軍給挪來殿上。

  跪在殿前,他尚未開口便被皇上狠狠甩了一巴掌,那巴掌重得令他磕破了嘴角,沁出血絲,他一抬頭,看到同樣被綁到殿前的張直平時,心裡一寒,明白張直平定是將自個兒給供了出來。

  「你這孽畜!」鬱澤端痛斥。

  「父皇要打就打、要殺便殺吧。」他一反平素溫文儒雅的神情,倨傲的仰著頭。

  在得知鬱子丹為了要迎羅青依為妃而觸怒太后,恰巧又逢國師坐化,此時父皇定然為國師之死而傷神,無暇顧及其他,他覺得這就是上天賜給他的絕佳時機。

  他盤算著若事情成了,父皇八成會認為這事是太后所指使,因為太后一向對郁子丹有成見,且兩人又剛因選妃之事而僵持不下。

  為此他特地找上了太后的親佷兒張直平,許以重金利誘他,兩人聯手一起設下毒計要狙殺鬱子丹。

  沒想到張直平這麼沒用,派去的大內高手連郁子丹都收拾不了,還讓事情敗露並將他給供出來。

  兒子的話令郁澤端火上加油,「你當朕不敢殺你嗎?」

  「兒臣從未妄想能有這般恩寵,因為父皇將所有的恩寵都給了皇叔,若是此時犯事的人是皇叔,您定會饒恕他吧。」他一臉不平的說出心中積累多年的不滿。

  郁澤端厲斥,「你還想同他比!當他在戰場上為大炎國拚殺時,你在做什麼?你在府裡頭抱著嬌妻美妾尋歡作樂;在他為擊退異族而身受重傷時,你在皇城裡擺席設宴款待朝臣、攏絡他們,你說你有什麼可以同他相比的?多年來是他鎮守邊關,屢屢擊退來犯的異族,才保住大炎國江山,他有功于社稷、有功於朝廷,而你做了什麼?指使張直平設下陷阱狙殺他!你這畜牲,朕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他痛心疾首的大罵。

  這些年兒子所作所為他都知曉,但因兒子未犯下大過,因此也睜隻眼閉隻眼,可沒有想到明全竟會如此容不下子丹,欲置他於死地。

  郁明全滿臉憤懣不服,「父皇,在您眼中皇叔是百般好,兒臣是樣樣壞,可兒臣才是您的親生兒子,不是皇叔,為什麼您就是偏寵他?甚至連大炎國的皇位都要傳給他!」他憤恨的質問埋在心裡多年的秘密。

  聽他竟說出這件連太后都不知道的秘密,鬱澤端驚愕的反問,「你是如何知道朕要傳位給他?」此密詔是他召大學士文濤所密立,除他與文濤,應無第三人知曉,除非文濤泄了密。

  「兒臣得知文大人好酒,幾年前得了一壇好酒曾特地送去給他,他見了那壇陳年老酒很高興,遂拉著兒臣當場了起來,後來他不勝酒力醉了,無意間將這事告訴了兒臣。」郁明全說完,接著怨恨的道,「兒臣不明白為什麼您寧可將皇位傳給皇叔,也不傳給自個兒的皇子?」

  知道父皇很看重文大人,因此他刻意結交,知文大人好酒,他時常尋些好酒送去文府,豈料意外從他那裡得知這個秘密,文大人酒醒之後全然忘了自個兒曾說過的話,他卻從此恨上了鬱子丹。

  聞知竟是文濤酒後洩密,鬱澤端又驚又怒,他霎時明白就是這件事埋下禍端,使得郁明全對鬱子丹嫉恨於心,欲除之而後快。

  他接著再想起一件事,質問郁明全,「之前子丹擊潰敵軍準備返回營寨時遇刺,此事是否也是你命人所為?」

  「沒錯,是兒臣命人去刺殺他。」郁明全坦承不諱,既然事情都已敗露,認一罪或是認兩罪已無差別。

  「你真是讓朕太失望了!」鬱澤端沉痛的閉了閉眼,痛心已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郁明全忿忿的反駁,「父皇,兒臣何嘗不失望,兒臣才是您的兒子,可您寧可將皇位傳給旁人也不給自個兒的皇子,哪怕是傳給其他幾個皇弟,兒臣也不會這般怨恨!」

  鬱澤端沒有想到那道密詔竟會帶來這樣的後患,令兒子如此耿耿于懷,鑄下大錯,他沉聲道,「你可知道朕為何要將皇位傳給他嗎?因為朕沒欠你什麼,可朕卻虧欠了他許多,而且也只有他才能保大炎國國祚綿延。」說到這裡,他恍然之間領悟到了國師另一句話的意思。

  他喃喃說道︰「日月當空不就是個明嗎?原來國師說會令大炎破國的人是你,他果真沒有說錯,要是真讓你當上了大炎國的皇帝,依你這品性,只怕大炎國不久就會招致滅亡。」

  看著跪在面前那滿臉憤恨的兒子,他已不再慍怒,而是徹底的死了心,鬱澤端擺了擺手,命令道,「將他們兩人打入天牢。」

  郁子丹與顧青漪經過一夜休養,翌日便回到寶慶王府。

  由於背後也有箭傷,因此鬱子丹側臥在床榻上看著顧青漪替他換藥,雖然她的手法很笨拙,往往會不慎扯動他的傷口,但他就是不願讓侍婢為他換藥,注視著她那小心翼翼又專注的神情,他心裡有股前所未有的滿足。

  好不容易敷好藥,再包紮起來,顧青漪一抬頭便迎上鬱子丹的眼神,他的眼裡此刻透著幾分柔色,嘴角也微微彎起。

  她輕籲一口氣,與他相視而笑,「我粗手粗腳的,有弄痛你嗎?」

  「沒有。」那點痛對他來說就像被蚊子叮似的,不算什麼。

  她在床榻旁坐下,握著他的手與他十指交纏,「你要快點好起來,我等不及想嫁給你了。」她想要明正言順的留在他身邊、守在他身邊。

  他喉中逸出笑聲,「沖著你這句話,本王定會很快康復。」

  「子丹,什麼事這麼高興?」過來探望他的鬱澤端走進寢房時正巧聽見他的笑聲,不禁訝異的出聲詢問。子丹的性子一向冷峻,他都不記得上次見子丹這麼笑是在何年何月了。

  見到他,鬱子丹帶笑的嘴角瞬間凝固,臉上露出一抹複雜的表情,扶著顧青漪的手下了床榻,朝他行禮。

  「臣弟拜見皇兄。」

  「奴婢拜見皇上。」顧青漪也隨後行禮。

  「子丹快起來,你有傷在身無須多禮。」鬱澤端快步來到床榻旁,扶他躺回床上。

  他昨夜已聽派去的人回來稟告過,他的傷勢並無性命之危,只要好好調養,約莫兩三個月就能完全痊癒,但此刻看見鬱子丹赤luo的上身和手臂上纏著層層的白布,不用詢問也能知曉當時的情況有多兇險。

  「多謝皇兄。」鬱子丹躺回床榻,垂眸斂目。此時他不知該以何種身分來面對他,尤其皇兄這兩個字現下叫起來格外刺耳。以前年幼不解世事,但如今他已不是當年那無知的孩童,他稍一推測便明白自個兒的母妃是因何而死。

  隱隱察覺到他的神態有些異常,鬱澤端以為是因鬱子丹身上帶傷的緣故,並未多想,說道,「子丹,朕已調查清楚是何人欲加害於你。」

  「是何人?」聞言,他抬起眼。

  「這事是明全指使張直平所為,朕已將兩人打入天牢。」

  「是他?!」鬱子丹有些意外,但再細想便又不覺得詫異了。這些年來郁明全表面上親近他,但暗地裡沒少對他使絆子,只是他不明白郁明全為何如此嫉恨他,甚至設下毒計來誘殺他。

  「這件事朕會給你一個交代。」太后與皇后為了明全的事先後來找他求情,可明全三番兩次想謀殺子丹,罪行重大,自己委實找不到理由饒了他,更何況國師還留下那樣的偈語,為了大炎國,更是留他不得。

  可不論怎麼說,他總是自己的親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明全犯下這樣的錯,他也心如刀割。

  「敢問皇兄,明全為何要設下此計來狙殺臣弟?臣弟雖然與他不睦,但應也未及如此深仇大恨的地步吧。」鬱子丹不解的提出疑問。

  「這件事說來朕也有責任。」鬱澤端自責的長歎一口氣,他揮手讓寢房裡的人,包括顧青漪全都退下。

  沉默半晌後,他才啟口說道,「國師坐化前曾對朕提及一件事。」

  兩個兒子手足相殘,他心痛不已,因此有些事也不想再瞞著他了,且依國師生前所言,縱使想瞞也瞞不了多久,與其等子丹想起那些事,他不如先坦白相告。

  鬱子丹沒有答腔,等著鬱澤端接下去。

  「那日你曾問過朕關於你十歲前的事,你沒有想錯,你確實不是因為受寒發燒而失去記憶,而是朕請國師封印了你的記憶。」

  「皇兄為何要這麼做?」他面無表情的詢問。

  「是為了……」才說了幾個字,鬱澤端便艱澀的說不下去,低下頭,歎了口長氣。

  見狀,鬱子丹接腔道,「是為了想讓我遺忘母妃被太后逼死之事,所以才請國師封印了我的記憶?」

  聞言,鬱澤端驚耗的抬頭,「你怎麼知道?」下一瞬,他恍然大悟,「你已記起所有的事?」

  鬱子丹頷首,「昨日臣弟重傷醒來後,便記起了以往的事。」面對著這位大炎國最尊貴之人,他的心情五味雜陳。

  鬱子丹不知該恨他還是該感激他。因為他,母妃被太后絞殺而死,但也因為他,保住了差點也一塊被太后除掉的自己,且這些年來他一直待自己恩寵有加,比那些皇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鬱澤端臉上流露出一抹愧疚,「國師曾提過那封印的效力無法長久,一旦他身故,封印也會隨之解除。你曾告訴朕,你幾年前便開始反復作惡夢的事,那時國師的身子已日漸衰竭,封印的力量想必也鬆動了,所以你才會反復作那惡夢,夢見你母妃死前的情況。」說到這裡,他的嗓音有些痦啞,停頓了須臾,接著問出一句話︰「你心裡可是怨朕?」

  鬱子丹緘默半晌後,才徐徐出聲,「臣弟不恨皇兄,臣弟怨的是太后。」他仍自稱是臣弟,而不以兒臣自稱,因為兩人註定永遠也不能將彼此的關係公諸於世。

  「你若有怨就怨朕吧,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朕,是因朕之故才害得你母妃慘死。」想起此生最愛的女子因他而慘死的情景,鬱澤端濕了眼眶,接著將自己與茹嬪過往的事告訴這輩子都無法在人前相認的兒子,最後歉疚道︰「是朕克制不了相思之情,把持不住自己,最終害得你母親香消玉須,這一切全是朕之過。」

  郁子丹心中原本對鬱澤端仍有些不諒解,但聽完他所說的話,心中那抹芥蒂徹底消失,因為他已從顧青漪身上體會到那種讓人不顧一切的深情摯愛,因此他能體諒鬱澤端對母親的那分情難自禁。

  他緩了緩神色,「皇兄是個賢明的好皇帝,相信母妃在天之靈也會感到很欣慰。」

  聞言,鬱澤端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淚來。茹嬪的死一直是他心中難以解開的心結,如今聽到兩人的兒子說出這樣的話,仿佛是她借著兒子之口,親口原諒了他。

  得知鬱澤端下令賜死郁明全時,鬱子丹去見了他最後一面他撐著重傷的身子,在顧青漪的陪伴下來到天牢。

  「你來做什麼,看我的笑話嗎?」看見他,郁明全冷著臉站起身,仰起下顎一臉倨傲,不想讓自己顯得太落魄。成王敗寇,他想除掉對方卻沒能如願,自個兒反倒落了個被賜死的下場,他已沒什麼好說的。

  顧青漪安靜的站在一旁扶著鬱子丹,關於他的身世,那天皇上離開後他便坦承相告了,因此她也知道他這次來見郁明全是為了何事。

  看著此刻猶如喪家犬的郁明全,她一點都不同情他,若不是他想謀害鬱子丹也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這正是所謂的自作自受,更何況因他之故還害死了王府裡那麼多侍衛,不處死他,怎麼給那些為了保護鬱子丹而死的侍衛們一個交代。

  郁子丹神色冷峻的徐徐啟口,「你可知道本王的母妃當年是因何而死嗎?」

  突然聽他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干的事,郁明全一愣,罵道,「你母妃怎麼死的幹我何事?」又不是他害的。

  鬱子丹沒搭理他,逕自再道,「本王親眼看見她被太后命人用白綾活活絞殺而死。」

  聞言,郁明全有些訝異,旋即冷笑道,「那又如何?」

  「你可知道太后為何一直對我異常嚴厲?本王明明比你還年幼兩歲,可幼年時太后要求本王的課業卻是你的三倍之多,若是達不到她的要求,她便嚴厲的處罰本王。」

  郁明全橫眉豎目,沒好氣的道,「難不成你今天是專程來找我抱怨太后的事?」要是鬱子丹是來奚落嘲笑自己,他還能理解,可說這些幹他什麼事?又不是他要太后苛待他的。

  「太后如此不待見本王,只因本王是茹嬪與皇兄所生之子。」鬱子丹目光冷冷的,將這個秘密告訴郁明全。

  郁明全驚愕得一時會意不過來,須臾後才瞪大眼,「你說什麼?!你是茹嬪與父皇的兒子?!」

  「沒錯,本王與你乃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你、你……這怎麼可能……」他一直嫉恨父皇偏寵這位小他兩歲的皇叔,還怨他寧願將皇位傳弟也不傳子,結果他一直嫉恨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弟弟?!

  「本王沒必要騙你。」

  郁明全震驚的看著他。

  鬱子丹不疾不徐的接著再說道,「本王來見你,只是想讓你在死前明白皇兄為何偏寵本王,那是因為他對本王心存愧疚,想彌補本王。」說完這些話,他在顧青漪的扶持下緩緩走出去。

  郁明全在他離去後重重跌坐在地,原來他嫉恨了這麼多年的人,竟然與他是同父所出的兄弟!

  他覺得這一切太荒唐可笑了,忍不住大笑出聲,笑到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最後那笑聲竟還帶著嗚咽的啜泣。

  當晚,他便在天牢自縊身亡。

  接獲消息的鬱子丹看向陪在他身邊的顧青漪,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本王這麼做太殘忍了?」

  她搖頭表示理解,「我知道你是為了想保護聖上,不忍他背負賜死親子之事,因此才將實情告訴大皇子,而且我覺得大皇子也有權得知真相。」

  他將她擁進懷裡,兩人依偎在一起什麼話都沒說,卻能感覺到彼此的心也是那麼親密的偎靠在一起。

  片刻後,鬱子丹想起一件事,「在我受傷昏迷不醒那時,似乎聽見了你的歌聲,那音律很動聽,你能再唱一次嗎?」

  顧青漪笑著答應,「好。」

  她在他耳畔邊輕吟淺唱——

  背靠著背坐在地毯上聽聽音樂聊聊願望

  你希望我越來越溫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說想送我個浪漫的夢想

  謝謝我帶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輩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講你就記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

  留到以後坐著搖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直到我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

  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裡的寶

  兩個月後,鬱子丹身子康復了,同時也訂下了兩人的婚期。

  本來極力反對兩人婚事的太后,因為郁明全的死,心灰意冷之下放手不再插手管這件事,因此顧青漪不需要再為了抬高身分隨便去認個義父。

  喜事一傳出,張琴煙立即登門來找顧青漪。

  「我哪點不如你,他為什麼偏偏挑上你這個低賤的宮女,也不看上我?」她滿臉的怨嗔不平。

  顧青漪臉色平靜,面帶笑容的答道,「這你都看不出來嗎?王爺他會挑上我自是因為我比你優秀太多。首先,你會唱歌嗎?你會譜曲嗎?還有,我不會狗眼看人低,動不動就罵人低賤,仗著比別人會投胎就自以為高人一等,看不起比自己身分低的人。」

  張琴煙被她譏諷的話氣得臉色乍青乍白。「你敢諷刺我!」

  「我沒有諷刺你,我說的是實話。你何不想想,若是去掉你張家千金的身分,你還有什麼?那時你也不過跟其他人一樣只是個普通的平民百姓而已,與我有何不同?」

  她的話令張琴煙想起先前小叔因刺殺寶慶王而遭處死,而張家也受到牽連,張家所有在朝為官的人全都被削官去職,沒有了官職和爵位的張家,如今的地位的確幾乎與平民百姓無異。

  「你、你……你欺負人!」思及家中前陣子的變故,再想到心上人要娶別人,她悲從中來,忽然嚎啕大哭起來,「我已經夠可憐了,你還這樣欺負我!」

  顧青漪傻眼的看著她,「是你自己先跑來罵人,還惡人先告狀。」

  「我才不是惡人,你搶走了我最喜歡的人,難道我還不能罵你幾句嗎?」

  「難道只准你罵人,還不准別人罵回去?」

  「不准!」張琴煙哭得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你也太霸道了吧。」嘴裡雖然這麼說,顧青漪還是遞了條手絹給她,讓她擦去那些眼淚和鼻涕。

  她捏著手絹擦臉,委屈的道,「你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你都贏了我還不讓我罵兩句。」

  顧青漪無奈的翻了個白眼,覺得張琴煙就是個被寵壞的女孩,再跟她說下去也沒結果,「你已經罵過我了,可以走了吧。」

  「你這是在趕我嗎?」張琴煙忿忿瞪她。

  「對。」顧青漪直言不諱。

  「你真是可惡!」她跺腳嗔道。

  「我就是這麼可惡,你不想看就快走吧。」成親有很多繁瑣的事要忙,她沒空應付這姑娘。

  「你、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待王爺,要是讓我知道你對王爺不好,我一定來找你算帳。」張琴煙氣憤的扁著嘴,說完便拿著手絹旋身跑走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顧青漪忽然覺得張琴煙沒那麼討人厭了。

  這時,瞟見朝她走來的鬱子丹,她揶揄道,「想不到張姑娘對你還挺癡情的,你有沒有一點點感動?」

  他摟著她的肩,在她微揚的小嘴上落下一吻,「別人的癡情對本王無用,本王只要有你的就足夠。」

  她依偎在他懷裡,那雙水亮的丹鳳眼笑得彎成了月牙。情話不在多,只要真心實意的一句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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