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叔,什麽情況?”
“回禀小相公,夫人脈象似乎沒什麽特別,請容在下再診診。”
“徐嬸,這婆娘吐了半天,吐出來的只有胃汁和膽汁,全無食物殘渣,她吃飯還是用聞的?”
“是的,夫人還是只喝我們特制的人參水,食物仍然用聞的。”
“這沒腦子的笨婆娘若想用這法子餓死自己,你們就給老子硬塞,老子就不信她真能把自己餓死!”
在衆人的低語討論聲中,幽幽由昏迷中蘇醒的辛追雪,發現自己又躺在那輕軟無比的床榻上。
感覺到有人在把她的脈,她習慣性地動也不動,聽著屋內又響起相起雲不耐煩的低沈嗓音。
“算了,那點破脈就不用再把了,估摸是有孕了。小娟,照過去老李開的方子,到藥鋪抓點安胎藥過來,老子要去睡了!”
咦,她有孕了?不是吧!
難不成相起雲在婚前就“強”過“她”了,“她”才會在明明有情人的情況下先委身下嫁、保全名節,然後再自缢報複,順帶對真正鍾情之人以死明志?
還是他是在大婚當夜“強”了她,受不了這種淩虐、侮辱的她,才會憤而自缢?
“這……”怪的是,聽到相起雲的話,小娟的回應竟莫名有些尴尬。
“怎麽,安胎方子丟了?那讓老李再——”
“咳……小相公,夫人還是名處子。”未待相起雲將話說完,辛追雪便聽得李叔輕咳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處子?!”
“是的,小相公。”李叔又咳了一聲。
在聽聞辛追雪還是處子之時,相起雲的嗓音難得詫異了。
其實,辛追雪更詫異。
她詫異的是原來相起雲並沒有碰過“她”,更詫異他在明明沒有碰過“她”的情況下以爲她有孕,居然毫不在意孩兒的爹爹是誰,更不以爲忤的想法子要給她安胎!
他其實好像不如《小報》上說的那樣敗德呢。更何況先前她吐了他一身,吐得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可他居然半句都沒提,更沒抱怨,也沒揍她……
“算了,老子要去睡了。對了,徐嬸,把它當寶的那幾本破冊子收拾好,省得這臭婆娘醒來後又煩人的尋死覓活。”
“是的,小相公。”
在辛追雪已無大礙且依然不動聲色的裝死情況下,相起雲先行離去,而後李叔與小娟也各自去忙,僅留下一個徐嬸照看著她。
“徐嬸,今日的《聞報》到了嗎?”
看了看天色,又等了好久,在終于沒人盯著自己的情況下,辛追雪緩緩坐起身問道,然後發現原本背著她小心將那幾本書寫冊子整好、放在她案桌上的徐嬸被她嚇得驚跳了一下,手中的冊子更全散落地上。
“……抱歉。”
知道自己嚇著人了,辛追雪靜默了半響後不太自在地說道。她的不自在並非拿喬,而是她覺得自己好像並不擅長與人日常交流,說話時機總拿捏得不太好。
“到了,夫人,我這就給您拿來。”
早由相起雲處得知辛追雪失憶的徐嬸,望了她一眼後,轉身向外走去,將《聞報》拿給了她,然後在她專心閱讀之時,愈發覺得自己的推斷比起老李與小娟來說,決計正確多了--
如今坐在床上的辛追雪,絕不是像老李說的,是原本就存在,但由于承受不了現狀,更爲逃避現實壓力,所以出現第二人格;也不是小娟天真以爲的簡單失憶;根本就是一個陽壽未盡的魂魄,在辛追雪上吊自缢後進入了她的體內,簡單來說,就是“借屍還魂”!
誰人都知道,貴爲“京畿第一美”、現年十九歲的辛追雪從小錦衣玉食、飽讀詩書、才色兼具,但她不僅眼高于頂,個性又好強,對下人更從沒好臉色,平常想由她嘴裏聽到“抱歉”二字,簡直有如登天之難。想當初送她入洞房時,小娟只不過不小心踏了她的衣角,就被她賞了兩巴掌。
但根據自己這些日子的近距離觀察,她發現如今的辛追雪跟過去完全不同,不僅作風習性詭異,應對進退更是慘絕人寰,老以爲不睜眼就沒人發現她醒來,更連被當成鬼的事都弄不清楚。
這個辛追雪,個性天天真真、純純淨淨,對事物充滿了好奇,凡事喜歡悄悄聆聽、靜靜求證,特別害怕無所事事,那雙眼眸更是如水晶般清澈,最重要的是,在聽了、看了那麽多關于她家小相公的惡形惡狀後,她看著他的眼神,並沒帶著一絲先入爲主的厭惡。
感覺是個個性不錯的魂魄呢!
若這位“夫人”真能這樣保持下去,不再被別的魂魄篡位,搞不好她家這個她打小看到大,睡不飽時火氣與起床氣大得駭人,更以自己的臭名聲爲榮、爲樂的小相公,因娶進第四名正妻而登上小報的機會,應該可以小些了……
在徐嬸滿心期待之時,辛追雪卻因看到了《聞報》的頭條而整個愣住,因爲那名昨夜出現在辛府內的丫頭——死了。
想起昨夜自己那股無端升起的惡寒,辛追雪急急追看著內文,卻發現《聞報》竟因爲有人見到相起雲的馬車由死者出事地點附近走過,而咬定那名跌落水塘致死的女子,死因絕對與相起雲的相逼有關,過程還寫得像親眼目睹一般!
這什麽跟什麽啊,完全沒有證據,怎可如此信口開河?
先不論扯上相起雲是不是想多賣幾份報,那女子之死真是意外嗎?又,整篇報道中,爲什麽全沒有提及那名鷹鈎鼻男子,也完全未提到女子身上該有的五百金?
她雖尚不明白女子因何而死,但不該是這樣的,這報導完全不對!
不明白爲何自己如此糾結在這篇不公允的錯誤報導上,但辛追雪難得的一個下午都沒睡,仔細翻閱著“她”過去寫的小冊,發現其中的確全是“她”訴諸相思,抑或抒發輕怨幽思的詩文,卻古怪的半字都未提及情人之名!
瞪著那篇報導,以及那幾冊根本派不上用場的心情日記,辛追雪經過不斷思考,終于在戌時一咬牙,問清徐嬸相起雲確實在府中睡覺後,默默來到了他的房前。
輕敲了兩聲,無人回應。
再敲兩聲,依然無人回應。
在房門前站了半天,自覺敲了門,應已算打過招呼的辛追雪,輕輕推開門進入房中,望見屋內大大的床榻上躺了一個渾身赤裸、僅用薄被覆住下身,雙手抱著枕頭趴睡,且睡得沈沈的男人。
徐嬸方才特意提醒她,說“小相公睡起覺來不能吵,否則他會殺人”,所以辛追雪乖乖坐在榻旁,等他起床。
由于等待的過程著實有些無聊,她先是好奇打量著屋內的物品,在發現屋內除了那張大床,真的沒有太多物品可打量,而她已來回打量了二十次,閉著眼都能說出所有物品的細節後,她只好打量起屋內最後一個還未打量的--床榻上的男人。
辛追雪沒法追溯自己以前是否看過男子睡覺,但她不否認,不說話、不皺眉、不沈著臉、不眯眼更剃去一臉胡渣的相起雲,還挺賞心悅目的。
濃濃的眉、挺挺的鼻、深深的眼窩、堅毅的唇讓他看起來陽剛味十足,而閉著眼時長長的睫毛與睡得憨沈的臉,讓他比醒時感覺柔和、舒服、好親近許多。
由于他是趴睡,她看得到他健壯的手臂與精健的背脊,也看得到他腰間結實的肌肉。但他的下半身被薄被所遮,因此她只能看出他的腿很長,以及臀部的形狀。他的臀,不僅形狀優美,看起來還很結實有彈性,令人莫名興起一股想戳戳看、是不是真那樣有彈性的衝動……
“婆娘,就你這身子骨也想爲民除害?!”
當身子突然被人一扯並壓制在身下、徹底動彈不得時,辛追雪聽得頭上方傳來一個含著睡意八分,但怒意十二分的低沈爆氣嗓音。
“我……見過那名女子。”
從不曾被人如此強力壓制住的辛追雪,一邊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去戳相起雲的臀部,一邊更震撼著他精猛的力道與駭人的起床氣,然後在幾乎喘不過氣時,期期艾艾說道。
“什麽狗屁勞什子女子?!”將臉湊到辛追雪小臉前,相起雲的神情跟嗓音更駭人了。
“今日《聞報》上說意外跌入水塘致死的那名女子,她死前我見過她……”
當相起雲陽剛的俊臉在自己眼前那樣近,近得他的唇幾乎與她的相碰,在感覺他堅實、光裸的胸膛擠壓著自己渾圓雙乳的古怪暧昧,聞著有他身上傳過來含著淡淡香皂的男人味,辛追雪有些不自在的瞥過小臉,並奇怪著自己臉上的微微灼熱因何而來。
“那你跟《小報》說去,別來妨礙老子休息!”大吼一聲後,懶得再多說什麽廢話,只想好好睡上一覺的相起雲直接由辛追雪身上翻下,轉過身去直接拉來枕頭蓋在自己耳上。
“你是……京畿路副提點刑獄司。”當相起雲離開,辛追雪松了一口氣的說道,語氣稍稍有些遲疑,但相當認真。
雖然不是太了解相起雲平常究竟在做些什麽,但她知道他是副提刑官,而據她所知,提刑官專管這種命案。正因爲此,她才會在考慮了一下午後來跟他說這件事。畢竟人命關天,錯責與錯縱都是不好的。
“老子不是!”
“抱歉,那是我弄錯了。”
在一聲震耳欲聾的暴吼聲後,辛追雪雖不太明白相起雲明明是副提刑官,卻爲何要說自己不是,但既然他不管這事,她確實不該再吵他。
以著比平常更小心、輕微的動作,辛追雪由榻上爬起向外走去,但走著走著,她又忍不住小小聲問了一句,“請問……你知道怎麽跟《小報》接頭嗎?”
之所以這樣問,是由于剛剛相起雲的話提醒了她,向來與《聞報》死對頭的《小報》,應該會對這個話題感興趣。
“每夜醜寅交會時,你站到巴奈橋右邊數來第三根橋柱旁,向天高喊‘天王蓋地虎’,自然就會有人來跟你接頭……滾,不然老子立刻強了你!”
猛虎咆哮,約莫就是這等模樣了。
相起雲的回話雖暴躁至極,但原只是想碰碰運氣的辛追雪,沒想到他會真的知曉,還告訴了她。牢記他的話後,她輕輕打開門向外走去,又想起應該向他道聲謝,“謝謝。”
“滾!”吼完這一聲,在終于再無人聲的全然甯靜中,相起雲安穩地睡去。
只不過睡著睡著,屋外不知何時下起暴雨,被雨聲驚醒而煩躁的他突然猛一個翻身,穿上衣裳直接去至徐嬸處——
“那婆娘幾時出的門?”
“約莫醜時。”徐嬸有些納悶相起雲怎會起的這樣“早”,但還是如實告知。
醜時?她該不會信了他被吵醒時胡亂吼的話吧?
應該不會吧?正常人都不應該會相信那種一聽就是胡說八道、胡言亂語的話吧……
“小娟跟上了嗎?往哪個方向走?”望著屋外絲毫沒緩和的雨勢,相起雲因長期睡眠不足,以至時刻都呈現凶神惡煞般神態的俊顔,竟難得出現了一抹無奈。
“跟是跟了,向巴奈橋方向,但夫人高明的藏身技您比誰都清楚,所以不保證小娟跟得到終點。”
聽著相起雲的話,再望著他臉上的神情,徐嬸真的超好奇辛追雪去了他房裏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就算不知道,光靠想象,也絕對是場好戲哪……
徐嬸的回答令相起雲就算再不願,也只能認命頂著雨向外走去,因爲那傻婆娘現在應該、真的,在巴奈橋右邊數來第三根橋柱旁,一個人對天喊著“天王蓋地虎”……
在夜雨中望著巴奈橋右邊數來第三根橋柱旁,那舉著傘、水淹及膝都不知道移動一下的小小身影,相起雲一方面惱著自己的胡言亂語,一方面更惱著那個臭婆娘的呆傻。
真當自己是“抱柱之信”的主角不成?就不會換個位子站嗎?
一個飛身,一身蒙面黑衣的相起雲先將辛追雪抱至平坦無水的第五根柱子旁,才與她背對背的分別站在柱子兩邊。
“說。”
“風王、龍王……不對,是……天王蓋地虎。”不知來人究竟是不是《小報》的接頭人,但辛追雪還是連忙說出接頭暗語。
聽著那認真、卻已冷得的發顫的弱弱嗓音,相起雲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但他什麽話都沒多說,只是先將兩個熱騰騰的包子硬塞到她身旁。
“這是……”雖拿住了那兩個包子,辛追雪卻納悶這是要做什麽用的。
“當我《小報》線民的規矩。敢吃下這包子,才代表有誓死成爲我《小報》線民、並對自己所言負完全之責的承擔。”故意變了個古怪嗓音的相起雲信口胡謅著。其實她只是想讓這面對食物只聞不吃的臭婆娘往肚子裏塞點東西,畢竟讓她活著是他的絕對目標。
“噢,好。”雖實在不明白爲什麽食物不能聞聞就飽,也真不愛吃什麽包子,但完全不疑有他的辛追雪爲了對自己的言論負責,努力一小口、一小口地,將那兩個溫熱包子硬吃下肚去。
“我吃完了。”
“我不會問你是誰,也不會問你如何得知你現今要說的事。好,你可以開始說了。”
“《聞報》上說的那名意外跌落水塘致死的女子,她死去前一個時辰,也就是子時,我曾在辛大將軍府裏的辛小姐房內見到她,她當時並不是一個人,而是與另一名鷹鈎鼻男子一起。”
聽到對方不會問自己是誰,又是如何得知此事,辛追雪心底著實松了口氣,因爲若對方問起來,她還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們在那裏做了些什麽、又說了些什麽?”
相起雲雖早知曉那夜辛追雪去了辛府,還取回了幾本她自己的日記,但他還真沒料到她可以這麽冷靜、清楚地描述細節,也讓他不禁懷疑,她這麽做的目的究竟爲何。
可以這麽說,對于辛追雪所稱的“失憶”,他乍聽之下確實半信半疑。信的是,這個辛追雪在個性及行爲處事上,真的與過去的“辛追雪”判若兩人,畢竟她就算是裝,也不可能逃過他的法眼,因爲他曾在小娟跟丟她三次後,親自跟蹤過她多回,而那麽多次裏,她依然古裏古怪,沒有露出半點破綻。
而疑,則是疑她根本就不是辛追雪,而是辛追雪找來的替身。但由于老李仔細檢查過,又鐵口判定她絕不曾動過易容改顔之術,所以到目前爲止,他傾向于相信老李“第二人格”的說法,至于她體內的兩個人格會不會互通有無,這就有賴時間判定了。
“那名女子是辛小姐的近身丫鬟,他們在找一顆辛小姐擁有的翠碧石,因爲那名男子的老板願花五百金收購那顆翠碧石。找到石頭後,那名男子便要女子隨同他去領錢,之後,女子便死了。”
聽到相起雲的問題,辛追雪又繼續答道,然後發現自己肩上不知何時被覆上一件黑色有些微濕,但卻暖暖的披風。
“翠碧石?”聽到這三個字,相起雲眼微微一眯。
匆匆浏覽過《聞報》,再由辛追雪的說法聽來,這件命案確實有他殺嫌疑。
最重要的是,這玉石其爲珍貴,城裏擁有的人並不多,而他,相當熟悉其中一人。
“是,據那丫鬟揣測,這顆石頭是……”原本只是順著相起雲的話往下說,但說著說著,辛追雪卻停下了口,然後有些懊惱自己的多嘴。
畢竟定情物這種事極爲隱私,她著實不該將它說出口,特別這話還極有可能令相起雲再度登上《小報》頭條,成爲他虐殺第三任正妻的最好理由及說詞。
就在她略略懊惱之際,耳畔卻傳來那個古怪的嗓音——
“是辛小姐的地下情人送給她的定情物。”
相起雲當然知曉“辛追雪”有個地下情人,當初若不是她的地下情人遲遲不肯娶,致使她蹉跎了婚期,再加上老父已無權勢,朝中具野心的才俊們雖依然垂涎她的美色,卻都因娶她完全無益于個人晉升而不肯娶她爲正妻,她才會直至十九歲都未出閣。
若不是過去高傲、目空一切的她,受盡曾被她瞧不起的衆人嘲弄,再加上老父遺願,她決計是不會答應與他的婚事的。
至于她選在大婚之夜自缢,是因當真不想活了,可又傲得不想讓人知曉她不想活,所以欲將這罪名栽給他,抑或還有其他特殊原因,雖還有待考證,但這一切過程他比誰都明了。
其實,他一度曾懷疑她的地下情人極可能是自己的兄長相初雲,畢竟衆所周知,大相公向來多情,可又絕不可能再娶或納妾。
如今看來,這事情比他想象的複雜多了。既有人願花五百金拿回那顆玉石,就表示此人不願自己地下情人的身份曝光。爲何不願?這問題相當值得深思。
此外,若那丫鬟確實是因知曉那顆翠碧石是“辛追雪”的情人送的才遭人滅口,那麽難保有心人不會故意將這事牽扯到他兄長身上……
“是……”沒想到《小報》的接頭人早知道這事了,辛追雪呐呐答道。
“你爲什麽要把這事告訴《小報》?”思考了半響後,相起雲緩聲問道。
由她走入他書房急急想告訴他這件事那刻起,他至今仍想不明白,就算此事是發生在辛府丫鬟身上,但她如此執著要讓這件事曝光的理由究竟何在?
“我、我只是覺得,《聞報》在完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便指責他人、胡亂報導,這是不對的……更覺得若那女子真是被人傷害而失去了生命,必須有人還她個公道,那個傷害她的人也必須明白,傷害人是一件不對的事,他得爲自己做過的錯事負責。”雖有些詫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辛追雪還是在仔細想過後這麽回答。她表達得或許不夠完整、清晰,但她真是這樣想的。
“若真是小相公幹的呢?”沒有想到辛追雪的想法竟如此單純,相起雲半信半疑地問道。
“他……他應該沒空。他那時忙著照顧……某人。”
想起自己把相起雲吐了一身,而他不僅沒發火,還將她帶回府裏妥善照料,辛追雪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她覺得在跟相起雲有仇的《小報》前,她至少得將他做過與沒做過的事清清楚楚說明白,別讓《小報》藉此機會拿他做文章。
“若你已說完,今夜到此爲止。這是線民費,拿好。切記,賣給我《小報》的線索不可二賣。”
聽著她語氣中的內疚,相起雲又好笑又無奈地將一張銀票塞至她冷冷的小手裏,只希望她快些回府,別又受了風寒給大夥兒找麻煩。
“我明白。”辛追雪先是很嚴肅地點了點頭,突然又接著說道,“不過,我可以不要這張紙嗎?”
“嗯?”聽到這話,相起雲習慣性地皺起了眉。
這婆娘又怎麽了?都如她意聽她說完,她拿錢走人不就得了。到底磨蹭些什麽!
“我什麽都不要……但想當《小報》的固定線民,可以嗎?”
將那張不知究竟可以幹嘛的紙往旁邊塞去,辛追雪很認真地說著,真的很認真,因爲她發現,由醒來至今,她幾乎虛無的心好像因做了此事而充實了些,若她繼續做下去,心中或許便再不會有那股令人難耐、內疚的無所事事感,並且,不知爲何,她對這樣的工作真的很感興趣呢。
這婆娘在搞什麽鬼?!當線民上瘾了,還是另有他圖?
聽到辛追雪的話,相起雲真是半狐疑半無語。
“我……雖然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我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可以不被人察覺而聽到、看到許多事,我相信這能力對除了與小相公相關的事外,向來要求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的《小報》來說,是可以提供一定幫助的!”當相起雲半天沒搭腔時,辛追雪急急說著。
“好吧。往後接頭時間不變,但改爲三日一回,地點則改在東城城隍廟,廟中大城隍塑像後。”
與生俱來?得了吧,過去的“她”哪有這變態能力啊!
雖然完全不明白辛追雪爲何如此積極自薦,但眼見雨愈下愈大,那小小的影子更是顫抖的愈來愈厲害,再想及或許如此一來,自己也可以近距離觀察她體內兩個人格的相互影響性,不僅確保自己兄長安全,也確保她能好好活著,因此相起雲思索了半晌後,終于點頭同意,只是改換個地點,以免下回這個笨婆娘真把自己淹死。
“好。”聽到對方終于答應,一想到自己往後總算有事做了,辛追雪真的安心不少。
盡管如此,她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須先問清,“但若有像這回的突發重要事件呢?”
“在城隍塑像後貼張寫著‘急急如律令’的字條,當夜就會有人與你接頭。”面對著異樣認真的辛追雪,相起雲忍不住又開始胡謅。
辛追雪的這第二人格真的是太與衆不同了,讓人有種想生氣都不知道該如何生氣起,更莫名就想捉弄她之感。
“我明白了,謝謝,那大後夜東城城隍塑像後見。對了,這位……天王蓋地虎兄台,天雨路滑,回程請多加小心。”
順利結束今夜的接頭工作,辛追雪將身上的披肩取下疊好後,旋即撐著小傘融入一片黑暗中,獨留下再忍不住笑出聲的相起雲。
老天!她該不會以爲他的名字真叫“天王蓋地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