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忌日
隨著時間的推移,良妃在宮中的地位以及影響力越來越朝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讓早有準備的晏殊樓都為之震驚。只是現在時候還早,晏殊樓還沒有打算去動手對付良妃。他要等,等到天子將良妃高高捧起,端上天頂時,再讓良妃重重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而這一日,即將到來。只因後位懸空,太子之位無人繼承,大臣們屢次上諫,請求天子再立皇后與太子,這諫言一起,天子定會受到大臣的影響,再立新後與太子。
而過段時日便是賢妃的忌日,晏殊樓打算借此機會,先一步對付良妃。
這一日下朝,晏殊樓就匆匆地去獸閣找晏昭其了。晏昭其平日野性慣了,不好好讀書,反倒喜歡東奔西跑地到處去玩,玩遍了就去找嗷唔,像匹脫韁的野馬,肆意闖蕩。但勝在他腦子聰明,學東西學得快,晏殊樓起先還管他,後來也不管了,只要他不落下功課便成。
一入獸閣,晏殊樓便見晏昭其懶洋洋地躺在嗷唔的背上曬著太陽,嘴裡吐著熱氣,正享受著宮人喂來的冰糖水。
「皇兄!」聽到人聲,晏昭其高興地翻身而下,三兩步蹦到了晏殊樓的懷裡,蹭來蹭去,「皇兄,你今日下朝好早。」
「這還早,太陽都曬到你肚皮了!」晏殊樓戳著晏昭其有些圓滾的肚子,「昭其你胖了!」
「才沒有呢,」晏昭其捂著自己的肚子偏過身去,揉了揉,發覺好似還真有些肉,又不好意思地笑開了,「好像……還真長肉肉了……」
晏殊樓哈哈大笑,將晏昭其抱起來,給他拭了拭汗:「你成日只知道玩,今日做功課了麼?」
「做了!」晏昭其拍拍胸脯,對著蹭過來的嗷唔道,「嗷唔作證!」
「嗷唔?」嗷唔不知道小主人叫自己做什麼,覺得好玩就雙足一立,趴到晏殊樓的肩頭蹭了幾蹭。
「嗷唔別亂舔別亂舔!」晏殊樓拍開了那個毛茸茸的大腦袋,按住它不准它亂動,「昭其你也別玩了,皇兄有件事想麻煩你。」
「皇兄什麼事,儘管說,我一定幫你辦到!」
「這個東西,」晏殊樓將將一物從懷中緩緩掏出,按到了晏昭其的手裡,「過幾日,母妃的忌日你找個機會,交給父皇,至於理由,你便如此說……」低聲竊語掩於耳畔,晏殊樓話音道盡時,晏昭其已經明瞭的點了點頭
。
晏殊樓親暱地蹭著晏昭其滑膩膩的臉蛋,揉了揉嗷唔的毛髮後就告辭離去。
而晏昭其則握著手裡還沾著晏殊樓熱度的東西,奇怪地摸摸腦袋:「嗷唔,這東西皇兄不是拿走了麼,為何還讓我拿給父皇呢?」
「嗷唔?」嗷唔歪著腦袋不明所以,湊過大腦袋過去一看,伸爪子又摸了摸,不知道這古怪的東西是什麼。
晏昭其將東西放入懷中,抱著嗷唔道:「嗷唔,過幾日便是母妃的忌日了,父皇會去看母妃麼?不過,現在父皇身邊有良妃了,應該不會記得母妃了罷……嗚。」孩子的想法純真,他們不知道大人複雜的心思,只單純地想知道,誰會關心誰。
不過,天子沒有讓晏昭其失望,數日後,賢妃的忌日,天子主動去了賢妃的陵墓祭拜她。晏殊樓早早就在此,連同杜明謙、晏昭其一同祭拜母妃,看到天子到來,三人訝然一瞬,就齊齊給天子行禮。
前生時,賢妃忌日天子都會到來祭拜,但那時沒有良妃的存在。如今有良妃在旁,天子還來祭拜這不知被遺忘到何處的賢妃,便讓晏殊樓感到驚訝了。
天子卻沒解釋什麼,表情肅然,不知心底是何想法,著人將祭品奉上,同晏殊樓三人交代了幾句,便以公務繁忙為由,轉身離去——前生的他也是如此,淡淡地過來,又不帶風塵地歸去,好似他的到來就是暖風一過,只留下不過一瞬的暖意。
這一次,晏昭其卻不讓他走了。他哇地一聲放聲大哭,嚇得天子站住了腳,趕忙回頭看寵子究竟怎麼了。
「昭其,怎麼了?」溫柔的腔調同平日嚴肅的帝王形象大相逕庭,天子撫摸著晏昭其的腦袋,「父皇在這呢。」
晏昭其偷偷給擔憂上前的晏殊樓使了個眼色,晏殊樓會意,也跟著裝模作樣地安慰:「好端端的怎麼又哭了,同皇兄哭便罷了,如今還在父皇面前哭,你醜不醜!」
「嗚哇,」晏昭其哭得更大聲了,一徑埋入了天子的懷裡,抽噎著道,「父皇我想母妃,我想母妃,母妃為何都不回來看我。皇兄說他前日夢到了母妃,可我卻夢不到,父皇,母妃是不是不想我,所以不來看我了。」
天子一怔,心一抽一抽的,疼得扎人。懷中的晏昭其就像是一塊重石,壓在他心口,憋得難受,他溫柔地問道:「你皇兄夢到了什麼?」
晏昭其揉了揉哭紅的眼睛,軟軟地回道:「我不知道,嗚,是剛剛皇兄同皇嫂悄悄說話時我偷聽到的。父皇,母妃不來看我,是不是因為我不乖,以後我好好讀書,父皇你讓母妃回來看我可好。」
天子心頭一哽,給晏昭其擦了擦眼淚:「好,父皇哪一日夢到你母妃,便同她說。」
「嗚,不要,父皇才不會夢到母妃呢,父皇心裡都沒有母妃了,母妃也不會找父皇。父皇,你不要母妃了,你把她還給我好不好,我想母妃,好想好想。」
天子卻長久的沉默了,屢次啟唇,但話好似黏在了舌根裡,怎麼都出不來。最後,他語重心長地歎了一聲,搖首道:「昭其,大人的事你不懂。不管你懂不懂,你都要記得,」他緩緩蹲下,與其平視,雙手搭在晏昭其的肩頭,「父皇心裡永遠都有你的母妃。」
晏昭其懵懵懂懂地聽著,抬首望了兄長一眼,又失望地低下了頭:「父皇你說的,不可以騙我,騙我是小老虎。」
天子一頓,倏然朗聲笑了:「別個人都說騙人的是小狗,怎麼就你說騙人的是小老虎。」
「因為小老虎可愛,像嗷唔一樣。」晏昭其誇張地比劃道,「嗷唔是父皇的象徵,父皇也是小老虎。」
天子放聲大笑,擦去他眼角的淚:「就你嘴甜,成了,父皇要去處理宮務了,你同你的皇兄皇嫂玩罷。」
「嗯!」晏昭其重重點頭,看天子離去後又想起什麼的追了上去,「啊,父皇,這個給你!」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就往天子的大掌裡按了上去,「給!」
天子無奈一笑,又揉了揉晏昭其的腦袋,低首一看送來之物,倏然僵住了。
這東西,竟然是玉質貔貅!
「這東西……哪兒來的?」無意識的,天子的嗓音有些顫抖了。他還未老,對自己送出手的東西,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這是母妃臨終前留給我的,母妃說這東西能辟邪,就讓我帶著了。至於從哪兒來的,我也不知。父皇,現在我把這東西送給你,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願母妃保佑你。」
天子眼底的情緒不知是喜是怒,他將貔貅一攥,努力平復內心波瀾地道:「這東西父皇定會好好保管。」轉身,拂袖便走了。
晏昭其踮起腳尖,拉長了脖子目送天子離去,轉過頭就大大地笑開了:「皇兄,我棒不棒。」
晏殊樓直接將晏昭其抱了起來,親了大大一口:「簡直棒極了,我還以為你真哭了。」
晏昭其突然就落淚了:「嗚,我真的想母妃,好想好想。」
杜明謙過去拍了拍晏昭其的腦袋,柔聲道:「那想不想皇兄?」
「想!」晏昭其抱著晏殊樓香了一個,濕漉漉著眼看了看杜明謙,又加了一句,「我也想皇嫂。皇嫂,多進宮陪陪我可好。」
杜明謙笑而不語,宮中的規矩豈是他一人能改的。若因他有了先例,那不都亂套了。
「想什麼想,我們這不還在麼!成了成了,你快回去看書寫字去,方纔還答應父皇的呢。」晏殊樓放下了晏昭其,拍拍他的臀部,趕馬似的,「快回去,明日我來檢查你的功課,若是做不好,小心板子伺候!」
「皇兄才不捨得打我呢。」晏昭其大大地笑開了,同晏殊樓做了個鬼臉,立馬拉著宮人的手嘻嘻哈哈地跑開了。
「真是的,越來越不省心!」晏殊樓衝著晏昭其的背影揚了揚拳頭,「真是太寵他了!銘玉你也是!」
「我怎麼了?」杜明謙顯得很無辜。
「就你寵他,瞧他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都怪你!」
杜明謙哭笑不得,他平日都甚少見到晏昭其,寵字一說從何而來,但他卻不敢反駁,很委屈地把自己的臉湊了過去:「是臣的錯,請王爺責罰。」
「這還差不多,乖!」晏殊樓捧著他的臉蛋,狠狠地親了一口上去,「下次記得多做錯事,主動領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