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疑惑
蔣氏懷揣著疑惑往地底一看,裡頭竟放著個精緻的匣子,光是用眼看,都感覺到其充滿了貴氣。禁不住好奇拿在了手裡瞧了瞧,不曾想一個握不住,這匣子砸到了地上,幾張紙隨著掉了出來。
蔣氏急忙將紙張撿起,正待將其放回匣子時,卻忽然嗅得一陣暗香,仔細一聞竟是手中紙張所散出的。
她大感訝異,藏得如此隱蔽,又有暗香,莫不是哪位大家閨秀與同敬私下往來的書信罷?真是,這孩子,有了心上人也不告知為娘,待為娘看看,這究竟是哪家的姑娘,看上了他。若是個好人家,改明兒便讓老爺派人說個親去。
如是一想,她就心花怒放地拿了一封起來瞧瞧,誰知,這越看越不對勁,莫非這是……
她將餘下的信一同翻出來看了遍,越看心越慌,手都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不成,這得讓老爺過目!蔣氏匆匆忙忙地將其中一封信塞入了懷中,打著顫地將余信整齊放回匣裡,匆匆忙忙就走了。
心緒不寧地揪著手中的絲絹,待到了下朝之時,急忙迎了上去,給杜侍郎退下了擋風的披風,蔣氏啞著聲音問了一句:「老爺,同敬他在宮中可好。」
杜侍郎點了點頭,笑道:「自然是好的,這人一陞官,精神了許多,尚有不少的人過來巴結呢。」
「巴結?」蔣氏心頭一悸,更是慌了神,「同敬不過六品小官,怎會有人巴結。」
「誰知曉呢,」杜侍郎眉頭都揚了起來,「今日一下朝,便見有不少的官員同他親近,同敬都笑了,嗨,這真是難得一見的場景啊,這不,現今還被人帶去喝酒了呢。嗯?」杜侍郎一頓,看蔣氏的臉色越來越沉,也笑不起來了,「夫人,怎麼了,臉色如此之差,可是老毛病又犯了,來人啊,喚大夫……」
「不,老爺!我無事,只是同敬他……」
「他怎麼了?」
「你……你自個兒看罷!」痛心地從懷中拿出了那張信,蔣氏黯然一歎。
杜侍郎皺著眉頭看了下去,越看臉色越是可怕,最後雙眼燃出了巨火,啪地一聲就著那張紙按到了桌上,額上青筋條條暴起。
當日午時過後,喝得有些醉了的杜御恭回了家來,一入自己的房間,便見杜侍郎臉色沉沉地坐在那裡,而他身邊放置的是一個本該藏在機關裡的匣子。
杜御恭瞬間酒醒,臉色一陰,卻是不動聲色:「爹,你怎麼到孩兒這兒來了。」
「你還好意思問我!」杜侍郎豁然站起,打開匣子將裡頭的信丟到了杜御恭的身上,氣急敗壞地道,「你瞧瞧這是什麼!你告訴為父,你究竟想做什麼!」
杜御恭斂下雙目,淡然自若地將灑落於地的信一一撿好,日光微斜,恰好打在那些信紙之上,將信末尾的「六」字映得格外的顯眼,毫無疑問,這是杜御恭同六皇子晏品城往來之信!
「你最好給為父解釋清楚!你瞞著為父,私下同淮陽王聯繫,究竟有何目的!你知不知你這是在害燕王殿下!你要置燕王殿下於何地!」
杜御恭冷笑數聲,輕蔑地一哂:「晏殊樓性子暴躁,難成大器,若非有銘玉相助,爹你以為他會有今日麼!且他自與我們成為親家以來,又何曾拉過我一把!」
杜侍郎氣得腦袋冒了煙,怒斥道:「你簡直不識抬舉,幫外不幫裡!現今六皇子式微,出了如此多事,你竟還偏幫於他,你這是在自掘墳墓!」
杜御恭也怒了:「自銘玉出生以來,你們的心都落到了他的身上,何曾分一丁點兒到我這兒!你偏心銘玉,偏心燕王,卻從不偏向我!」
兩人越吵越凶,連屋外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蔣氏匆匆趕來,卻被杜侍郎呵斥一聲,停在了房外。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屋內的爭吵突然弱了,約莫一炷香的時刻後,爭吵聲又強了起來,不久,杜侍郎粗紅著一張臉,丟下一句,「以後你的事,為父再也不管」就走了。而杜御恭陰鷙著臉,看向欲上前來安慰的蔣氏,搖了搖首,轉頭也出了門,朝另一方向離開。
方纔還被爭吵聲充斥的房間,瞬間安靜下來,蔣氏焦急得揪緊了錦帕,轉身就往杜御恭的方向衝了出去,卻不知在其身後的桌上,有兩灘水漬甚是顯眼。
兩人爭吵的消息鬧得全府皆知,竟然當先一步傳到了晏品城的耳裡。他聞言後哈哈大笑,讓人大開王府之門,迎接即將到來的杜御恭。
果然當日傍晚,杜御恭便喬裝打扮,秘密地到了晏品城的府內。兩人私下傾談了什麼無人知曉,只有人看到翌日上朝的晏品城,神清氣爽,笑容滿面。
因同家父爭吵之故,杜御恭以自己身體不適為借口告了假,並未歸家,而是一直待在晏品城的府上。
郡王府比之親王府小上一些,但也是佔地百丈,豪氣萬千,只是不知可是受府主之氣所染,這王府竟平添幾分陰森之像。
杜御恭微微蹙眉,挑了一條略顯安靜而正常的小路走了過去,一路賞景看花,不知不覺就迷了路,走到了一處死角。
這時,眼角一黑,只見在不遠處,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而來,還很警惕地左右環顧。杜御恭心中打了個響鼓,連忙貼在牆根之上,凝目而窺,只見那鬼祟之人蹲在角落邊上,不知弄些什麼,過一會兒,又站了起來,拍了拍手,繼續看了一眼,又神神秘秘地走了。
杜御恭順著那人背影看去,越看越是熟悉,愕然一驚,這人竟是王府的長史,賀朝!
「賀朝……王爺,你可識得此人?」杜明謙淡然地將晏殊樓給他看的紙張送到了燭火之上,在飛起的灰燼中不鹹不淡地問了出口。
晏殊樓雙手環胸,大大地翹起了腿,晃了幾晃:「聽過,此人原先乃是晏品城招來的謀士,無官無位,幫晏品城管理私宅。後來不知晏品城用了什麼手段,在其被封王后,把他提為了長史,替其管理王爺一眾事宜,晏品城對他可是信任得緊啊。」
「能讓晏品城如此信任他,這賀朝也非一般人士,可知曉其來歷?」杜明謙把晏殊樓翹起的腿放了下來,「王爺,文雅些。」
晏殊樓吭出一聲,擺好腿,把自己的凳子往杜明謙那兒挪,一徑地擠入他的懷中,不悅地蹙眉道:「不知,我也曾派人去打聽其來歷,卻得不到任何的消息,彷彿此人是憑空現出一般。我很好奇,這般來歷不明的人,晏品城又怎會隨意親信了他呢。」
「誰知曉呢。」杜明謙把那往自己下腹拱來的腦袋挪了挪,呼吸略有一沉,「王爺可還記得當日暗七傳來的消息——當時王竟奉的命是刺殺聖獸,而接令的賀朝卻說自己傳的令是保護聖獸?」
「當然記得!」晏殊樓咧開了牙笑得開心,把腦袋又往杜明謙的懷裡拱去,嗅了幾嗅,那淡淡的墨香讓他的鼻都醉了,「原本我還大費周章地安排了暗七去攪混水,結果卻是晏品城的人內部出了問題,省得我去動手了。」
「王爺,那你覺得王竟同賀朝的說法,誰人可信?」哭笑不得地挪開了往自己懷中吹氣的晏殊樓,杜明謙大吸了幾口氣,壓下腹中升起的邪火。
「嗯?」晏殊樓探起了頭,蹙眉想了想,答道,「王竟做的可是殺頭的大罪,若非主子有令,定不會主動出手,因此,王竟的話更為可信。」
「那王竟可信,賀朝的話便有可能是假的了。」
晏殊樓拱來拱去的腦袋倏然不動了,原本還帶著幾分調皮的目光也凝滯成了沉重:「晏品城在那時,就已安排了暗七去保護嗷唔,更不可能會下令刺殺嗷唔,所以賀朝的話明顯是假的。而賀朝此人,膽敢違抗晏品城的命令,只能說明一事……」
「他真正的主子,並非晏品城!至於是何人……」杜明謙望向了晏殊樓。
「不是我!」晏殊樓連忙撇清關係,瞪著一對無辜的眼眨呀眨,「我不認識賀朝。」
杜明謙無奈地揉了揉眉心:「王爺,臣不過是問你是否知曉他的主子是誰。」
「不知道!」晏殊樓很老實地回答,「反正不是我,」他頓了頓,又認真地補充了一句,「我沒那麼壞!」
……真是雞同鴨講。
「那王爺認為賀朝的主子會是何人?」
晏殊樓被問住了。前生他一直同晏品城相鬥,注意力盡皆在晏品城身上,倒未曾關注過賀朝這人,也更不知賀朝背後的人是誰。而今重生後,仔細想想,自己雖有復生之便,但畢竟自己城府還未被磨得很深,對付一般人綽綽有餘,但對付有心機者就還差了點。可這幾次交手下來,他發現,晏品城充其量就是個馬屁精,除了會拍馬屁,其實一無是處,壓根就沒有心機,不然不會幾下落了他的套,都他弄得如此狼狽。
如此一看,可是有人在指使賀朝幫助晏品城,欲借晏品城的刀對付自己,待自己倒盤後,再對付晏品城?
「好一招借刀殺人!」晏殊樓一拊掌,將自己心頭想法告知了杜明謙,「若是這樣的話,那人豈非是在坐收漁利之利!」
杜明謙斂下雙瞳,眉頭皺了起來。前生的他們似乎都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那便是,認錯了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