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秋高氣爽，又是一年開學季。程熙和蘇籐提前一天出發去了學校。一中提倡住校，除非特殊情況由老師批凖纔能走讀。程熙和蘇籐當然一點兒不猶豫地選了住校，知道他們倆是兄弟，老師很人性化地把他們倆分到一個宿捨。

　他們倆算來得早的，四張床上都沒放東西。高中宿捨是上床下桌的格局，程熙佔了兩個相鄰的床位，把兩人東西放了上去。蘇籐也想幫忙，但是程熙不讓他碰這個。程熙先把椅子擦乾淨了，讓蘇籐坐到椅子上，從行李箱裡掏出一本漫畫遞給他，纔開始忙活起來。

　過了一會兒剩下兩個同學也到了，其中一個叫做陸陶的，挺讓人印象深刻，他說話風趣，很容易就跟大家打成一片。連一向寡言少語的蘇籐都被引著和他說了幾句話。另一個叫郭小傑，看起來也挺好相處。

　第二天去班上報到，在路上遇見了個熟人，正是初中同學趙蕾。

　這也是意料之內的事，初中班上同學都挺優秀，至少前三名都能進一中實驗班。第三名聽說家裡給送到外省去了，所以最後再續同窗緣分的，隻有他們倆和趙蕾了。

　趙蕾看見程熙，也沒覺得驚訝，倒是看到跟在程熙旁邊的蘇籐時，頓了幾秒，道：「蘇籐也考上一中了？恭喜你啊！是在哪個班？」

　蘇籐對著初中同學，覺得也挺親切，答道：「也是一班。」

　「這麼巧啊……」趙蕾心下了然，肯定是託了關係的，不由得面上帶了些鄙夷。她最討厭這種沒有實力隻能靠著父母上位的人了。

　程熙看見趙蕾臉上一瞬即逝的表情，心裡不喜，拉著蘇籐就走：「走吧，哥，老師說不定都到了。」也沒再邀請趙蕾同路，徑直往高一（1）班教室走去。

　趙蕾不以為意，跟了上去，還不住搭話：「程熙，你們假期都做了些什麼？預習高一的功課了嗎？」趙蕾這姑孃中考自然沒能考過程熙，但是她整個暑期都在家預習，立誓要在開學後贏得第一名的寶座。正好冤家路窄跟程熙又是同學，她已經躍躍欲試地想要比一場了。

　程熙不太想搭理她，隨意答道：「沒預習，出去玩了一趟。」

　趙蕾亢奮起來：「那你可小心了，這次說不定我就超過你了。」

　程熙對名次真不在意，也理解不了趙蕾狂熱的學習勁兒。不過是打小養成習慣考試就得認真對待，而且每次考到第一名他哥那崇拜的小眼神看得他飄飄然，他纔不至於不把考試放在心上。

　教室裡來了不少同學，都自發按著高矮找位置坐下了。程熙和蘇籐個頭差得太多，再坐一桌有些勉強了，程熙隻能幫蘇籐找了個看起來不愛鬧事的同桌，萬般不捨地坐到後頭去。

　新開學第一週，事情比較瑣碎，第一件事就是競選班委。每個同學上臺自我介紹後，採取匿名投票的方式競選班委。程熙和陸陶都競選班長這個職位，也許是程熙身上領導者的氣質太明顯，陸陶以十票之差敗選。學習委員由趙蕾擔任，最後陸陶當選了數學課代表。

　程熙立馬投入到班上的雜務中，蘇籐也努力適應著新環境。

　週末迴家時家裡來了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說是客人有些勉強，確切地說，是家裡的前女主人，程偉權他前妻，嚴琳。

　程熙和蘇籐進門的時候，嚴琳正端坐在沙發上，聽到門那塊動靜看過去。見著程熙進屋自自然然地打了招呼：「小熙迴來了？」

　程熙看了眼客廳這詭異的情況。嚴琳、夏如詩和程偉權分別坐在三側沙發上，蘇茂捱著程偉權，程旭捱著嚴琳。夏如詩臉色有些蒼白，程旭緊緊抱著他媽的胳膊，滿臉欣喜，蘇茂則如臨大敵地拽著程偉權的袖子。而嚴琳表情淡然，看見程熙迴來也並沒有欣喜若狂，就彷彿她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家一般。

　程熙也打了招呼：「媽，爸，夏阿姨。我們迴來了。」滴水不漏地招呼完就拉著蘇籐進了臥室。經驗告訴他，不明情況之前，還是不要捲入戰火的好。

　嚴琳從他們倆一進門，就注意觀察了那個女人帶來的大兒子。沒有禮貌，見著人也不知道主動問好；微垂著頭，在生人面前一點兒也放不開；長相過於清秀，一點男子漢氣概都沒有。鑒定完畢，和自家優秀的兒子比起來，這孩子一點競爭力都沒有。

　她心裡暗自得意，夏如詩這個女人唯一可取之處就是懂得溫柔，別的一點籌碼都沒有。程偉權本來就重視家庭和孩子，相信自己這個前妻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不會比夏如詩輕。

　夏如詩心裡暗暗地把嚴琳從頭到腳罵了一遍，當初看程偉權公司不起色就走，現在見著人公司做大了又屁顛屁顛跑迴來，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兒？但她面上隻能做出一副十分苦情的模樣，不時輕咬嘴脣，盡力展現自己不多的優勢。

　程偉權對於嚴琳突然的到來也顯得有些措手不及，他也明白嚴琳名義上說是迴來看孩子，實際上就存了和好的唸頭。說實話，看到程旭粘著他媽媽不放，他還真的有些動搖。畢竟後媽再好，攤上那個「後」字，多多少少對孩子的成長有影響。以前程旭也是個小調皮，近幾年卻懂事乖巧了不少，程偉權對他挺內疚的。

　三人靜默了一會兒，程偉權發話：「今天如詩也沒顧得上做飯，咱就去外面吃。」

　夏如詩趕緊站起來：「哎，我叫孩子去。」

　蘇籐和程熙兩人直接進了程熙的臥室，蘇籐一進門，默默拿了老師這週佈置的作業出來做。程熙對於他這個媽，其實沒有太多感情，上輩子他媽並沒有鬧這麼一出，除了逢年過節來過兩個電話，一直都沒過來看過他兄弟倆。這輩子想來，是因為他無意的插手，讓爸爸的公司避免了那場災禍，從而不斷做大，纔使得他這個一向獨立要強的媽紆尊降貴地想玩破鏡重圓這麼一出。

　程熙也就當個旁觀者，並不在意事情的走向。他骨子裡並不是需要媽媽疼愛的未成年人，對嚴琳的出現並沒什麼期待。他唯一擔心的，就是這事對蘇籐會不會造成什麼影響。蘇籐向來敏感，心思太細，程熙就怕他會對這個事兒有什麼想法。程熙看了眼那個安靜地寫著作業的少年，組織了下語言，還是打算開導他一番。

　「哥……」他剛開了口，就被蘇籐的話打斷了。

　「弟弟，其實……你是不是特別討厭我媽。」蘇籐也是斟酌了半天，纔小心翼翼地問話，還注意觀察程熙的神色，「因為我們，你纔享受不到完整的父愛和母愛……」這話一出口，蘇籐的眼圈立馬就紅了，他找不到確切的語言去表達內心對程熙的愧疚和心疼，急著說不出句完整的話。

　程熙壓根想不到蘇籐竟然是這麼個想法，心疼地靠過去攬住他的肩，把人圈在懷裡認真地道：「哥，其實我挺謝謝夏阿姨來我們家的。」

　蘇籐那雙略微濕潤的眼睛疑惑地看了過去。

　「真的，如果她不來，我怎麼能遇見你。」程熙認真地看著懷裡的寶貝，無比慶幸自己抓住了重生的機會，沒有再像上輩子那樣，明明喜歡著懷裡這個人，卻想方設法地推開他。也許夏如詩的存在，對他而言最大的意義，就是為他帶來了蘇籐。

　蘇籐似乎覺察到弟弟這句話中帶了他暫時還承受不了的重量，一時抿著嘴沒有答話。

　程熙耐著性子繼續開導他：「當初我媽是自己走的，不是因為你媽插足纔走的，所以這事兒和你們都無關，聽明白了麼？我可先提醒你，他們大人的事情我管不了，你的事情我是一定要做主的。就算這迴我爸和我媽那什麼了，大不了我們去外省讀書，讀完高中我就能有辦法了，你別想跟我分開。」

　又放緩語氣哄了兩句：「就算我媽她迴來了，你也別不高興，我總是和你一起的。」

　蘇籐搖搖頭：「怎麼會不高興，這個家本來就是你們的，我們走也是應該的。」

　程熙早知道他會這麼想，無奈道：「好，這個家是他們的，以後我會給你一個我們倆的家。行麼？」問出這句話，程熙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緊張了一下，連呼吸都放得輕輕的，就想看蘇籐怎麼答話。

　蘇籐隻垂著腦袋，輕輕說了句：「謝謝弟弟。」

　程熙心裡歎了口，謝謝到底是幾個意思啊！行不行你倒是給句話啊！他深呼吸一口氣，還是鎮定下來，不想把小孩嚇著了。如果他把蘇籐的腦袋擡起來，就會發現，蘇籐此刻的嘴角是上揚的。

　兩人交流到這個地方，門被溫柔地敲了兩下。程熙過去開門，門外站著一臉笑意的夏阿姨。

　「小熙啊，叫上你哥，咱今兒出去吃飯。」

　「阿姨，我們收拾東西了就來。」程熙也禮貌地迴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