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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愛預告》第6章
第六章

“瑪彌,你今天晚上要熬夜嗎?”棠棠走到何雅的房間,看著何雅尚未關機的筆記型電腦,仰著小臉問。

 “瑪彌只是要晚一點睡,不是要熬夜。”何雅合上筆記型電腦的螢幕,轉頭回答已經換好睡衣,刷完牙准備就寢的棠棠。

 自從駱平上回提起她有部落格,她一回家便立刻上網查找,幸好不難尋,不多時便如願找到。

 她的烘焙部落格開設已有好幾年,巨細靡遺地記錄了她從開始到現在的烘焙經曆;從烘焙器材的認識、材料的挑選,至她成功或失敗的做法與作品分享,一應俱全,堪稱是烘焙新手絕佳的入門教戰守策。她做了幾天功課之後,目前已經小有所成,烘焙較爲簡單的餅幹與蛋糕皆能成功上手,所以還想把握時間,再多看一會兒。

 “可是,把拔說,只要超過晚上十一點睡覺就是熬夜,現在已經快十點,只剩下一個小時了,瑪彌你應該把握時間去洗澡刷牙,准備睡覺,而不是坐在這裏用電腦,你每次坐在電腦前都會坐好久。”棠棠認真地道,眉眼間的肅穆神情很有莫韶華的神氣。

 “……”怎麽忘了孩子的爸永遠都是一切精准、實事求是呢?而現在竟然就連棠棠也不遑多讓,俨然一副小避家的模樣。

 何雅在心底默默歎了口氣,捏捏棠棠的小臉。“是啊,現在已經快十點了,所以棠棠要上床睡覺喽。”

 “那瑪彌也要趕快准備睡覺,熬夜對身體不好,我不想瑪彌身體不好。”棠棠拉著母親的衣角,催促她准備就寢。

 “瑪彌答應你,再看一下電腦就會去洗澡刷牙,十一點前一定會上床,棠棠先睡,好不好?”到底是誰在哄誰啊?何雅心中有些好笑。她被女兒教訓,卻被教訓得心裏一片暖洋洋。

 “好吧……那、瑪彌,你等一下喔。”棠棠勉爲其難地點了點頭之後,又窸窸窣窣在書架上翻找了一陣,接著將兩張她的得意畫作貼在何雅的筆記型電腦上。

 “這要做什麽?”何雅不明所以地望著筆電上那兩只笑得很愉快、頭上還有花瓣、完全沒有殺氣的暴龍與劍龍。

 “瑪彌,小恐龍貼在這裏,這樣我睡覺的時候,小恐龍就可以陪你了。晚安。”棠棠笑得很滿足,像完成了什麽了不起的任務。

 何雅盯著那兩只恐龍,再望向棠棠的臉,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棠棠其實是在跟她撒嬌。棠棠或許很希望她能陪她睡,可是又不好意思打擾她,所以從叮咛她不能熬夜,再到在她的筆電上貼畫,彎彎繞繞,只是闡明了小女孩有多想要媽媽陪而已。

 何雅憶起她的童年,那些總遙望母親背影卻不敢吭聲的寂寞,再對比棠棠如今體貼的模樣,心中一片柔軟,狠狠將眼前聽話懂事又貼心的小女孩摟進懷裏。

 “棠棠,瑪彌真的好喜歡你喔!”棠棠的小小身影被何雅誇張地一把抱住,又蹭又摟,她心中感動得不得了,喜歡女兒喜歡到不行。

 “我也好喜歡現在的瑪彌。”小女孩被何雅又親又抱,逗得格格笑。

 “棠棠難道不喜歡以前的瑪彌嗎?”加個“現在”是怎樣?

 “也喜歡啊,可是,以前的瑪彌……有時候會偷偷哭,雖然瑪彌都說是因爲打哈欠所以眼睛才紅紅的,可是,我就是知道。我不喜歡瑪彌哭,瑪彌哭,我也會很傷心。”

 “瑪彌爲什麽偷哭?”

 “我也不知道哇……瑪彌,那是你耶!你怎麽問我?”棠棠回答了之後,驚覺不對,抗議。

 “哎喲,我就忘記了嘛。”何雅捏了捏棠棠圓滾滾的臉,又寵愛十足地摸了摸她頭頂,萬分愉快地笑了起來。

 她怎麽知道“失憶”前的她在哭什麽?總之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哭就對了!

 “好了,棠棠,時間晚了,你真的該睡了。謝謝你的小恐龍,瑪彌陪你上床睡覺好嗎?”

 “瑪彌不是還要用電腦嗎?真的可以陪我嗎?”棠棠受寵若驚。

 “棠棠比電腦重要呀。”何雅笑道。

 “那……不然……瑪彌先陪棠棠,等棠棠睡著了,再起來用電腦。”棠棠想了想,好不容易才想到一個兼顧母親與自己的方法。她希望何雅陪她,又不希望耽誤到何雅的正事。

 奇怪,她一直以爲成長過程有缺失的孩子才會如此早慧,像棠棠這樣在雙親健全、母親又幾乎是全職主婦的環境下成長的孩子,怎麽竟然也會這般纖細敏感?

 “傻姑娘,你就別擔心我了,走吧走吧!我們快去睡覺,你再不睡,我就要一直搔你癢喔!”何雅玩興一起,雙手作成爪狀,起身作勢要抓棠棠。

 “哇啊!”棠棠一邊笑,一邊尖叫奔跑,一路急急忙忙被何雅追進兒童房裏。她對著棠棠小小的身影大笑。

 這樣才對嘛!小孩子還是該要有小孩子的樣子,無憂無慮、吵吵鬧鬧,偶爾傻乎乎的……多好。

 有媽媽陪的小女孩一下子就睡了。

 何雅偷偷摸摸地從棠棠房裏摸出來的時候,時間都還不到晚上十點半。

 她正要走到廚房拿水喝,恰好與從浴室走出來的莫韶華在客廳碰上,四目相接。

 何雅盯著莫韶華發梢仍沾染著些微水氣、剛沐浴餅後的舒爽幹淨形象,迎視他細長深邃的陣,不自覺深呼吸一口氣,心音紊亂,實在不知道要怎麽以平常心面對與她朝夕相處的丈夫——尤其,在他們之間有了第二個、第三個……以及無數個吻之後。

 自從在苑品屋外的那次,莫韶華像食髓知味、上瘾般地,每日總要親吻她好幾回。

 濕熱、溫暖、依戀、纏綿……百分之百的充滿男人氣息,霸道、掠奪、強悍,卻又充滿疼惜。

 何雅從沒想過那個她原以爲冷漠淡然、嚴肅清俊的丈夫竟會如此迷人。

 愛上他似乎是一件理所當然、再順理成章不過之事,她縱使想刻意忽略心中那份騷動,都無法輕易做到。

 何雅沒發現她微微臉紅了。

 她笑了笑,想化解什麽不自在般,有些緊張地道:“好怪喔!明明晚上七點才吃過飯的,我現在肚子又餓了,好想吃東西……我去喝水,喝完就要睡了,不然好餓。”何雅轉身就想往廚房跑。

 “想吃什麽?我去幫你買。”莫韶華拉住她手臂。

 “咦?”何雅十分驚訝地停下腳步。“你不是說吃宵夜對身體不好?”上回她晚上十一點喊著想吃鹹酥雞時,莫韶華明明這麽阻止她的。

 “今天例外。你生理期來前胃口總是特別好,不讓你吃,半夜會餓醒。”莫韶華瞟了一眼牆上月曆,嗓音平穩。

 “……”何雅已經不知道她該不該感到羞窘了。

 他對她的一切習慣總是驚人地了若指掌,甚至就連生理周期也不例外……別的夫妻也是這樣嗎?還是只有莫教授這樣?

 “你爲什麽都會記得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何雅抱怨。

 “小雅,跟你有關的事,就不會是無關緊要的事。”

 又來了又來了!莫教授又開始說些令人頭重腳輕的肉麻對白了!何雅難爲情到不行,又開始七手八腳地趕他。

 “我要吃滿天星、小熊餅幹跟孔雀香酥脆……你快去買!快去快去!”她雙頰赧然,揮手揮得跟趕蒼蠅一樣。

 “珍珠紅茶要嗎?”莫韶華笑問。

 “要!”一向愛喝珍珠紅茶的何雅答得飛快。一方面既感動于莫韶華的體貼細膩,另一方面,卻又因此感到更加手足無措。

 他的確將與她有關的每一件細微小事都記得牢牢實實——她的生理期、她的習慣、她的每一個就連自己都尚未察覺的表情……

 他每一句纏黏的情話確實都表現得如貫徹到底的肺腑之言;他親昵的舉止與依戀的態度,興起她越來越不受控制的心跳,無法不對他情生意動。

 “你快出門啦!不然茶飲店要關門了!”何雅心韻急促,沒料到面對一個朝夕相處的男人竟會緊張至此,索性眼不見爲淨,再度急急忙忙地將他往玄關處推去。

 “好,等我。”莫韶華啼笑皆非地被她推出門。

 他本以爲當他回來的時候,何雅應該仍是那副既嬌羞又尴尬,拿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沒想到當他進門時,她正聚精會神地坐在沙發前看電視,看得目不轉睛、屏氣凝神,根本就連他進屋了都沒發現。

 “小雅,你在看什麽?”莫韶華洗完手,將購物袋中的零食拿出來,逐樣放到何雅面前。

 “啊?”何雅大吃一驚,直到此時才驚覺莫韶華早已坐在她身旁,手比了比前方電視畫面,說得興味盎然。

 “我沒來得及看到片名,好像是很舊的電影了,故事開始就是有一個男人,遇到一個老太太,老太太拿了個懷表給他,說:『回到我身邊。』,然後,這個男人覺得很奇怪,之後又看到一張年代久遠的女演員照片,覺得很熟悉,現在正在想辦法回到過去……你看,他還去找那個年代的西裝來穿……”

 “『SomewhereInTime』。”莫韶華想也不想地便答。

 “啥?”時光中的某處?何雅一時沒反應過來。

 “『SomewhereInTime』,這部電影的片名,中文名稱譯爲『似曾相識』。”

 “你看過?”

 “當然。”莫韶華將何雅的珍珠紅茶從袋中拿出來,又補了一句。“經典名片。”

 “什麽嘛?!”何雅呿哝了聲。莫教授這種態度,好像她沒看過經典名片是她孤陋寡聞一樣。這什麽時候的電影啊?好歹也是七、八〇年代上映的吧?誰會看過呀?

 何雅拿起桌上吸管,正准備忿忿插入封口薄膜裏,他卻一把將那杯珍珠紅茶拿過去,擰眉晃了晃杯身。

 “怎麽了?”何雅問。

 “我吩咐店員去冰,他恐怕忘了,我趕著回來,也沒注意。”莫韶華走到廚房,拿了空杯子與長湯匙回來,撕開封口,將那杯珍珠紅茶中的冰塊一個一個撈進空杯裏。

 “沒去冰很好啊,我很想吃冰塊。”何雅伸手,試圖將被莫韶華劫走的冰塊搶回來。

 “不行。”莫韶華輕拍了下她手背。

 “爲什麽不行?”何雅嚷了起來。

 “你生理期快來了,現在冰吃多了,會生理痛。”

 “我又沒有要吃多,我只要吃幾個而已,真的很熱嘛,我最怕熱了,你一定知道的吧?”她才不相信連她的生理周期都一清二楚的莫教授會不曉得這件事。

 “不行。”莫韶華斬釘截鐵,態度強硬。

 “一個?”何雅討乖地道。

 “不行。”

 “就一個也不行?”何雅尖叫。

 “……”莫韶華瞟了她一眼,這回什麽話也沒說,就著那杯冰塊的杯緣,仰頭倒入嘴裏。

 這簡直是太暴虐太過分太慘絕人寰了!何雅望著那杯瞬間少一半的冰塊,不可置信!

 “你好冷血,殺人不眨眼……”她悲憤地指控。

 “你究竟要不要吃餅幹?不吃我要收了。”莫韶華指了指她面前成堆的零食,抛給她一記溫文清俊的笑容,很有她不吃,他樂于幫她處理的意味。

 “吃!當然吃!怎麽不吃?!”她將她視線所及的每一包垃圾食物通通掃進她圈成環狀的手臂裏。

 可惡的莫教授!長得那麽好看,笑得那麽斯文,肚子裏全是壞水,吃人不吐骨頭!

 何雅咬牙切齒地吃著零食,用力腹誹,腹誹之余不忘用力看電影。

 電影看到一半,趁著廣告空檔,她忍不住又興衝衝地問起一旁拿了筆電過來,正在認真爲期末考出考題的男人。“欸,莫教授,這部電影的結局是什麽?”

 “提前知道結局,看電影就沒有樂趣了。”像是早預料到她會這麽問,莫韶華話音平緩,就連頭也沒有擡起來看她。

 “……”小氣!“好吧好吧,那你只要告訴我,片子最一開始,那個給男主角懷表的老婆婆應該就是女主角吧?這個懷表到底是誰的?最一開始是女主角還給男主角,然後男主角回到過去,又把這懷表送給女的,然後女主角等男主角等到一把年紀,變成老婆婆,又把懷表交到男主角手上,男主角又因此——”

 “小雅,你講到我頭暈了。”繞口令嗎?莫韶華失笑。

 “不是我講到你頭暈好不好?是這部電影的邏輯本來就這樣啊,雞生蛋、蛋生雞,很謎啊!”何雅抗議。

 “小雅,你只要看完,然後,知道它是部好電影就行了。”適當的留白,本來就是這部電影中最余韻繞梁的部分。莫韶華揉了揉何雅發心,吻了她額際一口,又繼續轉頭過去在筆記型電腦上忙碌個不停。

 時節已近學期末,他確實很忙,理智上而言,他該上去二樓書房,確保他的工作效率。但是,就這麽與何雅端坐沙發兩頭,一人看電視吃零食,一人忙公事敲鍵盤,卻令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樸實與幸福,好似家庭生活本該如此。他與何雅,許久以前,也是如此……他舍不得上樓。

何雅偏眸睐了莫韶華一眼,心中雖然明白莫韶華說得有道理,可她卻無法不介意。

 這部電影,看起來跟她的際遇有點相像啊。

 電影中的男主角因爲得到女主角的懷表,刻意回到過去;而她則是因爲借了莫韶華的手機,無意中闖入未來。雖然,電影尚未演到結局,但眼下看來,似乎不是喜劇收場……那麽,她與莫韶華的結局又會是如何呢?

 光是想著有朝一日,若她回到十年前的瓊林湖畔……她已經開始舍不得她溫馨平實的家庭生活、舍不得棠棠,也舍不得眼前的莫韶華……

 若是換了一個時空,他仍會記得她嗎?仍會如同此時般地愛她嗎?

 她才正覺得准備好要與他相愛……

 想到失去他與棠棠的可能性,她連想也不敢想,只想把握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莫教授,我問你喔,我在瓊林湖遇到你那時,你脫了鞋子,把公文包跟手機放在地上,到底是在做什麽?”念及當初相遇時刻,何雅脫口問出潛藏心中許久的疑惑。

 莫韶華敲打鍵盤的動作一頓,沒料到她抛出如此問句,眸光與她相凝了良久。

 “我……本來確實是想脫去鞋襪,赤足踩踩湖畔草地。”莫韶華咽了咽口水,出口的嗓音依舊沈笃厚實,迷人聲線中卻隱約藏有幾許不安與困窘。

 “那爲什麽只脫了鞋,卻沒脫襪?”何雅的疑問始終如一。

 “因爲,我接了通母親打來的電話,于是打消了這個念頭。”莫韶華盡量使自己的話音聽來平淡、不顯心緒。

 “爲什麽?”婆婆的電話跟赤不赤足有什麽關系?何雅越聽越不明白。

 莫韶華微乎其微地歎了口氣,唇角依舊微揚笑容,笑容裏卻沒藏住苦澀。

 “家母是一位十分嚴厲的人,而莫家幾代都在學術上有很好的成就,我是家中獨子,父親又過世得早,理所當然承繼了她所有盼望。”

 “嗯……”何雅突然想到上回莫韶華說,他如果表現不好,被師長數落,回家就又要面對母親另一場包大的責難,頓時覺得他肩上的擔子好重,成長過程想必十分難受,心中不免對他同情了起來。

 他也許真的不是天才,連連跳級,只是因爲無法辜負母親的盼望,硬生生被逼出來的地才。

 “我一直走在母親安排好的道路上,努力做她引以爲傲的兒子,好不容易過關斬將,以一個十分年輕的年齡,在母親認同的學校裏,拿到一紙副教授的聘書——”

 “所以……若是脫了鞋襪,luo足在湖邊散步,怕婆婆和學生知道了,說你沒個副教授的樣子,丟母親的臉?”很容易就可以猜到的理由,就像她當初聽駱平說,婆婆要求她穿著體面時一樣,縱使天氣再熱,她也得將薄外套搭上,不想踩長輩地雷、令老人家蒙羞。

 “是。很好笑吧?都已經幾歲的人了,還在意別人的眼光、母親的面子。”莫韶華點頭,嘴角泛笑。他唇邊勾挂的那抹近似強顔歡笑的弧度,酸澀得令何雅心揪得好緊,無比心疼。

 “一點也不好笑……莫教授,你好辛苦。”何雅情不自禁地伸手撫觸他腮畔。

 “哪裏辛苦?”莫韶華將大掌覆在她的之上。

 “你一定……因此放棄很多喜歡的事物吧?因爲想著不要令母親失望,所以不敢嘗試,也不能盼望……就算那麽想感受一下濕軟的草地……那麽微小的願望,也要放棄……”何雅試著想象他的處境與立場,越想越心疼,也越說越難過。

 “小雅,我沒有像你說的那麽悲慘。”莫韶華輕捏了捏她臉頰,微微笑了。

 “而且,我還有你。”他的確放棄了許多內心真正的渴望、許多興趣,甚至許多尊嚴……但至少,他沒有放棄何雅,在母親的一路反對、不支持,中傷與挑撥之下,他仍然堅持與她一起。

 約莫就是如此,母親才會更加不喜愛何雅。

 他愛上他的學生,與之交往,甚至令她懷孕,落人口實,讓母親成爲茶余飯後的話題與學術界中的笑柄,丟盡顔面;最後,他不願與女學生分手,驚天動地的爭了一回,沒想到這一回,卻令他的妻子成爲他平步青雲的人生之中,唯一的叛逆與汙點;令他本該幸福美滿的婚姻,成爲他活生生忤逆母親的證據。

 他母親是該不喜歡何雅,但他也從沒後悔過與何雅交往……即便後來屬于現實的那一切來得又快又急,他也從沒因此感到遺憾……或許,他也不該感到遺憾吧?

 該感到遺憾的是何雅,在這段婚姻裏的犧牲者一直都是她。

 爲了與他結婚,放棄文憑的是她;爲了他的升等前途,獨自一人生下孩子的是她;爲了令他母親喜愛,百般討好卻仍告失敗的也是她;爲了帶女兒從這個對她百般打壓的家庭中出走,努力令自己經濟獨立的,仍然是她……

 何雅才是該感到後悔的那一個。

 莫韶華神情複雜、眼色淒楚,明明是爲了他與何雅的婚姻生活感到惆怅,解讀在渾然不知個中緣由的何雅眼中,只以爲他在哀悼成長過程中的不順遂與不如意。她聽見莫韶華這麽說,鼻子一酸,胸臆間滿泛柔情,一時間竟有些想哭。

 “但願我能一直陪著你。”何雅望著他,眼眶有些微泛紅,十分堅定地道,而她極力想撫慰他的姿態,總是令他萬般心折。

 她活潑、開朗、可愛、體貼……是他人生中所有的叛逆,更是他所有的盼望與陽光。

 “小雅。”莫韶華出聲喚她。

 “嗯?”

 “我覺得,我們應該複習一下以前常做的事。”

 “什麽事?”

 “比如……冰塊除了拿來吃之外,還有很多用途。”

 “啥?”何雅完全沒聽懂。

 莫韶華將鼻梁上架著的眼鏡拿下來,仰首含了個未融的冰塊進嘴裏,再度令何雅揚聲驚叫。

 “莫教授,你不准我吃冰塊,還一直當著我的面吃,實在是很不道——”何雅話說到一半,莫韶華的臉龐便俯低壓上來,銜住她仍在不平抗議的嘴。

 “唔?”沒料到會突然被吻住,何雅背陷在沙發裏,既驚慌失措,又動彈不得。

 莫韶華熱燙的舌裹著極冷的冰塊強勢侵入她齒關,靈活地探索她芳腔;他吮腫她唇瓣,伸舌舔畫她口內每一寸,在冰塊的對比之下,更顯得他餵給她的暖舌熱燙非常。

 冰塊以一種極爲驚人的速度消失,混合著男人氣味的津液,灌溉她口腔;何雅每個呼息與吞咽都是他的氣味,像被他烙印痕迹,就要隨口中越來越小的透明結晶一並融化。

 何雅根本來不及吞咽,早已分不清楚是冰塊、抑或是她或他的汁液從她嘴角滿溢淌下。莫韶華與她唇舌交纏的動作停下,俯首吻去她從唇角相連至下巴的透明銀絲,在她弧度優美的頸部流連不去,逐步往下,就連停在她腰際的手也不安分了起來。

 他濕熱的吻充滿情yu,指尖的撫觸飽含暧昧,十足十的熟練、誘惑與煽情,何雅胸脯起伏、渾身發熱,實在不明白爲何平日總是西裝筆挺的莫韶華會如此擅于調qing?他明明看起來十分禁yu拘謹……

 “莫教授……”何雅在唇邊逸出羞人低吟前開口喚他。

 她握住他手的動作輕柔,分不清究竟是想阻止他,抑或是想勾誘他?她好像想阻止,又不是很想阻止,她原就是他的妻子,她的身體似乎比她所知道的更熟悉與渴望他……

 “你這時這麽稱呼我,令我覺得我好像在非禮我的學生。”莫韶華兩眉蹙緊,顯然對她的稱呼頗有微詞。

 “你難道沒有非禮過嗎?好歹我們在學校裏就開始談戀愛了。”何雅皺了皺鼻子。

 “沒有。一直以來都是你非禮我。”莫韶華認真地道。

 “亂講!我才不相信!”何雅隨手抄了個抱枕砸他,兩人一陣胡亂大笑與夾纏之後,最後何雅反而整個人被莫韶華壓躺在身下,形成另一種更引人遐想的姿勢。這下不只莫韶華,就連何雅都聽見他的喘息聲益發粗重濃厚了起來。

 她面龐燥熱,越來越緊張,似乎就連腳趾頭都開始騷動不已,視線無助地亂瞟,溜至被莫韶華推至一旁的筆記型電腦,停在他出了一半的期末考題上,驟然生出一個不該在此時出現的疑問。

 “莫教授,我問你喔,我修過你的課,那你……你當過我嗎?”

 “你說呢?”莫韶華笑望她。她如此跳躍的思考,總是令他心情愉快。

 “一定有的吧?”何雅連想都沒想。

 “你是太沒自信?還是對我太有信心?”莫韶華失笑。

 “才不是呢。”何雅捏了捏他鼻子,俏皮地答。“不是都這樣演的嗎?你一定會因爲貪圖我的美色當我啊,然後我就會去辦公室求你,你就會說『嘿嘿嘿!想及格的話就讓我這樣又那樣,拿身體來還。』……”

 莫韶華很難得地放聲大笑了起來。

 “笑什麽嘛?難道不對嗎?”何雅捶打他胸膛。

 莫韶華啄吻她唇,已經不想對她與事實相去甚遠的想象提出反駁。

 “小雅,你想用身體還,今晚我就讓你好好地用身體還。”他愉悅至極,難得地放縱自己,陪她玩有失倫常的角色扮演。

 “呃?”他的回答令何雅羞紅了臉,嚇了好大一跳。

 “小雅,我不但知道你生理期快來了,還知道,你在生理期快來之前,情yu總是特別高張……”也許是賀爾蒙的緣故?經期前後的她,總是較往常更爲熱情主動。莫韶華迎望她的眼,吮吻她發熱的耳殼,在她耳畔回蕩的溫潤男嗓,十分低沈撩人。

 “我……”他口中訴說的話語太過熱切煽情,她根本分不出來身體裏那份難耐的騷動是被他所挑惹,抑或是原本就存在?她只知道她對她身上的男人無能爲力。

 他每一道遊移與**彷佛都直取她最敏感與脆弱之處,令她心悸腿軟,完全無法招架。

 “小雅,可以嗎?”莫韶華在她耳邊低低地問。

 何雅當然知道他在問什麽,他、她……

 “我、唔……也沒什麽不可以、我……”

 她偏首吻住他的唇,以此替代所有的鼓舞與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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