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崩潰

周晃最終沒有被送到醫院，取而代之，齊笙直接把他帶回了家，並撥通了私人醫生吳浩傑的電話。等到他抱著昏迷不醒的周晃趕到家時，吳醫生帶著他的助理已經等候在門口了。

臥室大床上周晃靜靜地躺著，他的右臉頰高高腫起，嘴角粘著乾涸的血渣子，整張臉都泛著鐵青。

初看到這幅模樣的周晃，連平時替周晃做檢查的吳醫師都暗暗在心裡吃了一驚，怎麼會傷成這樣？這還是在他沒看到對方被血染紅的下身之前。當他掀開對方的長外套，看到滿眼血紅時，他不禁咋舌這孩子到底遭遇了什麼？

站在臥室門外的齊笙，煩躁地來回踱著步，緊鎖著眉頭，時不時瞥一眼緊閉的房門，煙一根接著一根地抽著，散下來的煙灰落在地板上到處都是。他煩躁地犁了犁頭，正打算進去看看情況，這時臥室門終於打開了。吳浩傑打開門走了出來，齊笙一把扯住看起來有些疲憊的醫生，問，“他怎麼樣？”

被他粗魯一扯的吳浩傑嚇了一跳，看到一臉緊張又擔心的男人，他扶了扶眼鏡，開口道：“他暫時沒事了，幸好懷孕滿3個月了，不然這樣的大出血孩子鐵定是保不住了的，只是...”

“只是什麼？”

他看了眼此時顯得有些凶神惡煞的男人，吞了口口水，繼續說下去：“只是目前他的精神狀況非常不穩定，可能會出現輕微的偏激現像，這多少會影響到他身體狀況。”

齊笙放開抓著對方的手，“你是說他會精神不常？”

“是..是的，實際上他並不是突然如此，如果我推測的沒錯的話，周少爺很有可能在這之前就有輕微自閉，精神壓抑時間太久，又突然受到什麼外來刺激，就會呈現亢奮狀態，甚至做出偏激的行為。”

齊笙聽著對方的話，心底越來越混亂，自閉嗎？他突然想到一直以來周晃都並不喜歡出門，這一年來即便要出門也都是他陪著的，周晃就是天天呆在家看看書，種種花，他也沒有半句不高興，他也只當他是性格使然罷了，而這也是他所希望的，因為在他的私心裡他也是不希望周晃多接觸除了他以為的人，他希望把對方鎖在自己的羽翼下，在別人碰觸不到的地方。實際上，仔細想來，換了誰，整天呆在一個封閉的環境裡，不與外界接觸，是個人都受不了。

但齊笙不知道的是，在周晃17年的成長過程中，周晃所處的環境永遠都是封閉的，身體的殘缺讓他受到周圍所有人的排擠，別家小孩在嬉戲打鬧的時候，周晃總是躲在牆角張望著，他知道自己不被人接受，所以他也從不主動去接近別人，剛開始他可能會自說自話，想像著身邊有人在聽他講話，漸漸地他就養成了閉口不言的習慣，他寧願沉浸在書的海洋裡，也不願意去接觸外來世界，因為他知道只有書是緘默的，它永遠不會嫌棄任何人的閱讀...

“那有什麼辦法嗎？”齊笙皺眉問。

“這...只有多和他說話，多逗他開心，讓他明白他並不是一個人，慢慢把他從他自己的世界裡拉出來...”

“我知道了，吳醫師，麻煩你了。”齊笙掐滅手中的煙。

吳醫生忙擺擺手說，“齊總不用客氣。”

待吳醫師和助理收拾好器具，從齊家告辭後，齊笙才輕輕進了臥室。

坐在床邊，齊笙凝視著床上緊閉著雙眼的人兒，他從來都是個心思縝密的男人，站在高處，身邊永遠有那麼多人虎視眈眈著想要拖他下水，想要站穩腳跟，他必須謹慎再謹慎。一直以來事情總是按著他計劃好的方向發展，而他也從不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但這次，他想他錯了。

就在他發現那份事先准備好的合同附件完好的躺在他的辦公桌上，就在他收到周晃的求救電話，聽到電話那頭的對話內容時，他知道他這次真的錯了。他可以懷疑他身邊任何一個人，但他決不能懷疑眼前這個人。即使知道自己冒著多大的風險，對方卻仍選擇把他的利益放在了第一位。周晃義無反顧地選擇相信他，而他卻以為他們之間需要考驗...這個人兒現在躺在他面前，面如土色，他們的孩子也險些因此要和這個世界永別，齊笙第一次對自己按部就班的性格感到懊惱不已。

抬手附上人兒沒有打點滴的右手，意外發現他手裡似乎捏著什麼物事，輕輕掰開他攏緊的手指，在那手心裡躺著一枚精致的打火機，他並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有著這麼個小玩意，但他知道人兒絕對用不著這，而他十幾年的煙齡早讓他離不開尼古丁的麻醉。把那小小的玩意捏進手心，他輕輕將那只手握在手裡磨蹭，後抬起那只手，在他泛著微微突起脈絡的手背上輕輕印下一吻。

“我會對你好。”他對沉睡的人說，目光如炬，仿佛這樣就能傳入對方的心靈..

直到男人放下他的手，輕輕帶上房門步出臥室，床上本應該沉睡著的人才慢慢睜開眼睛，他盯著天花板呆看了一會，眼角滑下一道淚痕，蜿蜒著隱沒入枕巾，終是疲憊地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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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晃醒來後，出乎意料地沒有吵也沒有鬧，連喂他吃藥，對方也是二話不說的把苦澀的藥湯灌進肚子裡，這讓准備好迎接狂風暴雨的周晃著實意外。只是自周晃醒來後，對方就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他甚至沒有正眼看過齊笙一眼，面對如此沉默的周晃，齊笙一方面擔心著對方的身體狀況，另一方面他也對這種僵局感到無濟於事。

夜深，書房的燈還亮著，忙碌的敲打著鍵盤的齊笙不禁打了個哈欠，他向後靠向椅背，摘下眼鏡擱在桌上，捏了捏自己發酸的鼻梁，疲憊感滲透著他全身。

小孩應該睡了吧...

周晃清醒後意外平靜的反應並沒有讓他放下心來，因為他總感覺到對方還沒有把情緒爆發出來，他想對對方說罵他打他都好，就是不要藏在心裡，默默的受著，可面對緘默的周晃，他說不出一句話來...想到那安靜的人兒寧願整天對著天花板發呆，也不願意抬頭看他一眼，齊笙就感到腦殼突突地跳...

嘆了口氣，看來平時乖巧的小孩執拗起來遠超出他的想像。

按了筆記本的關機鍵，齊笙准備起身回房。

輕輕扭開臥室的門把，齊笙摸黑走進房，幾乎立刻他就感覺到了異常，臥室的空氣裡泛著淡淡的銅鏽味，而本該在床上熟睡的人兒半跪在床邊，他木訥地大睜著雙眼，嘴無意識的地啃咬著自己的左手腕...

“周晃！你在幹嗎？！”

齊笙大吼，飛快上前將他那只手從那張嘴中拽開，扭開床頭燈，待齊笙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他徹底被周晃現在的樣子驚到了。只見周晃嘴裡嘴外都沾著血，一張嘴還在無意識的張合著，那只被他咬的血肉模糊的手微微抽搐著，任由血絲蜿蜒地流過手掌，他似乎並沒有意識到疼痛...

“周晃！周晃！醒醒！”

男人急切地叫喚聲，讓周晃呆滯地目光漸漸聚焦在對方焦急的臉上，突然他猛推開眼前的男人，歇斯底裡地吼叫著：

“走開，你這個騙子！”

他怨憤地控訴著..

“你們都是騙子，你們都騙我...”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周晃抱著頭，整個人都抽搐著..

齊笙看著眼前崩潰異常的周晃，心像是被一點一點地撕裂著，他一把把人兒扯進懷裡，對著他大聲說：“不會了，再也不會騙你了...”

“騙子..騙子...”周晃在對方懷裡掙扎著..

齊笙感到自己的肩膀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楚，周晃發瘋似得撕咬著男人肩窩的皮肉，仿佛這樣才能化解他心中的委屈...

齊笙默默地任由他咬著，甚至沒有發出一聲悶哼...

直到嘗到男人血液的溫熱，周晃終還是皺著眉哭了，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顆顆打在男人的肩頭，留下一道道水痕...

他用盡全力地抱住男人的脖子，仿佛一撒手，對方便要消失不見。

“齊笙..齊笙..不要不要我..”

自己的寶貝在他懷裡哭得傷心欲絕，求著自己不要丟下他，齊笙的心被狠狠地揪住了..這他媽幹得都是什麼混蛋事！

“不會的..再也不會了..”齊笙用力地抱著對方，在他耳邊說著。

他哄著懷裡脆弱的人兒..

周晃終還是因為神經過於緊張而暈眩了過去，男人拖住了對方下滑的身體，一把脫下自己身上的襯衣，包在對方受傷的手腕上，抱起昏睡的人兒衝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