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畏妻
“李公公,抱歉抱歉,”看季臨川已淹沒在了重重景致之中,晏蒼陵回首對著李公公一笑,“抱歉您久等了。唉,這些個男妻,當真是不省心。”
李公公蘭花指一撬,開了開唇,試探地問道:“王爺,這可是您的髮妻,您怎地能如此說呢。”
晏蒼陵臉色一僵,難看地扯出了一個笑容,搖手歎息:“公公您有所不知,我便實話同您說了罷,”他神神秘秘地左右一顧,小心地低聲道,“這人啊,我是不想娶的。他曾救我一命,而那時我又一時腦熱,應承他日後回報,但後來我便將此事忘了乾淨。熟料幾年後,他家做生意失敗,傾家蕩產,他爹便以報恩為由,帶著他傍上我了。嘿,您說,我一堂堂男兒,為何要應他一個凡夫俗子娶他兒,絕了自己的後代,故而那時我不樂意,謝絕門外。豈料,哎喲喂!”
晏蒼陵拍著掌心,面上交織著忿恨同惱意,“豈料他爹竟跑到大街上哭鬧,說我出爾反爾,明明說了要娶人,卻不娶。他還拿著刀子逼到自己脖上,說自己的兒被人始亂終棄,沒了後路,現今還被如此對待,他不活了。這事鬧得全城皆知,您說,我除了娶,還有何辦法,唉,唉,唉。“他接連歎了三聲,明明是抱怨之言,卻在言辭間流露出幾分軟弱無能之態。
李公公也是個喜好左右他人思想之人,總以為自己了不得,自大得上了天,聽罷這話,便擺出了一副教育人的模樣,笑道:“王爺這便有所不知,想想您可是一王爺,再不濟也是個有權的人,對付這等無理取鬧之人最好的,不過是……”他手掌一劈,做了一個斬頭的姿勢,笑得陰陽怪氣。
晏蒼陵渾身一震,頓時如開了心門,大聲朗笑,誇讚道:“妙,妙啊,我怎未想到呢,唉唉唉。”
李公公淺淺勾笑,抬手掩嘴道:“現下下手不也來得及麼。”
“現在?!”晏蒼陵聲音一揚,立馬左右一顧,把聲低下,擺手道,“不成不成,他爹太可怕了,我若是動手那便糟了。上次我想娶個高官之女做妾室,生兒育女,結果怎麼著,他爹竟然抄著刀子沖到了人家的府上,逼著人家不同我來往,否則他便死在他們府上。那時恰好那女子出門而來,看到這景象,嚇得暈闕過去,之後足足病了一個來月方好起來。哎喲喂,不說了不說了,提起那過往,我都害怕。”晏蒼陵這些話,說得是繪聲繪色,連李公公這處事不驚者,亦被嚇得抽了一口氣。
李公公清咳了幾聲,偏過了頭去,故意將目光放遠,以掩蓋他眼底的驚憂:“既然如此,王爺您還得小心些方是。”
“那是,那是,嗨,我可想娶個女子來生兒育女了,可恨啊可恨,這人生生讓我斷子絕孫,可惡!”晏蒼陵一跺腳,震了震袖,將悲憤之意表演得淋漓盡致。
李公公眼中異色更甚,將唇一抿,不再同他繼續這話題。稍後,他跟著晏蒼陵到了正堂,從袖中取出一卷聖旨,看晏蒼陵下跪接旨後,便吊著那難聽的尖細嗓音,徐徐將聖旨中的內容念出。
這內容果真同晏蒼陵手下帶來的絲毫不差,饒是晏蒼陵早已做了心理準備,聽罷後,肚中仍是燒起了無名大火,尤其聽到要將公主下嫁于自己時,更是氣惱。
稍稍將雙眼從劉海中抬起,正落入李公公別有深意同自己使眼色的眼,晏蒼陵一喜,雙手將聖旨接下,恭敬地給李公公引到了堂中的左手位邊,手心一松,一錠銀子悄無聲息地順到了李公公的手裡,笑眯眯地伺候著人家坐下了,自己方走回正中的位置坐好。
看自己被引至左手位上,李公公笑得眼都眯成了縫,他將銀子一攏,輕鬆地塞進了袖中,面色波瀾不驚:“王爺這是雙喜臨門啊,恭喜恭喜。”
“哎喲,公公,您便甭說什麼恭喜不恭喜的了,”晏蒼陵一拍大腿,接過侍女遞來的香茶,狠狠地喝了幾口,砰地放下茶盞,煩躁地揮手將侍女趕了下去,“公公有所不知,我現今可煩著呢。”
“王爺如今有權有勢,又將有公主相伴,有何煩的。”李公公拿起茶杯,裝作不在意的掀著茶蓋,吹了吹茶內的茶葉沫兒,慢條斯理地喝下,深吸了一氣,“好茶,味道不錯。”
晏蒼陵雙眼一亮,急忙喚人上了一大袋的茶葉遞給李公公:“公公,您一路奔波也累,多喝些茶提提神。”
“哎喲,這如何使得,”李公公裝腔作勢地推拒,但這推拒的手軟得連茶都推不開,分明是一分推拒九分收下,他假意客套了幾句,便笑吟吟地將其收入了手中。
“公公,”晏蒼陵身子一側,歪向李公公的方向,耳朵都豎了起來,恨不得脫離身軀,往李公公的嘴邊湊去,“方才我也同你說了我府上的事,您也知了,這公主我娶不得啊,先不說娶來我的岳丈可會傷害公主,便是我府上這等情況——我做不來主,公主下嫁那可是委屈了她啊。公公您足智多謀,又乃聖上的紅人,您便開個口,替我拿個主意罷,不然,哎喲喂,我可死得慘咯死得慘咯。”
李公公但笑不語,似乎並沒有替晏蒼陵出主意的打算,面上表情不明,看不出喜怒。
晏蒼陵臉色稍沉,便在想著如何引誘李公公時,外頭忽而響起了嘈雜之聲,似乎在勸阻著什麼人沖進堂內。
緊接著,短促的尖叫劃破空氣,還未反應時,便見正堂的門被砰地一下猛地踹開,聲大如驚雷,把坐著的晏蒼陵兩人嚇得從椅上彈跳而起,手裡的茶都抖得撒潑下地。
當李公公從震驚中凝回視線時,便見一人卷著沙塵沖門而入,面色猙獰,齜著血盆大口,手中的大刀寒光湧動,正沖著自己哇哇大叫。
還未能從那聲怪叫中分辨對方說的話,李公公便見脖子一涼,驚愕低首時,正見一把碗口粗的大刀寒氣涔涔地架在自己的脖上。
“啊啊啊啊啊!”李公公頓時驚得魂飛魄散,雙腿一涼,竟不爭氣地尿了褲子,“你你你……你是何人,竟敢傷害咱家……”
“娘親!”晏蒼陵也被這陣勢嚇得懵了一瞬,跨前一步,還未問來者何人,便見這架刀男子氣勢雄渾,夾雜滿口唾沫劈裡啪啦地朝李公公砸話:“聽聞晏蒼陵要娶勞什子的公主?!說!是不是你讓他娶的,竟也不過問老子的意思,便讓他娶公主,嗯?!想娶公主,先得問問老子手裡的刀同不同意!喝!”
“啊!”李公公雙眼瞪大,端起的儀態都蕩然無存,連蘭花指都忘了捏起,指向那把鋒利的刀,“王爺,王爺,快救救咱家,救救咱家啊!”
晏蒼陵一抖身子,好半晌方從這一鬧劇中回過神來,看向那易了容,故意裝作兇神惡煞模樣的季崇德,後背也爬起了一連竄的雞皮疙瘩,雖說這是季崇德故意做戲,但若是來真的,抄刀子對著自己,那……
晏蒼陵一陣惡寒,忙小心地哆嗦著身子上去,難看的笑容中三分假意七分實意:“岳丈大人,這……這位僅是傳旨的公公,娶公主之事同他無關,您……”
“同他無關,莫非同你有關?!”末了的語調一樣,唰地一下,這刀瞬間就易了主,架在晏蒼陵的脖子上,季崇德哽著脖子,赤著一張一看便是燃起巨火的臉,“你說!你想娶公主,是也不是!”
“我我我……”沉然如晏蒼陵,亦被季崇德這模樣嚇得聲音都斷,掃向李公公,發出了求救的訊號,但李公公早已嚇得屁滾尿流,沒了那刀的威脅,立馬連滾帶爬地沖了出去:“王爺,咱家還有要事要辦,您……我們後會有期。”這“期”字落時,人都沒了影,只剩下一地的滾滾煙塵。
“岳……岳丈,”晏蒼陵吞沫了一口,木著眼珠往脖子上的刀面上掃,此刀明晃,分明是普通的刀,但卻在架在脖上時,多了幾分砭人肌骨的寒意,冷得晏蒼陵連指向刀的手都凍得打起了顫,“岳丈……人……人走了,可以把刀放下了麼……”
“哼!”季崇德從鼻腔吭出一聲,不放反問,“我問你,昨夜你對我兒做了什麼!”
晏蒼陵連忙搖手道:“沒做,啥都沒做。我一入房便假作酒醉的睡了過去,不信你問你兒!天地可鑒!”
“屁話!”季崇德粗紅了臉,將刀子往晏蒼陵脖子逼近了一寸,把晏蒼陵的膽都給嚇飛了去,“便是問了璟涵,我方來找你算帳,順帶替你解決那閹人的。璟涵都同我說,昨夜同你有了肌膚之親,你還敢狡辯!”
“什麼?!”晏蒼陵睜大了眼,“我同他有了肌膚之親?我……”我怎麼不知。這話方想開口,又給吞進了肚裡。昨夜裡他睡得迷迷糊糊,這有是沒有,他自己都沒有印象。
“你果然同他有了肌膚之親!說,你們誰上誰下!”季崇德怒火都燒到了頭頂,讓親兒嫁歸嫁,但讓親兒承歡他人之下,他是一萬個不願意。
晏蒼陵的喉結上下滾動,誰上誰下,這他哪兒知曉,可看季崇德那分明要砍了自己的模樣,照著著約法三章的內容,他只能哭著道:“我我我……我在下……我在下。”
“哼!”季崇德滿意地吭出一聲,將刀緩緩從晏蒼陵脖子移下,須臾,又在晏蒼陵喘口氣時,架回了他脖子上,驚得晏蒼陵瞪直了眼,氣都吞了回去,“你最好甭騙我,不然有你好看!”
“不騙你不騙你!”晏蒼陵點頭如搗蒜,就差跪下來給他磕頭喊祖宗您快走了。
“哼!”聽得滿意的答覆,季崇德這會兒方放下心來,提著大刀心滿意足地去找自己的兒子驗明晏蒼陵的話去了。
至此,在有心人刻意的誇張同修飾下,晏王府內一傳十,十傳百,再傳至了大街小巷,整個芳城,皆道晏王畏妻如虎,承歡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