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父子
“璟涵,璟涵。”
聲未落,人便沖了進房,將正在看書的季臨川抱了個滿懷。
晏蒼陵嘟著嘴巴,在季臨川帶著淡香的頸邊蹭來蹭去:“璟涵璟涵,你可得救我一救。”
“呀?”季臨川被抱得猝不及防,聞到熟悉的味道,方從震驚中走出,歪著腦袋將晏蒼陵黑乎乎的腦袋拍開,“怎地了。”
“璟涵璟涵,你爹正抄刀子要來砍我,你可得救我!不然你便得成寡夫了。”晏蒼陵將頭拱了一拱,不滿地嗔怨。
季臨川雙眼唰地亮起,不明所以:“究竟怎地了。”
晏蒼陵遂將方才之事大意說了一遍,語落時還後怕地滿身冷汗:“不成了不成了,”他拍了拍胸脯,壓驚,“璟涵,你爹快來了,趕緊替我說好話去……”“去”字方落,便聽一沉如重山的腳步聲順著冰涼的地板,鑽到了晏蒼陵的腳底板心,駭得他抖了一抖,立時噤聲,一個翻身,風一般地卷到了屋頂上的橫樑上,屏氣凝神,以免被趕來的季崇德發現自己。
季崇德對待季臨川則溫柔得多,到了門前,便放輕了腳步,輕輕地叩起了門:“璟涵,你可在裡頭。”
季臨川提眼睃向藏好的晏蒼陵,得到他的示意後,方揚聲道:“爹,我在呢。”
季崇德推門而入,手裡的大刀同時擱在了門邊,輕手輕腳地往內走,目光時不時地掃到那張喜床之上:“璟涵,你老實告知爹,昨夜你們倆,當真有了肌膚之親?”
季臨川雙頰頓時緋紅,眨眨眼別過了一邊,羞得話不成句:“爹……爹問這作甚呢?”
“爹不多問,只是想知,你們倆……”季崇德頓了一瞬,囁嚅道,“你們誰上誰下。”
季臨川咂了咂舌,不經意間掃到了苦著臉的晏蒼陵,嘴角倏爾便揚起了笑意,轉對著季崇德道:“爹你以為呢。孩兒是如此輕易便被人輕薄去的麼。”這話說得含糊,既不點明,也未說明,但意外地卻讓季崇德心頭一松,感覺舒坦了。
“看來他說他在下果真不假,那爹便放心了,”季崇德輕輕一拍季臨川的肩頭,會心一笑,“爹只得你這麼一個兒子,你可得給爹爭氣,日後,你若是對他沒了那等心思,有何心儀之人便同爹說,爹定想法子讓你離開這。”
“爹……”季臨川截住了季崇德的話,眉宇間疏漏出點滴不悅,“孩兒方成親呢,怎地說這等話呢。”
“好好好,爹不說爹不說,”到了親兒面前,季崇德整肅起再多的威嚴都散作一團,他拉著季臨川的手坐下,絮絮叨叨,語重心長地說著叮囑的話。
親兒長大了,也成了家,而自己的髮妻卻見不著了。思及那此生再不能見的愛妻,季崇德眼角瞬間泛起了淚光,悄悄睃向季臨川一眼,又將雙眼斂下,不願讓其看到自己的心傷。
他同晏蒼陵約法三章,不但要晏蒼陵待季臨川好,亦要彼此瞞著季臨川娘親已逝之事。季臨川這輩子背負的太多太多,若是他知曉娘親已逝,他將難以釋懷,這輩子要處在陰影之下了。
晏蒼陵在上頭悄無聲息地聽著,原先還在內心嗔怨季崇德妨礙他同季臨川卿卿我我,可季崇德當話往過去說,往深處道時,他又止住了自己催促的心,靜靜地聆聽著他們的過去。他忽而憶起了自己還未得相處多時的爹娘,當年他們走得太急,自己尚未來得及孝敬,便陰陽兩隔,從此自己孤身一人,心情低落時,唯有尋好友傾訴,難過時,只能抱膝安慰自己,便是他的義父,也因地處兩方,難以再見。
這份孤寂的心,直待季臨川的到來,方能敞開。有時他不自禁地回想,兩人可是在命中冥冥註定,他助他走出陰霾,他則給他帶來關懷。兩人一路相伴,彼此皆是對方的依靠。
“璟涵,我不說了,你也是成年人了,當知如何照顧自己,”季崇德悄然抹去眼角懸著的淚,笑容寫在了臉上,“你好生照顧自己,爹也不管你們的事了,這段時日,你得小心些,切莫讓人瞧著你的容貌去。”
“放心罷爹,這公公都被你嚇跑了,你還怕什麼呢。”季臨川含笑地回握季崇德的手,站起身,將季崇德步步往門外送去。看到杵在門口的那把大刀時,他脖子一涼,往後縮了縮,悄悄地掃了晏蒼陵一眼,笑得古裡古怪。
季崇德離去後,晏蒼陵一口揪在心底的氣終於順了出來,他跳下地,抱著季臨川又親又啃,小心地問道:“璟涵,你我當真有了肌膚之親麼,我為何不知?!”
季臨川噗嗤一下給笑出了聲,輕輕一敲晏蒼陵的額,大搖其頭:“你昨夜睡得像頭豬般,還想這行房事,未被我上都不錯了。我如此說,爹頂多是找你砍上那麼幾刀,這你不厚倒也不怕。可我若不如此說,爹定還會再生讓我們分離之心,是以我便開了口,道我們已將生米煮成了熟飯。”
“生米煮成了熟飯……”
六個大字猛地撲到了眼前,晏蒼陵神思一遊,目光恰好落到了那大紅喜床之上,心頭狠狠地一跳,眼前驀地浮現了一幕畫面,白皙的身體蜷成一團,半遮半掩地在紅被之下,身體的主子面色嬌羞,輕咬下唇,目中含情勾魂攝魄,他雙唇一張一喝,似欲引人上前,探究一番,品嘗其中酸甜苦辣……
“哎喲!”一聲大叫瞬間充斥口腔,晏蒼陵揉了揉自己又被打的肩頭,得,這會兒,季臨川用拳頭來打,不用肩頭撞了,“璟涵,你下手輕些成不。”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季臨川好看的眉頭皺起,下斂的雙眼懷著深意地看向晏蒼陵下身,那兒影影綽綽間,有一樣東西挺起,“大白日的,你倒精神,昨夜你怎地便睡了過去。”
“咳……”晏蒼陵低首一咳,尷尬地撇開雙腳,調整了站姿,避免自己的反應太過明顯,“這男兒早起都會如此,莫怪莫怪。”
季臨川臉色微紅,錯開晏蒼陵往房內走去:“接下來你打算如何。”行至桌邊,單手一撩寬大的袍袖,筆尖輕點黑墨,立時在潔淨的紙上,勻開了墨痕,“今日雖做了這麼一出,但你還未能真正地拒絕公主下嫁。得想個法子,讓李公公將你的意思帶給天子,並讓其說服天子放棄將宮主下嫁。”
“這你放心,”晏蒼陵上前單手一環,輕鬆地將瘦弱的季臨川攬入了自己寬大的胸膛,臉貼著臉,在他滑膩的臉上蹭了幾蹭,“我已想好了對策,只要這公公機靈點,能順著我意說下去便成。”
“那便好,”季臨川眉開眼笑,“你做事我放心得緊,只是日後你可能便得辛苦些了。”
“放心罷,無論何事,我定護著你。”晏蒼陵啄了他面頰一口,視線落於紙上,訝了一訝,“璟涵,你在作甚呢。畫畫?”
“是呢,”季臨川將晏蒼陵稍稍推開了一些,“你去一邊兒等著,我給你畫張像。”
一聽此言,晏蒼陵樂得眼都笑成了一條縫,乖乖地到了一旁的椅上落座,擺了數個姿勢,方挑著一個自認為霸氣天成的動作,等待著季臨川將其畫出。
約莫一炷香的時刻,走筆流暢,筆鋒一勾,季臨川便將人給畫好了。擱下手中的筆,輕輕一吹上邊的墨痕,笑容明媚得一張臉都承不住:“我畫好了,快些來看。”
“好。”晏蒼陵應下,笑眯眯地拉長了脖子,等著去看季臨川的驚天之作,結果一看,傻眼了。
“璟涵……這是啥……”
“你啊,你不覺得這同你很像麼,”季臨川調皮地眨了眨眼,素手一指畫中之物,分明便是一頭酣睡打呼的大肥豬,而這豬的動作,便同晏蒼陵方才擺出的霸氣天成動作一模一樣。
“璟、涵,”晏蒼陵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季臨川的臉,“你確信這是我?”跨前一步,再問,“你確信麼?嗯?”
“確信,這不是你是何人,”季臨川抿著一口笑,避開晏蒼陵帶著畫朝外走去,“不然,我去問問仲良。”
“別想走!”晏蒼陵一個懷抱,將人撲到在地,焦急起來就往季臨川的咯吱窩裡探,“你竟敢嘲笑我,瞧我不收拾你!”
“哈哈哈,不要了,哈哈哈,”季臨川身體敏感得緊,一被撓,就笑得個不停,在地面上打滾不休,“夠了,哈哈哈,放過我罷。”
“放過你,沒門,今日不好好收拾你,你便不知誰人為夫,誰人為……妻……”
砰!
“你們在作甚!”
一人猛地闖入,睜大雙眼盯著這兩人,火氣唰地冒上了頭,晏蒼陵抬眼一看,竟是去而複返季崇德!再低眼一瞧,兩人衣衫不整,髮絲淩亂……
晏蒼陵心想,這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