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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君犯上》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勝利

  此處甚是古怪,明明後方便是進來之路,卻在折身回返時,始終走不到盡頭,回到入口。

  吳嘯翻身下馬,牽著馬緩步而行,耳聽八方,眼觀四方,凝注所有的注意力在上下左右的方位。同他一塊兒沖入的士兵在他身周保護著他——哪怕對他方才拿士兵擋箭的行為不滿,但到底此事情態兇險,反了吳嘯於己並無好處。

  原先他們這隊被從中斷開的的兵馬粗略估計也有一萬來人,但而今跟著吳嘯沖進來的,至多也就千來個人,其餘的人不知所蹤。

  而今敵人在暗,他在明,人手又不足,甚是麻煩。

  吳嘯臉上肌肉一繃,厲聲一喝,喚眾人集結,互相照應,不可單獨行動。待整肅了隊伍後,他方小心翼翼地帶著眾兵前行。

  然而,這一路上,皆無敵人出現,安靜得忒不像話。恰時,不知從何而生的白霧嫋嫋生起,一時遮了眼,漸而看不清身邊之人了。

  眾人開始不安地躁動起來,一面是隱藏在暗處不知所蹤的敵人,一面是加重死亡威脅的白霧,心中憂慮萬千,懼意連升,未知的迷茫將彼此的恐懼無限放大,靜謐的夜中都可聞到彼此間粗重的呼吸聲。

  吳嘯沉然一跺腳,冷哼道:“鎮定些,敵人便是要讓我們自亂陣腳,我們萬萬不可中計!”

  吳嘯此聲一落,便如一計定心針打入了眾人的心中,驚慌皆被壓下。眾兵深吸一氣,邁著整齊步伐向前,貼近己方之人,以好應敵。

  隨著時間悄無聲息而走,這白霧愈來愈濃,到後邊竟連身邊人的模樣都瞧不見了,而不論是前方或是後方,皆尋不到出路,凝聚起的人心再次潰散。

  便在這一瞬之間,倏爾一聲悶吟而起,盡皆著便聞倒地之聲作響。一人倒,接著再有人倒。

  吳嘯大驚,聽其聲並未有弩箭之音,知曉定是敵人趁勢而入,將人殺掉,頓時翻身上馬,揚聲喝道:“上馬,跑!”

  騎兵即刻翻身上馬,而步兵也隨著上了騎兵之馬,一同策馬朝前方沖去。

  漫無目的地奔跑,讓吳嘯的心更加驚慌,從始至終,都未發現敵方究竟何人,這般下去如何了得,他必得想方設法,將敵方揪出方是。

  便在這時,後方的慘叫再次響起,間或伴有金戈相觸錚錚銳響之音,他回頭一望,隱約可見有兩波人正於後方廝殺,而其中一波,呈現壓倒性的勝利。

  “該死!”吳嘯低咒一聲,提眉一看左右兩方的低矮山岩,暴喝一聲,一刀砍向岩壁,刮出碎屑四散,朝山岩邊上可能隱藏著的敵人打去。

  豈料屢屢作為,皆是打了個空,自始至終皆尋不到敵人的藏身之處。

  而其他士兵,也仿照他這法子,將碎屑削向山岩,亦是尋不到人。吳嘯又不敢勒馬去尋,生怕會被隱藏在周邊的弩箭刺了個對穿。

  毫無目的的躲避,使得這場戰完全處於被動的狀態,敵人便好似一看不見的手,籠罩在吳嘯的身上,讓他們都無法逃離敵人的五指山。

  軍心潰散,隨著耳邊傳來的慘叫聲愈發慘烈,眾人更是心驚肉跳,連牽著馬韁的手都在打抖。這一隊被切斷的人馬,大都是前方開路的步兵與部分騎兵,而精銳的士兵則被斷在了落地山岩之後,是以他們的實力略低,不過半會,便傷的傷,死得死。

  吳嘯的心愈發寒涼,他雖自幼習武學兵,但到底不比真正殺上戰場的吳其康,他僅空有理論,而無上陣殺敵的實戰經驗,以致在這時候,愈發錯亂,一味地只知鼓舞士氣,讓眾人逃亡。

  眼前的白霧漸而消弭,逐漸看清了前方的路,吳嘯心頭一喜,正準備頓下足,繼續掌握主動時,忽聽後方喊殺聲而至,竟有數位身掛重彩,一身血跡的己方士兵拼出了一條血路,提著染血橫刀朝他擁來。

  吳嘯一喜,這群人雖只有百來人,但他們目中的堅毅之光,照亮了眾人的希望,連黑夜都要退避。

  這群人一擁而上,閃爍著淚花,齊聲高呼要替死去的兄弟報仇,一時間,喊聲沖達雲霄,響徹山谷,士氣大振。

  吳嘯心頭一喜,即刻揮手:“走!待我們沖出白霧,便將那些人殺個片甲不留!”

  “殺殺殺!”騎兵握拳高舉,齊聲應和,一催馬肚,便要同吳嘯策馬前去。

  然,變故就此發生,吳嘯坐下快馬馬蹄方揚,便聽後方傳來馬匹嘶鳴及人落地之聲,吳嘯震驚回首,發現方才那些舉刀趕來,言道要替死去兄弟報仇的士兵,竟提刀砍向催馬而奔的騎兵——這竟是自相殘殺!

  不,不對!吳嘯霎那冷靜下來,他方發現那群砍人者頭上竟綁著一條鮮黃色的布巾,而他清楚地記得,他的西平軍中並未有人戴著鮮黃色的布巾。

  這分明是敵方之人,身著我方的盔甲,混入我軍中來,而布巾則是辨別敵我之人的方式!

  吳嘯大驚,即刻策馬回身,抽出長槍,直往那些頭戴鮮黃色布巾的士兵刺去,眼看即將要刺中他們,憑空忽而插來一槍,鐺地一聲,錯開了他他的槍。

  吳嘯一震,側首去看,卻對上了一雙深沉而讓人難以忽視的眼,這雙眼深邃得幾欲將人吸食進去,裡邊的殺意翻湧,竟連自己都禁不住駭了一駭。

  “你……你是何人!”這雙眼太過可怕,非是一般的士兵所有!

  若問這雙眼的主人是誰,乃易容成西平軍的晏蒼陵是也!

  “何必多問,你派人殺害自己親父,還佯作替父報仇,替天行道,吳嘯,你這逆子,而今上天將你逼來此處,便是要替你父親鳴冤!”

  “你胡說什麼!”吳嘯震驚,這人在此時此刻胡言亂語,甚是有可能動搖軍心,他側首一看,果然有些人面色略驚,看他的目光有些詭異。“胡言亂語,我爹乃被殘暴的天子所殺!”

  “是真是假,上天已有決斷!”鐺地一槍,一個回風掃葉,朝吳嘯坐下之馬的雙腿砍去,其力之猛,霎那便讓駿馬的雙腿從中而斷,血液直噴晏蒼陵的面頰。

  鮮血糊上眼瞼,讓久未經沙場的晏蒼陵,瞬間沸騰,他朗聲高笑,提槍一甩,朝滾地的吳嘯身上猛刺:“若是你爹並非冤屈,為何多年乾旱的南相連下大雨,為何你今日竟被困入此地不出。此乃上天行道,要將你這殺父的逆子斬于手下。”

  “胡說八道!”吳嘯在地面連滾,單腳一提,用力踹開刺入地面的長槍,鯉魚打滾而起,橫刀一劈,往晏蒼陵面上削去。

  晏蒼陵足尖一點,拉開彼此的距離,長槍一個回掃,直掃吳嘯的下盤。

  正所謂一分長一分強,一分短則一分險,晏蒼陵的長槍對上吳嘯的橫刀,在距離上便佔據了完全的優勢。晏蒼陵冷哼一聲,手中攻勢不減,嘴上卻劈裡啪啦地將吳其康的死因往歸咎到吳嘯身上。他這瞎掰的本事不低,白的都能顛倒成黑的,南相落雨,他道是吳其康受冤,直達天界,天界為吳其康被其子所害而泣淚;虎符在空中降臨,他道是吳嘯為了故意收攏人心而派人為之;算命先生,則是他捏造之言;而府牆上的巨龍,亦是他故意派人為之。

  所有“帝王”之相,皆被晏蒼陵輕描淡寫地“揭開”,不過一時半會,吳嘯便從一孝子被他貶成了一殺父的逆子。

  輕掃周圍已紅了臉的士兵,晏蒼陵又喝出一聲,厲聲直罵方才吳嘯拉人擋箭的所為,乃是小人行徑,試問如此奸邪之人,又焉會在意一個父親,並為他擔負謀逆之罪去反了天子?指不准吳嘯是想登帝位,以無辜百姓之血來成就君臨之路。

  晏蒼陵聲聲鞭辟入裡,直刺要害,而吳嘯被其氣勢所攝,又因自己的不軌之心被揭出而心虛不已,以致面色驚慌,目光閃爍,讓周圍眾兵見之,更生疑慮。

  眼看軍心潰散,晏蒼陵使了一個眼色給未戴頭巾,易容成西平軍的樂麒,樂麒授意,同自己面對面作勢對砍的己方人做了手勢,讓其停手,同時他哐啷一聲朝地擲刀,憤怒地道:“我不打了!為何我們要為了一人的私利而拼命!我們的兄弟死得太不值了!”

  一人棄械止戈,接著便有另一人棄,一個接連著一個,將“棄械”二字紮入真正的西平軍耳中。本來軍心便不穩,而今再聽有人放棄,心旌均受其影響而動搖起來。這隊西平軍的主帥咬了咬牙,看己方完全處於劣勢,迫不得已丟下了刀,降,總比成為他人登臨帝位的踏腳石得好。

  無了西平軍的相助,吳嘯頓時如甕中之鼈,他心灰意冷,朝天一仰,放聲吼嘯,被擄之際倏爾逼出了求生本能,手中橫刀一甩,劈向身側的岩壁,轟隆聲響,岩壁一塌,正往晏蒼陵的身上壓去。

  晏蒼陵一驚,顧不得捉拿吳嘯,連忙退避,也即是這等千鈞一髮之時,吳嘯逮著了機會,朝前猛衝,逮著一騎兵也不管是否是自己人,揮刀便砍,搶來駿馬,飛馳而上,風馳電掣間便隱沒在了白霧之中,不見蹤影。

  晏蒼陵的親兵正要趕去追,但晏蒼陵把手一揚,聲音驟沉道:“不必追了,他尚有用,留他一條性命。”

  親兵不敢違逆晏蒼陵的意思,應了一聲,收刀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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