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相纏
姚亮面色一沉,頗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自己的臉頰:“咳,不知何人作畫本領高明,不如我將當地的地形道出,由你們來畫,如此可一目了然。”
“為何你不親自畫。”晏蒼陵眉頭高高挑起,打趣地看著他。
“哎喲!我平素裡只管出謀劃策,哪還有那閑功夫學畫畫。誰來畫誰來畫,甭囉嗦了。”姚亮被人猜中了痛腳,登時炸了起來。
季臨川薄唇一抿,牽扯出笑意道:“我來罷,”語畢時,單手一撩袍袖,沾墨即點觸紙上,筆鋒隨著姚亮所說的,一徑而走。遇到畫錯之時,姚亮會將其指出,前後耗時約莫一炷香,季臨川方整理出一幅全圖。
將地形圖吹幹墨蹟放好,鋪展於桌,眾人皆上前來圍觀而看。
瞬間,抽氣連連,原來這竟是一怪石嶙峋的山地,周圍高矮錯落的山岩不計其數,狹窄彎路甚多,眼花繚亂,興許這條是正路,拐個彎便成了錯路。
“這等地形,不太好辦呢。”晏蒼陵摸著下頷,沉沉深思道。
季臨川眉頭也微微蹙起,雖不知太多行軍打仗之事,但多少也看得出其中有多麻煩。
“這倒未必,”季崇德這時忽而發了話,跨前一步,指著季臨川所畫的地圖道,“世事皆有利弊。這山地怪異,但卻有一好處,可藏人。”
“可藏人?”樂麒眉間一沉,續話道,“如此一來,我們便可藏身在山岩之後,趁夜偷襲。”
“這主意不錯,”晏蒼陵拊掌一樂,頷首贊許道,“我們可將敵軍引入此地,再用弩箭偷襲,如此一來,定能殲敵。”
“話是如此說沒錯,但問題是,我們將如何引西平軍引到此處。他們總不會也似姚亮這般給迷路了罷。”季臨川切入一聲,眾人方亮起的眼又瞬息暗淡。
“嘿,依我說,我們不妨沖出去同其對陣,接著便假作逃亡,引誘他們朝那處去。”
“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朝發話的常得勝送去一眼,晏蒼陵斂目時又否決道,“但西平軍十來萬兵馬,隊伍浩大,一部分人上當入內後,定會發出訊號,是以我們此法也不太妥。”
季崇德沉默,擰眉不語,姚亮也是沒了主意,摸著下頷搖首沉思。
“若是面對面對壘,我們有幾成勝算?”這時,季臨川先開了話。
晏蒼陵掰著手指,條縷分析道:“十之八九,但卻是一場消耗戰,我們勝在能有糧草補給,但西平軍勝在氣勢大盛,加之沿途還收攏了不少人,西平軍愈發壯大,人數估摸著已比我軍多。”
“嗯,原先我在朝中時,便曾計過西平軍之數,當時我未記錯,應是僅有幾萬人,即便是沿途收攏,也不應有如此人數方是。”季崇德一聲羅下,將晏蒼陵的心都提了起來。
“可見,西平軍大部分皆藏在了深山中,為人所不知。是以,我們方將吳嘯逼反,逼出隱藏的西平軍。”晏蒼陵話語一滯,朝季臨川送去一眼,原來先前季臨川所說的引出西平軍之計,便是逼反吳嘯,雖然此法有些冒險,但卻大有奇效。
“在不明西平軍的實力情況下,我們不可輕舉妄動,還是小心為上。最好能尋到一極妙的奇襲之法。”晏蒼陵沉然續道。
“你原先如何打算的?”季臨川反問。
晏蒼陵繃緊了臉,續道:“使人潛入西平軍中,再從中擊破。”
“這也不失為一個法子,但現今光靠這一計,是不足以擊破士氣大振的十來萬兵馬的。”季崇德很乾脆地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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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晏蒼陵也甚是苦惱,“當時我所計畫的,乃是先放火燒糧草,沒了糧草,便無法前行,可如今,”他長歎一聲,“聽聞那一路上皆是大雨傾盆,甭說燒糧草了,這火點不點得起都成問題。”
“是了,”季臨川聲音揚了一聲,眉尖稍稍挑起,“你方才說南相一帶皆是大雨?”
“嗯,”晏蒼陵回首望他,興味地道,“莫非你有何好計。”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大雨能振奮人心,卻也能讓人心失溫,甚至可引天助,”季臨川同大夥兒對視一笑,“你們可曾想過,大雨泥濘,土壤容易鬆動,碎石爛泥便容易滑落。”
“璟涵,你的意思是……”晏蒼陵雙眼唰地鋥亮,一個激動,握住了季臨川的手,緊接著方信便將他的話續了下去,“可是利用滾石,擾亂軍心,接著再放弩箭殲敵?”
季臨川含笑點頭,朝眾人掃了一圈道:“我不會行軍打仗,出的主意未必可行。但這我有一計,便想著同大夥兒一同商榷商榷,瞧瞧是否可行。”
“啥計?!快說快說!”常得勝已耐不住了,把腳跺得啪啪作響,急切地道。
“此計,我們得慢慢來……”季臨川低聲一笑,拉攏眾人環成一圈,提筆將自己的計畫悄無聲息地寫下,擱下筆時,面上洋溢著笑容。
眾人看罷,大部分揚手說著好,但有些人卻執不同看法,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最後綜合了眾人的意見,終擬定出了一個極其冒險的計畫,此計若行,則可以少勝多,若是不行,則必得打上消耗之戰。
晏蒼陵權衡了利弊,應下了此計。當日他便將計畫之事一一叮囑,責令各府修整一日後,便陸續帶軍出發。
討論了一下午,眾人皆累了,晏蒼陵揉了揉肩頭,甩著胳膊深深地打了一個呵欠,這時一雙溫柔的手貼上,按在了他的肩頭,輕輕揉揉地給他按壓,將人弄得舒服得喘了幾口氣。
晏蒼陵不敢讓自家王妃太過操勞,將人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裡,翻來扶起的看,覺得這手怎地看怎地好看,修長的手指如若蔥白,捏在手心裡,柔得都似要化成了一灘春水。
“璟涵,後日我便要啟程了。”晏蒼陵倏爾將手心裡的手握緊,神情略有黯然,“雖說計畫已定好,但因接連大雨之故,我恐有所變動,不能可能真正施行,若是一個不好,我……”
“說啥胡話呢,”季臨川嗔了一句,手如魚般滑出了晏蒼陵的掌心,“上天佑你,定會無事的。你若是有事,你對得住那些為你拋頭顱灑熱血的兄弟麼,你對得住我爹麼。”
“你爹,”晏蒼陵一頓,莞爾道,“說到底,你爹樂意加入我們陣營,為我們出謀劃策,我當真高興。”
“我爹乃是文官,在戰場上出不來多少主意,”季臨川輕輕一歎,一口歎息在舌邊繞了幾圈,漫於煙塵,“但勝在他自己平日裡有習武,身懷沙場夢,你若是樂意,大可讓他上陣殺敵,他定是會很欣慰的。”
晏蒼陵卻是搖頭道:“不,我可捨不得讓他上,我想他同你能在我背後支撐我,在我出事無人統帥時,替我出主意。”
“胡說八道,什麼出不出事,”季臨川豎起了眉頭,惱得推了推晏蒼陵,“你便放心地去罷,我在府中等你,你……定會成功的。”
“璟涵啊璟涵,”晏蒼陵抱住了季臨川,頭深深一埋,入了季臨川的頸側,“原先我孤身一人,上陣殺敵,了無牽掛,是生是死,由天而定。可如今有了你,我的心便落在了你的身上,我開始恐懼,若是此役落敗,我便這麼去了,而後西平軍攻下芳城,那你該怎辦。璟涵,我慌啊。”
季臨川僵直了身體,久久不曾動過一下,一聲慌啊,便如一條小蛇,鑽入他的身體,順著血液流動,逆行而上,霸道地鑽入心中。若非心掛自己,晏蒼陵一久戰沙場之人,又焉會生出如此驚慌之心。
“你慌什麼,我這不是在你身旁麼?”季臨川淺淺掛著一抹笑,伸手環抱住了晏蒼陵寬厚的背。當初便是這個背,給了自己的溫暖,也是這背,撐起了自己的希望,現今這背,卻因自己而動搖倒塌。
“我害怕,方許你下半生,便毀了諾。”晏蒼陵聲音如吞入喉中,黏著道不出順暢的話,“璟涵啊,若是盛世太平,若是你我乃普通人家,興許便不會有如此多事了。”
“你若不想如此折騰,慕卿,”季臨川輕推開晏蒼陵的懷抱,眸光瀲灩,孕有波瀾,“那便許我盛世太平罷。”
一聲驚呼霎那便被一柔軟之物深深壓回了舌根,晏蒼陵瞬息間呼吸驟停,驚愕地睜大了雙眼,看著面前主動送上熱切一吻的季臨川。
季臨川的吻技十分生澀,他顫抖著雙眼,緩緩閉上,呼吸間帶著急促的熱氣,他不知如何去吻,只會淡淡地將唇壓在晏蒼陵的唇上,悄無聲息地探出舌頭,含羞帶怯地往晏蒼陵的腔中滑去。
他的吻技太過生澀,生澀到晏蒼陵熱火都被撩上了頭,都未能將人的味道吞入腹中——晏蒼陵不滿足了,大手一扣,將人生生嵌入懷中,熱吻一壓,抱著季臨川的頭,深深地將對方的味道送入自己腹中。
熱切著,激烈著,一抔烈火從心底深處漫上,腹中邪火燎原,不止不休。
彼此相溶的呼吸粗重難言,相貼的身軀,彼此都可感覺到對方急促的心跳,太過離經叛道,太過羞恥,也太過刺激。
不知是何人先開了口,不知是誰先拉著誰的手,當他們意識清晰時,便被倒在床上所震出之聲嚇倒。雙雙的眸中倒影著一個你,一個我,旖旎的情色從倆人相觸的肌膚上生出。
“璟涵,璟涵……”晏蒼陵低聲呢喃著近在耳邊之人,一遍一遍,將其刻入心中。他擁住了季臨川的身體,試探著,慢慢動作著,用自己的溫柔去消除他的緊張與恐慌。
一點點用自己的愛意,溫暖著他,再一點點地同他相癡相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