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 •大勝
蓋因百姓都在城中不得出外,消息完全封閉,這謠言要如何傳入城中敵軍之耳,又如何能使其信服。
眾人繼而沉默了,皆是眉頭深鎖,想不出個好法子來。
“今日我們不是抓獲了一位敵將麼?”晏蒼陵輕輕觸上季臨川的肩頭,示意地問道。
季臨川一愣,恍悟道:“你的意思是,靠其將消息傳入城內?”
晏蒼陵一點頭,提筆寫字分析道:“如今只有此人傳的消息,最為有用,也可讓敵軍信服。我們只需在軍中謠傳消息,讓我方軍透露到那敵將耳中,再假意失手,讓其逃脫回城,便可將消息散出了。”
“只是,”季臨川眉頭皺皺,“這敵將只會傳回他們國的消息,另一國的消息又將如何傳。”
“那便挑起他國與另一國的矛盾罷,”晏蒼陵繼續寫道,“我若是未估錯,被捕的敵將乃是善巢國人,那麼我們便可先在軍中散佈消息,言道善巢國大亂,諸王混戰,善巢國定堅持不了多久,便得退兵,一來,可鼓舞我方士氣,二來,也可借機傳入敵將耳中。接著,我們再安排兩人故意到關押敵將的帳外做戲,其中一人問這善巢雖退兵,但西城不退,我們該怎辦,另一人則回道,西城不退,豈非是要獨守一城,獨佔我桓朝土地……”
“總之,”季臨川見他寫得辛苦,替其總結道,“定要想方設法,挑唆起兩國的矛盾,稍後,我們便去尋兩個機靈的人,讓其去說,務必要讓這被押的敵將深感到危機,並將另一國牽扯下水,互相內鬥,不讓一方占盡好處。”
晏蒼陵頷首:“這是當下最好的法子了,若是此計失敗,我……不敢想像。”
“希望一切順利,能迫使其退兵。”季臨川歎息一聲,在心中保佑著。
.
當日,他們便令幾個機靈的士兵,在營內散佈那些既能鼓舞士氣,又能影響到敵將的虛假消息,消息一經傳出,立時振奮了士兵的氣勢,多日來疲憊的士兵在得知消息的一刻振奮了精神。而相對而言,敵將那卻踟躕不定,一來他實是不敢相信這些謠言,二來他現今無法出去,證實這些消息是否屬實。
趁著敵將遲疑時,晏蒼陵派去了兩人,故意在敵將的帳前小聲做戲,一人說善巢退兵,西城豈非一人獨佔城池,另一人卻說聽聞西城領兵將軍功高震主,其國國君已有滅他之心,西城想必也堅持不了多久。諸如此類的話語,將敵將的心擾得紛紛亂亂,他想逃出此地,回到己方軍中探消息的心更是迫切。
趁著這幾日的休戈止兵,晏蒼陵便不斷讓人給敵將傳著或真或假的消息,弄得敵將心情煩躁。
眼看時機成熟,晏蒼陵便故意讓守著敵將的士兵放鬆了警惕,讓敵將得以逃出了軍營,回到敵軍之中。
敵將歸去後,立時在敵軍中掀起軒然大波。善巢國的二皇子聽之,震驚不已,立時派人回國求證,在等待消息之時,坐立不安,一面擔心自己即將到手的桓朝,落到西城手中,一面又擔心晚回國後,皇位落到他人手裡。舉棋不定,他遂決定去探探西城的口風。
西城卻認為,如今正是即將勝利之際,若是半途而廢,將功虧一簣,他們主張,利用城中百姓,逼迫桓朝軍退軍割地。善巢國卻認為,利用百姓雖可迫其退兵,但畢竟並非長久之策,如今迎戰的,僅是桓朝一軍,其軍退兵,尚有許多軍頂上,天子不會因為區區一個城池百姓,便放棄自己的領地,不然那是對丟了面子與尊嚴。
雙方就此問題爭執不下,在爭執之中,二皇子對西城國的意見愈來愈大,後又聯繫到傳來的消息,二皇子更是焦躁不安。
沒過幾日,善巢國二皇子派去打探消息的斥候趕了回來,但在半路便被晏蒼陵的人手劫持,密封的信函也落到了他們手中,季臨川當即模仿字跡,仿照了一份不同內容的信函放回了斥候身上,再讓晏蒼陵以繳獲來的西城武器將其殺死,丟回到荒郊野外。並將當時敵軍佔領的城池中,為了小解而離開城門的西城城門守衛迷暈,將其一並丟到了死去斥候之處。
翌日,死去斥候的屍首以及被迷暈的西城守衛便被發現,看到斥候死於西城兵器之下,在場還有西城守衛,善巢國二皇子勃然大怒,不管這在場的西城守衛如何狡辯,愣是聽不入耳,當場同西城國翻臉。後從被動過手腳的信函中,看到自己國中正亂,皇室相鬥,二皇子再無留待桓朝爭地之心,遂在翻臉當日單方面同西城國撕毀協議,帶領眾兵回國而去。
少了一方助力,西城軍深感不妙,立時將城中百姓拉出,迫使桓朝軍退兵,情況再次回到了起點。後來晏蒼陵深覺不可再如此被動,於是便同眾人商議,採取了流言攻勢,即瘋狂地流傳各種對西城不利的流言,先說西城領兵將軍功高震主,此次上戰場便是被其國君丟來送命的,再說到這領兵將軍除卻有勢力相撐,其實便是一個孬種,只會用百姓性命相脅,卻不敢應戰。總而言之,何話難聽便往何話說。
起先還只是我軍寥寥幾人受令跑到城下開罵,後來晏蒼陵便每日都教眾軍一些罵人的話,然後列陣擺好隊形,一齊行徑到只見高大城池,不見人的開闊地面,在其指揮下,眾兵齊聲斥駡,一旦罵到差不多時,便會迅速一呼而散,待敵軍押出百姓時,我軍早早便沒了影蹤,而我軍不見人,這威脅百姓也起不到作用,敵軍氣得是頭頂生煙。
敵軍也曾派兵出來突襲,但奈何現今我軍士氣大振,敵軍又只有一國之兵,一出來,便被我軍打得落花流水,是以他們只能憑靠用城中百姓的命來威脅我軍退兵。
後來季臨川派人去打聽了西城國當地的歌謠,回來讓眾兵學唱,之後便讓眾兵停止開罵,只高唱西城國的歌謠。
西城國的將士們,離家多時,遠離故土多日,一聽此歌謠,哪兒還撐得住,當場便灑落了淚花,士氣極其低落。
察覺到此計有效,季臨川又教了眾軍學唱不同首歌謠,接連幾日,每日都更換一首歌謠來唱,將敵軍的士氣磨到了最低處。
先有流言攻勢,後有故土歌謠噬心,敵軍軍心大潰,敵軍急於回歸故土,而相比之下,當地百姓屢屢受其威脅性命,已是勃然大怒。十五日後,再不肯受脅的當地百姓紛紛集結暴起,各家均抄起自家的利器,沖向了敵軍陣營,當場就殺了數人。而趁敵軍大亂,軍心不穩之時,宋律等人瞧准了時機,帶兵攻城,宛如一把鋒利的利刃迅速地穿破了城門,直刺敵軍的大本營,夥同當地百姓一同斬殺敵軍,將多日來強忍的屈辱與積鬱一一洗刷。
這一場仗,足足打了一夜,當月盡天明,紅日高懸時,廝殺聲已漸而隱去。心念故土,無心應戰的敵軍再無奮勇殺敵的動力,紛紛丟盔棄甲,作鳥獸散。而敵將則死的死,被擄的擄,便是那不可一世的領兵大將軍,也被易容成普通士兵的晏蒼陵,一刀斬于馬下,頭顱被晏蒼陵高高地挑起,示威般懸於旗幟之上。
大將已死,士氣已潰,敵軍勢力完全被打散,我軍弓手、弩手隊將城池一圍,任何一個敵軍,都逃不出城,最終一個不落皆被俘虜,其搜刮當地百姓而來的軍實輜重也落到了我軍手中。我軍只拿了敵軍部分糧草,餘下的皆分給了當地受苦受難的百姓,並將敵軍的盔甲器械盡數繳獲,用以以後軍用。從敵軍處,得來的其餘有用之物,一部分留於己用,另一部分則分給當地百姓,以作補償。
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宋律也派兵將其帶到當地的亂葬崗去掩埋,以免屍首發臭,引發瘟疫。當地百姓也紛紛加入,夥同我軍,一併處理屍首,分發糧食,處理後續事情。
而季臨川則騎著奔夜,在馬上巡視四周,以領導者之姿出現在百姓面前,以穩固軍心,樹立軍威。當地百姓,當初受盡晏王恩德,得其不離不棄日夜相救,晏王亡後,再得晏王妃親自帶兵相救,一見大獲全勝,晏王妃出現面前,哪兒還不激動得熱淚盈眶,紛紛一擁而上,將自家僅剩的最好東西,捧到晏王妃的面前,願其收下一份薄禮,以安他們感激之心。
季臨川推卻不得,一一讓手下士兵收下,但轉身,便讓人將他收下之物,發放給當地有需百姓,因而到頭來,他還是什麼都沒收下。
勝利的喜悅溢滿臉上,喪親的苦痛漸而壓下,但在這檔口,不知何人提起了一句可惜晏王被敵軍所害,再難看到勝利之景,一瞬間,滿城皆喪,上下萬人痛哭失聲。
季臨川怔愕地看著眼前之景,心頭恍惚,向一旁明顯也被怔住了的晏蒼陵送去一眼,緩緩地柔和了眉眼,掀唇一動,道:“我想到了一個讓晏王復活的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