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霹靂
翌日一早,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劈到了晏蒼陵的頭頂。
晏蒼陵攥著那封自己人傳來的密信,久久不能言語,原來在晏蒼陵準備渡江之時,東南方的齊王帶兵打向了京城,一路過去,屢戰屢勝,所有的藩王軍都不是其對手,可見其準備充分至極。若問這齊王的何人,連晏蒼陵都答不出個仔細來,此人竟比江牧還堪稱傳奇,聽聞此人鎮守東南多年,祖祖輩輩皆是安分守己之輩,從無叛國之心,忠君為國,且低調行事,若問亂世之中,誰人定不會起義的,除卻江牧外,晏蒼陵便只想得到齊王這人。可如今,這最不可能之人,反而最先攻破了重重關卡,打到了京城。齊王太過低調,低調到他人逼面而來時,方發現他笑容背後的猙獰。
晏蒼陵也不得不承認,他小看了齊王,齊王竟能蟄伏多年不動,還能趁著晏蒼陵渡江的檔口,突然殺出,迅速地解決了對手,可想而知,齊王的城府不容小覷。
晏蒼陵看罷手中的信件,丟給了季臨川,面色沉了下來:“如今我們距離京城,尚有將近半月的行程,只怕我們到達京城之時,齊王已經稱帝。”
“那你接下來打算如何?”匆匆閱覽信件,季臨川擔憂地問道。
“能如何,只能繼續打。只是齊王有如此城府,定一會防著我,因而我軍必得小心為上。”晏蒼陵抿緊了雙唇,即刻揚聲招來了各將領,把自己得來的消息告知。
眾人聽聞,盡皆倒抽口氣,面面相覷,無法言語。晏蒼陵沒有時刻給大家驚訝,當即展出了地圖,部署好下一步要行進之地,以及應對齊王之法,每一步,皆小心謹慎地行走,還耐心地徵詢大家的意見,確保萬無一失後,方定下計畫。
季臨川始終在旁沉默不言,不知能說些什麼,這被人捷足先登的滋味放誰人身上都不好受,尤其對方還是一個讓人看不透的對手。
這一商議,便耗費了足足一個上午的時刻,當議會散了之時,晏蒼陵已是乏了,揉著眉頭接連歎氣。
季臨川乖巧地上前給他揉了揉太陽穴,低聲安慰:“切莫擔憂,一切都會好的,再者,我們人數眾多,還怕他不成。若實在不成,我們尚可以聯合朝廷軍。”
“朝廷軍靠不住,”晏蒼陵搖首道,“雖說我們將其說服,但我猶是不放心。璟涵你莫非忘了,上次安天仁派朝廷軍到來鎮壓我時,我俘虜了不少的朝廷軍,那時我秉著試探的態度,將其收為己用,可未過多久,那些人便背叛我們了,幸而我留了一手,一發現苗頭不對,便將其宰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季臨川怔了一瞬,反駁道:“可上次是安天仁親自派兵,而今次卻是王恩益派兵,王恩益可沒安天仁那種城府,會讓人來做奸細。”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為何我要他們後行,而非與我們同行,便是生怕會出變故,”晏蒼陵歎息道,“這等時候,小心些的好。而今我們還有義父的大軍不是麼,一定會好的。”
“但願如此罷,希望這齊王並非我們想像中的如此厲害。”
心頭如是想著,可世事總是事與願違。
晏蒼陵在得知消息後,便趕忙帶兵出發,豈料方行七日,攻下一小城鎮時,又有另一晴天霹靂消息傳來,原來齊王火速地帶兵攻入了京城,直殺向大殿,將當時尚在朝議的百官拘於手下,而王恩益以及傀儡皇帝也被其俘虜,整個朝廷完全掌控在他的手中,若誰人不服,便被其一刀削斷腦袋。然而,令眾人所詫異的是,天子安天仁同皇后夢容均不知所蹤。
晏蒼陵揮手讓稟報之人下去,同季臨川面面相覷:“你如何看?”
“我當時便覺得安天仁被王恩益控制,朝中所有的勢力都落入王恩益手中太過簡單,現今一想,恐怕這俱是安天仁安排的,”季臨川眼底蒙上了怨色,輕咬下唇,在紅唇上落下了一個淡淡的牙印,“我說過,安天仁並非如此簡單之輩,他既然能安排自己受俘的士兵充當奸細,定也能給毫無勢力的自己留下後招。只怕當時他發覺自己身體大損時日不多後,便決定丟下手中勢力,轉向保命去了。因此,他將勢力讓給王恩益,想來是希望將藩王的焦點落在掌握權勢的王恩益上,而自己則趁亂逃亡,保下自己的狗命。”
“那夢容呢?我擔憂夢容她也被安天仁帶走,那麼便麻煩了。”
“你忘了朝中還有王斌同王大夫麼,有他們在,夢容應當無事的,”季臨川溫柔地安慰晏蒼陵道,“甭擔心了,現今你需要做的,便是攻城,拿下王位。至於齊王,你可想法子阻撓他稱帝。”
“阻擾他稱帝?如何阻撓?”
“首先,你先得弄明白一事,玉璽在何人手上。”
晏蒼陵一怔,恍然大悟道:“是了,玉璽!”他立馬招來了探子,吩咐其想盡辦法打聽玉璽何在,探子授意離去,晏蒼陵的眉頭又擰了起來,“安天仁既然能逃,這玉璽十之八九在他身上,如此,雖可以無玉璽為藉口,將齊王拉下帝位,可我當怎辦,我沒有玉璽也無法登基為帝。”
季臨川緘默不言,半晌後續話道:“既然如此,便只能仿照一塊玉璽了,可問題是,誰人見過真正的玉璽,又有數人能有這本事仿照。”
晏蒼陵被問倒了,雙手一環擁上季臨川,沉吟道:“那便只能賭了,總比在此等待的好。”
“嗯。”
但賭局未開,便有一欣喜的消息帶來,幾日後,一封密信落到了晏蒼陵手中,他展開一看,陰沉了多日的臉,赫然撥開了雲霧,見了天光。原來這封信乃夢容送來的,夢容在信中道她已被王斌救出,正在一安全之地休養,她早便料想到安天仁會暗中離開,故而在宮中的那段時日一直在潛心觀察,逮著機會便糊弄受底也伽作用神志不清的安天仁拿出玉璽,給自己看。現今她已將玉璽的大致模樣畫出,並寫明瞭材質的特點,只需喚一能工巧匠尋了相應的材質雕琢便成。
拿著這明顯經過細心繪製的畫,晏蒼陵激動得不能自已,夢容雖被底也伽控制,神智略有模糊,但猶能記得幫助自己,委實不容易。感念一生,晏蒼陵高興得抱著季臨川親了幾口,結果季臨川一句話丟來,晏蒼陵又蔫了下去。
“哪怕有範本在手,你卻無能工巧匠製成玉璽,再者私制玉璽是大罪,你說誰人敢接。”
“唉,”一口歎息漫入了空氣中,隨著拂風吹向四處邊角,晏蒼陵無奈地問道,“那我們當怎辦。”
“為今之計,”季臨川也甚是無奈,“只能瞧瞧軍中,可有何人會制罷。”
抱著試探的心去問,結果卻出乎了他們的意料,原來賈予原先便是做這等絕活出身,一聽聞要制玉璽,樂得拊掌,道自己終於能重操舊業了。於是,在見識過賈予過人的本領後,製造假玉璽之事,便落到了賈予的身上。可當說道要用什麼材質來制時,眾人又猶豫了。
賈予沉吟一瞬,回道:“玉璽的色澤獨特,我倒是知曉有一種玉同玉璽的色澤一樣,但這兩種玉,放在手中觸感便不同,懂玉之人,一眼便知真假,故而蒙混過去尚可,但萬不可經過他人之手,被其發現端倪。”
晏蒼陵點了點頭:“只消能仿成肉眼難辨的便成,其餘的,我會矇騙過去。這玉的採購,便交由王斌罷,也正好,給他回個信。”
“那好,那這段時日我便潛心制玉璽。”
“嗯,需要什麼只管同我說。”
“好。”
一切準備就緒後,晏蒼陵臉上化開了笑容,但日子過去,隨著離京城愈來愈近,他的笑容又漸而收斂了。當離京城尚差三日時,晏蒼陵忽然下了一個決定,奪去樂麒典軍的身份,讓其重做回季臨川的小廝,帶著季臨川去同夢容會合,不准季臨川進京。這一舉動,著實讓眾人震驚不已,季臨川也甚是不解,都已到臨近成功之時,晏蒼陵為何要丟下他。
晏蒼陵搖首解釋道:“現今齊王佈置了什麼局尚不得知,他能在明知我實力不低的情況下,還帶兵先一步攻向京城,可見其部署已經妥當,因而我不可冒險讓你再留待軍中。而樂麒這段時日來,雖屢屢立功,但他畢竟有一半西域人的血統,若是留待軍中,則容易留下把柄。璟涵,”他按住了季臨川的雙臂,深深地道,“我委實不願同你分開,可你安全了,我方能放下心來,望你能理解我。”
“我明瞭的,”季臨川含著笑,反手拍上了晏蒼陵的手,“我並非不識大體之人,只要你好,我便好。”
晏蒼陵歉疚地拉住了季臨川的手,給他手背落上了一吻:“璟涵,事不宜遲,你們快走罷,帶著啊嗚去,多些人照應,我多放心些。”
“嗯,”季臨川回擁著晏蒼陵,低聲笑道,“望我重見你時,你高站在金鑾大殿,親自下來迎我。”
晏蒼陵笑意不變,只輕輕地回了一個承諾的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