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左司寺是專門關押皇室及重臣的,自冉穆麒登基後,這裏就沒有關押過什麽人了。如今,左司寺外重兵把守,以逆謀罪被抓起來的太尉張昭昌和二皇子冉洛信就被關押於此。因爲不知是否還有餘黨,所以外面即便寒風冷冽,負責守衛的禁軍們却不敢懈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周圍巡視。
清楚的馬蹄聲順著吹來的冷風傳入守衛的耳朵裏,他們立刻進入戒備,舉高火把。發現來者僅有一人,負責左司寺守備的車金全的部下李莽上前,舉起右手。
“來者何人?!”示意對方停下。
冉墨楓幷未减速,在快撞到李莽時他跳下馬,將軍嘶鳴兩聲停了下來。守衛們察覺到了不妙,十幾人迅速圍了上去。
“來者何人?!沒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內!”風吹亂了冉墨楓的頭髮,李莽沒有看清他,拔出佩劍呵道。
冉墨楓拍拍將軍,讓它在外等著,他提著“鬼嘯”邁出步子。
“讓開。”
一陣風吹開遮住冉墨楓臉的紫發,當他的臉暴露在火光下時,四周傳來驚呼,李莽手中的劍差點掉在地上。
“讓開。”他不想濫殺無辜。
“你,你……”對僅見過冉墨楓幾面的李莽來說,他根本認不出面前的這個人就是北淵赫赫有名的世子將軍冉墨楓。他很想大聲說“不得再向前一步”,可話卡在喉嚨裏根本出不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發抖地握著劍,一步步向後退。
“讓開。”聲音低沈了幾分。李莽咽咽口水,擠出一句話:“沒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任何人,不得,入內。”
就見冉墨楓的左手一揚,李莽飛起,撞在了墻上。“咚咚”兩聲,掉在地上的李莽暈死了過去。守衛們各個驚恐地瞪著這個恐怖的人,圍成一團,手中的武器都在抖動。
“讓開。”
守衛們迅速讓開了。在有著三隻魔眼的怪物面前,他們不敢有任何的抵抗。劈開關著的大門,冉墨楓走進左司寺,院內的守衛們也紛紛讓開道路,不敢阻攔。
“冉洛信在哪?”
青眼掃過一人,對方立刻脚軟地指指右手邊的一處白墻青瓦的房子。
“在,在裏面……”
冉墨楓握緊“鬼嘯”,大步走了進去。
一脚踢開牢房的大門,冉墨楓順著石階下去。空中彌漫著濃濃的黴味,他從墻上拿過一支火把,火光下紅色的雙眸是鬼、青色的三眼是魔。
潮濕的石板清晰地傳來脚步聲,躺在木床的冉洛信睜開眼睛,當他聽出那一聲聲是朝他來時,他坐了起來。很快,有人停在了他的牢房門口,接著轉過了身。
“呵!”冉洛信迅速縮到墻角,以爲自己在噩夢中。
把火把插在牢門口,冉墨楓單手握上牢房的鐵鏈,就見他猛地用力,鐵鏈斷了。
“你是誰!別過來!滾!滾開!別過來!”
當對方打開牢門時,冉洛信嚇得從床上滾了下來。他慌張地拿起凳子,擋在胸前,縮在墻角。
“別過來!啊!!你別過來!”
“洛信?洛信?怎麽了?是誰?誰來了?!”被關在另一處的張昭昌聽見了冉洛信的驚喊,撲到牢門邊大聲問。
冉墨楓微微側頭,眸中紅暈翻騰,他停了一會又轉向冉洛信,邁出脚。
“別過來!別過來!來人!來人!”
冉洛信舉起木凳砸了過去,就見對方輕鬆一擋,木凳碎了。
“別過來!啊啊啊!!!”下一刻,冉洛信被人抓著衣襟提了起來。和對方面對面,他更加清楚地看到了對方的臉,整個人在極度的恐懼和害怕中抽搐起來。
“洛信!洛信你怎麽了?!洛信!來人啊,快來人啊!”沒有人理會張昭昌的叫喊,外面的人聽到了牢房內的動靜,却沒有人敢進來。
凑近臉色青白的冉洛信,冉墨楓青色的眼睛完全張開,他開口:
“爲何要殺我父王。”
冉洛信停止了掙扎,驚恐地看著對方。
“爲何,要殺我父王。”冉墨楓猶如地府來的閻羅,他扔下“鬼嘯”,握住冉洛信的左胳膊。
“墨,墨楓?”冉洛信嚇壞了,他這才反應過來這個人可能是誰。
“爲何要殺我父王。”還是那一句,冉墨楓的右手用力。
“啊!!!!”冉洛信慘叫起來,被冉墨楓握著的左胳膊被生生捏碎了。
“洛信!洛信!”張昭昌在那邊拼命撞門,可是沒有人能救他們。
“啊!!啊啊!!不,不!啊!!”
牢房內,冉洛信的慘叫令人毛骨悚然。從裏都是直接斬下敵人首級的冉墨楓却是一點點的捏碎冉洛信的骨頭。
“爲何要殺我父王。”
爲何要對父王出手。父王是他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是他最重要的人。若殺的是他,他會看在皇伯的份上饒冉洛信一命,但,他爲何要殺父王。
“啊!!不,不……”
冉洛信的嘴角流下血,他的整條左臂軟趴趴地垂著,然後提著他的人換了手。
“墨楓!”
就在冉墨楓的左手握上冉洛信的右臂時,他被人從後抱住了。是得到消息趕來的冉洛仁,他的身後是車金全和冉洛義。冉洛信的樣子讓他們心驚,可這裏除了冉洛仁,沒有人有那個膽子過去。
“墨楓,墨楓,”冉洛仁一手緊緊抱著冉墨楓,另一手按住他的手,“墨楓,二哥罪該萬死,但你現在殺了他,就死無對證了。墨楓,我答應你,一定爲你報仇,在二哥所有的罪證找到之前,他不能死。墨楓,聽我的,放開他,跟我回去。”
冉洛仁說得只是一部分,不管冉洛信多麽罪大惡極,都是和他一起長大的皇兄。冉洛信一定會死,但他無法看著他這樣死去。
“他殺了父王。”冉墨楓不爲所動,左手用力。
“唔!”冉洛信疼得已經翻白眼了。冉洛仁用力去掰他的手,急急道:“墨楓,我求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墨楓,不管怎麽說,他,他都是我的皇兄,是皇子。你這樣殺了他,會落人口實。墨楓,跟我回去,我保證,一定早日搜集到二,搜集到他謀反的所有罪證。届時大白于天下,就算你不殺他,北淵的百姓,文武百官們也不會饒他。”
“世子殿下,王爺出事,陛下的傷心不比殿下少。這件事陛下絕不會偏袒二殿下,但您若是這樣殺死二殿下,陛下一定會更痛心。世子殿下,您就聽郡王的話,先回宮吧。”
車金全大著膽子說。
“墨楓……我們回去……皇叔,你不是說皇叔睡了嗎?他沒有死,皇叔還沒有死。”冉洛仁忍著泪水說。他很早就察覺到了二哥的野心,所以在宮裏,他處處避讓,做出一副只喜歡玩鬧的樣子,就是不想讓二哥忌憚他,可他沒想到,二哥的野心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冉墨楓提著冉洛信的手緩緩鬆開,冉洛義眼疾手快地接住冉洛信倒下的身子,然後小聲對衙役說:“快去請太醫!”
“墨楓……我怕,我怕死了……墨楓,別不要我,別丟下我,別……不理我……你答應過我的,墨楓……”連日來的傷心和委屈,冉洛仁終于忍不住地抱著冉墨楓哭了起來。冉墨楓淡漠地看著暈死過去的冉洛信,眉心的青眼緩緩闔上。
“墨楓,我不相信皇叔死了……皇叔,皇叔一定還活著……他只是,只是睡著了……”冉洛仁的泪水浸濕了冉墨楓的單衣。
過了許久,冉墨楓拉開冉洛仁摟在他腰上的手,彎身提起“鬼嘯”,然後拉著冉洛仁走出牢房。
“墨楓……”冉洛仁握緊他的手,哭得更大聲了。哭聲裏包含了激動。
左司寺的守衛們在冉墨楓帶著冉洛仁離去後大大松了口氣。不過他們不敢閑著,還要趕緊救冉洛信的命,不管他今後會被如何處死,但這個時候,他還不能死。
回到宮後,冉墨楓就沒有離開無波殿,他一直守在父王的身邊。冉穆麒在得知了左司寺發生的事後,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朕知道了”,沒有問冉洛信的傷勢如何,更沒有半點責怪冉墨楓的意思。大臣們知道,在兒子和兄弟之間,他們的陛下更在意的是兄弟。
冉穆麟的死帶給冉穆麒的打擊异常沈重,他不再上朝,每日都呆在無波殿內,朝政大多數落在了冉洛仁和冉洛義的肩上。冉洛仁每日只睡兩個多時辰,冉洛義在朝務上幫不了太多的忙,就加緊京城的戒備,和車金全等武將一起完成皇叔生前要做的調防一事。
東西南北四個大營的將軍全部得到了冉穆麟遇刺身亡的消息,奏摺如雪花般地被加急送到京城,要求處死張昭昌和冉洛信。霍邦帶領軍隊攻下了前燕的大部分地區,在懷東籬這個前燕太子的輔佐下,前燕的舊臣率領各自的部下投奔霍邦,前燕宣布脫離楚國的統治,歸順北淵。一時間,天下風雲再次變色。
趙賢被救回後,他著力肅清了軍中冉洛信和張昭昌安插的細作,在冉穆麟回京的半個月後,趙賢得了冉墨楓的意思,領兵攻打衛國,所有的將領頭上都系著白布。不僅是趙賢,霍邦、陌謙、桂尤等所有北淵的將領的頭上,都戴著白布。他們聯名給京城送了一份摺子,冉穆麟生前最大的心願就是天下一統,從此北淵再不受他國威脅。所以在打下天下之前,他們會一直戴著白布。
趙賢憋著一口窩囊氣,如破竹之勢率兵攻入了衛國。南國坐不住了,金國坐不住了,楚國更坐不住了。三月初八,楚國、金國、南國和衛國結成同盟,共同對抗北淵。四國一共派出一百萬大軍,攻打北淵。
這時,感染風寒已經兩個多月未見好轉的冉穆麒下旨:二皇子冉洛信勾結楚國、衛國,行刺太子、麟王、與皇上,大逆不道,罪大惡極。處以極刑。
太尉張昭昌,助紂爲虐,口出妄言,處以極刑。
張妃教子無方,打入冷宮,永不得出宮。
官員們,包括冉洛仁和冉洛義都紛紛上書懇請冉穆麒能免除冉洛信的極刑。作爲皇子,冉洛信所受的刑罰過重。即便是賜死,也是毒酒、白綾或是匕首,史上從未有誰會對皇室成員用極刑,更別說對皇子。
但冉穆麒却是鐵了心,又下了一道聖旨,三天後行刑。
刑場上,圍觀的百姓們大氣不敢出,行刑的人有三隻眼睛,如閻羅在世。只是讓他們震驚的是,這個人僅僅割了冉洛信身上兩塊肉,就一刀捅死了他,給了他一個痛快。而張昭昌,則是被生生地活剮而死。
三月十五,月圓之夜,冉洛誠帶著前燕國君懷謖、太子懷東籬、神醫陸幽還有霍邦給他的定情信物回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