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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罄竹難書之飛賊小蘭花》第10章
第九章

蘭罄跑到第一次遇見小七的那間破廟裡,偷偷往裡面望。他以為應該可以在裡面找著小七的,因為小七第一次也是在這裡出現。

怕那個人如果聽見他發出的聲響,會又一溜煙地跑走,和他玩那「陳小雞在哪裡」的遊戲,所以蘭罄的動作放得很慢很輕,靠近了之後,猛地一跳跳進破廟裡,要教那個一直躲、已經躲到他生氣了的人無所遁形。

只可惜,當蘭罄跳進破廟裡迅速左右張望,還是連半點影子都沒見到。

「到底躲到哪裡了?」蘭罄皺著眉,隱隱有些發怒的跡象。

他朝著空蕩蕩的破廟大喊:「小雞,快點出來,你已經玩了好久沒去上工了,快點出來,再不出來的話,我又要抓蛇弄蛇膽給你吃了喔!」

還是沒動靜。

蘭罄狐疑地跑到破廟唯一能躲人的大佛後頭瞧了瞧,沒瞧見人,然後跳下供桌,探頭往桌子下面看了看,自言自語道:「也不在這裡……」

正當蘭罄眉頭越皺越深之時,破廟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蒼老的聲音:「小黑大人,不知你正在找著什麼?」

隨著聲音歇下,破廟裡走進了一對老夫婦。

那夫婦看上去年紀約莫七八十歲了,老先生身穿黑色摻白銀紋的儒袍,老太太衣著為白衣繡黑金線褶裙,兩個人臉都皺皺垂垂的,背也駝駝的直不起來,但兩人都是一派和藹可親的模樣,一進來就沖著蘭罄笑,笑容像是爺爺奶奶見著孫一樣,又慈祥又溫和。

蘭罄憨直地說道:「我在找陳七,他躲起來了,我找不到他。」說罷蘭罄忿忿地再補了一句:「用趙小豬也找不到!」

那名老婦人說道:「那我們兩個幫你找好不好?」

蘭罄看了笑容滿面的老婦人一眼,又看著帶了些期盼看著他的老頭兒一眼,搖了搖頭,說道:「不,我要自己找,你們兩個好老,而且又這樣。」跟著蘭罄又做了個駝背彎腰的姿勢。「我帶你們爬上爬下去找小七,摔著了你們,回去我爹會罵人!我爹是歸義縣縣令,他罵人很凶的!」

「你帶著我們會摔著我們,我們帶著你就不會了。」老頭兒說道。

蘭罄眨了眨眼,然後狐疑地望了他們兩人一眼,突然喝道:「你們兩人是誰,別以為我小黑大人很好騙,一直要我跟你們走,那是要走到哪裡,連我小黑大人都不知道陳小雞去哪裡了,你們怎麼會知道!」

蘭罄說得太急被口水嗆道,紅著臉咳了幾聲後,又振聲說道:「江湖上最近出現一男一女的老人迷魂搭檔,說,是不是你們?」

蘭罄抽出劍,直指那兩人。「你們是不是想趁我不注意,對我下miyao洗劫我身上財物。哼,騙人騙到歸義縣來了,看我不把你們兩個給抓回去,讓我爹打板子!」

蘭罄解下腰間麻繩,沖過去抓人,然而兩個老的卻只是笑容滿面地看著他,甚至主動伸出手來,要讓蘭罄綁縛。

「欸?」蘭罄歪著頭疑惑地看了這兩個老人一眼,然後好心地提醒他們道:「我要綁你們了,你們應該要趕快逃,怎麼能站著讓我綁呢?」

老婦人慈愛地看著蘭罄,說道:「小黑大人說的話對我們夫婦而言都是聖旨,我們只會遵從不會反抗。若你要將我們兩人抓回去,那便抓吧!」

蘭罄心想,這兩人可真奇怪。但回頭想了想,他們說能帶他去找小七耶……

蘭罄突然把繩子收了起來,輕咳了一聲,正色問道:「你們兩個叫什麼名字,什麼來歷,你們說能帶我去找小七,是真的嗎?」

那兩人仍是那般的笑容,帶著一點尊敬,帶著一點長輩看著兒孫的寵愛,說道:「烏衣教黑白雙仙,李散仙、單遙仙,純粹是因為仰慕小黑大人之名而來,能為小黑大人分憂解勞是我兩人之幸,別無他意,請小黑大人放心。」

「烏衣教?黑白雙仙?」蘭罄抬頭往屋頂上看去,又瞧了瞧一旁牆上的蜘蛛網。「……沒聽過。」

老夫妻兩人相視而笑。

老婦人說道:「我兩人原本是前魔教教主蘭罄座下烏衣八仙,但後來厭倦打打殺殺的生活加上年事已高,所以退隱山林多年,小黑大人沒聽過我們,自是當然。」

「噢!」蘭罄做了個原來如此的表情給他們看。

小七一早起來,就先處理浮華宮各地管事報上來的事,跟著過了晌午便往蘇雪樓去,聽著老鴇絮絮叨叨這些日子他不在,樓裡的生意怎樣怎樣,哪個姑娘從了良,哪個姑娘新進樓。

蘇雪樓最初其實是宴浮華左右手林央所把持的生意,但林央雖能幹,卻不是個好人。這人做皮肉生意就算了,還剝削姑娘們的賣肉錢,一旦姑娘們做得不如他的意,便是毒打酷刑問候,刻薄得不得了。

小七那時初出師門,少年性子也不會想,在蘇雪樓裡見到林央逼良為娼還姦淫女子時,心裡一股火便冒了出來,等他清醒,林央已經死在他手下。

後來他受到浮華宮的追捕,被宴浮華抓到時本來以為自己小命休矣,但沒想到臨死前竟讓宴浮華見著他身上那塊烏木權杖,宴浮華才知道原來他兩人同出神仙谷。

雖然林央作惡多端,但怎麼說也是宴浮華的心腹大將,最後宴浮華開出的條件是他百里七這條命要賣給浮華宮這才能免他一死。小七當然是答應了。

也是從此以後,他便易容成林央,頂下林央浮華宮副宮主之位,同時掌了這間南方最出名的青樓「蘇雪樓」,開始了接下來漫長的苦難日子。

小七覺得自己不是什麼好人,沒有太多的好心思,自從吃了幾次虧以後,便有了一套做人處事的準則,那就是:「禍不能隨便闖,人不能隨便殺,隨時注意左右情況,務求明哲保身。」

另外還有:「幫人出頭的,是笨蛋。」

大致做好分內事,歇下時已是華燈初上時分。

小七沐浴完後穿著單薄褻衣坐在氤氳繚繞的房裡,桌前攤著幾張紙,文房四寶齊聚,他沾著墨,提著筆,手腕上上下下、停停頓頓地,就是不知該如何下筆。

從歸義縣出來都幾天了,衙門裡的人大概已經發現他不見。

他身上還帶有施問所判的三年徭役之期,但他大爺其實也不覺得有什麼重要啦,他比較在意的是自己突然這麼走了,也沒來得及向那些人說明,施問南鄉和金忠豹國四人會不會以為他有什麼事四處找他。

而蘭罄……蘭罄發覺他不見了,也不知會不會……會不會掛念他……

想了想,小七突然「嗤」地自嘲笑了一聲。

蘭罄那人向來最不喜歡有人跟在他屁股後面跑的,這回他離開,蘭罄還不每日巡城抓賊、抓雞抓鴨抓猴抓熊抓牛抓兔抓得歡,又怎麼會掛念他。

更何況沒了他,蘭罄也還有金忠豹國隨伺身後。歸義縣衙門人手說多不多,說少總也不少,橫想豎想,真是不缺他一個的。

只是……小七總覺得良心過不去,不說一聲就跑了好像不好……可他之前的確曾經是打算等小蘭花一案完結,他便要離開的……四師姐的帖子,不過是讓他提早趕回而已……

「欸……這真是……不過是寫幾個字交代一下而已,有這麼難嗎?」小七啐了自己一聲,然後抬起手腕來振筆急書,寫了一堆話在那張要給蘭罄的紙上。

因為考慮到蘭罄腦袋有時不怎麼靈光,小七便也不咬文嚼字,專挑些簡單詞彙來用。

小七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神情專注非常,一點兒也沒注意門外有人走了進來,躡手躡腳地朝他靠近。

等他寫罷松了一口氣,歇筆之刻,突然有只圓潤潤白嫩嫩的手從他身後探了出來,拿起桌上那幾頁萬言書,開口念道:

「小黑如晤:

因小蘭花一案已經功德圓滿,該做之事已畢,吾已返家,請勿掛念。吾不在身邊,汝切記自己保重身體,天熱衣衫別穿太多,早晚冷涼要多披衣服,每日早上在內衙用過早膳再出門,才是最好。

若是受不住饞到山上獵野味,記得野味必須烤熟再食,否則容易壞肚子。吾不是說汝氣虛體弱難捱生食,只為生冷多食無益,盼汝保重身體,小黑大人千金之軀安好,乃歸義縣百姓之福……」

小闕還沒念完,小七便一把將那幾張紙抓了回來,緊張得搓搓揉揉,然後一頓,努力用真氣一震,散成片片雪花飛掉。

「啊,」小闕跳著喊道:「阿央你做什麼,我都還沒看完呢!」

「看什麼看,沒什麼好看的!」給蘭罄的書信被小闕念了出來,原本寫時不覺如何的,如今一聽人念,小七卻不由自主地臉紅了。

真是丟人!小七這般想著。

「小黑是誰啊?」小闕神情天真地問道:「你對他交代了那麼多事,就像之前我出門時娘說的那一堆一樣。他和你感情很好嗎?為什麼我沒聽你說過他的名字?」

小七咳了一聲,不好意思講他是十分看重人家,可人家好像也不太重視他,只得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

「什麼小孩子!」小闕跳了起來,氣得道:「我今年都十八了,早就已經長大了!」

小湯圓發起脾氣來還真像只小老虎,小七拍拍小闕還有些孩子般圓潤的臉龐,說道:「好好好,咱家小闕長大了。」

「你還沒回答我那個小黑是誰呢?你們認識很久了嗎?」小闕問:「為什麼他叫小黑,好奇怪的名字!」

「呃……小黑是我的朋友……認識……算很多年了吧……至於為什麼叫小黑,呃……那你要問他爹……」

小七頓了頓想到蘭罄穿著歸義縣捕快衣服,昂著首巡城的得意模樣,不禁微微勾起嘴角。

他這次的收穫,算是真正明白蘭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想起那股瘋勁和傻勁,讓小七揚著嘴角歎了口氣。

如果當年不是發生那樣的事,蘭罄沒有被囚進宮裡,歸義縣裡的小黑大人,該是這人最初最真的良善模樣吧!

稍晚,小七已經入睡時,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正拿著帖子在廳裡臨摹的小闕喊了聲:「進來!」屋外的人隨即推門而進。

那人是浮華宮的丫鬢,見了小闕便福身道:「小宮主,宮裡頭發生了大事,需請副宮主迅速回去一趟。」

小闕提著筆,臉上有著幾道黑墨痕跡,他皺了皺眉,學著昨日來找時素蘅和子問說話的模樣,道:「阿央最近奔波不停,回來又要處理浮華宮跟蘇雪樓的事情,他很累,已經睡著了,你不要吵他,有什麼事我回去行了。」

「可是,小宮主,宮主說有任何事都必須副宮主親自回去處理……」丫鬟有些為難地道。

小闕還想開口,屏風後面便傳來了一陣些微沙啞的聲音。

「得了,我起了,晚些就回去。」

小七搭著一件深紫色絲綢外袍,散亂的頭髮用條紅線隨意綁在胸前,臉上帶著初醒時慵懶的睡意。

他的面貌不是當時在歸義縣時無賴痞子的模樣,而是一張刀削般俐落英俊、教人看了會無法移開眼的面龐。

浮華宮副宮主林央,天生翩翩君子氣度,相貌瀟灑,俊美非凡,雖涉江湖卻無江湖漢子魯氣,一身書卷貴氣,仿若大家公子,令人神迷。

那丫鬟是見過小七這相貌的,只是平時打理得整齊的模樣雖已經夠俊了,但這般懶散無骨模樣卻更有一番風情。

丫鬟一見,臉便紅了,人便呆了。

小闕覺得奇怪,便跳到丫鬟面前揮了揮手說道:「喂,你眼睛怎麼直了?」

那丫鬟猛地醒了過來,遮起燙紅的臉結巴說道:「那那那……那奴婢先回浮浮浮……浮華宮了!」

「等等,」小七打了個呵欠問:「你還沒說是出了什麼事。」

那丫鬟又結結巴巴地說:「有有有……有人拿出碧璃珠要求見宮主……」

小七一聽,睡意全消,隨即說:「立刻派人去把宮主追回來,這事我可不能作主,要她才行!」

丫鬟連忙應了一聲:「是!」而後迅速一溜煙跑掉,那動作之快,讓小七和小闕覺得莫名其妙。

「她這是怎麼了?」小闕看著小七,咬了咬筆桿。

「不知道。」小七也挺納悶地。

最後,窗外一陣風吹來,吹得小七打了個噴嚏。

他低頭一看,啊,衣襟開開,露出胸前小花兩點,嘖,難怪從剛剛醒來,就覺得有點冷。

小七可以說是從小看著小闕長大的,他們兩人的關係亦兄亦弟、亦父亦子,小闕是小七的心尖兒肉,回到浮華宮時不是他黏著小闕,就是小闕黏著他的。

他們兩個趕回浮華宮時一路玩鬧,小闕背著他心愛的巨闕大劍,趴在小七的背上,劍連著人被小七甩過來又甩過去,一邊叫一邊笑。

這兩人嬉戲的喧嘩聲直至入浮華宮大廳後小聲了些,但兩人面上仍是意猶未盡的神情。

小闕從來就是個小孩兒心性的,而小七遇上小闕,也就跟著他一起玩心重了起來。

入到大廳,見廳上坐著兩個年紀頗大的老人家,一直笑著的小七先是驚訝了一下,然後在看見那兩個老人身旁,一個腰杆子伸得直挺挺的身影,臉上的驚訝就變成了驚嚇。

蘭罄正好奇地看著這座由琉璃搭蓋起來的浮華宮,他踩了踩乳白色的琉璃地,靴子一動,從這裡滑到那裡,然後又從那裡滑回這裡。

他抬頭正想告知那兩個老人家這地板很滑很有趣的時候,突然見著了大廳入口處一個像是被點了穴一動也不動的人。

而那個人身後探出一顆小腦袋,朝他們問道:「你們是誰,來找我娘啊,她剛出門了喔!」那聲音清脆非常。

被點了穴的人猛地抖了一下,然後綻開一個很難看很僵硬的笑容,說道:「聽聞三位拿了我浮華宮的碧璃珠來,欲見宮主。天下間皆知一顆碧璃珠能得浮華宮一個承諾,不知,你們希望浮華宮為你們做什麼事?」

「不是三個!」蘭罄搖了搖頭。

「啊?」小七嘴開開。

「是兩個!」蘭罄伸出兩隻手指。「珠子是他們的不是我的,我是叫他們帶我來這裡找人的!」

「哦?」小七眼皮跳了跳,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請問這位公子要來浮華宮找誰?」

蘭罄狐疑的目光在小七身上掃上又掃下,他覺得這人和他說話時僵硬的神情和那只雞有點像,可是那只雞分明不是長這樣的啊?

蘭罄眨了眨眼,跳到小七面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認得陳七嗎?」

蘭罄很疑惑。

小七擠出一個燦爛而耀眼的笑容,對蘭罄說道:「在下浮華宮副宮主林央,這位兄台說的陳七是誰?在下並無聽聞過!」

只是小七一笑,蘭罄立刻就指著他那對白白小虎牙道:「啊,小七和你一樣有兩顆尖尖的牙,你還說你不認識他?」

小七連忙把嘴闔起來,用怪異的嘴型不露齒說道:「在下真是不認識陳七!」

蘭罄看了小七一眼,又看看那個把下巴枕在小七肩膀上,奇怪地看著他的少年,突然,一股怒氣由衷燒了起來,生氣地道:「你又在騙我了!我知道你是陳七,你戴著人皮面具對不對?你知道我沒有帶趙小豬來,所以就不承認了對不對!」

蘭罄又跨向前一步,怒道:「我不玩『陳小雞在哪裡』的遊戲了,你擅離職守,我爹已經要脫你褲子打你板子了,你還不趕快跟我回去!」

蘭罄說完,伸出五爪便要朝小七臉上的人皮面具抓去。

在小七背後的小闕看蘭罄那一招狠辣迅速,如果真抓到小七的臉,小七可能連臉上真的那層皮都會被這人抓下來,於是立即伸手替小七擋了下來。

「你!」蘭罄被攔怒瞪小闕。「你好大膽子,竟敢阻止官差辦案!」

蘭罄不客氣,小闕也氣了,他嚷道:「阿央都說他不認識陳七了,你這樣咄咄逼人是為什麼!」

「因為他說謊!」蘭罄瞪小闕瞪得更用力,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不知道為什麼,從剛剛見到這小子趴在小七背後被背進來開始,他就覺得這小子很討厭。

小闕說:「阿央就是阿央,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一起睡覺,他就是叫林央沒錯啊!」

轟——

聽見「一起睡覺」這四個字,蘭罄那對鳳眼裡像是有兩把火竄了起來。

他睨向小七。「一起睡覺,嗯?」

小七抖了一下,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今日的蘭罄,好像有點可怕。

想了好一下子,小七才有些擔心地道:「……你爹有沒有拿我留下的藥給你吃?」

蘭罄喝道:「原來那藥是你給的,難吃死了!你不知道我不吃藥的嗎?你還說你不是陳七!」

「啊!」露餡。

小七轉身馬上準備跑,然而卻被蘭罄抓著他背後小闕的那柄劍,把小闕連著劍給拖了過去,像抓小雞一樣地將個子還沒長全的小闕拎在半空中。

小七回過頭來一看,深吸了一口氣。

蘭罄一隻手正要往小闕咽喉扣,而他的臉上盡是冷然笑意。

小七一下子嚇得三魂七魄通通飛光光。

小闕從來膽子就大,遇上啥強權惡霸的他也從沒低頭過。蘭罄爪子一朝他扼來,他立即抽出背後那把幾乎要比他人還高的巨闕劍往蘭罄的爪子就是一砍,蘭罄另一手急忙將小闕拋出去,然後看了看自己指甲尖被削掉了兩片指甲,一股怒火便旺盛地燒了起來。

蘭罄緩緩轉頭,看向宴闕,那種小七原以為可以不用再看見的戾氣與煞氣慢慢浮現臉上。他周身所發出的氣勢讓四周的人瑟瑟發抖,胸口也為之緊縮起來,幾乎無法呼吸。

小闕的手抖得厲害,但還是緊握巨闕劍。他是絕不能讓阿央受欺負的,這個人要欺負阿央,那就是欺負他、欺負整個浮華宮的人,既然他是浮華宮的小宮主,那自然就要為阿央出頭的。

「喝啊——看劍——」小闕三步作兩步揮舞著巨劍朝蘭罄奔去。

「不要啊——」小七嚇得直朝小闕兩人沖去。

「找死!」蘭罄一看小七如此相護小闕,怒火一重燒上一重,簡直都快從肚子裡噴出火來了。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突然,正在努力往前沖,卻眼見沖不贏就要砍到蘭罄的小闕時,小七在浮華宮光可鑒人的琉璃地板一個打滑,然後整個人就咻地滑了過去。

滑倒的小七先撞到小闕的腳,把小闕撞開了去,小闕手中的巨闕劍於是飛了出去,射穿浮華宮的屋頂。

小七之後又撞到蘭罄,接著蘭罄倒下,蘭罄倒下時額頭狠狠地砸在小七的鼻樑上,砸得小七悶哼一聲,眼淚飆了出來。

然後……浮華宮內一片平靜……

兩個老人家與幾名丫鬟張大了嘴,看著跌成一堆的三個人,與破了個大洞的琉璃屋頂……

「……」沒人說得出話來。

蘭罄捂著疼痛的腦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搖了搖頭,覺得腦袋好暈,眼前好像很多星星在轉,一閃一閃地。

然後蘭罄低下頭,看到小七站起來後,低低「啊」了一聲。

小七陰沉著一張臉看著蘭罄,他那張俊臉被蘭罄毀得差不多了,不但鼻子整個烏青腫起,鼻孔下面還掛了兩條蜿蜒的紅色小河流,人皮面具的邊邊被蘭罄的手抓到,更是留下五條長長的血痕。

蘭罄挽著袖子要幫小七擦鼻血,卻被小七一個忿忿然揮開。

小七黑著張臉連話也不說一句,轉身就往後堂走去。

「啊!」蘭罄望望小七,再看看躺在地上的小闕,衡量一下,立刻便把小闕丟到腦後,追著小七而去。

小闕則是一直仰躺著,看著屋頂那個被巨闕劍射出來的大洞。

他喃喃說道:「慘了,我會被娘罵死……」

從那個大洞看出去,剛好看見一堆星星,彎彎的月亮,還有黑黑的夜空。

小七走得很快,壓根兒沒有等蘭罄。

蘭罄也知道小七是真的生氣了,便跟在他後面走,直到小七走進房裡「砰」地一聲關上房門,蘭罄也走了過去「砰」地一聲踢開房門,尾隨小七入室。

小七坐在桌子旁,鼻血流得可觀,蘭罄走過去伸出手又要替小七擦拭,雖然幾次都給小七胡亂擋了下來,可蘭罄也沒生氣。

他只是一直試一直試,試到小七累了,不擋他了為止。

蘭罄替小七擦了擦血,覺得不夠,又撕了兩塊布卷了卷,用力往小七鼻孔裡塞去。

小七被蘭罄這一塞,怒吼了聲:「會痛啊——」

蘭罄手便是一縮,然後再慢慢地伸出去,小小力地給這人塞好了。

塞好之後,小七的鼻子腫得更大了,感覺有些滑稽,蘭罄想笑,可是被小七一瞪,又不想笑了。

兩人之間沉默了好久,小七不同他說話,蘭罄就無聊地兩隻腳互相踏來踏去,打發時間。

直到最後小七先泄了氣,問道:「你是如何找到這裡來的,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聽見小七開口了,蘭罄眼睛就是一亮。「是那兩個人帶我來的,我也不知道你在哪裡,我找了你好久,可是你藏得好隱密,讓我都找不到。」語罷,真切的眸子又直直盯著小七,說道:

「下次別藏這麼好了,知不知道!」

小七被蘭罄的眼睛盯著,看著他那麼認真的神情,竟無法說出抗拒的話,隔了一會兒,小七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啦,知道了!」

蘭罄這才開開心心地說道:「那我這次就不和你計較了!」說罷還拍拍小七的頭。

小七撇了撇嘴,小聲說:「我都沒同你計較了,你還敢同我計較!」

「你說什麼?」蘭罄問。

「沒……」小七撇了撇嘴。這大師兄啊,真是天生克他的。明明就是他打人有錯在先,可這回卻讓自己這苦主抱怨也不敢太大聲。

小七接著又問道:「你來涵揚你爹知不知道?」

「不知道啊?」蘭罄說:「老頭子和老太婆說要帶我來找你,我就和他們來了!」

「……」小七撫著額頭,覺得腦袋一抽一抽地痛起來,蘭罄這一消失,歸義縣衙門上上下下找不著人,那還不雞飛狗跳。

「不行!」小七決定先修書一封,叫人快馬加鞭送回歸義縣衙門裡去。

寫好了信,也叫下人送出去後,小七又問:「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外頭那兩個是什麼人,怎麼你和他們一起來?」

蘭罄眨了眨眼,笑得燦爛如花,說道:「我那天在破廟和你玩『陳小雞在哪裡』的遊戲,然後他們就出現了。」

「我並沒有和你玩什麼『陳小雞在哪裡』的遊戲……」小七低聲咕噥了句。

蘭罄繼續說:「後來他們說仰慕我小黑大人的名號,所以要幫我來找你,然後我就跟他們來了!」

小七不敢相信地看著蘭罄。「大師兄,你走火入魔之後怎麼這麼好騙……」

「我小黑大人專門抓賊抓騙子的,怎麼會被騙!」蘭罄怒得搥了小七的腦袋一下,小七「嗚喔」一聲,很痛。

蘭罄說道:「我有問清楚了,那兩個人說他們是什麼黑仙白仙的,不是海捕文書上的江洋大盜,我是問清楚才來的,你知不知道!」

「黑仙白仙?」小七愣愣地想:「這名字怎麼這麼熟?」跟著抓了抓下巴,抓到一些幹的血漬,隨便在衣上擦了擦,然後「豁——」地一聲站了起來。

小七喊道:「奶奶個熊,黑仙白仙不就是黑白雙仙,打我進到烏衣教起就沒見過他們,我還以為他們兩個早死了,沒想到居然還活著!」

小七震驚地看著蘭罄,蘭罄於是說道:「是還活著啊,還活蹦亂跳的,我看他們兩個背都駝了,可沒想到駝背的人趕路好快,嚇了我一跳哩!」

「……」對於蘭罄的回答,小七有時候都不知該應些什麼。

「欸,算了。」小七慢慢坐了下來。「那兩個老人家年紀都那麼大了,拿著浮華宮的珠子大概也折騰不出什麼來,我也不想去操那個心了。」接著他目光一掃,回到蘭罄身上,說道:

「倒是你,我留給你爹的藥他到底是如何喂你吃的,怎麼會被你發現?」

蘭罄偷偷笑了一下,說道:「爹摻在酒裡,摻太多酒變苦,我就知道了。然後我把酒給趙小豬喝,連趙小豬也不喝,真的很難喝,我就倒掉了!」

小七的額頭一抽一抽的,不僅撞斷的鼻子,連腦袋都痛了起來。

「那藥對你身體很好的!」小七苦惱地說。

蘭罄吐著舌頭,一副沒人拿他有辦法的神情。

小七想,師父與師弟好不容易為師兄所擬的藥方是千交代萬交代,絕對不能斷的,蘭罄這樣下去不但病沒辦法好,甚至還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不行,絕不能任他這樣下去!

小七立刻喚來下人,將那份藥單默寫一份出來,交代下人趕緊調製一份,而後猛地轉向蘭罄。

蘭罄有些納悶,不知小七想幹什麼,為何這樣盯著他看。

小七突然綻出微笑,溫柔和悅地說道:「師兄啊,我們這浮華宮群山圍繞,山裡頭好像也有一些山雞野兔什麼的,你想不想去抓抓看?這浮華宮山后有一道十分清澈的冷泉,山裡的動物都是喝冷泉長大的,聽說肉質吃起來非常的鮮甜美味,和歸義縣的完全不一樣喔……」

蘭罄一聽,眼睛整個放光,喊道:「我要!」

小七帶著笑點頭。

歸義縣的縣老爺笨,像蘭罄這種偶爾精明的,那些藥啊什麼的自然不能加在酒裡,一不小心多放就露餡了。

若要加料,自然是得摻在香噴噴油滋滋的烤野味上了,被那油花香味一蓋,苦澀藥味蘭罄還嘗得出來那才有鬼。

哼哼!

他百里七出馬,魔頭如蘭罄,都不怕他不乖乖吃藥!

第十章

「……」小七沒想到這野味一抓,就抓到了隔天早上。

當他踏著酸軟的步伐慢慢從後山上回來,心中真是無比哀怨。

「老天爺啊……為什麼浮華宮後山會有野鹿?有野鹿就算了,居然還天殺的是一大群……」

小七累得簡直都快趴到地上了。

昨晚他只想著抓幾隻野雞野兔給蘭罄填填肚子過過癮頭就算了,哪知道才走到山泉旁邊,居然就碰見了一群正在飲水的雪白野鹿。

野鹿一看見人,便一跳一跳地從他們眼前飛速離開。蘭罄看見野鹿,開心地也一跳一跳地跑去抓。

結果小七就這麼,駕著輕功跟蘭罄還有鹿群跳了一整個晚上。

「奶奶個熊——老天爺我和你有仇是不是?這麼整我!」小七仰天怒吼。

他現下兩條腿又酸又疼,抖得都跟不像他的一樣,累死人了!

這時浮華宮的守衛瞧見他們回來,立刻趕上來說道:「副宮主,宮主剛剛已經趕回來了,正在大廳裡等兩位。」

小七好不容易從山裡歷劫歸來,打算馬上爬上床睡他個天昏地暗再說,這侍衛這一說,分明是讓他不能睡了,小七一怒,又吼了起來:「他奶奶個熊——老天爺你整我啊!」

接著便皺著張臉慢慢地踏上琉璃階梯,認命地往裡頭走去。

而在他後頭跟著的,是手上拿著只鹿腿咬得正歡,腰後麻繩還拴著兩頭昏死野鹿的蘭罄。

蘭罄吃完鹿腿隨地一扔,小七則幫他把腰間麻繩解下,將那兩頭野鹿交給後來侍衛看好,而後一起走進大廳裡。

宴浮華剛讓人奉上熱茶給黑白雙仙,話都還沒說上,見著小七回來,便慢慢揚起了一個笑容:「打哪兒去了,怎麼沒在宮裡招待客人?我可沒教你如此待客。」

小七呶了呶嘴。「我雖沒招待裡面這兩位,但可大大招待了身旁這一位。」

「這位公子是……」

宴浮華只知道這回是有關於碧璃珠之事,並不清楚來的是什麼人。當她見著蘭罄時,蘭罄臉上正帶著小七精心所制的人皮面具,那面具雖留有蘭罄七分樣貌,但卻蓋去他一切外顯光華,是以,宴浮華一時半刻竟認不出這人便是她的大師兄。

蘭罄覺得手油膩膩地,便把雙手伸向了小七,小七從懷裡拿出一條沾著些許油污的帕子又替他擦了擦,蘭罄舒服了,這才開口道:「我是歸義縣的捕快,大名叫做施小黑。」

小七嘮叨了句:「沒人稱自己姓名時是用『大名』的。」

「噢。」蘭罄應了聲。

「施小黑?」宴浮華先是愣了一下,一時沒想起施小黑是誰。

後來她看向小七,小七雙唇開合,無聲說道:「不就是咱大師兄蘭罄。」

宴浮華一見小七吐出那兩個恐怖的字眼,身子一歪,差點沒摔倒。她身邊的侍衛眼明手快立刻將她扶住,而後她白著張臉回道:「你居然把蘭罄帶入我浮華宮。」

宴浮華與蘭罄雖然師出同門,可從來不往來。之前武林正道共同商議圍剿魔教時,浮華宮剛在江湖上嶄露頭角,因為前幾任宮主的緣故,使得浮華宮在外亦正亦邪,不被八大派接納。

宴浮華為了自身利益考量,還讓小七易容的這個林央去角逐武林盟主之位,最後雖沒得到盟主寶座,但也得了個副盟主職位,接著便抬著浮華宮的名號,前去剿滅魔教,輕而易舉便成了所謂正道中人。

師兄這個人很記仇的,那時雖因為諸多考量,也為了不讓師門留有臭名,宴浮華才走這步棋,但得罪了蘭罄可是事實。

這回小七又把人給引進浮華宮裡,宴浮華真是差點就要暈倒了。

小七撇了撇嘴:「人不是師弟我帶來的,是那兩個老人家帶來的!」

宴浮華不愧是主領浮華宮之人,她瞬間臉色便已恢復如常,掛起點端莊又略微冰冷疏離的笑容朝那兩人問道:「我也真是失禮,還沒請問兩位高姓大名?一顆碧璃珠能換得浮華宮一個諾言,無論兩位想達成什麼事,只要是浮華宮有能耐的,宴浮華在此承諾,都能為兩位完成。」

黑白雙仙互望一眼,老頭子撫了撫花白的鬍鬚,說道:「我兩人年紀一大把了,在江湖上從來沒什麼名氣,這姓名不值得一提。今日前來,希望的事很簡單,但也有些困難,我們兩老希望能用這顆存了很久的珠子,請你們浮華宮,保一個人,一世平安。」

宴浮華點頭。浮華宮一共有三顆碧璃珠流落在外,為了不讓自己辛苦經營的基業有機會受人動搖,她曾經派下許多人去尋這三顆珠子的行蹤。

這些年她已經找回一顆碧璃珠,第二顆便在眼前,這些珠子對她而言意義重大,她是無論如何都得收回的。

宴浮華問道:「放心,浮華宮言出必行,不知二位說的那人是誰?」

二老相識一笑,往蘭罄那邊看去,說道:「便是我們帶來的這人。」

宴浮華突然沒有了聲音,黑白雙仙也不再說話。

突然間宴浮華明白這兩人是誰,烏衣教中之人從來奉其教主為天,這兩人這般年紀,吐納輕盈眼神明亮,想來想去,也只有那兩人而已。

宴浮華忽而一笑,黑白雙仙也是一笑,他們之間再也沒有多說什麼,要求已出,浮華宮只需達成便可。

「小七,你過來!」宴浮華轉頭望向另一邊正和蘭罄站在一起的小七。

小七朝宴浮華走了過去,宴浮華將他帶到旁邊,先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你的臉怎麼?毀容了?」

小七擺擺手,有些悶。「別說了,總之真是一場冤孽……」

宴浮華接著說:「聽見那兩個人提出的條件沒?」

「嗯。」小七點點頭。

「那好,從今天起,你便到大師兄的身邊去。浮華宮言出必行,我要你保他一世平安。」宴浮華說。

「你說什麼,我?」小七差點沒跳起來。

「沒錯,除了你之外,你以為找遍整個浮華宮,還能有人有你的武功與機智、膽量與能耐,可以壓制得住那個人嗎?」

小七想了想,頗為得意地道:「也是啦,除了我的確沒人有那能耐!」

但又猛地驚醒。「不對,師姐,你這是想把師弟推入火坑啊,留在那個人身邊怎麼行,你師弟又不像貓有九條命,一下子就會給燒到屍骨無存的!不對,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堪燒,你都不知道那傢伙那坑火多大多旺,絕對不是尋常人可以待的。」小七鄭重拒絕。

宴浮華卻是淡淡說了一句:「師姐會挑你,你自不是尋常人了!」她這句話也不知是褒是貶。

小七苦了一張臉。「師姐你行行好,派別人去吧!我可是好幾次死裡逃生,才活回來的啊!可憐可憐師弟我這條賤命吧!」

宴浮華從不讓人說條件,也從來沒人能從她手上占到便宜,但對這個這些年乖乖跟在她身邊,她吩咐什麼、他就做什麼的師弟,總是有些不同的。

「莫非你仍覺得無法面對他?」

宴浮華這話一出,小七便是一愣,他知道宴浮華提的是當年他與蘭罄同在皇宮之內的事,而後稍垂了頭,說道:「……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當是替師父與師兄姐們去歸義縣照顧他,對你而言又有何難了?」宴浮華說。

「師姐你不知道……」小七抓了抓腦袋,臉上浮現困擾的神情。其實他在困擾著什麼自己也不明白,只知道要離開蘭罄越遠越好。

待在蘭罄身邊一年,足足會讓人減少十年壽命。瞧他在歸義縣不過待了一個月,就已少掉一年有餘了。

小七說道:「你都不知道他月圓之夜會發瘋,平常不瘋就已經夠恐怖了,發起瘋來簡直嚇死人。」

宴浮華說道:「師父和小春精通醫理,他們不是也已經開藥方予他?他吃過藥了吧,我看沒多久就會恢復正常了。」

「你怎麼知道已經開了藥方?」小七問。

「什麼都不知道怎麼當你師姐?」宴浮華說。

小七歎了口氣,想了想,道:「可就是吃了藥會好,那才更糟糕。他現下這不正常的模樣還比較像常人,挺好唬弄的,哄哄騙騙就過去。可要恢復成以前那個模樣,四師姐,那可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毀天滅地的大魔頭,連師父都哄不來的,到時師弟我要出了什麼事,你要替我收屍嗎?」

宴浮華溫柔地笑道:「你若不去,現在就可以準備叫人替你收屍了!」

小七看見宴浮華眼中閃爍著不能動搖的光芒,回頭再見黑白雙仙笑吟吟地朝他頷首,就抖了好大一下。心想,這三人擺明瞭就是要把他推出去送死的!

保人一世平安?要保平安他們不會自己去保嗎!

不行,為了自己日後能有安逸悠閒可以睡覺的好日子,小七下定決心,先跑再說。

然而他才決定轉身馬上逃的時候,突然一陣勁風拂過,背上幾個大穴就是一麻,然後步伐都還沒跨出的他就整個人直挺挺地往琉璃地板上倒了下去。

「碰——」地一聲,小七以臉著地。

「嗚喔——」可憐的小七,本就已經受創的鼻子早就脆弱不堪,這回一砸,才停沒多久的鼻血再度噴薄而出,在乳白色的地上形成一灘紅紅的水窪。

而後那該死的蘭罄看到小七流那麼多血,還跑了過來,戳戳小七的腦袋問道:「死了嗎?」

「你才死了!」小七悶悶地吼。

「噢,會說話,那就是還活著!」蘭罄說。

眾人沒有多做拖延,很快的,小七便被五花大綁送出浮華宮,連同昨夜蘭罄獵的兩頭雪白野鹿一起,塞進剛準備好的馬車裡。

蘭罄很開心地坐在前方馬夫的位置上,黑白雙仙問道:「認得路回去嗎,真的不用我們帶你回去?」

蘭罄擺了擺手,揮起馬鞭道:「小黑大人很厲害的,不用送不用送!」

說罷像是怕人家搶了他車裡的東西一樣,馬鞭一下,便趕著馬兒立刻出發了。

「阿央!」被侍衛抓住的小闕眼裡泛著淚,想要追小七而去。

「小闕、小闕、小心肝啊!」小七扯著喉嚨喊。

「阿央、阿央!」小闕不忍,無計可施。

他轉頭望向他娘親,可憐兮兮地說道:「娘啊,為什麼要讓那個人把阿央帶走,阿央不想離開浮華宮啊,娘啊,你去把他帶回來好不好?」

宴浮華望了小闕一眼,見兒子這麼傷心,只得安慰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一個人的劫數若是到了,一是勇敢面對它,一是被它打倒。阿央和那個人從小就認識,那個人不會對他怎樣的。他們有些問題遲早必須解決,娘這是讓他勇敢面對。小闕,你也不希望阿央不戰而逃,被那個人打敗是不是?」

「嗚嗚嗚……阿央……」聽著一直從馬車裡傳出來的掙扎聲,小闕心疼得不得了。

宴浮華一番話雖是對兒子說話,美目最後卻瞥向黑白雙仙,道:「更何況人家拿了碧璃珠來,我們就必須遵守承諾。阿央是浮華宮的副宮主,娘派他出去,理所當然的啊!」

黑白雙仙頷首,和藹笑道:「多虧了宴宮主願意割愛,您家那副宮主我夫妻倆早在歸義縣時便看得十分順眼。那孩子腦袋靈活,嘴又甜,能討小黑大人歡心,最重要的是他心地善良且心思細膩,小黑大人讓他照顧,的確能讓我夫婦倆萬分放心。老朽兩人在此謝過宴宮主了!」

「應該的。」宴浮華點頭。

小闕聽了他娘的解釋後自己又想了想,然後擦乾眼淚,朝馬車離去的方向吼道:「阿央你要撐下去,千萬別被那個人打倒!我練武之餘有空會去歸義縣看你的,你要等我啊!」

「嗚……」唯一能救他的人居然陣前倒戈,小七覺得自己這回無法逃出生天了。

寬敞豪華的馬車在山徑間賓士,快速駛離涵揚,迅速朝歸義縣回去。

開心的蘭罄哼著亂七八糟的小曲兒,什麼山間落葉一片片,每一片都是我的,林間開花一朵朵,每一朵都拿來吃。

接著他忽地轉頭,對著小七便是一個森然寒冷的微笑,張開血盆大口,指著那些鹿和小七,說道:「我的、我的,還是我的!一隻都跑不掉,你說對不對?」

蘭罄沒看路,只看著車裡的他的東西,小七從前頭望出去,驚著了,哇啦啦地一直叫,「大師兄你快回頭,勒馬勒馬,前面是懸崖啊!」

「好啊,那你說,陳小雞是誰的?」蘭罄陰森森地朝著小七笑。

「你的你的,全是你的啦!」小七扯開喉嚨猛叫。

「嘿嘿——好乖——」蘭罄回頭,拉緊韁繩,將往懸崖直奔而去的馬兒掉了頭,往旁邊的山間小路駛去。

小七發了一身冷汗,全身都軟了,整個人癱在馬車上和那兩頭鹿滾成一堆,再也無力喊了。

時節為夏,山間樹木蔥郁,陽光豔豔由樹縫中灑下,落在賓士中的白馬與馬車之上,讓馬車與馬都閃閃發亮。

和蘭罄一同度過一個月又多幾天的小七,至今為止,已經驚掉了兩年壽命。

小七垂淚,心中輕輕喊道:

蒼天啊……

您睜睜眼吧……

我百里七雖沒有行俠仗義,可也不是為非作歹之人。

您就這麼忍心,把我這一路走來都是循規蹈矩的人給推入火坑。

師父啊……

小七想回神仙谷……

嗚嗚嗚嗚嗚……您隨便派一個師兄師弟來替我吧……

我不行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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