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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罄竹難書之飛賊小蘭花》第7章
第三章

小七慢慢走回通鋪,累了一整天本來想先休息一會兒,蒙頭睡個大頭覺再說。誰知才躺下來而已,外頭進來的同通鋪衙役就在喊了。

「陳七,你還在這裡磨蹭什麼?」

小七連忙從木板床上爬起來,問道:「什麼什麼?」

兩名衙役走了過來,幫他收拾東西,小七的細軟本來就不多,所以一下子便都塞到布包裡頭去了。

其中一名衙役說道:「現下全衙門都知道你被縣老爺派了個優差,從今起負責照顧小黑大人了,怎麼還在這裡睡?」

另一人說道:「對對對,包袱我們都幫你收拾好了,快去快去!」

小七一頭霧水,問道。「去哪裡?」

「搬去內衙和小黑大人一起住啊!」那衙役說道:「我們剛剛在外頭遇見南鄉先生,是他要我們來提醒你的。」

「什麼,搬去一起住!?」小七驚得從木板床上跳了起來。「奶奶的,一起住那我小命還會有嗎?」

小七不禁想到前幾日去連安縣查沈大郎命案時他與蘭罄不過才連住幾天,還一個睡床一個睡碎木頭桌子,他的臉就已經整個凹了下來,眼眶下頭也黑了一圈。

這要一起住,包不准還得住三年,那他用不用活啊!

那兩人相視一笑,一個拍了小七的背一下,笑道:「死小子,想歪了是不是!」

「啊?」

另一人道:「說是一起住,不過當然是住小黑大人房間旁的耳房,內衙裡沒幾個僕從,人也少,雖然你指派給了小黑大人,不過因為同住一處,夜裡如果施大人或南鄉大人有事,千萬記得也要隨傳隨到,明不明白!」

「……」小七突然想,自己當時幹嘛一個心軟留在這歸義縣。如今好了吧,不僅要當奶娘,還得當丫鬟,給人差遣使喚了。

那兩人拍拍小七的肩,然後拉著小七往內衙方向走,跟著就把他往裡頭丟去。

小七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百里七……你這輩子都是勞碌命……要想好好休息再睡他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都不知道得什麼時候才能行了……」

只是,小七心裡頭想,從回來到現下也不知那人如何了?小師弟的miyao可是挺厲害的,要不小心睡著睡著就睡死了,那倒也不好。

想了想,小七便背著包袱小心翼翼萬分防備地打開蘭罄的房門,還一面架好陣勢緩緩探頭進去,免得大魔頭醒來看見他又把他打飛出去。

外頭天色正亮,蘭罄房中卻是昏暗一片,窗子關得緊緊的,沒讓半點日光打擾這人的好眠。

放心了,魔頭還在睡覺,小七於是連忙將廂房木門關了,然後四處看了看,發覺旁邊有道小門,便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走進門裡,發覺這處是個僕人住的小耳房。地方雖小,卻是有桌、有床、還有個放衣物的矮櫃。

把包袱放到桌上,小七抬頭上下左右望瞭望,心想這倒也不錯了,地方乾乾淨淨的,又是自個兒一個人睡一張床,不用夜裡睡到一半被別人跨過來的腳踹醒,也不會有此起彼落的打呼聲,想來想去,環境倒是比之前好上許多。

因為沒多少東西,也不用收拾,小七便走出自己的小廂房,來到昏暗暗的外頭。

床上,蘭罄正睡著,絲白的褻衣貼在身上,腰間一截衣角翻起,露出那精瘦光滑的小蠻腰來,而蘭罄的小被子則落在一旁,剛好沒能掩住這外泄的春光。

蘭罄側躺著,柔滑松垮的褲管一路往上縮,露出了一條白白的腿來。

而那條腿則是跨出了床,垂在外頭,搭上他睡時憨然天真,神情像強褓裡無憂無慮的嬰孩那般香甜。真是無邪得讓人怦然心動,直想盯著看一輩子,視線永遠都不想離開了。

小七相信照他師弟小春那性子,這miyao絕對不可能讓人這麼快醒來,蘭罄這回可有得睡的!

時值夏日,天雖不冷,但也不是就不會著涼。

於是小七告訴自己心無雜念,而後眼觀鼻鼻觀心地先走過去,把他師兄那條如玉般白嫩的長腿給抬上床,然後再幫人把褻衣褻褲拉好,被子蓋上,接著便一個跳開跑到旁邊倒了杯涼茶降降心火。

跟著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慢慢地等蘭罄醒來。

這人好野味,而且是要自己抓的吃起來最開心,南鄉說要他抓幾隻山雞來等蘭罄醒來吃,但小七認為不如等這人醒了,帶他去山上獵野雞還好得些。

於是就這麼等著、等著。

昨兒個晚被折騰了一夜都沒睡的小七,看著蘭罄那酣甜的睡顏……一不小心……也跟著一起睡著了。

「齁——」

順道打起呼,與這人一起墜入甜美的夢鄉。

蘭罄是被一陣打呼聲吵醒的,當他從混沌的夢鄉中被拉回來,睜開眼的那刻,見著的便是那個坐在他房中椅子上,頭往後仰,嘴巴張得大大,發出震天雷鼾的小七。

蘭罄慢慢爬下床,抬頭四處望瞭望,最後眼睛一亮,找著個小茶杯,於是便把那茶杯拿了,用力塞進小七的嘴巴裡頭。

「嗚——」猛烈的力道襲來,還磕痛了他的牙,小七立刻被驚醒。他七手八腳將卡在他嘴裡、讓他幾乎無法呼吸的茶杯挖出來,而後喘著氣吼道:「師兄你做什麼!」

「吵死了!」蘭罄雙手塞住耳朵,皺著眉頭說:「你吵得我不能睡覺!」

「咦?」小七一愣,先是整個人往椅子上一縮,然後側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蘭罄。「你沒事了?」

蘭罄也隨著小七的目光低頭往自己身上看,看看手又看看腳,還跑去照了照鏡子,然後很滿意小七做給他的那張人皮面具還黏在臉上,壓根沒有回答小七的話。

「沒事就好了!」小七松了一口氣。

十五月圓,筋脈逆行最熾之刻已經過去,這大魔頭也就退散,恢復成原來的小瘋子模樣了。

小七看蘭罄捧著自己的臉努力照鏡子的模樣不禁想,以前雖然覺得蘭罄這模樣瘋瘋癲癲怪嚇人的,可經歷了十五事件以後,他再重見如此蘭罄,真是覺得此人萬分可愛,見到他更是萬分開心了。

蘭罄摸夠了自己的臉,又跑去把枕頭下那張珍貴的人皮面具拿出來看看,接著仔細收好,然後開始穿上官服。

他一邊綁紅腰帶一邊問:「什麼時辰了?」

小七打開窗探了探天色,回道:「已經接近黃昏,衙門都快敲點收工了吧!」

「啊,那怎麼成,我今日還沒巡城呢!」說著,腰帶也不綁了,隨便一塞,拿著劍就要往外跑出去。

小七在後頭追著,連忙道:「師兄,昨日大夥兒忙了一夜,南先生讓你今日休息,不用上工呢!」

蘭罄才不理會他,跑出了內衙,讓小七在身後追。

「巡城是我的職責,你甭吵,南先生知道的!」蘭罄頭也不回地說道。

既然蘭罄要巡城,那小七自然也不能留在房裡繼續睡覺,他只得打了個呵欠趕忙跟上,一邊伸懶腰一邊碎碎念道:「歸義縣是沒捕快了嗎,還是金忠豹國時常開小差?幹什麼連仵作也不幹仵作,反而做起巡城工作了!」

蘭罄回頭一瞥小七,那眼神,有些不悅。「你說什麼?」

小七立即閉起了嘴,嘿嘿嘿地笑了三聲。「小的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說,若是您聽到什麼,那肯定是聽錯了!」

蘭罄哼了聲,邊走邊說:「那是因為我爹和我很厲害,來了歸義縣不到半年,死人都給我驗光了,我沒事做很無聊,爹就派我跟捕快一起巡城。」

「是是是,您厲害您厲害,施大人也厲害!小的明白了。」小七說。

這時,兩人明明已經跑到大門口,蘭罄卻突然想到什麼,止住了步伐,轉身問小七道:「你從剛才就一直跟著我做什麼,我要巡城很忙的,你走開!」

蘭罄手朝小七一揮,原本是殺傷力極強的動作,卻似清風拂柳般,軟軟地朝著小七的胸膛撫摸了過去。

小七被摸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蘭罄看著自己的手,有些不明白,然後又看了看小七。

小七連忙道:「唉呀,師兄你忘了是不是?」

「忘了?」蘭罄歪著頭,眨了眨眼睛。

小七咳了一聲,開始發揮他胡謅的本事,說道:

「昨兒個晚是十五月圓,南先生說你每回只要遇上十五夜,就容易病邪入體、感染風寒,還囑咐你要好好待在房間裡休息,甚至都吩咐小蘭花煮好姜湯了。誰知道你昨晚不知發什麼瘋……呃……」

小七發覺蘭罄輕輕朝他瞟了一眼,於是立刻改口道:

「誰知昨晚有一頭熊不知發什麼瘋,突然從山裡頭跑了出來,血盆大口張牙舞爪的,不但差點把東大街那間客棧拆了,還四處搗亂亂吼亂叫,嚇得咱歸義縣百姓晚上沒一個人敢出門!

小黑大人你愛民如子,於是就不顧南先生的交代,跑出去抓熊。所以,就這麼感染了風寒回來,而你現下渾身無力的,顯然就是風寒還沒好的症狀啊!」

其實那無力的模樣,是因為昨夜他下的miyao還沒有退。然而小七當然不可能讓蘭罄知道自己對他下藥,要被蘭罄曉得了,那他的小命還不玩完!

而那頭熊,說的便是蘭罄自己。小七沒誇張,昨晚包括他在內,整個歸義縣先是百姓被嚇、然後捕快們也個個三魂七魄不歸位,大家都以為自己就要見不到今日升起的太陽了!

蘭罄一聽小七如此說,連忙轉頭四處看,道:「那熊呢、那熊呢?烤了沒、烤了沒?我怎麼沒吃到熊肉?」

「呃……」小七說道:「因為小黑大人你病了,所以熊趁機就跑掉了。」

「什麼!?」蘭罄那個臉啊,當場震驚到無以復加。他眨了眨眼,狠狠皺了一下眉頭,捉住小七的手遂急急忙忙往衙門外拖去。「那我們趕快再去抓,快點快點,要是慢了,肯定會被別人搶去的!」

「啊……」小七心裡想道:「熊耶,誰敢跟您老搶啊!」他一邊被蘭罄拖著跑,一邊講道:「師兄,捉熊那麼危險,況且熊又比山豬大,咱捉雞就好了,行不行……」

蘭罄一聽到熊比山豬大,當下眼就是一亮,回頭喊道:「不行!」

「……師兄啊……」小七仰天長歎,奶奶個熊、您就饒了我吧……

熊耶、熊耶熊耶……

蘭罄和小七正要離開衙門時,小七突然瞧見小蘭花就站在門口,看著大門進來左拐那個牢房處,愣愣地發著呆。

「小蘭花!」小七喊了聲。

小蘭花轉過頭來,看了小七一眼,露出個慘澹的微笑。

小七連忙拍拍蘭罄的手,要他放開。「先等等,那丫頭不知怎麼了,過去看看。」

蘭罄一個沒抓牢,小七便跑了。他看看自己空掉的手,再看看小七急忙離去的背影,不知怎麼地,感覺好像手骨的傷處一點一點疼了起來。

然後蘭罄也跟在小七屁股後,朝小蘭花跑去,皺著眉頭。

「你在牢房外頭做什麼?」小七問。

小蘭花怔怔盯著牢房大門,與上頭被繞上幾圈鐵鍊的大鎖,說道:「我剛剛去求施大人讓我見酉無垠一面,可施大人不肯,他說有什麼冤屈之事,五日後公堂之上,自會讓我與酉無垠當面對質。」

小七問:「你找酉無垠做什麼?」那傢伙可不是什麼善荏。

小蘭花眼眶一紅,咬著牙道:「我要問他為什麼那麼狠心,一夜殺盡我一家十三口,我的爹娘、我的奶娘、所有與我親近的人就在那一夜,因為他而全沒了!」

小七想安慰小蘭花,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能說:「施大人不讓你見他,定是有他的考量。說不定他是怕你見了他會過於激動,案都沒審就忍不下去直接提劍把人給殺了。那到最後,是叫施大人要辦酉無垠好、還是辦你好呢!」

「不,我既然把一切交托給施大人,便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任意行事。」小蘭花緊握著手,看得出奮力忍耐的模樣。那攢得發白的指節在在說著她的心痛,與她思念逝去親人的心情。

小七歎了口氣,拍拍小蘭花的肩膀,說道:「再忍忍,施大人自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小蘭花抿唇不語,強忍著的淚水不停在眼眶中打轉,就是不肯落下,不肯沒了骨氣。

蘭罄看小蘭花一直站著不動,小蘭花不動,小七也就沒打算走,他心裡嘀咕著:「那熊呢、那熊呢!」最後想了想,心裡一怒,便直接抽出了劍。

「喝,小黑你幹什麼!」小七嚇道。

蘭罄就站在小七與小蘭花中間,小七不知蘭罄這會兒又怎麼了,怕這人誤傷小蘭花,本想伸手過去拉小蘭花的,哪知蘭罄一個揮劍,那利劍差點沒把他的手當剁豬蹄那樣剁下去。

蘭罄從小七和小蘭花中間穿了過去,直直往前奔,然後「喝啊——」一聲,往下一劈——

手軟沒力。

再努力猛劈——竟就把上著重重鎖鏈,只有衙門六史之一的典史才有鑰匙打開的歸義縣衙門牢房大鎖給奮力劈成了兩半。

「……」小七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小黑轉頭向小蘭花說:「要見酉無垠還不進去!」

小蘭花明顯給蘭罄的動作嚇了一跳。「但是,施大人說……」

「煩死了,我也是施大人,我是施小黑大人!」蘭罄怒道:「現下施小黑大人叫你進去你進不進去,若你抗命不進去,小心我拿破壞牢房大門的罪名把你押進去,還讓你一輩子都出不來!」

小蘭花眼眶再紅,一顆淚水便滾出眼眶,她朝蘭罄拱手道:「謝謝小黑大人,小蘭花這就進去了!」

見到小蘭花的眼淚蘭罄被嚇了一跳,他皺著眉往旁邊跳,低斥道:「最討厭見到人哭了,快進去快進去,別在這裡礙眼!」

「是!」小蘭花將眼淚抹幹,隨即進入大牢院落。

小七見小蘭花走了進去,竟然也跟著小蘭花的步伐往裡頭走。蘭罄見著小七的舉動,瞪大了眼喊了聲:「小雞!」

「是小七不是小雞啦!」小七朝他屁股後頭那個人擺擺手。「那酉無垠詭計多端的,小蘭花一個人進去我不放心,所以要跟她進去看看。你若是無聊的話就先去找趙小豬玩,我等一會兒再陪你去抓雞。」

「是抓熊不是抓雞!」蘭罄說道。

「差不多啦!」

見小七的身影就快消失在自己眼前,蘭罄在外頭甩了甩劍,又朝天上看了看,再左看看右看看,最後踩了踩自己的腳玩了一陣子,又屁顛屁顛追著小七的方向跑了進去。

而且還不忘把牢門給關好,裝作一切都沒事發生。

他沒有砍斷牢房院落的鎖鏈。

掉在地上那斷成兩半的鎖頭,也與他無關。

衙門的牢房院落位在縣衙西側,終年上鎖,高牆深戶,牆上還種滿了荊棘。平常除了押送犯人的捕快與看守犯人的獄卒之外,衙門裡的人沒有縣太爺之令是不得擅自靠近的。

此處有兩重門,進了外一重,還有裡一重。

第二重門看守牢房的獄卒見到有人走了進來,先是驚訝,而後立即以長棍阻擋,朝著小蘭花與小七喝道:「來者何人,竟敢私闖歸義縣縣衙!」

小蘭花說道:「請兩位大哥行個方便,在下小蘭花,要前往獄中探那今早送來的重犯酉無垠。」

守門獄卒怒道:「既然知道酉無垠乃為重犯,我等又怎能擅自放你們進去!」

小七補道:「是小黑大人叫我們來的!他讓我們先盤問盤問酉無垠這個大惡人,好幫施大人的忙。兩位大哥也知道,酉無垠這重犯涉及多起血案,所以在開堂之前最好先問個清楚,免得施大人到時忙不過來。」

「這……」獄卒兩人面面相覷。

這時門後走出了一個魁梧身影,大聲喝道:「誰那麼大膽竟敢闖進牢房來,不想活了是不是!」

那人走到外頭,夕陽一照,是滿臉的橫肉,完全面目可憎之貌。但小七卻立即認出了這人,他連忙笑道:「唉呀老兄弟,真是好久不見!」

「咦?這不是前陣子才從牢房裡逃出去結果又給小黑大人抓回來脫褲子打板子的陳七嗎?」牢頭大笑幾聲,走過來拍了拍小七的肩膀,說道:「聽說你飛黃騰達,得到施大人和南先生的賞識,被派到小黑大人身邊做事了啊!」

「託福託福!」小七嘴角抽了抽。

但牢頭下一刻卻是臉色又回到原先模樣,冷淡道:「攀關係也不行,你當牢房重地是什麼地方,隨你說來就來、說進就進的嗎?」

牢頭接著喝道:「來人啊,把這兩個隨便亂闖的人給我綁了,押到大堂見施大人去!」

「你說要綁誰——」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聽入耳裡會讓人酥麻到腳都站不穩的聲音悠悠從外頭傳來,小七一聽,便知救兵到了,連忙轉身喊道:「小黑大人您怎麼這麼慢才來,我和小蘭花還等著您領我們進去陪審那罪大惡極的酉無垠呢!」

蘭罄慢慢走到小七身旁,一身黑衣銀繡在夕陽下染上了金黃顏色,璀璨奪目得教人幾乎睜不開眼來。

蘭罄朝小七扯了扯嘴,拿食指戳了戳小七的腦袋,也懂這人是拿自己來開脫。

小七笑得叫一個狗腿。兩人間的眼神交流,傳過來又傳過去,只有他們才懂。

蘭罄鳳目銀光流轉,轉到牢頭身上,對他說道:「還不讓開。」

牢頭有些困擾,但又無法拒絕,只得苦笑著說:「小黑大人,您別讓小的難做了。您也知道沒有施大人的命令,咱是不能隨便放人入牢房的。」

蘭罄皺了皺眉,手就要抬起來打人了,歸義縣內誰不知道小黑大人武功高強無人能敵,這被扇到一下可是不得了,要躺床十天半個月的啊!

就當他們嚇得臉色發白,手腳開始抖的時候,小七突然喊了聲:「小黑大人手下留情情情情情——」

然後跑向前來,英勇無比地接了蘭罄一掌,跟著呃啊一聲,整個人慢慢地後退了好幾步,捂著胸口一臉痛苦地倒在地上。

「小七兄弟!」牢頭與兩名獄卒見狀嚇了一跳,連忙跑去把小七扶起來。「小七兄弟你這又是何苦,怎麼能讓你為我們擋這一掌呢!」

蘭罄眨了眨眼,看看自己的手,然後再看看小七。

小七困難地站穩腳步,歎了一口氣,說道:「本是同衙門生,相煎何太急!」說罷,望著牢頭,搖了搖頭,再道:「你也知道小黑大人的脾氣了,我若不讓他打一打,難道讓你們讓他打嗎?陳七我畢竟是外人,是小黑大人說了要我和小蘭花陪他一起去審那酉無垠的,自然是我得挨這一掌了!

欸,說實在的,小黑大人在無垠軒受了很大的氣,要獨自去見見那酉無垠,對他那啥一下也是無可厚非。你們都不知道,無垠軒的人實在可惡啊,咱們這回奉施大人的命令全部捕快都出去,可差點全部都沒能回來。

對方又是迷魂陣又是石頭陣又是飛劍陣伺候咱們兄弟,其中好幾個人受重傷不說,就小黑大人吧,他跟我啊竟掉進了對方的陷阱裡面,下頭佈滿劍山利刃,要不是小黑大人腦袋夠機智、身手夠敏捷,我和他早就被劍山戳得千瘡百孔,肚子裡那腸子什麼的都跑出來了……」

小七對著那三名獄卒加油添醋地將昨日的事情說了一遍,道是那酉無垠多可惡便有多可惡,而他們家小黑大人多英勇便有多英勇,說得那兩名獄卒與牢頭義憤填膺,最後什麼規矩都算了,直接將他們送入第二道門內,要他們千千萬萬要好好教訓那酉無垠一番,好替衙門裡的兄弟們出口氣。

入了牢房後,小七仰天大笑,不過是無聲地笑了三聲,一臉得意貌。

蘭罄撇了撇嘴。「伶牙俐齒,生得那張嘴,死的都能讓你說成活的。」

小七連忙彎腰拱手,朝蘭罄說道:「過獎過獎,大人過獎。這一切都是小黑大人你教導有方,小的不敢居功。」

「哼!」蘭罄笑了出來。

不知為什麼,這小子雖然一副讓人討厭的模樣,但恭維的態度卻真是讓蘭罄很受用。幾次下來,蘭罄也不同他一般見識了。

小蘭花朝著牢房深處走去,獨自一人,形影有些淒慘。

她停在最後那間木柵欄圍著的牢房前,盯著個正在咳嗽的中年男子。

小蘭花的手緊緊捉住木柵欄,那刻幾乎便想破牢籠而入,將劍直指牢中男子,但,她還是忍了下來。施大人于她有恩,小七與小黑大人又為她不惜犯了規矩掩護她進來,她絕不能再給這幾人添麻煩。

小蘭花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手從木柵欄上縮回,不過取而代之的卻是握得死緊的拳頭。一節一節地,指節泛白,指甲陷入掌心。

「你就是無垠軒軒主酉無垠?」小蘭花問。

坐在牢中的男人咳了一聲,轉過頭來,帶著冷淡的目光與神情望向小蘭花道:「在下正是酉無垠。」

小蘭花一見這人模樣,便再也無法控制地低聲吶喊出來:「我是桑蘭花,當年安陽城內被你所滅桑家中唯一一個僥倖逃出生天之人!你這人為何這麼狠心,我一家十三口得罪了你什麼,你竟然殺了我全家!」

沒料,酉無垠只是淡淡地面對小蘭花,眼也不眨地說道:「我不知姑娘說些什麼!」說罷,頭又轉向來到小蘭花身旁的蘭罄與小七,說道:「你們兩個是這裡的捕快吧,去告訴你們大人,我酉無垠向來是個循規蹈矩的商人,一向奉公守法,他今日是為了什麼事破我無垠軒,將我抓來至此,若不給我個交代,他日我必不會讓這衙門好過!」

與酉無垠一同被抓來,關在其他牢房的僕人們也喊:「警告你們,快把我家主子放了,我們無垠軒的人可不是好惹的,你們要膽敢傷主子一根汗毛,柳總管不會放過你們的!」

小七低頭,摸了摸下巴。

小蘭花再道:「酉無垠,你有膽子做,竟沒膽子認!這算什麼武林中人!」

酉無垠只是瞥了一眼小蘭花,用極淡的語氣說道:「沒做過要怎麼認?別以為衙門中人就能這般含血噴人,官字兩個口,但我也不是能隨你們任意污蔑的。」

「你!」小蘭花眼眶又紅,忿忿一掌拍在木柵欄之上。若無這柵欄阻擋,她真想朝酉無垠臉上打去。

小七這時悠悠道:「你說我們污蔑你,但我們可是有人見到個拿元寶扇子的人曾經出現在連串的血案當場。」那證人自是沈大媽啦,不過小七當然不會說沈大媽已經歸天了。

小七說道:「聽說元寶是你無垠軒的標記,而你的僕人口中的總管柳成非,便是日日拿著把元寶扇子招搖過市的人哩,他是你無垠軒裡的人,你敢說不是你授意,讓他為你善後,湮滅一切證據?」

酉無垠神色不變地道:「柳成非是柳成非,我是我,即便他是我無垠軒的總管,他在外頭做了些什麼,我也不是樣樣都知道。」

小七挑了挑眉,好啊,這老小子真是老奸巨猾,竟然把一切事情都往外推,推得一乾二淨完全沒自己的事。

小蘭花聽得憤怒不已,手又往木柵欄打去。

小七看她拍得手掌都紅了,便將小蘭花的手從木柵欄上卸下,搖頭道:「算了,別跟這種人渣廢話,省得氣壞自己的身體。」

「小七,我家裡人死得好冤。」小蘭花哭道。

「乖了,別哭,蒼天有眼的,晚點看老天怎麼收他!」小七摸摸小蘭花的頭。「走吧!」

他強帶著小蘭花離開,末了,轉頭對酉無垠啐了聲:「你個人渣!」

小七和小蘭花走了,可蘭罄卻沒跟著一起走,他瞧酉無垠那目光深沉的模樣就覺得不爽快,於是抽出了劍來便要朝牢房裡那個人射去。

這衙門裡的人只有他能欺負,酉無垠算哪根蔥!

便在這時,前頭的小七止住步伐,又回來把蘭罄帶了,一手牽一個,通通拖出牢房。

第四章

把小蘭花送回房,讓同房的廚娘大嬸好好安慰她,小七走出她們的院子時腦袋裡頭還轉著一些自己也想不明白的東西,不停用手摸著下巴。

蘭罄扯著沉思的小七的衣袖,把人往大門那處帶。

小七卻在走到衙門前頭,看著空無一人的大堂時,腳步頓了下來。

天色已暗,衙門裡的人收工之後,回院子的回院子,回家的回家,偌大的衙門空蕩蕩的,仿佛像個鬼城一樣。

南鄉拿著本書從外頭走進來,看見小七和蘭罄,含笑點了個頭。「怎麼還不去休息?」

蘭罄本來想說:「不休息,要去抓熊!」

哪知小七卻走向前一步,皺著眉對南鄉道:「先生,入夜後有多少人留在衙門裡?」

南鄉說道:「大約日間的兩成吧!」

「那不就才十一、二個人?」小七問:「金忠豹國有留下嗎?」

「金忠豹國方才我見他們往酒樓去了,大人說了,昨夜大家都辛苦,金忠豹國也受了不小的傷,所以就沒安排他們值夜班。」南鄉說著。

小七抓抓下巴。「先生,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請說!」

「那個……我們剛剛和小蘭花跑去探牢房,結果發現了一件事。」小七說道:「酉無垠雖然是被抓了,他那些手下咱們也擒了不少起來,可方才酉無垠的下人居然對我們放話,說有人不會放過我們……先生……咱好像高興得太早,好像有個漏網之魚沒抓回來哩……」

「漏網之魚,誰?」南鄉一愣。

「柳成非。」

「柳成非沒被抓回來!?」南鄉的臉色微微一變。

小七點頭。

「怎麼沒人同我說?」南鄉問。

「老實講,我也是方才才知道。」

這兩人一來一往講話講得高興,蘭罄無聊起來,便環著雙手站在旁邊。

南鄉看看幾乎無人看守的衙門,又看看西側牢房上映著淡淡火光的天空,仿佛希望說服自己一般,說道:「也許一切只是你瞎操心了,咱歸義縣衙門這麼大,衙役也這麼多,就算大夥兒都去休息了,可還有兩成的人留守這衙門……應當不會有事吧……」

小七說道:「就怕好的不靈壞的靈……」

就當小七這般說之時,衙門裡頭突然興起了一片嘈雜聲,小七與南鄉臉色皆是一變,轉頭望向西側牢房院落。

哪知不看還好,一看乖乖不得了,牢房頂上方才微弱的燈火如今竟變成濤天大火,整個燒起來了!

「俺地娘啊!」小七大叫。跟著往旁邊一抓,要抓住蘭罄,別讓他胡亂跑鬧出什麼事情來,哪知手一伸卻抓了個空。

「咦,小黑咧?」小七驚得跳了起來。他左看右看,就是看不見人。

南鄉說道:「方才我們講話之時,他便往門口跑去了!」

「什麼!」小七大驚失色。

小七一聽,也不管身上沒有兵器,便往外頭沖。

牢房和大門口不過幾步路的距離,現下牢房喧嘩聲不停傳來,還火焰沖天,定是有人劫獄了!蘭罄如今身上那miyao的藥效還沒完全散去,空有一身武藝和一顆呆瓜腦袋,要是直往火裡沖,那還不玩完!

「小黑、小黑,你在哪裡?」小七先在門口喊了幾聲,見沒人回應,心想慘了,立即往牢房院落奔去。

牢房外頭兩個守門的昏倒在旁邊,那牢頭也昏死在門檻上,小七心裡一急,直接把人踩過去跑進黑牢之中,四處尋找蘭罄身影。

牢中四處都起了火。

「師兄、師兄你是不是在裡面?」小七連喊好幾聲,不料卻無人答應。

他心裡想,真是太好了,沒人應的話蘭罄應該不是往這裡跑來而是跑出衙門去了,正想著可以撤退之時,卻見他家蘭大美人竟然躲在最後頭,貓著身子舉著劍,往正與幾名獄卒打得難分難解的黑衣人要劈去。

蘭罄一劍揮下,卻只是劍身鋒利寒光閃爍,而不見任何勁力,來的八名黑衣人身手皆是不凡,沒一會兒便解決了纏鬥的獄卒。蘭罄的接近他們也立刻警覺,是以他那劍一揮下,對方便輕而易舉一個格擋,而後手中大刀朝他腹間奮力砍去。

眼看,便要將蘭罄劈成了兩半。

「啊啊啊啊啊——」小七大叫一聲,又慘在沒有任何暗器能扔去救人,遂心一橫用指甲用力劃破自己脈門,運起心法,震臂一揮。

頓時,他手腕處一道鮮血立即噴射而出,在空中幻化成幾股紅色血柱,再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寒氣凝結,化成細如牛毫的寒冰針,盡數朝那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閃避不及,被那些血針釘入周身大穴,頓時倒地痙攣抽搐,片刻之後,失去意識昏厥倒地。

那些黑衣人見著小七出現後,分做兩批,一批攻向小七,一批往蘭罄而去。

小七心急蘭罄如今武功全失無法自保,竟連自己性命也不顧,就在這無眼刀陣中奮力朝蘭罄奔去,也不管自己身上背上讓人砍了幾刀,就是整個人往蘭罄撲去,為他擋下落在他肩上的一擊。

鮮紅的血液噴了出來,濺上蘭罄的臉頰。

蘭罄被滾燙的熱血燙得一抖,愣愣地望著抱緊他的小七。

「沒事吧、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小七急得眼眶都紅了。

方才那一刀若是砍到蘭罄身上,那這人便真真正正沒了,一想到此,小七便整個人抖了起來。

蘭罄見小七這樣,睜大眼睛看著他,然後搖了搖頭。

「沒事就好,摟緊我,我帶你出去!」小七咬牙。

蘭罄不知怎麼地,今日竟反駁不了小七的話,乖乖地伸出了手來,攬住小七的腰。正當他想著,「這腰怎麼這麼細啊!」的時候,見著的卻是他不苟言笑的面容上浮現著的,一股教人無法形容的神情。

蘭罄愣愣地看,看出了神。

蘭罄想,我能保護自己,況且,死了就死了,你這只雞緊張個什麼勁,然而,卻也在這時候,他的胸口和他曾那被小七所好好包紮的傷口輕輕地抽痛了一下。

蘭罄撫著胸,不知為何而抽疼。

或許是小七臉上的神情。

他見不慣小七這樣。

血凝成的針耗費的是人的真氣與性命,那些人的攻擊越來越猛,牢房內的酉無垠笑容則是越來越陰戾。

小七不顧生死地繼續凝血成針對付那些黑衣人,他只想救出蘭罄,不願蘭罄再有絲毫損傷。這人上半輩子受的苦已經夠多了,只要有他在,他就不許任何人再傷這人一根汗毛!

摟著小七的蘭罄捱著他,卻也感覺到小七身上的溫度一點一點地流失。

這樣下去會如何……蘭罄想了想……小七會死吧!

意識到這個,蘭罄懵懂的思緒想著,倘若小七真的死了,那他得到哪裡去,才能再看見這傢伙又痞又懶的笑容?

不行、不行,這只雞是他的,除了他以外,誰都殺不得!

蘭罄突然狠狠抓住小七的衣襟,那力道之大,仿佛要穿過胸口,將小七胸膛抓出五指窟窿來。

小七痛得皺了一下眉,心裡才想,蘭罄身上的miyao是不是散了,卻看見蘭罄發白的指節,與抿得發白的嘴唇。

「怎、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小七摟著蘭罄著急後退,不停地問。「傷了哪兒,他們傷了你哪?」

蘭罄伸出手指,白蔥般的筍指上,有著一點一點的藍色光芒,那藍光在這火光沖天的牢房裡顯得森冷無比,仿佛有著將一切火焰都凍結的能耐。

蘭罄不看小七,反而望向牢中的酉無垠。他朝著酉無垠,慢慢綻開一抹冷笑。

而後蘭罄手指一彈,那抹藍光,就這麼射入酉無垠眉心當中。

「啊啊——呃啊啊——」牢內的酉無垠開始瘋狂抱頭痛叫起來,他疼得胡亂打滾,最後甚至拿頭撞地,撞出了點點鮮血出來。

黑衣人們被酉無垠的模樣嚇著,蘭罄用另一手抓住小七鮮血流個不停的手腕,幽幽地說:「不給你們一點教訓,還以為這歸義縣衙門,是你們說來就能來、說走就能走的地方了!」

他鳳目一抬,眸中射出精光,手指再彈,換出的卻是色澤豔紅的紅色粉末。

七名黑衣人額心被射入紅粉,不過片刻時間,只見他們手一松,連聲慘叫也沒有,兵器接連落地,而後一個一個睜著圓目,筆直倒了下去。

小七見狀,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他低頭,看著懷裡的人。

這便是當年人稱「毒手謫仙」的魔教教主蘭罄。

就算武功全失,手無縛雞之力,仍能在頃刻之間憑己所欲,殺人取命。

只是……

「……奶奶個熊……」那他剛剛幹啥拼著給人砍幾刀也要跑過來保護這傢伙?

他的背啊,快痛死了!

他的血啊,要流光了!

由於以寒冰掌將血凝成大量血針對敵,小七失血過多的結果,看到蘭罄無事還有自保能耐,於是雙眼一個翻,就這麼和那幾個黑衣人一樣,倒地不起了。

「……小雞?」

蘭罄看著突然昏倒的小七,伸出手看看自己的手指,再用腳尖踢了踢不省人事的人。

「我又沒有射你,你怎麼也死了?」蘭罄歪著頭,萬分疑惑。

朦朧睡著的時候,隱約聽到了些聲音。

「小七的傷如何?」施問沉穩的嗓音響起。

「大夫來看過,說是暫時無礙,只是心血匱乏,吩咐了讓他多睡睡多休息。」小蘭花悅耳的聲調仿佛黃鶯出穀似地。

「流了挺多血的,大夫有沒有開補血的藥方?」施問也在旁邊。

「有!」小蘭花說:「我也煮了補血的豬血湯溫在廚房了,等他一醒便能吃。」

『啊……小蘭花你日後定會成為個賢慧的媳婦兒,誰娶到你誰有福氣。』小七邊睡邊想。

「小雞、小雞——」再沒多久,他聽見蘭罄在外頭狂拍門的聲音。

而後金忠豹國的聲音同時響起:「小頭兒,你要睡不著,就到外頭玩豬去,大人正在裡頭看小七的傷勢,你聽話別進去。」

然後門外又是一陣大騷動,有誰在那裡呃啊呃啊地慘叫,還有人發出痛苦呻吟。

小七眉頭皺起來。

跟著傳來腳步聲,施問走出耳門朝外面吼了聲:「都多晚了,你還不給我上床去睡覺,胡鬧什麼!」

接著,天地一片寧靜靜靜靜靜——

『啊——』小七鼻間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安靜了,真好……

小七再次醒來的時候,身旁小蘭花正在熬藥,耳房裡彌漫一股淡淡藥香味。

小蘭花見小七睜開眼了,連忙倒了碗烏漆抹黑的藥汁端到小七面前,把趴睡著的他給扶起來,將滾燙的藥吹涼些,然後讓小七喝下。

小七仿佛被當成皇帝那般對待,藥吃完了,還被溫柔地塞了顆蜜餞,吃得他心裡美孜孜地。人啊,就是要這般活著,那才暢快。

小七四周探了探,問道:「小黑人呢?我半夢半醒間好像聽到他一直在房外頭鬼吼鬼叫地。」

小蘭花笑了一聲,說道:「他幾次想闖進來找你,結果不是被南鄉先生請出去,就是被施大人斥退,後來生起氣來把看門的金忠豹國打了一頓,之後跑得不見蹤影了。金忠豹國現下正在外頭尋他呢!」

小七有些擔心地問:「能打人了,那金忠豹國被他打得嚴不嚴重?」

小蘭花搖搖頭。「四個人臉都腫了,胳臂也差點被卸下來,陳豹還給踹了一腳,腰傷加劇。」

「啊,」小七這才長長吐了口氣:「那好那好,把那四個傢伙打得那麼慘,看來是miyao完全過了!這樣他就算胡亂跑,我也不擔心了!」

「小七……」小蘭花苦笑。

小七擺了擺手,露出個帶有兩顆虎牙的燦爛笑容來。他再問道:「昨晚事情鬧得那麼大,後來怎麼了?」

小蘭花說:「我趕到的時候金忠豹國已經及時回來,南鄉先生便急著要我們先將牢房裡的囚犯給救出來,跟著一起打水滅火。施大人也被驚動了,還一起跟我們救火。後來南鄉大人還發現一個活著的黑衣人,而你猜,那人是誰?」

「誰?」小七問。

小蘭花笑:「無垠軒的總管,柳成非!」

小七點了點頭。「抓到人了,那倒好。」

「南鄉先生讓我們把他們幾個分開安置,也說等你醒過來,沒事了,再去找他,他有事要與你商量。」小蘭花轉述南鄉的交代。

「明白。」小七伸了伸懶腰,卻拉到背後傷口,疼得在心裡頭哭爹喊娘地,抽了抽鼻子。

小蘭花頓了頓,再說道:「如果你能下床,我看等會兒,我先扶著你去找找小黑大人吧!」

「啊?」小七眨了眨眼。

小蘭花歎了口氣。「你不知道,昨晚小黑大人把你從火場裡拖出來的時候,你一動也不動地,還以為你死了。他那神情,我真是不會形容。」

小蘭花說:「南先生明明就探過你的鼻息,也告訴他你只是暈過去,但小黑大人卻怎麼也不肯聽,一直搖著你,硬要把你搖起來。後來,若不是你翻了個身,還呻吟了一聲,他可能真會以為你死了。」

「……難怪我的頭現下還有些暈,原來是被他搖的。」小七捂著額頭說道。他是真的暈。

小蘭花笑了一下,拍拍小七的手,又去外頭端了碗豬血湯進來,要小七乖乖喝下。

小七被小蘭花喂飽之後,不敵夢鄉召喚,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隔日的早晨。

小七打了個呵欠,伸伸懶腰,他走出門外,發覺整個內衙空蕩蕩安靜靜地連個人影也沒見。

小七又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慢慢地往外頭走去。

後堂裡,施問和南鄉正在書房裡研擬小蘭花一案的對策,小七探了一會兒,見那兩人專心到連自己這麼大個人在外頭也沒見著,便懶懶地走開了。

小七走出衙門,到街上去找蘭罄。

這回太陽還高高掛在天空上,蘭罄定是在城東巡邏著,小七盤算了一下,便往城東走去。

他師兄也算對他挺好的了,雖然總是用錯方法,但怎麼說小七還是得表示表示才成。

晃到城東的時候,小七不意外地在大街上看見蘭罄的身影。

蘭罄正低頭瞧著一名農婦籠子裡一堆黃澄澄的小雞,他盯著那些雞仔,眼裡發著光,口水都要流下來了,那農婦從籠子裡掏了幾隻出來,可沒想到蘭罄才一摸,便又往後一跳,說道:「軟軟的,我不要了!」

那農婦硬是要把雞仔給蘭罄,蘭罄又跳得更遠,說道:「我說我不要了!那個軟軟的又好小,你把它們養大了再給我,小雞說小小的一口就會吞掉,要大只一點才能慢慢吃!」

蘭罄接著轉身就跑,結果撞上迎上來的小七。

「嗚喔……」渾身是傷的小七被蘭罄這麼一撞,差點沒往後倒去。

蘭罄連忙把小七抓住,然後瞪大了眼睛,從頭到腳、從腳到頭,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幾回。

小七被看得有點心驚,吶吶問道:「師兄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你是活的!」蘭罄說。

「大爺我本來就活的!」小七道。

「不對,你昨天死了,我怎麼叫你你都不醒。」

「……」小七翻了翻白眼,決定不再和這人瞎耗下去。「對啦對啦,那是睡死了,後來睡飽,就又活回來了。」

蘭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小七道:「就說吧,我說你死了爹和南先生還有小蘭花都不相信。可是你怎麼會突然死掉,然後又活回來呢?」

小七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題,只得說:「大概是不小心吃到你彈出去的毒,然後你說話時又不小心噴了口水讓我吃到,以毒攻毒的結果,我就醒了。」

「原來如此啊——」蘭罄恍然大悟,然後又問:「我的口水能以毒攻毒嗎?」

小七點頭。「你的口水是天下無敵的至毒。」

兩個人胡亂扯了一陣,蘭罄覺得無聊了,便又要往城西去巡邏,這時小七頓了頓,在蘭罄身後喊了聲:「那個……你昨天不是說要去抓熊嗎?」

蘭罄腳步停了一下,然後又繼續往前走,頭也沒回地道:「是啊,可是有人不理我,還死掉了!」

奶奶個熊,小七心裡暗道:「看都不看我一眼,你小子現下是在鬧彆扭嗎?」

小七嘖了一聲,加快腳步追了上去,和蘭罄並肩而行,說道:「那個……我昨天因公受傷,今日施大人肯定是讓我休息的,既然不用上工……那……我陪你去山裡晃晃吧……」

蘭罄說道:「可是我要巡城。」

「……既然這樣,那小的也不勉強你了,我回去睡覺了啊——」

正當小七這般說,還轉了身真要往衙門方向回去時,蘭罄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忿忿不平地怒道:「你敢!」

「不敢不敢!」小七立即嘿嘿嘿地陪笑。「小黑大人要去山上玩嘛,只要您開口說一句,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小七都能陪您去了,更何況區區抓只熊哩!」

蘭罄伸手,哼了聲,重重朝小七臉皮上一擰。「你這人,笑得真叫人討厭。」

「嗚喔喔喔喔——」蘭罄的手勁讓小七痛到飆淚。

打了些香醇醉人的竹葉青,小七帶著一罎子好酒,跟著蘭罄一起往城郊小山上走去。

說起竹葉青,那真是蘭罄與他的最愛。

想當年他會喝這酒還是因為他乾爹蘇解容只好這口,他少時住的南城舊宅,地窖裡全都是陳年芬芳的竹葉青。

那清清淡淡的酒香味,濃而不烈,香而不嗆,不管是夏裡鎮冰或冬裡溫熱,都是滋味誘人,讓人戒不了也離不開。

後來乾爹走了,他易容成乾爹進到烏衣教裡頭去,一開始是喝酒壯膽,想說喝得醉醺醺的就不怕魔教裡頭那些妖魔鬼怪了,可沒想到喝著喝著,某天在亭子裡頭醒來,旁邊居然坐著魔教教主——也就是他家大師兄蘭罄。

他發現蘭罄竟也喜歡竹葉青,於是從那時候起,他若喝酒,便也會替蘭罄捎上一瓶。

欸,從那時候到現在,都不知經過多少年了。

他與蘭罄這孽緣啊,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完全斷掉。

蘭罄一到山上,仿佛就成了脫韁野馬似地亂跑亂跳,興致一來還抄輕功繞著山頭一直轉。

小七無奈,只能苦笑著拎著酒罈在他背後跑,看他師兄一路抓雞抓兔,還跑到小溪裡抓魚抓螃蟹,然後被張牙舞爪的螃蟹夾到大拇指,接著氣得發脾氣運起武功朝那只螃蟹亂打,結果打得整座山山搖地動,而那條可憐的小溪也幾乎被鏟平。

蘭罄抓來什麼,小七就認命地洗一洗,剝皮架火,烤給他吃。

可沒想到蘭罄就瘦瘦的竹竿樣,腰都沒小姑娘粗,卻是吃了幾隻野兔幾隻山雞。

最後,天都快黑了的時候,蘭罄在草叢後找到一處洞穴,那人尋寶似地跑進去,結果卻是匆匆忙忙馬上跑出來。

小七才想蘭罄是在幹什麼,沒料到他奶奶的,竟有三頭張牙舞爪的大黑熊跟在蘭罄身後「吼吼吼——」地追了出來。

小七嚇得小心肝亂亂顫,連忙跑向前去要幫忙。

哪知蘭罄卻是立即一個回頭,擺好架式,振臂一擊,當場一拳打三熊,那三隻熊連叫也沒得叫一聲,便一隻疊一隻,往後倒去,死透了。

「……」小七張大嘴巴,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奶奶個熊啊……

那三隻熊每只可都有一個半人那麼高,兩個半人那麼寬啊……

「好肥。」

小七聽見蘭罄稀裡呼嚕吸口水的聲音。

「夏天的熊吃飽喝足了,就是比冬天一直睡的熊長上好多圈肉。」蘭罄說。

「……」小七完全不會說話了。

晚上,他們便在熊洞裡面生火烤熊。

蘭罄看著他今天的獵物,笑得像是春天裡的花兒一樣,一隻一隻地數過去,再一隻一隻地數過來。「這只是我的、這只是我的、這只還是我的!」

苦命小七則是生火燒柴,剝皮烤熊,然後小心翼翼地塗上些藥,恭請他家大師兄吃了。

「真乖真乖!」蘭罄接過香噴噴油滋滋的烤熊肉,這般說道。

小七跟著蘭罄跑了整天的山,身上還有傷,整個人真是累得不像話,當他切好了一頭熊,把肉都烤好,也服侍得小黑大人滿意了,那眼皮便一眨一眨地,慢慢地垂了下來。

蘭罄喝了點竹葉青,沒想到才轉頭,卻見小七倚在乾草堆上睡著了。

蘭罄跑到小七面前看他輕輕地打著呼的模樣,一口酒一口肉地,歪著頭看著小七的睡臉不放。

「你怎麼到哪都能睡啊?」蘭罄問道:「喂,雞啊,別又睡死了!」

然而小七回答他的卻是:「呼嚕嚕嚕嚕……噗噗噗……」

蘭罄看小七睡得這麼好,熊洞裡也安靜了下來,這一沒人陪他講話,他心裡便不痛快了。

只是正當他想把小七弄醒,耳邊卻聽見輕輕的「嘶嘶」聲。

蘭罄眨了眨眼,開始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

他側耳聽著,手還四處翻找,最後想了一想,慢慢把小七下擺的衣衫掀開,竟就在這時候,看到一條顏色燦金的小黃蛇盤踞在小七大腿之上。

那蛇約只有食指粗,小小的腦袋揚起,嘶嘶吐著蛇信。

「金環蛇!」蘭罄一見那蛇,眼睛便是一亮。

這種蛇可是世間少有的毒蛇,只要小小咬上人一口,就算長得比牛壯的,都會當場斃命。

會動的東西總是特別容易引起蘭罄的興趣,尤其這種帶毒的,更是讓他眼睛都發光了。

蘭罄怕這正在睡覺的小七把蛇嚇跑,於是喊了一聲:「小雞,不要動!我要捉蛇了!」

睡夢中的小七模模糊糊地只聽見蘭罄喊了一聲:「小七!」朦朧間張開眼,又見蘭罄作勢要朝他胯間撲去。

小七當下一個驚啊,立即慘叫了一聲跳起來。

可他不跳還好,一跳,蘭罄整個人就撲了上來。

而蘭罄不撲還好,一撲,勁風扇到金環蛇,蛇受到了驚嚇,便是張開嘴伸出毒牙往底下胡亂一咬!

「嗚啊——」小七淒慘地嚎叫了一聲。

蘭罄被小七的慘叫嚇了一跳,一不小心抓蛇的手那麼一捏,就不小心捏碎了那蛇的腦袋。

只是這時毒蛇早朝小七咬了下去,那對尖尖銳利的小毒牙狠狠地刺進小七腿根子處的軟肉裡。蘭罄這麼一捏,幾乎所有毒液都被注進了小七大腿內側。

小七痛得雙眼幾乎噴出淚來,哭爹喊娘地一直叫。

「奶奶個熊啊——什麼東西啊——」小七整個人跳了起來。

覺得自己好像闖禍,可又不確定是不是真的闖禍了的蘭罄立即起身,往後一退,把手往身後背,裝作不幹己事的模樣。

小七低頭一看,嚇得花容失色。「金環蛇!?」他立即將那蛇連同蛇牙一把扯下來,而後晃了晃,毒氣開始往上竄,讓他一張臉染上了黑氣。

「你……你……」小七顫抖著手,指向蘭罄。「我不過是打個瞌睡罷了,你居然放蛇咬我,施小黑,你良心何在啊!」

「不是我,」蘭罄連忙擺手。「是蛇自己咬你的,我眼睛有看到!」

「啊……我的頭好暈……這回真是命當該絕了……他奶奶的……」小七晃了晃,搖了搖,撫著頭慢慢往後倒去。「……大爺我是造了什麼孽……老天爺啊……你竟要我在這荒山野嶺間……孤身一人死去啊……」說罷跌在乾草堆上,他還不忘把褲子拉高,稍微看了一下。

幸好不是那裡……幸好只是很靠近那裡的腿根子……

「你才不是孤身一人,施小黑我也在。」蘭罄說。

「閉嘴!」小七朝蘭罄就是一吼。

蘭罄被這麼吼了聲,眉頭不禁皺了皺。只想,這人今天真是好大的膽子!

「天啊,地啊,師父啊,恕徒兒不能侍奉您左右了,師兄他不讓我活啊……」小七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然後慢慢地癱軟在草堆之上,感覺眼前朦朧,毒性發作,天旋地轉,幾乎要看不清眼前景象了。

蘭罄跑到小七面前,用腳尖踢了踢他。「喂,小雞。」

「別踢,大爺我要死了……」小七熱淚盈眶,沒想到自己一世英名,如今竟得因為出來找這禍害,落得被禍害了的下場。

早知如此,他當初真該昧著良心,不聽師父和師兄們的話,留在他的浮華宮裡左攬美人、右抱心肝就好,絕對不會出來找人!

蘭罄看看小七慘黑的臉色,又看看那條毒蛇,說道:「看你這麼可憐……好吧,念在你平日聽話,又會烤雞、烤豬和烤熊給我吃的份上,我就救你吧!可是我救了你,你以後得更聽話才行!」

「啊?」小七看了蘭罄一眼。「金環蛇是世間最毒的毒蛇,你能救我?」

蘭罄突然一笑,笑得萬分妖魅,他輕輕吐出嘴裡那條紅豔豔的小舌頭,而後道:「你忘了,我有毒,會以毒攻毒啊!」說罷,就朝小七蹲了下來,然後一把把褲子撕開,露出被蛇咬了以後的黑腫傷口,嘴巴直接湊了上去。

「你幹什麼!?」小七驚得跳起來。

「吵死了!」蘭罄吸出了一口毒血,吐掉後一把往小七兩腿間扇去。

「喔……喔喔……」蘭罄力道可從來沒在節制的,小七被用力一扇,胯間那個地方簡直像被拿鐵錘砸了一樣,痛到他整個人像煮熟的蝦子一樣卷起來,眼淚鼻涕撲簌簌直掉。

蘭罄再把人給攤平,然後雙腿拉開,軟軟的嘴唇湊上,努力地再朝那柔軟敏感而且腫得不像話的大腿內側努力一吸。

「啊……啊啊……」

小七已經分不清楚自己如今是身在西方極樂世界,抑或阿鼻地獄了。

他喘著氣支撐起身子往下一看,看到蘭罄正埋在他的雙腿間。

你說,吸毒就吸毒算了,幹啥吸完毒還要在傷口上舔上那麼一舔啊?

這不是要讓人毒血攻心,直接氣絕身亡的嗎?

小七含淚倒回草堆之上。

蒼天啊……

您老能不能別這麼折磨人啊……

啊啊啊……

不行……別再吸了……

啊啊啊……不要舔啊……

那裡……那裡……一整個升起來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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