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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罄竹難書之飛賊小蘭花》第8章
第五章

當施問和南鄉正和金忠豹國在書房中商量小蘭花一案的時候,書房的門突然被砰地一聲打開。

施問大怒,原本要拍桌詢問是哪人如此放肆,跑進衙門搗亂,沒料卻見著門外一個黑色的身影站著,那人嘴角掛著黑血,背後背著個人,身後用麻繩拴著兩頭熊,渾身又是乾草又是泥屑的,不是他兒子小黑是誰。

施問愣了一愣,南鄉也愣了一愣,金忠豹國更是愣上加愣。

正當南鄉開口欲問這是怎麼了的時候,蘭罄突然把小七往地上一拋,聽小七「嗚喔」一聲很大聲也不理會,逕自就將兩頭熊其中的一頭解了抱起來,然後到施問面前,「碰」地一聲放下。

李忠和安國連忙去將小七扶了進來,納悶問道:「小七,你這是怎麼了?」

小七的臉色已經由在山上的黑,變成了灰,如今看來只是面色稍微蒼白了一些,還有,走路雙腳開開。

陳豹望了小七腿間一眼,轉頭和丁金互看。

施問也問:「小黑,發生了什麼事?」他伸手為蘭罄將他嘴邊黑色毒血抹去,而後看了看,眼中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蘭罄說道:「小七在山上讓毒蛇給咬了。」

「讓毒蛇給咬了,那嚴不嚴重?」施問一驚。

「讓毒蛇給咬了,咬在哪裡?」安國往小七胯間看去。「咬在那裡!?」

丁金和陳豹給了小七一個憐憫的神情。真是可憐的人!

小七還微喘著氣,蛇毒尚未完全退去,他壓根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頭又搖頭。不是那裡,是那裡的旁邊。

蘭罄溫馴地回了他爹的話。「沒關係,我有幫他吸毒,所以他已經沒事,被我救回來了。」

金忠豹國四人齊喊一聲:「什麼!吸毒!?」

蘭罄朝那四人點頭。

「淫賊啊——」陳豹咬牙切齒。

丁金眯了眯眼。

安國則是直接「哼」了一聲,把人扔下,走回丁金和陳豹身邊。要不是施問和南鄉在場,他絕對會一刀把百里七這占他家小頭兒便宜的混帳給切了!

因為安國的突然抽離,小七整個人往旁邊一歪,摔倒在地。

李忠則是趕忙又將小七拉了起來,欲言又止地說:「……你……你……唉……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呢?」

陳豹哼了一聲,別過臉去,用只有他們站在門口這幾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道:

「要被蛇咬了,隨便劃個一刀,再用力擠一擠,就什麼毒血都出來了,居然要小頭兒吸……吸……他娘的……居然幹出這種事,希望老天爺讓你那裡趕快爛掉的好!可惡!」

「……啊……啊……啊……」小七發覺自己被誤會了,卻是可憐地有口不能言。

「還啊啊啊的叫,你個淫雞,當心我把你嘴給縫起來!」安國低吼。

小七瞪大了眼。

蘭罄沒有理會金忠豹國和小七說些什麼,他眼裡現下只有他爹而已。

蘭罄偷偷瞧了眼施問,有些扭捏地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熊說:「那個,爹、這個給你吃,我吃飽了!」

施問又愣了一下。「給我吃?」

蘭罄聽見他爹這樣說,直以為他爹不收,原本興沖沖的神情突然化得不悅,眉頭一擰,生起氣來。

正當蘭罄就要喊道:「你不吃就算了,我自己吃!」的時候,南鄉連忙扯了扯施問的衣袖,低聲說:「快收下!」

施問這才回過神來,低咳了一聲。「那爹就收下了。真是辛苦你了,鎮民前些日子才在說山上有熊出沒,弄得人心惶惶地,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把熊給抓了回來。小黑,抓這兩頭熊累不累,有沒有受傷?」

施問這一長串的慰問話語對蘭罄而言十分受用,他先前怒氣倏地煙消雲散,說道:「我抓了三隻,一點也不累,沒有受傷。那個,爹爹你慢吃。」說罷,掩著面,臉紅紅地抓起門外剩下的最後一隻熊,害羞地跑掉了。

施問眨了眨眼,看看熊,再看看南先生,眼裡似在詢問:這麼大一頭熊,是要怎麼吃?

南鄉回以眼神道:不知道……

「淫賊——」

「嗚喔——」

那一頭,因為小七始終不做解釋,陳豹終於壓不住脾氣,朝著小七就是一個飛踢。

「你們在幹什麼!」施問怒喝。

「沒事沒事,他們在切磋武功呢!」丁金擋在那兩人身前,如是說道。

倒在地上喘的小七吸了好幾口氣,最後鼓足了力道,奮力地嘶吼出來:「大爺我被咬的是大腿根啊……而且我也說不要了……是他硬要把我壓倒……被淫的是大爺我啊啊啊啊——」

「啊?」踢人的愣了很大一下,接著再吼。「你不早說!」

「沒……沒力……啊……」小七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快叫大夫!」施問連忙朝小七走去。

南鄉扇了扇扇子,自得地啜了一口茶,喃喃道:「年輕人真是血氣方剛,嗯!感情好,挺不錯。」

小七之後實在不想見蘭罄,所以就躲了他幾天,日日易容成個糟老頭,跑去睡牢房當犯人,順道幫忙看守酉無垠那個重要囚犯,完全沒想到要回房間一步。

小七心想反正也不會怎樣,那蘭罄找不到他可以玩,自會找別人玩去,有他沒他陪都沒關係。但他可就不一樣了,要再多陪蘭罄個幾天,搞不好自己這條小命都會給陪進去。

這天早上,小七在廚房上頭曬太陽,早上的太陽不會太烈,曬得他懶洋洋的像沒骨頭似,整個人就軟在屋頂上不想動了。

「小七,是你在上面嗎?」底下傳來小蘭花的聲音。

「是……」小七翻了個身,趴在屋瓦上,背部朝上給太陽曬。

「下來幫我搬搬魚好不好,今天有人送了一簍魚來,太重了我搬不了。」小蘭花說。

「好……」小七在屋頂上像條蟲似地蠕動了幾下,這才滿足地歎了口氣,翻身下屋去。

他瞧小蘭花身旁有個魚簍,一手便抓了起來。可突如其來的重量卻讓他「咦」了一聲,納悶地道:「不過才幾十條魚,怎麼重得像幾百條一樣?」

小蘭花笑了笑說:「會不會是魚販知道咱衙門裡的官差們工作辛苦,所以特地選了幾條又肥又壯的送到衙門來?」

小七也笑了笑。的確,他還真沒見哪個衙門的官差能像歸義縣的,個個都不拿自己的命當命,義字當頭,就管往前猛衝。

跨過門檻,把魚搬到廚房裡放好,小七退到旁邊去,在蒸籠裡找了個白胖胖的饅頭就咬了起來。

小蘭花抓起魚開始刮魚鱗剖魚肚,說道:「你等會兒再走,我做碗魚湯給你喝,你這陣子一直受傷,前幾日又給毒蛇咬了,這可要補補才成。」

說到痛處,小七的臉又黑了黑,他忿忿咬了一大口饅頭,誹議道:「還不都是拜那『死小黑』大人所賜。大爺我打出娘胎到現在,從來沒這麼淒慘落魄過。我的腿啊,到今天還是腫的,走路腳都還合不起來,真不知到何時才好得了。」

說到辛酸處,小七眼眶都快紅了。

小蘭花說道:「我聽廚房的王大嬸說,小黑大人是因為半年多前病了,高燒過頭才變成如今這模樣。他那個人不過就是有些孩子性格,無論做什麼都也不是存心的,你也就別和他計較了!」

小七哼了一聲,不予置評。沒受過施小黑荼毒的人,講的話他才不會聽。

沒多久,小蘭花突然「啊」了一聲。

「怎麼了、怎麼了,該不會是割到手了吧?」小七緊張地往前一探,然而,卻讓他見到了不敢相信的一幕。

「這……」小七和小蘭花面面相覷。

小蘭花又迅速將魚簍裡的幾條魚通通剖開,看到的情景也是一樣。

廚房砧板之上,擱著十來條魚,而每一條魚的魚肚子裡,都塞了金光閃閃且斤兩十足的大條黃金。

「難怪會那麼重……」小蘭花愣愣地說。

小七拿著全剖出來,一共三十七條的大黃金條往書房走去,要去找施問。

哪料敲了門後推開,見著的卻是正泡了一壺好茶,桌上擺著一本衙役剛為他買來的雜書,正要翻閱的南鄉。

「南先生!」小七走向前,把那簍金條往桌上一放,「砰」地一聲悶悶巨響,嚇了南鄉好一大跳。

南鄉桌上的書被震落地,結果一摔,也是「砰」地一聲。

南鄉「咦」了一聲,將摔到地上因而翻開了的書拿起來,跟著抬頭看向小七。

小七瞪大眼睛看著南鄉手裡的那本書,喊了聲:「奶奶個熊,人家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我還不信,今日是真正見識到了!」

那本書幾乎被挖空一半,而中間部分,則放了塊金黃閃亮,有夠刺目的大黃金磚。

南鄉看看小七拿來的金條,又把書裡萬分沉重的金磚取了出來,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金子是你放的嗎?」

小七笑:「大爺我一年只領你們衙門十二兩白銀,窮都快窮死了,哪來金條金磚可放?」他接著說:「這些金條聽小蘭花說,是剛才一個魚販送來的,她以為是廚房裡的大嬸叫的,於是就給收下。哪知剖開一條,魚肚子裡卻有金條,接著全剖了,每條都有藏。」

南鄉一頓,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笑道:「真沒想到,這年頭還有人不知道歸義縣不收賄銀,行賄者,仗打三十。」

小七摸了摸下巴,也道:「那你要打哪個?打大的還是打小的?那大的年紀四十有了吧,不知捱不捱得住哩!」

小七想到酉無垠被脫褲子打屁股的情景,就忍不住「嘎嘎嘎」地笑了出來。

歸義縣的衙門大牢那日給柳成非帶來的人放火燒掉一半,但另一半仍是完好的,酉無垠和柳成非如今就關在那裡。

只是他兩人中間隔了好幾道牆,十來間牢房,一個在西一個在東,這也是南鄉的顧慮,為免他們串通說辭到時施問難辦案,於是才分開來關。

南鄉帶著小七入了牢房,先找柳成非去。

小七第一眼就見著那在稻草堆中坐著的年輕人,仔細想了一下,和記憶中他所見過的柳成非不謀而合。

柳成非生得頗為端正,劍眉星目,年紀約莫二十三、四,是那種姑娘大嬸見了都會愛的青年類型。

小七抓了抓下巴,照他讓浮華宮底下人查來的那些,這姓柳的雖不是什麼大善人大好人,可也絕非大奸大惡之徒。是什麼原因,才會讓這人做出那些殺人滅口的事情來?

他和南鄉都沒說話,柳成非便先笑笑開口道:「兩位大人,這黃金魚可好吃、黃金書可好看?」

南鄉也笑。「為了救你主子,你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柳成非再道:「那些金條、金磚是我家主子的誠意,就請各位大人高抬貴手,上下通融一下,給彼此一條路走,這對大家都好。衙門裡的大老爺也不想夜裡睡到一半發現內衙突然失火,或醒來時旁邊有柄銀晃晃的刀壓在脖子邊吧!」

南鄉笑道:「咱歸義縣衙門事事都是按部就班地來,誰做了什麼事,該放不該放,都得讓大老爺開堂審過之後才能定奪。」

柳成非的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你們別不識好歹,我家主子在江湖上可是叱吒風雲的人物,認識的人來頭之大,說出來都會嚇掉你們的褲子。你們要敢動我家主子一根汗毛,不但我柳成非不會放過你們,連江湖上的人都不會放你們歸義縣衙門和那個狗官干休!」

柳成非這話撂得狠了,南鄉也的確知道無垠軒有這能耐,臉色也稍微變了變。

南鄉道:「我家老爺這輩子都是以義為趨,只見正道。你主子為了一己私欲殺了這麼多人,我家老爺若不辦他,那那些個被殺者的冤屈,有誰能為其申訴?」

柳成非說道:「不是江湖人,就別理江湖事。這江湖本來就是終日血腥殺戮,你們這些當官的不懂,少來理會。」

小七聽柳成非這般說,「呸」了一聲說道:「柳小子,你這番話聽誰說的。什麼江湖便是終日殺戮,那你不殺我,我還來殺你了!」

柳成非怒目橫向小七。「這是我主子所言。他是南鄉,衙門師爺,我知道,你又是誰,無名小卒還不報上名來?」

小七撇了撇嘴。「都說是無名小卒了,就算報上姓名你也不會知道。不過我倒真是覺得你讓你主子給誆了,誰說江湖人才能管江湖事?這縣官就是父母官,父母官就是百姓的父母,兒子的事情哪是爹娘不能管的?

我若生個兒子,而兒子給人砍了,那我當然要出來管一管了!我家施大人出來為百姓主持公道自有其道理在,誰管什麼江湖什麼市井,反正發生在這歸義縣內的事,施大人就能管!」

「你!」柳成非惱羞成怒。「快叫施問放了我家主子,倘若他真敢動我主子一根汗毛,我柳成非發誓,定要血洗這歸義縣衙門。」

「喔!」小七痞痞地笑了聲。「好怕好怕,我好怕!」

「難道你們心裡,都沒有公理正義在嗎?」南鄉搖頭。

柳成非道:「我家主子就是公理正義!」

南鄉大概知道這柳成非是怎麼想的了,他拍拍小七的肩,要小七和他一起出去。

兩人走到外頭,南鄉突然轉頭對小七說:「聽聞浮華宮高手如雲,小七,你有沒有辦法請浮華宮宮主調些人過來幫幫施大人?」

小七顯然被南鄉這提議驚到了。

但南鄉又說:「無垠軒說到做到,柳成非為了酉無垠,很可能早就佈置好一切。他被抓後無法聯繫外界,卻仍有辦法送金賄賂。施大人勢要破小蘭花一案,公子武功雖高卻是無法掌握的變數,或者,你能一日十二個時辰都待在大人身邊,這樣我也才能安心一些。」

小七瞪大眼睛看南鄉,南鄉也看著他,眼裡說著,施大人安危,是咱全衙門最重視的事,你萬萬不能拒絕。

最後小七落敗,他歎了口氣,撓了撓頭,又抓了抓下巴,小聲地說:「我師姐是個生意人,無利可圖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衙門要和她扯上關係也不是不可,只是我怕施大人日後會吃虧。」

小七低頭想了想,頓了好一會兒才道:「這麼吧,我底下還有幾個人,我會叫那些人即刻趕來,勢必要讓施大人在開堂問案之前,保衙門上下一切平安。」

南鄉聽完小七一席話,白淨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道:「我果然沒看錯人!」

小七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欸,不說了。我去找小蘭花喝魚湯去。」

小七舉步正要走,南鄉又道:「我聽牢頭說,你這幾日都易容成囚犯混進牢房裡睡覺,你對他說是要躲著公子,免得他又找你出去抓熊,但我想,不單純只是如此吧?」

南鄉接著道:「晚些我會用牢房修繕的名義,讓柳成非移到酉無垠隔壁牢房,剩下的,就拜託你了。」

小七咧嘴笑了笑,兩顆小虎牙在陽光底下閃閃發光。

小七回到房裡,這時候是蘭罄正在外頭巡街的時間,惡人不在,他可以放心做自己的事。

小七先把自己的愛鳥小紅召回來,和它玩了一陣之後,才寫了封信讓它送走。跟著又易容成另一副模樣,換了件尋常青布衫。

照了鏡子,鏡子裡出現一個與那痞子陳七面容完全不一樣的青年來,青年面目平凡,骨子裡透出點書卷氣,小七對鏡子抿唇笑了笑,之後便慢步走了出去。

走到街上一間酒樓,到二樓靠窗臺的地方坐下,點了一壺竹葉青和幾個下酒小菜,小七慢條斯理地吃著,就和這酒樓裡所有平凡而尋常的人一樣,不是太引人注目,也不會招惹太多是非。

沒多久,一名面容姣好的姑娘上到二樓來,那姑娘穿著一襲素白衣衫,身形輕盈、身段婀娜,嬌俏的臉蛋上有著淡淡的紅暈,她一上樓,便惹得不少青年男子目光直往她身上看。

美姑娘似在尋人,杏目往左飄來又往右飄去,最後定睛在窗臺邊的平凡青年身上。

「公子!」那姑娘叫了一聲,帶著笑容快步朝小七走去。

「嗯!」小七瞥了她一眼,也掛起了淡淡的笑,又喝了一口酒,說道:「坐吧!」

「是!」那姑娘朝他軟軟一福身,跟著便坐到小七身旁。

小七喝完一杯酒,她立刻拿起酒壺,替小七將空了的酒杯倒滿。

小七開口問道:「我不在的這些時候,宮裡和樓裡如何?」

這丫頭名叫素蘅,是他幾個心腹之一,平時做事挺麻利的,也十分聽話,小七離開浮華宮時,有些要事都是交由素蘅和另一個丫頭子問處理。他本來有四個丫鬟的,但這些年嫁掉了兩個,如今他身邊的,就只留素蘅、子問,和一些護衛了。

素蘅乖巧地回答道:「近來江湖上很平靜,宮裡和樓裡也沒什麼要緊事,公子吩咐過了,來找您的都說您不在,宴小宮主是有來找過您幾次,但我都說您辦事去了,要晚幾個月才能回來。」

「嗯。」小七敲了敲桌子,想了一下,再道:「你這幾日有沒有聽說無垠軒那裡有什麼動靜?」

素蘅答道:「聽說無垠軒這陣子都托人在找清明閣所在,公子也知道清明閣是誰出得起價、找得到在哪裡,就能用萬兩黃金買一條命的地方。江湖上說是官府的人動了無垠軒的主子,所以無垠軒打算讓對方一個人也不留。」

小七哼了一聲:「一個也不留,好大的口氣。他們找得到清明閣再說吧!」

小七這話一出,素蘅立即道:「知道了主子,素蘅絕對不會讓他們那麼容易就找到清明閣。」

小七點頭,而後頓了一下,再道:「我現下人在歸義縣衙,事情挺多,短時間內不會回去。」

「是的公子!」

「你調十二個人過來。」小七說。

「咦?」素蘅有些驚訝。「公子,是出了什麼事?」

「你這丫頭還真多嘴,」小七笑:「不許問!」

「素蘅這也是擔心公子唄!」小丫頭眨了眨眼,笑著望向他主子。

小七抿了一口竹葉青,聞著沁入心扉的酒香味,舒爽地道:「沒什麼事,你家公子我武藝超強又聰明絕頂,能有什麼事?」

「是啊是啊!」小丫頭狗腿地說。

小七笑了一聲,說道:「我只是不想在我離開之前,那歸義縣衙門裡的人有任何意外。記住了沒?」

素蘅點頭:「記住了公子,素蘅立刻就去辦。」

「好了,快去吧!」

素蘅離開後,小七在酒樓裡安安穩穩地喝著酒,不用急著回衙門,也不用忙著躲蘭罄。這無事一身輕的感覺真是好,好得讓他都哼起小曲兒來。

然而就在他眯著眼往樓下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看時,卻發現那個被他拋在腦後的人,竟然就這麼出現在大街之上,而且還牽著一隻豬,和另一個人對望。

「……」

「大盜張四,你還不快快束手就擒!」蘭罄大喝一聲,把牽豬的繩子交給一個賣菜的小販,然後拔起了劍就和對面的江洋大盜來了一場廝殺。

可想當然爾蘭罄武功幾乎無人能敵,三兩下就將那大盜張四給捆了,動作之迅速,簡直就像只經過了彈指的一瞬間。

「……」連給犯人綁麻繩的動作都那麼好看,這蘭罄真是……就算沒了那張禍害的臉,也是能用別種方式禍害別人啊……

正當小七這麼想著的時候,街上兩旁突然響起如雷的掌聲,這邊一個:「小頭兒好啊!」,那邊一句:「小黑大人英名神武!」褒得是那蘭罄下巴都揚了起來,一手牽豬一手牽犯人,趾高氣昂地往衙門方向走回去。

而小豬則是「齁齁齁」地在蘭罄身後叫個不停。

突然,小七又見蘭罄停了下來,然後從懷中掏出一件雪白的男人裡褲,然後蹲在小豬面前,對他不知道說些什麼。

小豬嗅嗅聞聞,又齁齁幾聲,接著便在街上亂竄起來。

蘭罄跟在小豬後面快樂地跑,而那個大盜張四則因為被蘭罄打得受了傷,蘭罄這麼一扯,他便撲倒地上,被蘭罄拖著四處遊街。

小七笑了一聲,然後趕快掩住嘴,為了避免蘭罄發現他在這裡,他還是趕緊回衙門好了。

南鄉先生有交代,他得去睡牢房哩!

第六章

因為之前牢房走水的關係,酉無垠住的附近都給燒得差不多,幾名獄卒把酉無垠從柵欄裡帶出來後,拿著磚瓦進去補,酉無垠則被帶到了柳成非隔壁的那間牢房裡。

而酉無垠旁邊的幾個囚犯也跟著遷移位置,分散到其他還能住人的牢房裡去。

「主子!」柳成非一見酉無垠來,便急急站起,又急急跪下。

「阿非,你這是做什麼?」酉無垠說道。

「阿非沒有盡到責任將主子從此處救出,累得主子在此處受苦,阿非罪該萬死,請主子責罰!」

柳成非看著他主子滿臉烏黑血漬穿著破爛囚衣,飽受折磨的模樣,一臉懊惱。

酉無垠隔著柵欄拍拍柳成非的肩,然後面對他盤膝坐了下來,柳成非有些驚喜,因為他主子竟如此紆尊降貴,坐在他的面前。

酉無垠淡淡一笑。「你來救我,我已經萬分感激,又何罪之有!」

「主子……」柳成非感動莫名。

柳成非是從小就進了無垠軒的,當時的他是個孤兒,老被其他下人看不起,後來有天他反抗那些人,差點被那些人打死,主子經過時不但救了他,還將那些下人責罰一頓趕出無垠軒。

主子贊他有骨氣,將他調到自己身邊,給他書讀,教他一切做人道理,在柳成非的心裡,他的主子就是他的天,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主子有事。

酉無垠眼裡戾光一閃,而後恢復平靜面容,只是淡淡說道:

「這歸義縣衙裡的人看來是不會放過我了!將你牽扯其中,對於你,我真是心有虧欠。」

「主子千萬別這麼說!」柳成非急忙道。

酉無垠歎了口氣,說道:「既然都連累了你,那這事情便對你說了吧!當年我為調停黃山老妖與武林群雄之間的紛爭,獨自上黃山與老妖周旋,誰知不幸中了老妖之毒命在旦夕。

老總管為了救我,幾度向桑家交涉欲買寒地蟾,但桑家將寒地蟾視為傳家之寶,無論如何不肯賣。老總管不忍我離開,一念之差竟帶人趁夜潛入桑家欲奪寒地蟾,沒料桑家誓死抵抗,這才弄出這段悲劇來。

阿非,你為我所做的事情我很感激,但我酉無垠氣數已盡,就別再白費心了。人不是我所殺,一切卻也是因我而起,你之後又為我多殺那麼多條人命也只是為了保住我一條性命,如此並不值得。」

「主子為武林中人做了那麼多事,阿非不論為主子做什麼事,都是值得的!」柳成非急急說道,但之後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連忙轉頭四處張望。

他們周圍並沒有人,只有隔了兩間牢房外,有個頭髮白花花的老頭兒正背對著他們側身睡覺。

柳成非回過頭來,酉無垠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擔心什麼,遂道:「那老頭我見獄卒對他說過話,人老重聽,而且一進牢房成天就只睡覺而已。這麼遠的距離,就算他醒著,也聽不見我們說話,你放心。」

柳成非點點頭,遂小聲道:「主子放心,桑家當年血案並不是您做的,而是老總管所做,朱于蔡韓林幾人也都是我所殺,與您無關。老總管已死,他們也抓不著他,若要找人定罪,那個人也該是我,而非主子您。主子您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切切不能因為這歸義縣,就斷了您的性命!

我不信歸義縣是什麼龍潭虎穴,能困得住主子。就算傾盡所有,阿非也定要救主子出去。再若真的不行,阿非這條命,就送給他們,他們那幫人求的不過是對上對下有個交代,只要阿非將一切承擔下來,主子是絕對不會有事的!」

「阿非……你這又何苦……」酉無垠深深歎了一口氣。

「這是阿非應該做的!」柳成非朝酉無垠說道。臉上,有著視死如歸的決心。

他的主子,在江湖上舉足輕重,各方門派若有恩怨糾葛,都得憑藉主子居中調停,是以無垠軒這三個字在武林中份量不小,而他主子酉無垠雖是個商人,卻是最受人尊敬的商人。

酉無垠與柳成非又說了好一會兒話,其中內容不啻就是那當主子的對下人有多好,而下人則願肝膽塗地以報主恩。

沒多久,牢房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陣豬叫聲,牢頭在外頭喊著:「唉呀、唉呀小頭兒,你怎麼又沒權杖就往這裡跑來了!」

跟著便是聽到蘭罄聲音道:「走開走開,擋到我的路了!」

「唉呀小頭兒,不行啊!」

「齁齁齁——」小豬叫。

「碰——」重物撞地聲傳來,然後就沒半點聲響了。

蘭罄牽著小豬從那條陰暗幽長的走道走了進來,小豬走在他的前頭又嗅又聞地,一步一步地接近那囚犯老頭的所在,接著停在牢房柵欄前頭,「齁齁」了兩聲。

蘭罄眼睛一亮,手一抬,銀光一閃,那柵欄前頭的鎖鏈便落了地,蘭罄接著闖了進去,對著背對著一人一豬假裝睡覺的老頭踢了幾腳。

然而老頭沒反應,蘭罄又蹲了下來,用手指戳戳那人的背,喊了聲:「喂,雞啊,你在玩什麼,在玩『陳小雞在哪裡的遊戲』嗎?」

跟著便咯咯地自己笑了起來。

易容成老頭囚犯的小七輕輕抬起頭來,皺著眉伸出食指對蘭罄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噓噓——」

「噓什麼噓?」蘭罄問。

小七低聲說:「在幫南先生辦事呢!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蘭罄一聽,眼睛一亮,抱著小豬便往小七身邊躺了下來,小豬被夾在小七和蘭罄之間,不舒服地動了動,齁齁叫幾聲,蘭罄拍了小豬的頭一下,又從懷裡掏出一隻雞腿給它,豬仔這才安靜下來。

蘭罄眼睛彎彎地笑道:「因為我要找你,可是都找不到你,小豬說它能幫我找你,所以我就把你的褻褲拿給它聞,它就把你嗅出來了!」說的時候,那神情得意非常。

小七聽得臉色一黑。「最好它能跟你說話!」

「先生叫你辦什麼事?」蘭罄好奇地把頭朝小七靠。

小七連忙把腦袋往後縮,和蘭罄拉開一些距離。他瞥了眼突然安靜下來的酉無垠與柳成非,歎了口氣道:「來探聽敵情呢,可現下敵人被你吵著,不說真心話了!」

蘭罄眨了眨眼,接著把小七的腦袋扯回來,努力放小聲音道:「那我說話小聲一點,你繼續探聽啊!」

小七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可蘭罄這般天真的模樣卻教他怎麼也怒不起來。他只好說:「敵人已經休兵準備睡覺了,大爺我也準備睡覺了,你就把小豬抱著,回房裡一起睡吧,別吵了!」

小七說完,然而,蘭罄卻還是沒有離開。

看見小七閉眼了,蘭罄又用食指戳了戳小七的眼睛,希望能把小七戳醒。

「喂,雞啊,別睡了!」

沒想到力道太大,才戳一下,小七就把蘭罄的手給捉了,低聲怒火道:「你是想把大爺的眼睛戳瞎嗎?您老也輕一點。」

見小七生氣但卻張開了眼睛,蘭罄沒有動怒,反而笑開了來。

小七見到蘭罄的笑容便是一愣。這人無論何時何地、怎樣的相貌,笑起來的時候兩邊唇角微微上揚,總是那麼魅惑那麼動人。

小七愣了一下,然後稀裡呼嚕地把口水吸回去,惡狠狠地說:「人活著就是要睡覺,不睡怎麼成,會死人的!」

「你之前怎麼不見那麼久?」蘭罄問。「我好多天都找不到你的人!」這聲音有些像是指控。

「呃……這個……那個……」小七悄悄把目光移開,看看上頭,又看看牆壁。

「是南先生派你來這裡睡覺探查敵情?」蘭罄問。

「嗯……啊……」小七搔搔頭、抓抓下巴。

「南先生不是派你跟著我,幫我照顧小豬跟抓犯人了,你這幾天不見,我又要溜豬又要擒賊,只有兩隻手,小豬都不知道要給誰牽。」蘭罄抱怨。

「……」小七想起今天在街上看到的那幕,連忙說:「你可以交給街邊賣菜賣肉的攤販幫你照顧小豬啊!」

「不行,可以一次不能兩次,小豬最近越長越大了……」說著,換蘭罄稀裡呼嚕地吸了一下口水。「如果托給別人,一不小心讓別人給咬了去那怎麼辦?」

小七立刻接道:「那怎麼會,你不是在小豬脖子上掛了一塊『名牌』了嗎?大家看到上面寫的字,哪會那麼大膽把小豬咬去吃!況且如今整個衙門、整個歸義縣,誰不知道趙小豬是您的心肝寶貝豬,就等著養大一點準備吃掉的!哪個沒長眼的會有那個膽子,把您的豬給吃掉!」

「說的也是!」覺得小七講的這番話萬分有道理,蘭罄便又開心地笑了起來。

結果這一天,敵人的真心話只聽到一半,小七卻和蘭罄在牢房裡講小聲話講了幾個時辰。

直到最後小七真是難敵睡魔勾引,整個人昏昏沉沉而後睡去。

蘭罄看著小七睡著,本又想往他眼睛戳去,不過後來想到小七方才痛得眼淚都跑出來,於是才放輕了力道,像撓癢似地撓了他幾下。

「小雞、小雞、雞啊!」蘭罄小聲地喚了幾聲。

小七則是睡得嘴開開,怎麼叫也叫不應。

蘭罄手指改移到小七的嘴唇上,輕輕地點了幾下,然後把手指收回來看了看,喃喃說道:「軟軟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想了想:「甜甜的!」

最後又看了不省人事的小七一眼,乾脆也就放棄叫醒這人的念頭,捱著他,在乾草堆上一起睡了。

而趙小豬,則是從一開始起,就被夾在兩人的中間。嘴巴旁邊是一根吃剩了的雞骨頭,也睡得香甜。

隔日是小蘭花一案的聽審之日,早上衙門裡所有人都起了個大早,個個精神抖擻地在自個兒的位置上站好。

直到衙門裡傳了三梆,昭告此次審案開始,大堂衙役同時擂響堂鼓,大堂上兩排站班衙役殺威棒打地,大喊著:「升堂——」

當下氣氛肅穆非常,施問在此時緩緩地從一旁簾後走出,踏上置著青天白日屏風的高臺暖閣,坐到公堂之上。

施問入座後,衙役聲音歇止。

施問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掃到堂下,驚堂木一拍,沉穩喝道:「來人,帶犯人酉無垠!」

「是!」隨著這聲應和,酉無垠立即被人從外面帶了進來。但他站得筆直,縱使滿臉血污,一雙眼睛仍直視施問,絲毫沒有驚懼的模樣。

「大膽人犯,看到本官還不下跪!」施問喝道。

「我並無罪,何需要下跪?」酉無垠冷哼了聲。

突然兩顆彈子挾帶勁風彈了出來,一一擊中酉無垠雙膝後凹處,使得酉無垠失了力氣,筆直便往地上跪去。

酉無垠怒而回首,從來沒人敢這麼對他。他望勁風來處,卻見蘭罄昂著頭,哼哼兩聲道:「大人叫你跪,你的膝蓋竟然還敢挺那麼直,當心我打爛它們!」

蘭罄從來不說玩笑話,他臉上那認真的神情讓酉無垠吃了虧似地,忿忿將頭別回原處。

酉無垠道:「施問,你可知我為何人,就連五品知府見著我都得客客氣氣,你這七品芝麻官竟然敢對我如此無理!」

施問怒道:「大膽犯人,竟敢直呼本官名諱!來人,打他十板!」

施問堂上火簽一灑,立刻就有幾名衙役笑歪了臉沖了出來,他們笑到臉歪的原因是因為之前曾在無垠軒裡吃了這酉無垠好大的虧,被困在五行八卦陣裡繞暈了頭也繞不出來,還差點賠了小命,這回能報仇了,還不打個痛快。

施問這一下令,當下一些人就選了新的毛竹板子,這新的打人最痛,接著也不管酉無垠的意願,直接脫了他的褲子,朝著他光亮亮的老屁股就是十板,「啪——啪——啪——啪——」下下是力道十足,當場打得酉無垠屁股開了花。

被打完後,酉無垠氣得整張臉都黑了,卻也知道這施問真不是個好惹之人,任何威脅利誘他都不吃。

施問驚堂木又是一拍,問道:「堂下何人?」

酉無垠本想答你這是明知故問!但後來不願和自己的屁股過不去,便別頭冷冷哼了聲:「無垠軒酉無垠!」

施問說道:「酉無垠,你因多年前中了黃山老妖之毒命在旦夕,為了解毒潛入安陽城桑家,欲趁夜奪取桑家傳家之寶寒地蟾。但因被桑家人發覺,所以痛下殺手滅了桑家一門十三人,走前又將財物搜刮一空,造成竊賊入侵的錯覺,並引致安陽城捕快錯誤結案。

幾年後血案之物由無垠軒賣出,當年唯一倖存的桑家女兒桑蘭花化名飛賊小蘭花,追查不休。你發現當年血案仍有餘口,先是下毒手追殺小蘭花,再殺水揚縣朱長、常塗縣于鄰文、光明縣蔡安、宋堯縣韓曉生、雙喜縣林孟宗、與連安縣沈大郎、沈大媽等人。

後再因本官受理小蘭花此案,竟對本府派往無垠軒查探的歸義縣捕快痛下殺手,險奪去本縣所有捕快的性命!

酉無垠,本官將你所犯之罪一一數來,你認是不認!」

酉無垠待施問說完,卻是冷冷說了句:「不認!這些都不是在下所為,更何況又無人證物證,要在下如何承認!」

「好!」施問怒拍了一下驚堂木,那怒氣連堂下眾人都感受得到。施問再說:「來人,帶柳成非上堂問話!」

柳成非隨即被衙役扯了上來,他略嫌緊張地看了酉無垠,酉無垠也對他投以安撫的一眼。

「堂下來者何人?」施問道。

「草民柳成非。」柳成非跪在離酉無垠有段距離的西側。

「柳成非,你助紂為虐,替你主子酉無垠殺害小蘭花、朱長、于鄰文、蔡安、韓曉生、林孟宗、沈大郎、沈大媽等人。你認不認罪!」

柳成非頓了一下,才咬牙道:「縣太爺你若是有證據那就拿出來,別含血噴人!」

柳成非同酉無垠一般,亦是矢口否認。

他們打的主意是公堂之上,一切照規矩來。施問若是沒有人證物證能夠定他們罪,那無論實情如何,他們都是無辜之人。

「好,本官就讓你們心服口服!」施問怒道:「來人,帶人證張三、李四,物證大刀與錢管事!」

這時衙役又帶上了兩個人,那兩人正是之前金忠豹國遍尋不著,破廟外追殺小蘭花的兩名兇神惡煞。

那兩人一進到大堂,看到黑著張臉模樣公正無私的施問時,腿都軟了。

而後進來的錢管事則是和證物大刀站在後頭。

施問在人上來驚堂木就立刻拍下,怒道:「堂下張三李四,你們兩人是否先殺沈大郎,後嫁禍予小蘭花?」

張三邊抖邊道:「青天、青天大老爺……不關我們的事,我們都是奉命行事的!」

「奉誰之命?」施問問。

「是柳總管、柳總管叫我們去的!」李四緊張說道。

酉無垠這時開口。「施大人,我並不認識這兩人,我也能說這兩人是你找來嫁禍給我無垠軒總管的!」

張三李四聽見酉無垠這般說,連忙爬了過去:「主子、主子,主子我們也不想出賣您……外頭的衙役說我們若不說真話,會立刻人頭落地的!」

酉無垠冷哼一聲,揮袖將那兩人別開。

那兩人見酉無垠這頭這般無情,又爬到柳成非那頭說道:「柳總管、總管大人……」

柳成非冷著張臉不看他們。

施問再說:「錢管事,你走向前來,看看可認得堂下這兩人?」

站在後頭的錢管事一個作揖,而後走到前頭來看了看,說道:「回大人,草民認得,這兩人正是無垠軒的主人酉無垠及其總管柳成非。」

施問說:「那堂下那三把刀你可認得?」

衙役再將大刀呈上,錢管事仔細看了看,點點頭,再道:「回大人,這刀是幾年前一名客人專程吩咐所制,刀背厚重,刀鋒鋒利,或削或斬都是威力無窮。」

「是誰所吩咐,那人可在堂下?」

「就在堂下,那人正是無垠軒軒主酉無垠。」

酉無垠正要反駁,施問立即又問:「既然是你錢家莊所出,那為何沒有錢家莊鑄記?」

錢管事拱手說道:「江湖人皆以為錢家莊所出的兵器沒有鑄印,但其實是有的。」他將三把刀分別拿起來,而後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刀柄與刀身分開,而後將刀柄呈與衙役,衙役再呈上與施問。

施問一看,慢慢揚起了笑。

他將那三把刀柄扔到酉無垠面前,說道:「這三把刀其中兩把乃是張三李四那日在破廟中所留下,一把則是從無垠軒中拿回。三把一樣的刀,同樣有錢家莊鑄記,酉無垠,你還敢說張三李四不是你無垠軒的人?」

酉無垠臉色稍稍一變,抿了抿唇,不語。

「來人,再傳證人小蘭花,並將證物寒地蟾呈上!」施問這麼一說,堂下酉無垠臉色立刻大變。

「你們怎麼會找到寒地蟾的!」酉無垠喊道。

一旁原本一直無聊站著的蘭罄這時終於有機會說話了,他跳了出來,說道:「我找到的、是我找到的,很厲害吧!」

他還笑眯眯地朝著酉無垠說,仿佛想要得到稱讚那般,期待地看著酉無垠。

「小黑……」施問咳了一聲,擺了擺手。

蘭罄看了看他爹。「噢!」這才癟了癟嘴回到原處站好。

小蘭花和端著證物寒地蟾的衙役一起上了堂來,她一見酉無垠便是激動不已,眼眶倏地泛紅。

施問朝小蘭花問道:「桑蘭花,將你的身世與所遇之事所受之苦,一一說來。」

「是,大人!」小蘭花跪下,眼泛淚光地說道:「民女為安陽城桑家人,家中有一傳家之寶名為寒地蟾,八年前一群人闖入民女家中,不但劫走民女家傳之寶與一切財物,更狠下殺手將民女一家十三口滅口,民女則是因為被奶娘所救,這才僥倖逃過一劫。

民女之後便拜師學藝刻苦學武,直至幾年前開始四處尋找我桑家滅門後不見的寶物與寒地蟾的下落,更因為屢次竊回屬於我桑家之物,而被百姓冠上了個飛賊小蘭花的諢號。之後多虧施大人規勸,才洗心革面不再行竊,留在歸義縣衙門中服徭役贖罪。」

施問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你看看堂下證物,是否為你家傳之寶寒地蟾?」

寒地蟾被呈至小蘭花面前,小蘭花一見,將手拿至寒地蟾頂上,頓時感受到一股幾乎要令人結成冰的寒意,身子立即顫了起來,說話也發著抖。

「大人,這正是民女家中的傳家之寶寒地蟾!民女不會弄錯,這寒地蟾翻過來,右邊腿肚子上還有一條尋常人不易察覺的細小裂縫,那是民女幼時貪玩,把玩的時候不小心摔到地上摔出來的!」

衙役隨即又將寒地蟾上呈與施問,施問一看,再次怒拍驚堂木,正色道:「果真有條裂縫!酉無垠,這寒地蟾正是桑家八年前慘案發生那夜失蹤之物,最後卻在你無垠軒的密室中被發現。你當年便是因為命在旦夕,要得寒地蟾續命,桑家人不肯出讓,你於是痛下殺手。酉無垠,事已到此,你還敢不認!」

這時柳成非突然站了起來,大吼了一聲道:「不關我主子的事情,一切都是我做的,你們要抓就抓我!我主子必須吃寒地蟾才能保命這雖是事實,但他是被蒙在鼓裡的!一切都是老管家和我做的,不關他的事!」

小蘭花一聽柳成非這般說,倏地便站了起來,怒極而道:「你主子是人,我桑家十三口便不是人了?你們只是為了救一個主子,卻殺我家數十口無辜之人性命!」

這時四周突然飄起了一陣香味,馨香撲鼻。

「咳、咳!」卻也同時在此時,肺有舊疾的酉無垠因這陣香味而悶咳了兩聲。

聽到這兩聲咳嗽的小蘭花突然情緒更為激動,喊道:「我認得這咳嗽聲,當年我躲在地窖裡時,就有聽見這樣的咳嗽聲!是你,酉無垠,當年殺人時你也在場!」

因為蘭罄站得最靠近她,小蘭花一個跨步向前奪取蘭罄的配劍,而後揮劍向酉無垠,吼道:

「今日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讓你活著離開這裡,就算拼了我小蘭花一條命,我也要你血濺當場,以慰我桑家十餘口在天之靈!」

說罷,劍便往酉無垠心窩刺去。

「不要!」柳成非一個縱身,擋在酉無垠身前,那劍便剛好紮入他的肩窩,令得他血流不止。

「放肆,公堂之上豈容汝等胡鬧!」施問吼。

蘭罄正在發呆,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的配劍讓小蘭花給搶了,小蘭花怒,他則更怒,這時施問一聲大叫:「小黑!」

蘭罄得令,立即往小蘭花腕處一劈,小蘭花痛得劍落了地,蘭罄趕快把劍收回劍鞘,而後又怒得要一掌往小蘭花劈去,誰知這時施問又怒吼了一聲:「小黑!」

蘭罄僵了一下,想了想。是喔,這株蘭花是衙門裡的人,衙門裡的人不能傷的。

但小蘭花還要繼續往酉無垠沖去,蘭罄看看他爹,他爹也看著他,電光火石間幾個眼神來回,最後蘭罄還是即時抓住了小蘭花把她往後扯。

小蘭花回頭看了蘭罄一眼,也看見蘭罄眼中滿是「不可以」的神情,悲傷至極的她握了握拳頭,最後拳頭一松,竟就這麼「哇——」地一聲趴在蘭罄胸前,發洩似地大哭了起來。

蘭罄被個女娃兒這麼一撲,整個人就是一僵,但要推也不太敢推開,這東西軟軟的,誰知道推開會不會推壞了!

他不知如何是好地,只能說道:「欸,你、你別哭了,我爹施大人很厲害,他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哼!」此時酉無垠卻是一聲冷笑,而後揮手一招,衙門大堂外這時竟突然竄了十二名身穿灰色勁裝的蒙面人下來。

那些灰衣人動作迅速俐落,手中握著奇特半月形的兵器,酉無垠直往大堂外退,退到那些人跟前,那些人就立即將酉無垠圍住,隔絕在衙役之外。

「大膽酉無垠,你竟敢擾亂公堂!」施問一見,動怒力拍驚堂木。

酉無垠說道:「柳成非方才都說了,一切事情都是他所為!既然不是我所做,那酉無垠也無須留下受審了!」說罷,便在灰衣人簇擁中欲退下。

「主子!」被留在堂中的柳成非不敢相信地大喊:「難道您要將阿非留下!?您明明說過,即使歸義縣衙不肯放人,您也會帶阿非一起走的!」

酉無垠眼中閃過一道狠戾光芒,嗤笑道:「既然你都承認事情是你做的了,我又怎麼可能把個有案在身之人一起帶走。我不追究你弄壞無垠軒名聲就已算對你不薄,柳成非,看在我們多年主僕的份上,我在此將你逐出無垠軒,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你再與無垠軒無關!」

「主子,為什麼一切都和您說的不一樣,看在阿非為您擋了一劍的份上,您也得給阿非一個明白啊!」柳成非喊得痛徹心扉。

酉無垠心中只有得意,他實在鄙視這個從來對他唯命是從,將心將肺都掏給了他的僕人。

他說道:「那是你傻!我並沒有勉強你為我做什麼,一切都是你自己心甘情願!」

柳成非倒退了三步,搖了搖頭,雙眼含淚垂首喃喃說道:「原來竟是如此……那麼……那麼你昨日說當年血案是老總管所為,也是騙我的……

施問和桑蘭花所說的話都是真的……你並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君子,而是為求一己活命,殺了桑家一家十三口的卑鄙小人。虧我……虧我還以為你說的話是真的……昧著自己的良心……為你殺了那麼多人……你……為什麼騙我……我真的是太笨,才會聽你的話去殺人……」

酉無垠看見柳成非的模樣,感覺萬分的好笑。他道:「是啊,你若不笨,又怎會死心塌地留在無垠軒中做牛做馬那麼多年?只要我說一句話,就算皇帝老子,我看你也會去殺?更何況那些命不值錢的草芥之人!」

酉無垠真是太得意了,柳成非才認了栽,他便漏了餡。

突然,柳成非低下的頭猛地抬起來,眼裡閃爍著光芒看他,而後又轉過頭去,朝著堂上施問道:「施大人,他承認了,快快快,快將他押下定罪!」

「柳成非,你套我話?」酉無垠一懵,回過神來便是一聲大吼。

柳成非回過頭來,咧嘴朝著酉無垠笑,露出兩顆白白的小虎牙來。「不不不,大爺不叫柳成非!」

他抹了點藥水在臉上,而後「刷——」的一聲俐落地將上面的人皮面具撕下,又痞又無賴地笑道:「大爺是這歸義縣裡的一名小小捕快,你可以叫咱七爺沒關係!」

「你!」酉無垠怒極反笑。他往後一招,喝道:「反正事情都已被你們知道,今日我就要這歸義縣衙裡的人一個不留!來人,將他們全殺了!」

然而,酉無垠命令下達後,他身邊的灰衣人卻是一動也不動地。

這時小七更歡了,他「嘎嘎」地笑著,笑得渾身亂顫。

一旁蘭罄皺著眉頭說:「這只雞叫得真是難聽死了!」

小七道:「你身旁的人,是小七爺爺我的人,你的那些人啊,不禁打,全都讓我關到牢房裡去了!」

此刻,堂後布簾突然有兩名衙役押出了一人,而那被押出的人,正是真正的柳成非。

柳成非一臉蒼白,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一心相信的主子。他是能為主子死,但他沒想到主子回敬他的,竟是這般棄若敝屣不願一瞥的態度。

柳成非被押至堂下跪下,而灰衣人其中一人也將酉無垠押到原處,踢了他的膝蓋令他受痛跪下。

之後十二名灰衣人齊齊單膝一跪,朝小七恭敬行了個禮,待小七揮手,這才朝外走,往兩旁飛去,來匆匆、去也匆匆,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金忠豹國是被堂上這場戲給弄得糊裡糊塗地,最後還是丁金最先悟出一切,講給眾人聽。

原來從方才就跪在堂上的柳成非一直都是小七所假扮,而真的柳成非則在後面看著一切。

最後小七引得酉無垠說漏了嘴,柳成非也知道他主子是哪樣的人,接下來,便是要聽施大人如何將這兩人定罪了。

金忠豹國四人皆是佩服地看著小七,不論是對小七的易容之術,還是方才那聽他命令十二個武功高強的灰衣人。

而小七則是對他們拱了拱手,滿臉的笑。

方才那場戲小七自己也演得很滿意啦,話說真的要只見幾面就揣摩一個人從裡到外都入木三分,那天下間除了他百里七,還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得到。

哼哼哼!

大爺我真神!

小七又笑了起來。

堂上施問突然驚堂木一拍,嚇了小七一跳,他轉過頭去還以為施問盯上自己了,沒想到施問黑黑的一張臉卻是望向別人。

施問怒斥道:「酉無垠、柳成非,如今罪證確鑿,酉無垠也親口承認其罪,你兩人認不認罪?」

柳成非朝施問一叩首說道:「草民認罪,殺人放火無理可講,自當伏法。」

「好!」施問再將目光轉至酉無垠身上:「酉無垠,你認不認罪!」

酉無垠面如死灰,雙眼渙散早已說不出話來,他生機已失再無退路,緩緩垂下了頭。

稍後,畫押、取供,兩人皆判斬立決。

即刻行刑。

當下,整個衙門開心得炸開了花。金忠豹國和兩排衙役差點沒跳起來抱在一起叫了!斬得好啊!施大人英明啊!

小蘭花又哭又笑地,整個臉都哭花了。

小七痞痞地站在蘭罄身邊,開始由衷地欽佩這當官之人。官啊,當然就得當個好官、當個清官,當個正直的官、當個為民請命的官!

要不您說吧,這百姓的冤屈要怎麼伸,這普羅大眾的苦楚要往哪裡吐呢!

施大人啊,真是個清如水明如鏡的大大正義之官!

然蘭罄則在想,今日開堂,小蘭花沒去廚房,那他家趙小豬的鹵雞腿該找誰要去?小蘭花昨天有沒有多做幾隻起來放啊,小豬要是餓肚子了,可怎麼辦?

眾人歡欣鼓舞之下,施問起身往後堂走去,衙役擂響堂鼓,兩側一邊跳一邊大喊著:「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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