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出櫃

洗完澡換上睡衣，溫景然坐到沙發上，看了一下時間，剛過晚上八點半。想到唐煦霖今天發給他的短信，溫景然拿出手機，找出唐煦霖的手機號碼，打了過去。

手機很快就被接通了，那邊傳來唐煦霖乾淨的聲音，“溫景然哥。”

“嗯。”溫景然應了一聲，一時倒不知道要說什麼。

“你現在不忙了嗎？”唐煦霖小聲地問道。

“嗯，剛到家。”溫景然說道。原本應該最為平常的閒聊在此刻卻顯得尤為生疏。

“今天上遊戲嗎？”唐煦霖又問。

“不了，今天太累了。你也別玩太晚，早點休息。”說到底，他還是關心唐煦霖的。

“好，我知道了。”唐煦霖說道。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溫景然開口道：“讓我給你打電話，有事嗎？”

“景然哥……”唐煦霖叫了他一聲。

“嗯。”溫景然應著。

唐煦霖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景然哥，你突然疏遠我了，是不是應該小樂的話？”

溫景然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要回答是還是不是。無論哪個回答都不是全部，但任何一個答應都占了一小部分。

“景然哥，就算你不喜歡我，能不能請你不要不理我……”唐煦霖的聲音帶上了懇求。

溫景然在心底歎了口氣，對於唐煦霖，他在態度只有接受和不接受，他不願意用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釣著唐煦霖，這樣發唐煦霖很不公平，也沒有半分益處。

“你還小，應該以學業為重。雖然這是老生常談，但很實在。我也不想耽誤你，我希望你有一個完美的人生。我們是同類，同性戀也從來不是污點，但有時愛來的不是時候，會耽誤你一生。”這番外溫景然是發自內心的，沒有半點違心。他不和唐煦霖在一起，唐煦霖就不用面對身為Gay需要面對的東西，也不會有外界因素干擾他的生活。即使是失戀，也不過是短暫的疼痛罷了。唐煦霖現在處於人生的關鍵期，明年他就要考了，這是一點兒也耽誤不起的，他不會拿唐煦霖的未來去賭一次不是時候的愛情。

“可是……”唐煦霖還想爭取，但被溫打斷了。

“沒有可是。你的人生還很長，還會遇到很多人，甚至很多同類。但那都是以後的事，現在，你的任務就是學習，考大學。等你上了大學，人生才算真正開始。”溫景然說道：“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我的徒弟和弟弟，其他的，忘了吧……”

“景然哥……”唐煦霖的聲音帶了上了一抹沙啞，似乎是在壓抑著什麼。

“好了，就這樣吧。你自己保重。”

“景然哥，你別掛……你別掛電話……景然哥……”

沒理會唐煦霖的挽留，溫景然掛斷電話，直接關機。與唐煦霖說的那番話雖然全都是為了他好，但溫景然心中的酸楚從掛斷電話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慢慢累積，壓得他很難受。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溫景然出神地看著窗外的夜色，久久沒有回神。

那天之後，唐煦霖就沒有再打電話過來，也沒有發短信，QQ和遊戲也都沒有上線，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放棄了。唐煦霖不聯繫溫景然，溫景然自然也不會主動聯繫他，日子就是平淡中一天天過去。

這天晚上，溫景然剛在外面吃完飯，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景然，你在哪兒呢？”滕芸的聲音帶著幾分焦急。

“在外面，正要回家，怎麼了？”聽母親的聲音，似乎是有什麼急事。

“你回來一趟吧。”滕芸說道。

“現在？”母親從來沒有這麼晚突然叫他回去。

“嗯……回來一趟……”滕芸吞吞吐吐地說道。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母親越是這樣，溫景然越是擔心。

“你大哥，他剛回來，跟你叔說，他喜歡韶珩，希望你叔能理解他。”滕芸似乎也被這突來的消息打蒙了，解釋起來也不是特別順。

“什麼？！”溫景然驚了一跳，大哥出櫃事先也沒和他說過，他真是一點準備都沒有，“韶珩呢？也去家裏了嗎？”

“沒有，就你哥自己回來了。”滕芸的聲音不高，似乎是怕被別人聽到。

溫景然稍稍放了點心，只要沈韶珩沒跟著一起，大哥就不會失去理智。

“好，我這就回去。”溫景然掛了電話，快速走向停車場，上車後，揚塵而去。

溫景然到主宅的時候，就見孫姨和幾個傭人站在門口，似乎是被臨時請出來的。屋內燈火通明，溫景然一下車看到一樓的客廳內，睦亦均坐在沙發上，睦天颺站在一邊，兩個人臉色都不怎麼好看，瞌睡亦均皺著眉，不知道在說什麼。

“小少爺，你回來了……”看到他下車，孫姨迎了過去。

溫景然點點頭，“沒什麼事吧？”

“不知道，我們都被請出來了，沒聽到他們說什麼。”孫姨攏了攏外衣，將溫景然拉到一邊，小聲地問道：“怎麼回事？我好像隱約聽到大少爺說喜歡沈少爺。”

如果是別人，溫景然肯定會找藉口含糊過去，但面對孫姨，又是大哥重視的長輩，溫景然不得不說實話。

“孫姨，您先別急，聽我說。”和長輩說這種事，溫景然覺得還得先讓他們冷靜下來，以免高血壓，“我哥很喜歡韶珩。”

孫姨疑惑地看著他，問道：“我也很喜歡沈少爺啊，他是個好孩子。”

“不是……是愛，對愛人的那種喜歡。”溫景然直白地解釋道。

聽到他的話，孫姨當場愣在那裏，眼睛盯著廳客的方向，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溫景然見孫姨不知道在想什麼，便叫了她一聲。孫姨回過神來，眼神有些複雜地看著溫景然，問道：“你是說，大少爺喜歡男的？”

溫景然點點頭，“孫姨，這件事是沒辦法改的。您是大哥除了叔叔外最重視的人，希望你能理解他。”

孫姨點點頭，小聲道：“我明白，我明白……”

“我先進去看看。”溫景然見孫姨並沒有太激動，便放心了。

“去吧。”孫姨輕輕拍拍他的肩膀，讓他進去，不用管她。

進了家門，溫景然就看到線親站在靠近玄關的走廊上，安靜地看著客廳。

“逆子！你怎麼對得起你媽媽？！”睦亦均大聲呵斥道：“你媽媽從懷你那天起，就對起期望頗高。你看看你，幹的都是什麼事？！”

“同性戀怎麼了？如果我媽活著，肯定不會說我半句。我是不是同性戀，與我有沒有讓我媽失望，是兩回事！”睦天颺也退去了慣有的溫文爾雅，語氣也有些咄咄逼人。

溫景然悄聲走過去，看到的就是繼父和大哥冷若冰霜的臉和互不相讓的態度。滕芸轉後看到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他別去參與。溫景然微微皺了下眉，如果不是讓他的勸和的，那叫他回來幹什麼？

“反正我不同意，你要是非一條道走到黑，就給我滾出這個家，我沒有你這種不孝子！”睦亦均指著睦天颺，氣得手都在抖，“還有韶珩，如果是你逼他的，老子一定打斷你的腿！”

“我和韶珩是彼此喜歡，這點您應該很清楚吧？您找來查我們的人也應該告訴您了。其實就算您不找人查我，我也遲早會來和您坦白，只不過比我預計的早了一點。”睦天颺面無表情地說道。

繼父找人查大哥和韶珩？溫景然微微皺了下眉，看來大哥今天回來出櫃是早就想明白了。

“就這樣吧，我也累了。”睦天颺已經不準備再和睦亦均繼續吵了，“辭呈我會遞交，你儘快安排人接我的位置吧。”

說完，睦天颺便徑直走向大門，在看到溫景然的時候，微微露出了一點笑意，但沒多說什麼。

看著睦天颺走出家門，溫景然多說，直接追了出去。

剛出門，溫景然就看到孫姨正在和睦天颺說話。見他追了出來，睦天颺對他招招走，溫景然快步走了過去。

“你怎麼過來了？”退去了剛剛的冰冷，睦天颺又恢復了睿智的樣子。

“我媽急三火四地給我打電話，大概是怕你和叔叔打起來，讓我回來拉架。”溫景然微微笑了一起，其實他並不知道母親的目的是什麼，但在大哥面前，這個目標總要圓過去。

睦天颺看了一家宅子，笑道：“只要他打我的份，我怎麼可能還手。”兒子與父親動手是大不孝，睦天颺可不敢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現在回家嗎？要不要去喝一杯？”溫景然問道。

“下次吧，韶珩還在家等我。”睦天颺笑得幸福，似乎睦亦均的態度並沒有對他造成太大影響，又或者說他早料到了這樣的結局，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好。”溫景然點點頭，大哥要回家過二人世界，他也沒理由把人拖去喝酒。

“你們聊，我去收拾行李。”孫姨笑道。

“您要去哪？”睦天颺和溫景然一起看向孫姨，不解地問道。

孫姨笑看著他倆，對睦天颺道：“你不是說老爺把你趕出來了嗎？大少爺在哪，我自然就去哪兒。我若不跟著，你媽媽要不安心了。”

“您……接受我和韶珩的事？”睦天颺略顯驚訝地看著孫姨。

孫姨的笑意更大了些，“我一直拿你當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無論做什麼，只要不傷天害理，我都接受。”

“謝謝您。”睦天颺笑道。

“哎，這事其實我遇到的不是第一次了。”孫姨的眼中閃出一抹悲傷，似乎想到了什麼讓他難過的事，“你外公啊，其實還有一個兒子，比你媽媽大三歲半。他和你一樣，喜歡男人。但那時候哪有現在這麼開放啊？你外公知道後，把他打的進了兩次醫院，但他還是死咬著說自己改不了。當時我們對這種事的認知很少，都以為他只是沒學好。你外公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最後實在沒招了，又不能丟家裏的臉，只好開始逼著他相親，希望能遇到一個心儀的，以後安安穩穩過日子。結果折騰了一年多，他不但沒遇到喜歡的，人也越發憔悴，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和你外公大吵一架，離家出走了。你外公的脾氣一直硬得很，一氣之下，公開與他斷絕了父子關係。之後但沒多幾天，他就從七樓跳下來自殺了，你媽媽在瞞著你外公，愉愉前去整理他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封遺書，上面說他活得太壓抑，太累了，想要解脫。”

“居然有這事……”睦天颺從未聽母親提過，也沒只外公家的人提起這個舅舅。

“嗯。因為已經斷繼了關係，他又因為同性戀才自殺。你外公也沒讓他的骨灰回家安葬，你外婆因為他的事，數度心臟病發，差點就不行了。所以他過世後，家裏人也對他絕口不提，慢慢地，他就變成了大家的記憶。再後來，你媽媽結了婚，有了你，你外公外婆才徹底緩過來，但也再沒提過你那個舅舅。”說到這斷往事，孫姨總是有些唏噓的。

睦天颺沉默著不知道要說什麼。溫景然也覺得這段過往的確讓人遺憾。

“看到遺書的當天晚上，你媽媽就和我說，如果以後她的兒子喜歡男人，那就喜歡好了。總比自殺要好。雖然你媽媽當時年紀還小，但我知道她是認真的，畢竟只有失去過的人才能體會那種痛苦。”孫姨笑看著睦天颺，“所以你既然喜歡沈少爺，就好好過日子吧。相信你媽媽也會同意的。”

睦天颺笑著點點頭，睦亦均帶給他的壓抑在這一刻被徹底釋放了。

之後，孫姨不顧睦亦均的挽留，收拾了行李，跟著睦天颺走了。溫景然在老宅裏多待了一會兒，見睦亦均沒什麼事，母親也沒再多說什麼，這才起身離開，驅車回了家。

剛進家門，溫景然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來電話的是滕芸。

溫景然疑惑的接通電話，“喂，媽？怎麼了？”

“你到家了？”滕芸問道。

“嗯，剛進門。”溫景然說道。

“景然，你大哥要辭職了，你叔叔這邊也沒有可以馬上接任的人。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去睦氏工作？”滕芸的語氣裏帶著一絲興奮，“你大哥和沈韶珩在一起，肯定是不會有孩子的。如果你結了婚，有了孩子，那你的孩子就是最有可能繼成睦氏的。怎麼樣？要不要媽給你安排相親？”

溫景然的眼神沉了下來。原來母親今天叫他回去，是為了在繼你與大哥吵完之後收拾殘局，也好讓繼父知道，還有他這個繼子在。

“你喜歡什麼樣的？媽手裏的資源可不少啊，上次那個陸倩怎麼樣？還有……”

“媽！”溫景然冷聲打斷了說得正起勁的母親，沉默了半秒，沉聲道：“我和大哥是一樣的人，他沒孩子，我也不會有……”

說完，溫景然就直接掛了電話。家裏，又變得安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