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徒弟

安靜的房間裏，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溫景然將視線從電腦上移開，看到手機螢幕上“媽媽”兩個字，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喂？”溫景然接起電話，聲音有些冷淡。

“景然啊，在幹什麼呢？”相對於他的冷淡，母親的聲音就顯得親近得多。而在溫景然的記憶裏，母親的聲音似乎總是這樣明亮，缺少同齡女性的那種聲調上的內斂和娟秀。

“沒什麼。您有事？”溫景然問道。若是旁人看來，這的確不像是母子之間應有的態度，但他的母親似乎已經習慣了，也沒有什麼不快。

“今晚你大哥回來吃飯，你也回來吧。”母親說道：“我讓李嬸煲了你最喜歡的湯。”

“不了，我今晚有事。”溫景然說道。其實這大週末的，他根本沒按排，不然怎麼可能這麼悠閒地在家打網遊。他只是不願去罷了，那個母親口中的家，對他來說，只是別人的家而已。

“有什麼事比一家人一起吃飯更要緊？”母親那邊顯然沒想放棄遊說，“你算算你都多久沒回來了？從過了元旦就沒人影，你是不是過年也不想回來啊？外面就算再自由，也不如家裏舒服。你說你一個人在外，也沒個人照顧你，我能不操心嗎？”

母親的這些話雖然說得慈愛，但溫景然卻沒感覺到一點溫暖。母親讓他回去，其實更多的是想讓他討好他的繼父罷了。否則也不會大哥一回去，就一定要給他打電話了。

“還有啊，之前我和你說讓你回來住，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母親急切地問道，似乎巴不得他今天就搬回家去。

“媽，我不會回去住的。”溫景然回絕得乾脆。

“你這孩子，你知不知道……”

“媽！”溫景然打斷了母親的話，“那是你的家，是叔叔的家，是大哥的家，但不是我的。我的家早在十年前就沒了。至於叔叔的家產，他要有心留給你，也不需要你拉著我去爭，他若不留給你，如數給大哥，你和我也都沒有置喙的權利。你不要忘了，大哥才是他的親生兒子。”

被溫景然把話挑明，母親那邊也頓時沒有聲音。不知過了多久，耳邊才傳來母親有些愴然的聲音，“你還是在怪我。”

“不，我不是怪你。你有你追求幸福的權利。叔叔對你也不錯，你就應該知足。至於其他的，我也不想參與，你也別動歪腦筋。”溫景然微微歎了口氣，“多做些大哥喜歡的菜吧，我就不回去了。要是沒別的事，我就掛了。”

說話，沒等母親那邊回話，溫景然就掛斷了電話。

從他記事起，父親與母親的感情就不是很好，他們是家裏包辦的婚姻，沒什麼感情基礎，生活中自然摩擦頻繁，但他們都很疼愛他，所以也能維持著表面的關係。但在他十四歲那年，母親認識了的繼父，也終於受夠了這樣的夫妻關係，主動提出了離婚。

父親沒有太多猶豫地答應了，而擺在他們中間唯一的問題就是溫景然跟誰。父母都想要他，但介於父母分開後各自的經濟實力，以及能給孩子帶來更好教育的可能性，法院更傾向于他的母親。畢竟她身後有位有錢成功人士，而繼父也承諾會給溫景然最好的教育。

就在法院正在討論判決之時，他的父親主動放棄了撫養權。這個工薪階層的男人沒有能力給溫景然他母親承諾的那樣優質的教育，為了兒子的前途，他最終只能忍痛放棄。

繼父的前妻很早之前就過世了，他的母親嫁過去，就是名正言順的正牌夫人，自然有能力照顧溫景然。

母親與繼父婚後將他一起帶到了N市生活。而他那位一心為他著想的父親，卻因為分隔兩地，很久不能見兒子一面，鬱悶的時常借酒澆愁。沒過兩年，便突發心梗離世了。

那時起，溫景然就開始怨懟母親。雖然他能理解母親為追求幸福，與本就沒有夫妻感情的父親離婚。但他不能原諒母親一意孤行地將他帶到N市，只有每年過年，才允許他與父親見一面。而他當時也太小，沒有太多反抗的能力，才最終早早地失去了父親。

其實母親再婚後，繼父與兄長對他都很好，也履行了當年的承諾，無論他想學什麼、做什麼，都從沒短過他的錢。但他心裏很清楚，繼父與兄長對他好，是把他作為家中一員的照顧。這並不等於他有權利去奪本就應該屬於大哥的東西。他也不會幹那麼沒良心的事。

可他的母親卻因為自己是繼母，怕萬一繼父先她一步離開，她晚年富貴不保。所以極力地想讓溫景然湊到繼父身邊，想辦法日後在公司佔有一席之地，這樣她以後的日子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母親想的很好，但繼父和大哥也不傻。他相信繼父會考慮到母親以後的事，也會有合理的安排。而他，根本不想參與，更不想做母親自私欲-望中的一枚棋子。

看著穿外繁華的都市，溫景然歎了口氣，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現在的生活他沒有什麼不滿足，也明白貪心不足，早晚一無所有。他更希望自己的母親能明白這個道理，好好地過日子。

給自己倒了杯咖啡，溫景然坐回電腦前。華麗的遊戲介面中間跳出了個提示框，喝著咖啡的溫景然以為是好友申請，想也沒想就點了同意。《劍魂》這個遊戲正式運營沒多久，新人很多，為了更好地融入遊戲，多交些朋友也是很有必要的。

『附近』[翩然起舞]：師父！\\\\\\\\(≧▽≦)/

溫景然看著附近頻道跳出的白字，原本沒想理會，只以為是誰家的徒弟在賣萌。但剛走了沒兩步，就發現身後居然拖著一條小尾巴。

『附近』[翩然起舞]：師父，你要去哪？

溫景然這才發現這條道上只有他的劍客號和這個叫作翩然起舞的靜凝堂弟子。溫景然趕快打開自己的師徒介面，果然看到翩然起舞這個名字躺在自己首徒的位置上——原來根本不是什麼加好友的，而是來拜師的。

『密聊』[驀然鍾情]：新手？

溫景然回過去，看了一下對方的等級，才20級，裝備也是穿得亂七八糟，好好一個可愛的少女，卻被打扮得像個村姑。

『附近』[翩然起舞]：師父，你怎麼不說話？

『附近』[驀然鍾情]：看密聊。

『密聊』[翩然起舞]：哦，看了好。師父好，我是新手。

『密聊』[驀然鍾情]：居然會拜師，還不錯。

溫景然也接觸過不少新手，有的甚至滿級了，還不知道有師父這件事……

『密聊』[翩然起舞]：剛剛學會的。剛才去打本的時候，遇到一個等級和我一樣的。原本想和他組隊來著，但他說他有師父帶，不和我打。我才知道可以拜師。

溫景然笑了，自己只是隨口說了一句，這個翩然起舞就答得這麼認真，感覺挺有意思。

『密聊』[驀然鍾情]：那為什麼挑我？

『密聊』[翩然起舞]：這裏就你一個人啊……而且我偷偷看了你的裝備，很厲害。

他們幫會現在開荒已經很熟練了，所以裝備起來的也快。既然收了，又是個新手，溫景然也明白一個新手在沒有人帶的情況下，很難玩下去。即便是手誤，他也沒有斷絕。

『密聊』[翩然起舞]：對啦，師父，我是男的，我要先聲明。

『密聊』[驀然鍾情]：知道了。怎麼想玩治療了？”

對於這個徒弟是男是女，溫景然並沒有太在意。不過男孩子玩治療的畢竟不多。

『密聊』[翩然起舞]：這個我不能告訴你。等我想說了再說，行嗎？

溫景然失笑，感覺這個孩子應該不大，挺單純的樣子，也不太會說謊，又或者是不屑於去說。

『密聊』[驀然鍾情]：嗯。以後有什麼需要就來找我。

他雖然不太會帶徒弟，也沒帶過徒弟，但出於對新人的照顧，還是會給一些雙倍經驗之類翩然起舞現在用得上的東西。

『密聊』[翩然起舞]：好，謝謝師父。

先給了小徒弟1000金，讓他買點需要的東西，小徒弟不收，溫景然騙他說這是系統系給師徒的獎勵，他倆對半分的。小徒弟信了，高高興興地把錢收了，並道了謝。

在與小徒弟交易錢的時候，溫景然順手點開了幫會頻道。

『幫會』[驀然鍾情]：收了個徒弟，想把他拉進幫來。不過才20級，不嫌棄吧？

『幫會』[傲嬌奶媽]：喲，你居然也會收徒弟？做夢收的？

『幫會』[驀然鍾情]：手滑。

『幫會』[傲嬌奶媽]：我就知道！

『幫會』[揮霍風流]：是妹子嗎？

『幫會』[驀然鍾情]：不知道。

性別這件事，小徒弟要願意就說，不願說，他也不會多嘴。

『幫會』[百草折]：真不知道他怎麼這麼想不開，找你當師父。

『幫會』[驀然鍾情]：有本事你也收一個。

『幫會』[百草折]：本事是有，手滑不會。

『幫會』[劍琅]：沒事，不嫌棄，拉進來吧。

劍琅適時地冒了出來。作為一幫之主，他要操心的事很多。幫會發展所需要的發展點也是其中之一，只不過他們幫裏這些人寧願自己捐錢，也不帶個徒弟，要知道，小號入幫後，升級任務都會給發展點，這樣到滿級也是不少錢。不過幫裏這些人都愛當大頭，他也沒什麼可說的。加上有殘墨無痕這個錢多的裝不下的主兒，他也不用太費神。

作為幫裏的堂主，驀然鍾情是有收人的許可權的。

『密聊』[驀然鍾情]：要不要來我們幫會？幫會任務齊全，有助你升級。

『密聊』[翩然起舞]：可以嗎？我才20級，會不會很丟人？

『密聊』[驀然鍾情]：又不指望你發展幫會。

說完，溫景然就發了個入幫邀請過去。小徒弟立刻點了確定，名字下方瞬間出現了一個幫會名——天楓雅閣。與此同時幫會頻道也跳出“翩然起舞”入幫的提示。

『幫會』[傲嬌奶媽]：歡迎新人！報上三圍，上傳果照，姐姐帶你升級喲！

『幫會』[貪婪的血腥]：得了吧，你一個治療，怎麼帶升級。歡迎新人啊。

『幫會』[百草折]：歡迎，入幫就是自己人，有困難儘管說。

『幫會』[劍琅]：歡迎。

『幫會』[翩然起舞]：謝謝大家，我是新人，還不太會玩，請大家多指教。

『幫會』[傲嬌奶媽]：喲，真有禮貌，來，叫姐姐。

『幫會』[揮霍風流]：看名字就是妹子。來，叫哥哥。

『幫會』[驀然鍾情]：小徒弟，別理他們。一會兒去幫會把幫會任務做了，經驗很多。

『幫會』[翩然起舞]：是，師父！哥哥姐姐們，我去升級了。

『幫會』[傲嬌奶媽]：驀然，你這徒弟在哪撿的，好乖啊。

『幫會』[驀然鍾情]：不是地點問題，是RP問題。

『幫會』[傲嬌奶媽]：你行，你等著我放生你吧！

『幫會』[驀然鍾情]：隨便。

……

幫會頻道上傲嬌奶媽還在blabla地和溫景然理論，溫景然卻早就關了幫會頻道。

『密聊』[翩然起舞]：幫會好熱鬧。

『密聊』[驀然鍾情]：嗯，你要覺得吵，可以遮罩。

『密聊』[翩然起舞]：沒有，這樣很好。

『密聊』[驀然鍾情]：嗯。

將小徒弟拉進幫，溫景然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其他的似乎也不關他的事了。正想著接下來要做點什麼時，小徒弟又發來一句密聊。

『密聊』[翩然起舞]：師父，你喜歡男孩子嗎？

看到這句話，溫景然端著咖啡杯的手頓時僵在那裏，頗感無語。他不知道該說徒弟直白好還是欠揍好，總之，他第一次後悔收了這個小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