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1=無亡
距離交給珂兒的地圖上所顯示的新集落十分遙遠的洞穴裡。
在這個製作簡陋的藏身之處,本應是指揮著大家到最後一刻,直到殞命的——
包括利庫和朱碧在內的179個『幽靈』正圍繞著洞中的圓桌坐著。
利庫環視眾人、他——『幽靈們的首領』緩緩地、吐露出自己的心聲。
「總有一天到來的停戰——我們已經不想再等待這種“不會到來的未來”了。」
在目瞪口呆的大家面前,利庫繼續用激烈的語氣說著。
「在這種混賬的世界中,苟延殘喘地倖存著,然後只是祈禱戰爭結束嗎——那我們又該向誰祈禱?」
利庫像是傾吐般地說出了一直想說、卻忍到現在的話。
「是向自稱神的破壞者們麼!?還是連那些傢伙都阻止不了的天上的其他什麼嗎!?我們在這種混賬世界裡苟延殘喘地活了下來——然後呢!?接下來怎麼辦! ?」
利庫誇張地胡亂揮舞著手臂,像是在發洩自己的感情一般咆哮著。
「那群傢伙們似乎是圍繞著唯一神的寶座爭鬥著,但是參加這種戰爭的混賬傢伙們,真的會因為他們其中的一人獲得了勝利就停止大戰麼!我們可以期待未來獲得勝利的是個正常的混賬麼——是這樣麼!?」
接下來,突然地,利庫降低了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向眾人宣告道。
「我們差不多該承認了吧。在這個世界裡……希望什麼的——根本不存在。」
——。
大家都已經覺察了。但是倘若承認這樣的“事實”內心就會因此而崩潰,『幽靈』們低下了頭。
每個幽靈臉上都浮現出了沉痛的表情。正在此時,「所以」——利庫接著說了下去。
「沒錯——只能以我們的手來“創造”新的規則。」
面對利庫強有力的斷言,大家抬起了視線。
「方法只有一個。如果以常識來思考,那的確是不正常的,令人瘋狂的胡言亂語。」
這是個連利庫自己都只能報以苦笑的策略。
「我們是『幽靈』——不會被任何人注意,是任何人都會不在意的人。」
利庫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女。
「我們是『幽靈』——就算不被任何人所接受,也會繼承遺志繼續前行的人。」
利庫看著朱碧那雙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也依舊能讓自己充滿希望的紅色雙眸。
「這就是我們“仍然”存在的證明。世界“仍未”終結的證明。」
利庫繃著臉,再次下定決心。
「別再假裝聰明了,我們人類是愚蠢的生物。」
——然後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因此——“戰鬥”吧。」
——戰鬥,不是逃走而是戰鬥。
177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到說出這話的利庫身上。利庫微微一笑。
「對,我們要戰鬥。凡是阻擋在前方的敵人,不管是誰,都要活用我們的力量——也就是“愚蠢”。我們要像『幽靈』,欺騙他們所有人,搶先一步。我們要像弱者,運用各種計策。不惜捨棄羞恥和名譽。就算被恭維是卑鄙的人,被誇獎是雜碎,被讚美是惡劣的人——!!」
——然後。
「我們也要得到勝利。」
——沒錯,要掌握的只有唯一的勝利。
「可以將無限重複連綿至今的敗北,轉變成有意義的敗北,借此一筆勾消的一勝。」
在沉默之中,每個人心裡想到的存在,利庫也在想。
利庫說要戰鬥的對手——就是數度將人類、將文明盡歸於無的存在。
只要他們有意,他們可以把山岳變成地坑,將海洋化為陸地,甚至也能粉碎星球。
籠罩在房間中的情感是失笑。就在每個人都傻眼,發出笑聲的時候,利庫也笑了。
「對,我們要向那些怪物挑戰——然後獲勝。這種愚蠢至極,荒唐無稽的事,反而讓人想笑吧?」
是啊,當然想笑,這叫人怎麼能不笑呢。而那正是——
「那就是我們身為人類的證明,愚蠢的證明。我們存在的——最後的機緣。」
這麼說完,利庫環視177人的臉,然後告訴他們:
「——『大戰的終結』——那就是我們要得到的一勝」
…………
以人類之身終結永遠的眾神大戰。
177人對著如此斷言道的利庫——不對,就連身旁的朱碧也睜圓了大眼。
「至於勝利條件……就算說得保守一點,仍是困難的讓人想昏倒……」
不過利庫卻帶著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孩子般的笑容,看待那個條件——然後他想起……
——當我們還是小孩的時候,以為世界更為單純。
沒有贏不了的比賽,努力就會得到回報,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什麼都不懂,無知且愚蠢的孩子,用純真無垢的目光看過世界後所產生的想法,那樣的想法——
「這個世界——果然還是單純的『遊戲』」
——果然——那時的想法並沒有錯。
「只是眾神隨心所欲地追求『星杯』,玩起沒有任何規則的遊戲而已。」
利庫心想——事情很單純吧?
「既然如此——我們也只是隨我們喜歡地創造規則而已。」
沒錯,利庫一邊手上玩弄著棋子——然後看向朱碧。
朱碧說過,想了解利庫的『心』所引導出的答案。
那麼我就來回答你吧——朱碧看著如此述說道的利庫點了點頭。
利庫露出大膽的笑容——宣告【規則】。
「【第一】不能殺死任何人。」
——理由是殺人的話就會被殺。而且內心中並不想殺死任何人。
「【第二】不會讓任何人死。」
——理由是讓人去死的話人就會死。而且內心中並不想讓任何人死。
「【第三】不能被任何人看透。」
——理由是被看穿的話就等於死。
「【第四】使用任何手段都不算作弊。」
——心思沒被看穿的話,不管任何作弊手段都不會被算作作弊。
「【第五】他們的規則與我們無關。」
——理由是站在同一舞台上競爭的話一定必敗。而且內心會被那些相互殘殺的傢伙們否定。
「【第六】違反上述條例,一律視為敗北。」
——理由是不徹底的規則是無意義的。
——而且內心中覺得違反規則的勝利是沒有價值的。
以上——就是我心中所想要參與的遊戲的規則……
面對自己的『心』得出的答案——利庫環視著圍著圓桌的177人。
「我們是『幽靈』——不能殺死連同神靈種在內的全種族中的任何一人。也不被任何種族看穿。只是——『誘導戰局』——讓這場戰爭結束。」
這種感情化的規則,簡直等同於“孩子的任性”。
但是同樣的,若想以人類之軀使大戰終結的話,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以人類之軀終結大戰——這個想法本就是“孩子的任性”。
「不用我多說,失敗的話就全滅。保險的話,嘛~不管說什麼都沒用的吧。出現了想要誘導戰局的會說話的猴子——僅是讓那些傢伙發現這個事實,我們就玩完了。」
總而言之——利庫總結道。
「要么大戰終結(贏),要么我們滅亡(輸)。這是要麼得到一切要麼失去一切的賭博,既沒有平手也不能棄權。」
然後,利庫展露出在場全員誰都從未見過的“本性”。
「敵人是『神』,擁有能夠翻天覆地的暴力,是絕望的體現。我們的勝算連萬億億(10的20次方)分之一都沒有。而且由於勝利條件是必須在暗中完成一切,即使勝利,也不會留在任何人的記憶中或是記錄中,更不會被後人傳頌。我們是『幽靈』,『幽靈』不會說話。但是啊,如果——」
利庫以燦爛的笑容,說出用『遊戲』挑戰這個異常的世界的理由。
「如果,真的能在這個『遊戲』中……獲得『勝利』的話——」
——像斷言一樣,利庫說出自己的心聲。
「“我們曾經最棒最帥地活著”,我們可以說完這樣的話後挺起胸膛死去了,你們不這樣認為麼?」
…………那麼。
「想進行這種『遊戲』的傢伙,給我留在這裡。」
利庫把全盤托出,閉上眼睛等待離開房間的人。
利庫在內心苦笑著。想要參加這種『遊戲』的笨蛋——世上寥寥無幾呢。
利庫所挑選的每一個人——毫無例外全都是擁有著優秀才智和技能的人。
無數次面臨死亡,無數次存活下來——雖然在其他種族眼中,他們是毫無可取之處的廢物。
但是即使是身為廢物,也是能力出眾的人——所以,利庫在內心苦笑著。
——大概,誰都不會留下來吧。因為自己精神已經不正常了。所以笨蛋有自己一個就足夠了。
那麼即使如此也好,沒有辦法。最壞的情況下和朱碧兩人——也要解決這個難題。
勝率在虛空的彼方,那和在涅槃的彼方比起來,遙遠程度是不同的。
……嘛,說實話只用兩個人就獲得成功的策略之類,利庫還沒能想出來。
即使如此——
…………。
利庫一邊這樣思考著,一邊等待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然後睜開了眼睛。
「…………啊——我已經實話實說了啊?」
——大家都帶著一臉驚訝的,像是要質問利庫準備閉眼到何時一般的表情,這讓利庫驚訝道。
177人全部都在——也就是說,離室者為零。
「我原來還認為你們會稍微聰明些的。」
177個『幽靈』們苦笑著,開始說出自己的想法。
「喂喂大將,從第一步就預計錯誤什麼的可是饒了我們吧,前途令人擔憂哦?」
「利庫啊,聰明人甚麼的——你認為事到如今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聰明人麼?」
「精神不正常?比這個世界還瘋狂的東西,時至今日在哪裡能找到?」
「聰明人在這種世界裡會選擇死。更加聰明的人會選擇不出生……」
「在這裡的傢伙——能活到今天的傢伙——利庫,這可是你選擇的傢伙們哦」
——這種事我們明白的,大家都笑著點頭。
「這不簡直就是在選拔笨蛋的代表嘛。」
利庫苦笑道。啊,果然就是這樣。
——人是愚蠢的。
正因為愚蠢所以,為了不被愚蠢陷害而歷練才智,磨礪智慧。
我們活到了今日——在這個沒有生存價值的世界裡,也依然存活了下來。
為了生存,這裡有著賭上了全部才智、智慧和技術的人們。
——如果不是高貴不凡的愚者、應該被尊敬的弱者那還會是什麼呢。
「沒有怀揣任何企圖地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沒有任何意義地、忍氣吞聲地活著。」
「但是能有意義地並且帥氣地死去——這難道不是最好的麼。」
「還有在此之上的自由麼,首領?」
「就讓我們耍帥到最後吧。把我們的生存態度展示給世人吧——拜託你了,大將。」
利庫低下頭。似乎從心底感到到了驚訝,但他這麼說道。
「……你們,每一個人都不正常呢。真是可靠——那麼。」
利庫從內心表露出高興的神情——然後——展開地圖。
那正是從五年——不對,是在那之前,人們就已經為了生存而一直持續更新著的——遊戲棋盤。
含括利庫和朱碧在內的179個『幽靈』,都探頭注視著這以無數屍體為代價描繪而成的遊戲棋盤。
利庫說出具體的計劃——
「好了——讓我們開始遊戲吧。」
「——『向遺志起誓』。」
沒錯——對於像以往一樣答复的眾人,但是利庫開口說道。
「……那句話已經被禁止了。我們並不是向遺志,而是向我們贊同的規則起誓並去行動」
所以——沒錯。
「要說——『向同意宣誓』。」
——就這樣,不存在之人的暗中活躍,靜靜地開始了。
被奪走未來,被奪走希望,然後對絕望都感到絕望,他們終於對此感到了厭煩。
並非為了等待,而是為了找出未來——幽靈船載著179人踏上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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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庫,果然……朱碧……不明白……『心』……」
會議後,朱碧一邊在藏身之家的入口和利庫玩著卡片遊戲,一邊傾訴道。
朱碧看到了——會議中的每個人都接觸到了利庫的『心』並與之產生了共鳴。
只有一個人——自己,朱碧說著低下頭。
只有自己,不能理解心這件事——這讓朱碧感到非常的悲哀,她繼續說道。
「……利庫,你們的……策略、成功概率……不管哪個都……不滿、1%……」
更何況,能讓所有策略都成功的概率——從邏輯上推論等同於零——
「吶~,朱碧你啊。」
像是要打斷朱碧的思考一樣,利庫說道。
「你口中的那個概率?也可以這樣來解釋吧?」
利庫沒有機凱種所擁有的數學知識。他從朱碧的言行中以個人的看法來闡釋——提問。
「扔骰子時出現六的概率為六分之一。如果依照前面連續扔出兩回為六的概率,兩次六分之一也就是三十六分之一——雖然換算成百分比我太不清楚,但是差不多是這種感覺的計算吧?」
「…………沒、沒錯……所以——」
朱碧可以斷定她從未給過利庫過低的評價。但是朱碧還是沒能隱藏住她對利庫那麼容易就明白了機凱種的邏輯(數學)的驚訝,所以,她正準備敘述出那個成功概率——
「那麼我就告訴你件好事吧。你的那個計算——有錯。」
——然後,朱碧定住了。
「扔骰子時擲出六的概率為六分之一。但是在這個遊戲中你那個計算存在錯誤。」
不知為何,利庫一邊棄牌一邊苦笑。
「出現六的話就算贏,除此以外全部是輸。也就是說——是“二分之一”。」
——這完全就是個暴論。不過在何種視點何種條件下怎樣計算,對概率論而言也是重要的要素
得到一切或者一無所有——以利庫的視點來計算的話,這種暴論也會毫無矛盾地得以成立。「………………」
機凱種,而且是身為『解析體』的朱碧竟然被人類駁倒了——而且還是以感性的觀點。
面對因思維的衝擊而陷入當機中的朱碧,利庫繼續說道。
「然後是第二個錯誤:既然存在第一次扔骰子就出現六的情況——“那麼也存在連續一萬回擲出六的可能”……所以果然那個計算是錯誤的。」
「……不對……如果把變數算進去的話……相反的、擲出一萬次的話、誤差分佈、會發生收束……」
扔一次骰子出現六的概率,嚴格來說並不是六分之一。其中存在很多變數。
但是增加實驗次數的話,概率的誤差會逐漸減小,計算反而會變得輕鬆。也就是說會得出更接近計算出來的結果——
利庫對著提出反駁的朱碧,只是默默地笑著。
「那你能把所有可能都算進去麼?無法得知的事情,預料不到的事情也能算進去?比如說——」
沒錯,比如說,利庫這樣說道。
「“應該不存在之人(我們)”也許會把骰子悄悄替換成只能出現六的仿製品哦?」
不可能被發現的——至少在“第一回”是這樣。
但是進行下去的話就會察覺異常,然後暴露出這種誤差產生的理由——想到這裡朱碧僵住了。
終於——朱碧明白了記憶中利庫所說的話和策略的含意。
他所說的不能被看穿、不能被察覺的這個真意——其『作戰』內容是:
「……把戰況(變數)進行人為操作……在不被、察覺的——在“誤差”的、範圍內……」
成為將通常被視為預測不能的——“有意識的變數”,並將之貫徹到底。
在數學層面上,恐怕沒有比這種帶有變數的計算結果更難計算的東西了,對得出這樣結論的朱碧,利庫點頭繼續說道。
「這就是所謂的“出千”了。很有趣吧?」
——即使如此,朱碧也還是不明白。這個『遊戲』無法以概率論討論。
這點她倒是理解了。但是,即使如此為什麼——
「……為什麼、能夠把最……低的概率……當做、期待值?」
面對著筆直地註視著自己的朱碧——這使利庫陷入了沉思。
任何答复都可以——因為不相信就做不到,之類?
因為對於相信的事情,抱有希望而不需要任何根據,之類?
——但是利庫覺得朱碧想要的大概並不是這種解答。
利庫眺望著入口的外面——演變成死之行星的世界——回答道。
「朱碧,人類在這個世界上能夠倖存到最後的這種『結局』的概率……有百分之幾?」
「………………理解、了。」
對於苦笑著說出這話的利庫,朱碧承認道。概率論什麼的,終歸只是統計。
在得出結果前,引起『奇蹟』的話,一切計算就都會被拋棄。那麼就反論而言那是——
「……只要製造……“奇蹟”的話……概率論、什麼的,就變成了……牽強附會、的東西。」
利庫對朱碧的回答笑著點頭。
「以你的話來說,我們處在“計算中的特異點”這個立場上。通過最低限度的操作,把所有的設想、戰略、計算……全都破壞,然後讓結果向我們希望的方向發展。 」
說完利庫想到——也正是因為不可能預測到全部,所以這句話翻轉過來應驗到自己身上也是可能的。
在理解了這個的基礎上——仍然能達成之前所說的一切的話,這才正是真正的『奇蹟』吧。
所以正因為如此,利庫笑得更深了。
「有趣吧?用人類的力量,把那些在天上妄自尊大的、傲慢的傢伙們所策劃的事情全部破壞掉。如果全部順利進行的話——你難道不認為這是最棒的諷刺嗎?」
朱碧看著利庫天真無邪地談論著這些時候的清澈的黑色瞳孔,她終於……明白了。
——就是『這個』。初次遇見利庫那天所見的東西——那個的真正來源。
現在的話朱碧能夠斷定。這個是『心之源泉』——『靈魂』。
機凱種(自己)會違背邏輯地持有“興趣”,甚至到最後變成“憧憬”的東西。
作為只會因為有這樣的需要才進行對應的變化的存在——那是身為『回應者』的機凱種(自己)所沒有的東西。
他們自發地祈禱著希望如此,挑戰著,掙扎著,以——『理想』——為目標。
「嘛,而且……從根本上說概率論什麼的說到底只是紙上談兵而已吧。」
雖然自己的理論的確是被駁倒了,但也不至於被說成是紙上談兵吧?利庫對著這樣困擾著的朱碧說道。
「那麼,就讓我來證明吧——【問題】我在這裡向朱碧求婚的成功率是多少?」
朱碧雖然還是沒有弄懂問題的意圖,但卻估算出了數值。
「………………?問題的意圖、不明……估算……基本為零。」
「你看,這就錯了——請和我結婚吧、朱碧。」
利庫向著僵住的朱碧遞出一枚小小的戒指,然後說道。
「在概率論中不存在零——關於這個『遊戲』的獲勝概率誰也不能否定,對吧?」
朱碧睜圓了眼睛,抬頭看著利庫遞出的小小的戒指,回答道。
「……不能、理解……我、拒絕。」
▉▉▉
趴在冷冰冰的地面上,十九歲的處男不由得哭了出來。
「……嗚,嗚嗚嗚嗚。」
——竭盡全力的求婚被十分乾脆地拒絕了,感覺就像是提前迎來了世界末日。
吶,利庫……已經可以了吧,世界變成怎樣都無所謂了吧……
像我這種從開頭第一步就失敗的笨蛋,就算之後再怎麼努力也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敗北吧。
不管了,人類什麼的、世界什麼的都毀滅掉就好了。
啊……柯兒,我已經累了……啊哈哈……嗚嗚嗚
「……利庫、要求……說明……」
「不……真是十分抱歉,我區區一個童貞還蹬鼻子上臉……請不要往我的傷口上撒鹽——」
利庫帶著一臉快壞掉的表情跪伏在地上說道。
「……拒絕……想要……說明」
朱碧用讓人感到不自然的撲克臉問道。
「……『結婚』——人類在結為繁殖伴侶時所交換的契約……」
然後就是在引用詞典一樣——而且是有偏差的——在此基礎上進行的推測。
「……是肯定了、朱碧的有用性……從而、想要佔有……?」
「才不是!只是單純地希望朱碧一直能在我身邊而已!」
「……為什麼?現在……就在身邊」
「不是這個意思啊……就像是那個想作為人生的伴侶。」
「……伴侶——一併肩前行的人。同伴。或是……配偶……?」
「對!就是那個!就是配偶者的意義!」
利庫用力地點著頭,朱碧仍然面無表情地說道。
「……配偶者……夫婦。朱碧,機凱種,不能,繁殖。」
「沒有問題!!」
「……也無法……進行生殖行為……利庫、一生都是……童貞……?」
————、
「那也沒問題!!」
「……一瞬間……猶豫了……」
「啊啊,不要在意細節!!」
利庫想要糊弄過去似地大聲叫道但是——
朱碧還是用讓人感到不自然的撲克臉繼續說道。
「……跨種族……夫婦……沒有、前例」
「那麼我們就是世界第一了!我們是先驅者啊!呀~吼混蛋!!」
利庫自暴自棄地喊著,但這喊聲中還帶有某種迷一般的確信感在這裡退縮的話就輸了——這種沒有根據的確信。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氣勢逐漸被壓迫了,朱碧的表情漸漸崩潰了。
「……沒辦法的……因為——」
「……朱碧?」
對——那是充滿了困惑的、混亂的、還有不知為何帶著一點悲傷的表情。
利庫注意到朱碧連聲音都在顫抖著,所以擔心地喊了她的名字。
利庫不知道——那是……
——那是刺向邏輯不斷出現錯誤的,朱碧的思考的致命一擊。
思考開始加速崩潰——錯誤和矛盾無限增殖,倫理性破綻和矛盾無限循環。但是勝過這些理論的『思考』卻將這些全部掩蓋了。
「……因為——利庫的——」
倫理規則在尖叫著,“不要說!”這樣尖叫著
但這卻和另外一樣東西『矛盾』著——另一樣無法認知的某物在尖叫著,“說吧”這樣尖叫著。
這是機凱種不該有的糾結。是應該優先遵循倫理還是該優先展現錯誤。
在思考中,朱碧腦海中第一次遇到利庫的情景開始不斷反復回放起來。
混雜在其中的『恐怖』、『罪惡感』之類的未知錯誤在不斷繼續著。
——令朱碧最難以相信的是,思考居然——
「……因為……毀滅利庫故鄉的……可是朱碧喲……」
——聲音在顫抖著……她的思考還是以錯誤為優先了。
▉▉▉
——十二年前,機凱種進行了一次特殊的大規模交戰。
對手是被稱作龍精種【王】的三個個體中的一——『焉龍(阿隆雷夫)』和七隻從屬龍。
相對的機凱種一側的是以【庫伯蕾(Quelle)】為首的八個【尤伯級】連接體所組成的『複合連接體』
各連接體連接四百三十七機——總計三千四百九十六機。
這是一場投入了機凱種現有的四分之一戰力的超大規模作戰。
戰鬥結果——機凱種獲得戰略上的勝利。雙方損傷如下
敵——「焉龍(阿隆雷夫)」以及從屬龍七條被《殲滅》。
我——一千四百六十八機體損失,相當於投入戰力的42%,也可以說是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這些損失,幾乎都是『焉龍(阿隆雷夫)』最後的攻擊造成的。
以自我崩壞,性命為代價的最後的咆哮——『崩嘯』
在焉龍『崩嘯』的最初的0.007秒,交戰中的機凱種大約有兩成蒸發。
這之後的0.018秒,『解析體』收到『觀測體』送來的情報,瞬間做出了判斷。
機凱種的現有兵裝無法完全防禦住焉龍級的『崩嘯』。
『指揮體』的解析情報送往『設計體』花了0.4秒推算出了預想受害情況。
推定損害——損失戰力的九成。與戰略上的“殲滅”對等,也就是敗北。
但是其中一個『解析體』提案應該使其偏離其射擊軌道,而不是強行防禦住『崩嘯』。
以機凱種擁有的,能將所有能量指向扭曲的兵裝Org.2807——『通行規制』。
而後得出了只要這個兵裝典開數多的話,能讓損害抑制在再增加兩成範圍內的結論(注:典開是作者的生造詞,是德語單詞,意思是採集。“典”是機凱種的用詞,用於復制下來的技能,例如:【真典?星殺し】或【偽典】。)
『指揮體』立即採用了提案。將『崩嘯』扭曲並移離戰場——
雖然仍然會有損失,但這讓機凱種的損害僅僅停留在“崩潰”的程度。
實施提案的『解析體』為了解析和判斷偏離軌道的『崩嘯』會造成怎樣的損害。
在距離爆炸中心遙遠的的,已然毀壞了的名為人類的野獸巢穴降落了。
然後——
「……——」
『解析體』感受到了握著像磚塊一樣的板子的人類幼崽的視線。
人類幼崽的視線帶著敵意。但儘管如此,他仍然轉過身,離開了。
——『解析體』——輔助解析考察事象的機體無法理解那個行為。
那個人類幼崽已經到達了極限,但是沒有混亂和脫力,清晰地分辨出了『敵人』。
再此之上,選擇了生存。這明顯和野獸的本能不同。
不知道為什麼,他投向『解析體』的視線裡沒有恐懼,沒有虛無,只有深不見底的……
從那視線裡面,『解析體』感知到了像是超越了焉龍『崩嘯』一般的熱量。
『解析體』出現了錯誤——名為『驚愕』的錯誤。
那個幼崽,確信自己能夠勝利——只是現在還不行而已。
如果那就是機凱種沒有的——心、生命的話……
沒有根據卻能如此判斷其『性質』,確信了那是超越了演算的某種東西。
——這麼判斷的『解析體』將人類——特別是那個幼崽認定為重點解析對象。
但是隨後的解析出現了許多【錯誤】,該『解析體』被解除鏈接——她被廢棄了。
機體個體識別號碼Uc207號機Pr型4f57t9機。
——在這之後,被人類幼崽。
——命名為朱碧的個體。
▉▉▉
「……即使如此……利庫還能說出……同樣的話嗎……?」
說出了一切的朱碧,不敢直視利庫的臉,只是低著頭用顫抖的聲音說著。
——【不正】【異常】【破綻】【疑問】【循環】【不解】【不明】【損失】……
侵襲著朱碧思考的,還是這些如同暴風雨般的錯誤連鎖。
——【自問】為什麼要說出來?這是不管從邏輯的角度來看還是從非邏輯的角度來看都是沒有益處的行動。
——【邏輯解答】沒有利益。損害——因為會與觀察對象敵對而造成的損失。
——【非邏輯解答】沒有利益。損害——會被利庫討厭?
——損害?是被討厭嗎?被列舉到第一損害的程度?錯誤錯誤錯誤……
「……朱碧,那個啊——」
聽到利庫的聲音,朱碧的肩膀以連自己都吃驚的程度猛地抖了一下。
錯誤的風暴在大聲呼喊著——「逃走吧。」
——逃?為什麼?
錯誤的風暴在大聲回答著——「因為很害怕。」
害怕。恐怖。機凱種本來沒有這種概念。所以現在也無法否定。
現在為什麼向下低著頭呢,是因為害怕看到利庫的臉麼——再度被錯誤的風暴吹成一團亂麻的思考——
「……其實我已經註意到了呦,雖然只是隱隱約約的。」
聽到這聲音,錯誤聲一下就全停了下來。但是卻收束成了同一個疑問。
「……怎麼察覺的……」
「嗯……最初感到違和的是,說起來很害羞但是——」
利庫像是很難為情似地撓著頭說著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為什麼知道我是童貞。」
「————————」
看著完全的,就如同字面一般被凍住了的朱碧,利庫接著苦笑道,
「嘛,別的還有,像『再次確認心』啊、斷言這個世界上的人類能活下來的因子是“我的心”。說到底為什麼在離集落那麼遠的地方埋伏著啊,遊戲號碼一號為什麼是國際象棋之類的——嘛,就這樣了。」
你的警惕性實在意外的低啊,利庫害羞的笑著說著,朱碧只是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思考中充滿了錯誤,只能空轉著——但是還是流出了疑問
「……那麼……為什麼……?」
「嗯~……到底是為什麼呢?哈哈,我也不知道。」
利庫用一副自己也不明白的樣子,繼續笑著說道。
「——大概,我是在知道這這一切的前提下,仍然愛上了朱碧。」
————。
「……忘記了、過去……?」
「不,從結果上看,朱碧毀了我的故鄉。這是確定的過去。」
聽到了這話,朱碧差點被機凱種不可能感受到的“痛楚”擊倒,但是——
「嗯~……嘛,我果然是個白痴啊,因為同時我也在這麼想。」
不知道是為了遮羞還是真正的自嘲。利庫撓著頭
「如果否定朱碧毀滅了我的故鄉這個事實的話。我們就不會相遇的吧。」
「————……」
屏住了呼吸,沒有呼吸器官的機械不該有的機能。
「結果就是結果,想要將之扭曲也是毫無意義的,人類不是那種生物。」
慢慢地靠近,蹲下來的利庫的手——
「對之前的結果無比後悔,痛哭著——但下次,下一次一定要前進,所以說。」
——靜靜地扶起了朱碧的臉頰。
「所以說……朱碧不是對我有興趣了嗎?」
利庫帶著小孩一般的笑容邊說邊等待著。
朱碧因為利庫的眼中映出了自己害怕的表情而感到震驚。
利庫繼續用著像是哄小孩一樣的聲音靜靜地說道。
「我絕對不會否定過去的一切。」
——、
「對於朱碧的過去,在我身邊的現在,以及從現在開始的希望能與你在一起未來——我愛著這一切。」
————
「罪惡感也好,都丟掉吧。很不巧的是,人類是——不對,我是個笨蛋啊。而且——現在我們根本沒有餘力去思考今天以外的事物,只能在過去的基礎上,期待著明天,希望著下一次。」
所以說——利庫牽起了朱碧的左手說道。
「只要朱碧還在,就算是現在這樣的世界,我也會想活下去。」
在她的無名指上戴上了戒指。
「只要朱碧在,不管是怎樣的困難我都絕對不會屈服。」
鑲嵌在戒指上的紅色寶石,就像是朱碧的眼睛一樣。
「只要朱碧在的話,我就能一直笑著活下去。」
然後他像是哪裡困擾著一樣地說道。
「所以說、那個,只要不討厭我的話——」
「不……討厭!才不會討厭!」
朱碧像是要製止利庫的話一樣搖著頭反駁著。
那麼
利庫向朱碧伸出了手,祈願道。
「把道理什麼的都無視掉——能和我一起攜手共進嗎?作為、我的妻子……」
……。
…………突然、朱碧注意到了。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將思考埋沒了許久的,錯誤的風暴停止了。
「……原來、如此……」
——機凱種是能動的種族,只要有必要的話就將自已製作成必要的樣子。
不知道“這樣的機能”是在什麼時候被創造出來的——在不斷流下的淚水滑過臉頰的時候,朱碧理解了利庫的話語。
錯誤的風暴——要給這個能讓邏輯和矛盾合在一起處理掉的功能命名的話。
那就是——『感情』
「……利庫。」
「嗯?」
「……就像字面一樣……就像看到的一樣……小女子不才。」
「對於作為笨蛋的我來說倒是足夠了。」
利庫這樣苦笑著,但是——
朱碧又出現了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的感情
她只能蹲下了身體,用帶哭腔的聲音,像是要竭盡全力一般地回答道。
「……請永遠、永遠永遠都——讓我、留在你的、身邊……」
▉▉▉
「……結果我還是只能一直偷窺到最後啊……真是的,笨蛋弟弟……」
——柯兒在藏匿處的入口外,一邊嘆息一邊嘟囔著。
打聽到藏身之處所在,先行一步的柯爾偶然看到了這一連串事件。
——因為沒辦法嘛,誰讓我錯過了露面的最佳時機呢。
從陰影處看著利庫撫摸著不停哭泣著的朱碧的背,這個場景讓柯兒突然想起了利庫從被毀壞的集落逃出來,受的柯爾村子裡的大人們保護的時候— —
——…………
「喂喂,你啊,出了什麼事嗎~?」
大人們想著,對所有人都不肯開口說話的利庫在面對年紀差不多的柯兒時應該能敞開心扉了吧。
但對此懷抱期待的大人們最後還是無奈地用手藏起了期待的表情——無論怎麼樣,他可是被毀滅了的集落的倖存者啊。
「那麼有什麼想說的都可以告訴姐姐我哦♪吶吶,說來聽聽嘛~☆」
利庫對這樣說笑著逗弄自己的柯兒,只說了一句話:
「……好吵。」
「噗噗,都這個時代了,姐姐我才不會因為這種程度就感到受傷呢!好了,這下不能說話的藉口已經不管用了呦~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利庫一點一點地敘述著。從南邊來的強光燒毀了集落,自己好不容易將已經化成焦炭的雙親推開,然後往東一直走到這裡——
「——你沒有去尋找其他倖存者嗎?既然強光是從南邊來的那你為什麼要向東走?」
利庫毫不關心那些恍然大悟的大人們,繼續淡淡地回答著。
——即使找到倖存者也無法治療,還能走路的人自然會像自己一樣逃出去避難。
——向東走是因為那邊是荒野……沒有黑灰堆積。
——而且向東的話就應該有河流,走到那裡的話應該就能活下來了——
大人們因為他那不像小孩一般的冷靜感到啞然,柯兒接著問道。
「……活下來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下次能夠獲勝……所以,不活下來的話……」
——“下次”……他回答了為了下次。然後說了為了獲勝。
大人們一個個都被驚呆了,但是柯兒卻不斷蹭著利庫的臉說道
「啊~~~~~~~不行了!我一定要當這個孩子的姐姐!!!」
柯兒注意到了,他在說為了下次的勝利時露出的眼神——那種深不見底的的眼神。
所以柯兒在那一瞬間條件反射似地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不能讓他一個人,得待在他身邊。
不讓利庫暴走——不讓他去尋死——但是,實際上——
————…………
「我知道喲……那孩子需要的並不是阻止他的姐姐,而是一個能和他一同前進的人。」
他,利庫要去往遠方,去自己再也跟不上的遠方——
……嘛,但是現在先將這個放到一邊。
▉▉▉
「你到底要讓朱碧醬哭到什麼時候啊!你這個沒用的丈夫(弟弟)!!」
突然,利庫被從陰影裡飛出了的某人擊中了腹部,不禁小聲呻吟著。
——發生了什麼。
利庫這樣思考著,抬起了頭,像仁王一樣站著的柯兒說道。
「首先讓我作為一個姐姐,說一句恭賀新婚吧❤」
——嗯?稍微等一下。利庫捂著腹部站了起來。
「柯爾——誒,那個……你為什麼知道啊,不對,你為什麼在這裡?」
「誒?我找到了藏身之處,然後發現你們的氣氛不錯——不就只能偷窺了嗎?」
柯兒一臉除此之外還有什麼選擇的表情,毫不畏懼地說道。
——這個自稱姐姐的……到底有多麼的——利庫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撓著頭。
「啊——那個,一直瞞著珂兒那麼久的我們也不對啦。——」
「啊,如果是說朱碧醬不是人類這件事的話我早就知道了,莫非還有除此之外的其他事?」
…………
——————什麼?
「等,等等……什麼時候注意到的……」
「你把她帶到集落的時候,抱起來的感覺明顯不是人類嘛。」
柯兒一副為什麼你以為我沒有發現的表情。
——突然,朱碧如醍醐灌頂,理解了。
——那天被問“你被利庫的哪裡吸引了”的感覺。
這個人……柯兒其實真正想問的是這個吧。
——「你是為了什麼目的接近利庫的?」
所以才會有那種不可思議的緊張感。
「……既然明白了的話,那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既然第一次見面就知道不是人類的話那麼吵著說自己是蘿莉控就顯得意義不明了。
這可是向集落裡帶進了其他種族啊,應該警戒,甚至警告才對。
看著呆住了的利庫,柯兒露出了像真正的姐姐一般的笑容說道。
「這個是利庫選擇的人啊。」
「————」
「一開始不是有你的理由嗎?利庫當初把朱碧帶來的時候是那麼緊張,所以我才配合你們的啊……」
——原來如此。
在察覺到了我們這邊別有隱情的情況下,盡量做出了沒有註意到的反應——只能這樣做了。
而且這也代表著她對利庫的絕對信任——
「而且一看就知道不久之後就會坦白一切的啦,還能得到一個這麼可愛的妹妹唷!?別的人類怎麼樣都好了!!對了,朱碧,人類從太古時代開始就有著與結婚對象的家人親吻的習俗——」
「才沒有啊!!朱碧也不要當真啊,你快放開她!!」
「啊,吶利庫,好不容易成為家人了,來舉行個結婚儀式吧。」
「柯兒,你那份心意我接受了,但是我們已經不存在了——」
利庫這麼說著,注意到了柯兒認真的表情,閉上了嘴。
——利庫也好,柯兒也好,都已經沒有能稱作家人的人了。
已經……沒有了啊。
更何況對外來說,利庫和朱碧早已經死了。所以舉辦結婚儀式——
「我來做見證人,你們作為“正式的夫婦”來舉辦一場只有三個人的結婚儀式怎麼樣?」
但是出人意料地,朱碧回答了。
「……想要舉辦……」
她一邊抬頭看著利庫,一邊小聲說著。
「……想要成為正式的……夫婦……」
————…………
——這是沒有什麼特別的,簡單的儀式。
夫婦雙方交換過誓言,並在文件上籤上三個人的名字就結束了的簡單儀式。
本來這是要聚集集落裡的所有人才能舉行的,但是對他們來說利庫和朱碧都已經死了所以已經不可能了。
因此才和柯兒在這個地方舉辦婚禮。
「夫利庫,你是否願意娶朱碧為妻,並且發誓與她一同前行,支持她、愛著她,和她共同活下去?」
聽到了柯兒的話——那還真是符合這個時代、這個集落風格的誓言,利庫不禁苦笑著。
每逢集落內舉行婚禮,他都只是閉上眼睛抱怨著,但是這次——
「啊,我發誓。」
「真是的利庫!這裡該用【向遺志起誓】。」
「不好意思,那個剛剛廢止了。應該是【向同志宣誓】才對。」
聽到這話柯爾鼓起了臉,生氣的嘟囔著。
「……老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乾了許多事情,總感覺有些不爽……」
「餵~見證人,悄悄話太多了哦~」
因被當做外人一樣對待了,柯兒帶著不滿的表情瞪了利庫一眼,清了清嗓子。
這次她對著朱碧,問起了剛才起誓的話語。
「朱碧,你是否願意嫁給利庫,並且發誓與他一同前行,支持他、愛著他、和他共同活——」
「發……誓。」
沒等話說完朱碧就搶著回答了。因為被他們接連不斷地破壞規則,柯兒無奈地垂下了肩膀。
而朱碧卻繼續說道。
「……向給了朱碧心、存在、出生、生命的意義的利庫起誓,絕對不會讓利庫死……直到最後為止……都在一起……【向同志宣誓】……」
——。
咳咳。柯兒像是在看著什麼貴重品一樣地看著利庫。
沒想到那個弟弟也有滿臉通紅的一天啊。
「那麼繼續了,朱碧,你是否願意成為丈夫利庫的“美麗的新娘”呢?」
「……最棒……新娘……?」
又打算借題發揮了——利庫嘆息道。朱碧則因為聽到了意義不明的詞彙而歪著頭——
「不要讓利庫感到悲傷,不要再從曾失去笑容的這個孩子那里奪走歡笑了……」
面對著認真提問的柯爾,朱碧沉默著思考著。
「……做得到嗎?」
——。
說實話,沒有自信,不知道怎樣才能做到——但朱碧還是如此回答道。
「……我發誓……成為……“最棒的新娘”。」
……嗯,柯兒像是安心了一樣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
「還有夜生活和諧也是成為美麗的新娘的條件哦?床上功夫——」
柯爾扯得越來越遠了。但是——
「啊,那個柯兒,朱碧做不來這個,你看,畢竟種族——」
聽了利庫的話,柯兒不禁繃緊表情並反省了起來。
好不容易氣氛緩和下來了,自己居然失言了。
但是朱碧卻抬起了手。
「……只要明白了構造,那麼朱碧就可以構建出“孔”。」
「什、什麼!?」
「啊拉,真好啊利庫!恭喜你童貞畢業。」
「……所以、柯兒……請讓朱碧看看柯兒的生殖器官——」
——————這個世界充滿了不合理。
臉上挨了一拳,整個腦子都晃蕩著的利庫這樣想著。
「——喂喂,為什麼挨打的是我啊!」
「你就一輩子保持童貞就行了吧!——話說回來。」
柯兒說著,取下了一直戴在腰上的寶石說道。
「那麼,只要在這塊石頭上刻上3個人的名字,你們就是正式的夫妻了。」
利庫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是柯爾還是理解了他的意圖,說明道
「……畢竟你們表面上來說是不存在的,所以不能留下痕跡吧?這塊寶石是我從祖父那裡繼承下來的。將刻上三人名字的那一面裝飾上一些東西的話——這樣就行了吧?」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就不會有人看出來了。
真不愧是姐姐,利庫在心中感到佩服。果然如果是柯兒的話,就能放心的把大家交給她。
不知道為什麼,那塊石頭上已經刻上了柯兒的全名。
不管是利庫還是朱碧都沒有姓氏,所以說柯兒真正的意圖是——
「……這樣的話你們兩人就是夫婦了,然後也是我真正的弟弟和妹妹了喲。」
柯兒帶著高興但卻有點寂寞的表情宣告道。
利庫和朱碧苦笑著,取出了刀子。
刻下了跟柯兒一樣的姓氏,以及自己的名字,雖然感覺有點不太好——
柯兒用比誰都感動的神情看著那塊刻完字的石頭,然後像寶物一樣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起來。
然後露出比真正的姐姐還像姐姐的表情,說道
「……利庫,朱碧。」
想要阻止,卻做不到,已經理解了,所以勉強做出笑臉來。
「我不知道你們兩人——或者說大家到底想要做些什麼,你們兩人雖然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但是——」
「我所知道的是我還有我重要的弟弟和可愛的妹妹。所以說……拜託你們」
「——我已經不想再失去家人了,請你們不要太過亂來……」
——雖然看不到臉,但是聽到連聲音都在顫抖的柯兒的話,兩個人都點了點頭。
「啊,誰都不會死,也不會讓誰死。只有這個遊戲,我絕對不會輸。」
「……交給我們吧……姐姐……」
▉▉▉
————…………
——『幽靈』們圍在圓桌前,幽靈的首領將手伸向“棋盤”的同時說道。
「我們不存在。」
「不殺死任何人,也不會讓任何人去死。利用各種手段,情報,策略和騙術,誘導戰局,因為有明確的規則和勝利條件,所以這就只是個『遊戲』。」
「一切都將在這地圖上,也就是這“棋盤”上決定。那麼,……來定下『棋子』吧。」
幽靈們將視線都聚集到幽靈首領身上。首領取出了白色的棋子。
「這就是我們。」
——白色的王。
「最弱的棋子,什麼都做不了的棋子。但也是最重要的棋子。被吃掉的話一切都會結束的棋子。」
他將其放在地圖——訂正,是『棋盤』外桌子邊上,繼續著。
「我們是王。但同時也是『幽靈』。」
不存在之物,不能存在之物,所以不會被感知到。
「我們不在任何地方,同時也無處不在,在“棋盤”之外的地方操控一切。」
然後他繼續取出了複數的棋子——最後將全部白子都取出來了。
「要不殺死任何人地獲得勝利。所以全部棋子都是白色。」
這樣說著,取出了『白色的兵』——
「這就是——獸人種。」
他將白色的兵置於“棋盤”上獸人種的棲息地。
…………————
▉▉▉
三隻獸人種屏住氣息,為了尋找食物而在森林中徘徊著。
在這個世界、時代,就算是獸人種想找到食物也不容易。不如說好好活著的動物就很少。更不用說不用冒險就能狩獵到的“異種族”了。他們把五感被發揮到極致,追尋著氣味——才終於找到了一隻獵物。
——是人類。雖然是不怎麼好吃的動物,但拿來果腹倒是足夠了。
他們用只有獸人種才聽得見的聲音協調著。不能因為對手是人類就疏忽大意。
包圍了之後一齊發動攻擊——獸人種們露出了尖牙——
「————!」
——正當他們要這麼做的時候,他們不約而同地一齊向後跳了一步。
「不愧是獸人種,吃了我也沒關係哦——不過不保證味道就是了。」
「……你是什麼人?」
面對這有著人類外貌,說著獸人語的某物,3只獸人種警戒了起來。
聞起來很臭——估計服用了“大量毒物”的,會說獸人語的“某物”回答道。
「在獸人種據點西邊海岸的森林,地精種正要進行炸彈的起爆實驗哦。」
「……你在說什麼……」
三隻獸人種一齊,使用甚至能聽到對方心臟的鼓動和血液的流動的超常五感觀察著對手。
——體溫異常,心律異常,但這只是因為剛才服下的毒物的緣故。而曈孔——
「有疑問的話,就到地圖上標記的這個地方看看。你們不是“血壞”個體嗎?那麼潛入地精種的設施,並揭露他們想做的事並不困難吧。給你們個提示吧。 」
——沒有說謊的反應。3只獸人種同時得出了結論。
這個人類說道。
「——那是就算是神靈種也能殺掉的大規模破壞兵器——『髓爆』喲。」
「「「——!」」」
再次讀取他的心律,瞳孔,毛細血管中血液流動的聲音——沒有……說謊!?
「你們去找找看吧,雖然可能已經不在了。最好能把相關的資料和器材都破壞掉,但請不要弄錯了吧兵器也破壞掉了喲?那可是能一瞬間將整個露西亞西部都破壞掉的東西哦。」
然後,那個迷一樣的某物將想說的一切都說完,就那麼晃晃悠悠的離開了。
————…………
「——朱碧,有反應嗎?」
「……沒有……沒問題……」
聽到了利庫的提問,朱碧裝作在使用用靈針盤,開始探測其中的生命反應。
『幽靈』們在得知設施內沒有人之後就一齊潛入了進去。
「話說,大將,和做這種事情的傢伙“交談”之類的,下次還是饒了我吧、。」
——曾經名為阿雷伊的『幽靈』環顧著周圍,倒吸了一口氣。
曾經是地精種設施的鋼鐵建造物上,佈滿了巨大的抓痕,已經被破壞得亂七八糟了。
地上甚至留有一人身高深的爪痕——但是。
「有必要的話不管幾次都會進行對話的,能完美使用獸人語的就只有你了。那個血清有用嗎?」
「啊,沒問題,只是會痙攣兩天而已。」
對著淡淡回答的利庫,『幽靈』報以苦笑。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稍稍應用了伊萬留下的戰略圖,潛入了將集落炸飛的地精種的墜落的戰艦中,進行了少量的“情報交易”而已。
只要向獸人種傳達到“獸人種的住所是起爆實驗的預定地點”這個事實就夠了。
「但是好像有好幾隻『血壞』個體潛入進來了啊。都被破壞成這樣的真的沒出現死者嗎?大將」
「啊,沒有。這裡沒有血跡,真不愧是獸人種,感覺真敏銳。」
如果合理利用獸人種的五感的話,在遠方就能感知到設施內的人數。
——之後只要派出合適的血壞個體即可。
地精種也不是笨蛋。將能把一切都炸飛的炸彈放在身邊的話肯定會束手束腳。
這種時候出現了複數的“血壞”獸人種,除了逃跑還有其他選擇麼?然後獸人種也不是笨蛋。比起追殺逃跑的地精種當然還有更需要優先確認的事情——
「——傳說中的『髓爆』好像被帶走了啊大將。是獸人種呢,還是說是地精種?」
「是獸人種,能在鋼鐵的牆壁和地板上留下痕蹟的就只有他們了。」
——看來是強行運出去的吧。
但那個炸彈的危險程度“獸人種的直覺”應該是最清楚的。
所以他們能做的就是——丟下了炸彈,逃了出來。
「所以我說了,這只是『遊戲』而已。」
只要湊齊了條件,特定的種族就無法對抗特定的種族。所以說戰鬥才會繼續至今。
「但是地精種不可能將這裡棄之不顧。只有十五分鐘收集完情報後就要消失。『幽靈』——」
「不存在於任何地方——『向同志宣誓』——」
幽靈們回答後一齊散開,各自集中於收集情報。朱碧問道
「……這就是……棋子的……升變?」
「還沒有做到這一步。還——沒有。」
選擇獸人種的棋子作為“兵”的理由是——
在深入敵陣後,他們就能變成皇后。
但是——利庫苦笑道。
「就算是“兵”,也能把主教也能吃掉……僅此而已。」
▉▉▉
————…………
『幽靈』們再次圍在了圓桌前,幽靈的首領向“棋盤”伸出了手。
然後他取出了『白色的車』——
「這就是森精種。」
這樣說著的他將白色的車置於盤上位於森精種首都所在的坐標上。
————…………
▉▉▉
在森精種首都郊外的一間房子中。
那是剛回到家中的森精種——尼娜·克萊布。
「——?!……是誰?」
她瞬間就察覺到了入侵者的氣息,並展開了探知魔法和證明魔法。
被隱約照亮的黑暗深處,有個穿著長袍,坐在桌子上的身影。
身上穿著很舊的布並覆蓋著獸皮,纏著皮毛的長袍,眼睛被風帽遮住的那個身影開口說道。
「……貴安,打擾你了。」
對著那個隨意且流暢地說著森精語的身影,森精種馬上就開始編織攻擊魔法——
但是卻沒有攻擊。同時展開的第二個術式——解析魔法這樣宣告著。
——「識別不能,正體不明」……
「很吃驚吧。」那個影子暗笑道。
雖然對方藏起了樣貌——但沒想到就算用上那個魔法也沒看清對方的輪廓。於是妮娜只好發問道。
「——你是誰,我能這麼問嗎?」
對著來歷不明的對像不能隨便出手——影子繼續笑道。
「就讓我以『幽靈』自稱吧,我既不是你的敵人也不是你的同伴,就是這樣。」
當然,森精種用魔法探知著語言的真偽——但是幽靈卻已經知道了那個結果。
——除了『幽靈』是“假的”以外其他都是“真的”——魔法應該會這麼回答的吧。
『幽靈』輕輕地笑著,因為既不是敵人也不是同伴確實也是事實。
「——既然你擅自闖入了別人的家,想必一定有相應的要事吧?」
沒有理解到這當中真正意義的森精種這樣問道。
那是當然了。
單純的人類會毫無理由地潛入而潛入森精種的首都嗎?
「——只是想和你玩個簡單的遊戲而已。」
「……什麼?」
「雙方的賭注是『情報』……我勝了你便提供給我,我輸了則反之。」
看到還在警戒的尼娜,『幽靈』在心中笑道,這樣就好。
被稱作尼娜·克萊布的森精種。是傑出的干將,當代第一的術者。
所以才被選為接觸對象。利庫預讀著她的思考。
「由於無法擔保雙方的情報是否確實,無法確定的情報能不能作為賭注。是這樣嗎?」
「————————對,是的。」
尼娜畏懼著思考被看穿的可能性慎重地回答道——這是當然的。
精明的人在面對『來歷不明』的事物的時候,總會考慮到最壞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對手是在自己之上的上位種族的可能性。
但是正因為腦子很好,所以才不會老實地選擇撤退。
上位種族,下位種族,同族,這三者都有可能。
所以『幽靈』笑著思考到——這傢伙必定會答應進行遊戲。
「那麼就贈送給你一個情報吧,獻上這個無論真偽你們都無法無視的情報作為遊戲成立的證明吧。」
比方說……對了,只要說出那個的話——她一定會答應進行遊戲。
「“『虛空第零加護』的存在被地精種得知了”——這樣的如何?」
「————!?」
雖然無法感知到幽靈,但是她又再次用魔法探知是否是謊言了吧——但是沒用。
「……您能接受了嗎?情報的真偽並不是問題的關鍵,『虛空第零加護』理論的提倡者,並且是術式編纂者的你的話,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方法進行真偽檢驗,不是嗎?」
『幽靈』非常清楚了解,森精種在裝作平靜但卻緊張地思考著。
——『虛空第零加護』是連其理論的提倡者都秘藏著的超重要機密。
與開發相關的從人名到文件都是用“暗號”記錄的。
在森精種的廢都,朱碧發現的地下室留有的——少量的文件上。
這在不了解這件事的她看來——『幽靈』就像是已經洞悉一切。
不管他是什麼人,都是不能隨便出手的存在。
「…………————」
果然還是無法感知。森精種正對『幽靈』的話語施加了多重的探尋魔法吧。
但是沒用——因為自己的話裡沒有虛假。
情報確實洩漏了。因為洩漏的人正是『幽靈』——
「……好吧,不管你是什麼人,看來都不能放著你不管了。」
她這樣說著,站在了『幽靈』的對面,抱起來手臂。
「那麼,遊戲——你既然說到了賭注,是卡片遊戲嗎?」
「不,是『快棋』這樣的話就很容易知道對方是否作弊了吧。」
聽到他的話,森精種將視線放在了桌子上的象棋上,說道。
「——好的,那麼就開始吧。」
「啊,但在那之前……」
『幽靈』像是看不起她一樣說道
「你能將棋子放回去嗎?先手的是白方,也就是我,不好意思。」
「————————啊,對不起,我不太清楚象棋的規則。」
——她這樣裝作不知情,對被看穿了這件事暗自在內心咋舌,但她的表情僅有細微的變動。
恐怕是全力——用八重術式偽裝的騙術也還是被發現了吧。
被稱作尼娜的森精種會這樣思考著——果然試探來歷不明的對手很危險吧?。
恐怕她在放回棋子之後會這麼想吧——
「那麼這邊的賭注……『虛空第零加護』理論的提倡者其實是——」
「其實不是你——這情報我已經掌握了。」
那就用別的手法試探——在內心嗤笑著的森精種,被幽靈接下來的話語——
「上述所說的是謊言這一情報,以及你想用魔法讓我相信這個謊言的情報,我也都知道了。」
確實嚇的不輕的樣子。
「好了,確認完謊言是否對我有用了嗎?差不多該開始遊戲了吧。」
『幽靈』這樣愉快地問道,就像不用魔法就能明白對手心裡想的是什麼一樣。
這是因為她露出了“到底是誰?他到底是什麼人?”的表情。
看見她的表現,『幽靈』——利庫苦笑道。
——只要知道是什麼種族的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利庫是人類,無法感知魔法——甚至連棋子被移動了都無法認知。
但是作為當代第一的精明人、術者的森精種,對已經準備好的棋盤,而且是來歷不明的人所準備好的東西,會採取怎麼樣的試探手段——早已預想得到了。雖說不知道她從已經擺好的棋盤上移動了哪一個棋子,但是卻能讓她用不出讓我相信這是謊言的魔法——只是單純的虛張聲勢。但是在她看來就不是這樣了——不可能是這樣。
這個虛張聲勢只要有一處出錯就完了。
這種像走鋼絲一樣的冒險的必要性,她絕對想不到。
不得不這樣做,因為人類是最弱的,她也絕對想不到。
所以,她會這樣分析這個情報——
——無法感知『幽靈』的偽裝魔法的種類,也無法檢測出是否說謊。
當代首屈一指——達到了在過去被稱作傳說領域的『八重術者』的她都無法看破的魔法。
如果真的是使用了這些魔法,不管怎樣都無法與之對抗。
心理戰也被奪走了主導權——被對方出示了無法無視的情報。
不是對手也不是同伴——現在只有在相信這個的基礎上設法套出更多情報了。
就如同這個『幽靈』所說的,自己去判斷真偽即可。
就算是整理到這個地步。
這次——
「賭什麼情報由自己設定,如果判斷出情報沒有價值就可以要求變更,這樣如何?」
——如果要求提供很不利的情報會很危險。
利庫像是等著森精種想到這個地步一樣,開口說話了。森精種咋著舌。
——為什麼利庫將她選為接觸對象?
她被認為是森精種的決戰兵器『虛空第零加護』的編篡者,持有大量的情報。
然後是一名優秀的術者,精明的人——擁有優秀的知性。
所以選擇了她——僅此而已。
魔法的力量在發生什麼萬一的時候,能夠擔保將其全部破壞的——“知性”。
因為愚蠢和弱小才得以存活,本身就是人類生命線的——“知性”。
和人類——最弱的對手相互競爭知性什麼的就如同瘙癢一般。
所以——這傢伙一定會這樣想。
「也就是說如果要求知道『你的正體』的情況……」
「我就會要求對你們那方十分不利的情報。」
——對,這就是他的目的所在,森精種這樣思考到。
放棄一切樂觀的想法,如果『敵人』要這邊說過的一切謊言的真相的話。
在此之上,得到盡可能多的情報,在得到的有限的情報中,應該能得知這位自稱『幽靈』的傢伙的意圖,和真正的身份的。並且由獲得的情報開始進行追查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好啊,那麼就開始遊戲吧。那我就假設你既不是同伴也不是對手,同時也不想危害我們把。」
聽到了這話利庫心中笑著——這是當然的。
因為有著優秀的知性,因為很強,因為以此為榮。
——所以才會被簡單的看透,被簡單的誘導。
所以利庫用手遮住了像是看透了一切的笑容。
「那麼——就以『幽靈』們的習慣進行宣誓,遊戲開始嘍,你能跟著我說嗎?」
——即是。
「——「向同志宣誓」……」
——————…………
「……首先是剛才你所說的贈送給我們的情報——」
「我要求獲悉要求地精種得知『虛空第零加護』的緣由,和相應的證據。」
「這是贈送的賭注……不用賭也會提供給你們的。」
利庫這麼說著,交出了由地精種墜落的飛船殘骸上發現的通話記錄的錄音石。
可能會曝光洩漏者身份的情報是不會被賭上的,所以由這邊贈送。
「到此為止,我們這邊提供的情報是——」
然後——繼續漸漸的引誘著對手。
「這邊賭上地精種在知道『虛空第零加護』的情況下仍將其判斷為不成問題的依據。」
「————你說、什麼?」
認為『虛空第零加護』不是問題。
這話有三種含義。
是低估了,或有防禦的手段還是說——不會吧——
「——就是那個“不會吧”。」
對,利庫就是等著名為尼娜的森精種思考到這兒,然後說出了這話。
同時為了加深思考被看穿了的錯覺。
所以她會這樣回應。
「……我賭上你所謂的掌握的那個情報。」
——避開那個“不會吧”的具體性,以虛張聲勢來應戰——但是利庫笑了起來。
「是已經掌握了哦。地精種有了,判斷是與『虛空第零加護』同等或在此之上的兵器。」
——對,利庫回答得了。
因為心中所想的那個“不會吧”可能被他回答了,森精種咬著牙齒。
但是……利庫在內心苦笑著:沒想到這麼幼稚的誘導也會上鉤……
擁有絕對威力的兵器被評價為不成問題——能想到的可能性是有限的。
但是她沒有註意到——“這個情報”從口中說出來的重要性。
若有自信不可能被防禦住的她要問具體的情況的話。
——用排除法就能得到“不會是”就是『存在在這之上的兵器』。
她對自己的思考是被什麼手法讀取了這件事感到十分憤怒。
作為當代第一的術者,精明者,卻在智慧戰中被玩弄。
這個事實使她的自尊受損,進而失去冷靜。
利庫認為這樣的人是傻子。
既然是絕對的強者的話,在遇到自己的瞬間就應該二話不說殺了自己。
別把這種用可能或是不可能這種小聰明來試探對手這種半吊子的力量稱作知性。
既然不以愚昧,弱小為榮的話,在封印那「半吊子的力量」時——
——僅僅以知性與人類相互爭鬥什麼的,真是不像話。
「我尊重重建了因天翼種而失去的魔法體系,並將其發展到甚至超越了原體系的你的驕傲,你要是勝利了的話我會詳細地告訴你的,你那邊賭什麼?」
他嘆了一口氣,憑藉著幽靈們和朱碧收集到的情報。他現在仍處於優勢。
被稱作尼娜的森精種咬著指甲,拼命的思考著。
「——『虛空第零加護』現在能運用的數目和能夠搭載它的機體的情報,你覺得怎麼樣?」
「理解得快就是好,不愧是森精種的第一干將。」
有超越『虛空第零加護』的兵器存在,本身就是非同小可的情報
——那個兵器的詳細情況——她理解了除了賭上對應價值的情報以外別無他法。
——利庫可以想像這是個多麼危險的賭局。但是——
他活用到現在為止的優勢——故意含著動搖地問道。
「順便一說,要是那個情報洩露曝光了的話,能告訴我你會受到怎樣的處罰麼?」
「……最高機密的洩露,就是叛逆罪,大概不用裁判就會直接被處刑、吧。」
利庫盯著已經明白了這是為了分散她的遊戲注意力但是還是回答了的森精種。
因為比想像的還要驚人,利庫在內心卻大喊著「哇——」
因為其實關於『虛空第零加護』的詳細內容——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只知道名字和開發者……以及向地精種適當吹噓的『超規模破壞兵器』計劃時的反應。
然後看到了這傢伙的反應才終於看到了全貌。
但是森精種還是毅然決然地提供著難得的情報。
「即便如此,『虛空第零加護』還是森精種——我賭上一切的最強靈壞術式——區區地精種能製造出超越它的東西來的話,我就算是拼上這條命也好拿到這個情報……」
——原來如此,看來『虛空第零加護』是靈壞術式之類的東西的樣子。
利庫一邊在內心偷笑著,一邊說道
「那麼——就讓我們開始遊戲吧?」
■■■
——一共下了十二盤國際象棋。結果森精種五勝四敗三平。
就結果上來說是對方贏得比較多。而對方所想要的情報——訂正,利庫想要交給森精種的情報已經全部說出,並且利庫也得到了許多想要取得的情報。
但是森精種卻在桌子上支起了臉額,抱頭呻吟起來。
「起爆未活性化的神靈種的『神髓』……?地精種那群傢伙一定是瘋了……」
另一方面,利庫則是伏下了臉想著——你哪有資格說這種話。
在了解到「虛空第零加護」的真相後,利庫整理了下相關的情報,不得不對其原理部分感到驚訝——
(提出讓幻想種自我毀滅來充當兵器的傢伙竟然說是別人瘋了——還真是讓人笑不出來。)
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傢伙們——估計都已經瘋了吧。
在心中如此想著,利庫走過抱著頭的森精種的身旁正準備離去的時候——
「……請等一下。」
被叫住了。
「——你到底是誰,是如何得到了這麼多情報的,這些事到如今我也不追問了。而且在這些情報的真偽得到確認之前,現在也只能說是懷疑有你說的這些情況。」
「這樣就好,這是正確的判斷。」
「但是,只有一點。」
森精種露出了尖銳的眼神——如果不是因為“某個原因”的話即使是利庫也會表情僵硬了吧。
將如同刀刃一般研磨過的銳利殺意對向利庫,森精種指出。
「你方才有些棋步是為了故意輸給我而走的——我再問一次哦。」
那是根據回答有可能不管你是什麼人物,這邊都將無條件地使用所有可以使用的殺傷性手段進行攻擊的眼神。
那眼神同時也告訴了利庫,對方已經做出了即使發起攻擊會反被打倒的覺悟。
「——你是敵人?還是說是同伴?」
——但遺憾的是。
「既不是敵人也不是朋友,已經是第二次回答這個問題了。怎麼說好呢……」
對於笑著如此回答的『幽靈』來說,事到如今這種程度的殺意在體感上甚至連微風都不如。
對於與死亡結伴而行生存下來的人來說,單是對方還會有殺意就已經算是可愛的了。
「如果說這個回答不能令你滿足的話,那麼就補充上這點吧。」
然後,在這樣的世界之中生存了下來的利庫說出了——他的真『心』話。
「我希望在你們之中盡可能不要出現死者。」
————。
「……好吧『幽靈』先生。也就是說得到這些情報之後要如何行動,都看我自己了麼。」
再次,這次是完全使用了八重的魔法來探究這邊的真意了吧。
——虛偽之處什麼的根本不可能有,因為那是利庫的真心。
那麼,既然無法明白對方的目的,對方又既不是敵人也不是朋友的話。
「——單就你對我們沒有'害意'的存在這點我就先認同了。真是如你所望呢。」
被稱作尼娜的森精種苦笑著這麼說道——不對……
「——順便告訴你。」
她突然改變了語調——不止,就連性格也——
「『幽靈先生』果然也是有不知道的事情呢~♪」
如同完全換了個人似的,森精種她說道。
「尼娜·克萊布是假名,我的真名是——」
用讓人聯想到暖爐一般,溫暖的柔和的笑容說道。
「真紅·尼爾巴連哦~♪」
然後呼呼地笑著。
「這邊呢,才是真正的我哦~——這個演技,你看穿了嗎~?」
對著一瞬間,如同換了一個人似的,露出了捉弄人的笑容的尼娜——不,是真紅·尼爾巴連。——利庫他保持著伏下臉的狀態,苦笑著回答道。
「嗯,看穿了哦。」
「……」
「我有叫過你一次「尼娜」嗎?」
——就連開發者和理論提倡者都用暗號來記載的文書。
從他們做得這麼徹底上來看,當然會去懷疑記錄在上面的是不是真名吧。
但在知道了「虛空第零加護」原理的現在,卻能夠更加坦率地理解這種做法了。
——真紅·尼爾巴連不是會用真名來發表這種瘋子般理論的笨蛋。
「呵呵,實話說呢~,我現在呢~,可是氣得不得了哦~。」
作為森精種第一的術者——同時也自認是一名演員的真紅露出了不服氣的笑容。
結果——真紅是因為一次都沒能超越利庫而感到生氣了,而利庫則——
「不好意思了,演戲是'幽靈'的特長……對於看同類的眼光我有自信。」
——沒錯。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與你接觸的。」
——為什麼選擇了真紅呢,這便是最後一個理由。
因為真紅不僅會將與『幽靈』接觸過的事情完全隱藏起來,並對情報的真偽進行驗證,還能帶領森精種向最佳的方向前進。看向轉過身去的利庫,真紅繼續說道:
「話說回來幽靈先生,森精種很粘人的傳言你有聽說過嗎~?」
「有啊,經常聽到別人說啊。據說有仇的話就算經過了十幾代人也一定要報呢。」
如同綻開的花朵一般噗嗤一笑,真紅說道。
「對於你給出的情報和不想出現死者的宗旨,我就心甘情願地接受了~……但是這先暫且不提呢~」
用如同幽鬼一般的眼睛瞪著利庫,真紅一臉笑容地說道。
「我一定會追查出幽靈先生的真實身份——然後我“一定要把你殺了”哦~。我要讓你對好死不死把本大人我玩弄於手掌之上的事情后悔的~。因為森精種很粘人的傳聞的出處呢~……不是別的地方——正是我尼爾巴連家。」
——原來如此。
「我就坦率地承認這是初次聽說的吧。當然,我已經在後悔招惹了麻煩人物了。」
對著如此說著離去的利庫,真紅直到最後都用著張充滿了殺意的笑臉目送了他。
■■■
「……利庫、快點、把這個……喝了……」
在遠離真紅住宅的小屋中——朱碧著急著拼命地對利庫進行了“除染”處理。
利庫一邊在地上打滾一邊忍耐著似乎馬上就會讓人在失去意識的同時喪命的劇痛。
在如同所有的血管都被灌入熔融的鐵水般的錯覺中,利庫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不對,利庫苦笑著想到,那到底真的是錯覺嗎。
以所有種族中魔法適應性最高的森精種,而且是其中最強的術者為對手扮演「幽靈」。
正常情況下對上面的話,這邊在體內精靈被對方識別後就如同全裸一般,一瞬間就會被看破真身了。
那麼要怎麼辦呢?答案很簡單。
只要變得無法被識別就好。
「……不快點、將靈骸排出、的話……利庫、會死的!」
讓利庫喝下相當於自己的血液的除染液,朱碧悲痛地大聲說道。
——沒錯,只要攝取黑灰,故意造成「靈骸污染」就好。
崩壞了的精靈——『靈骸』會擾亂身體內外的全部精靈,將其侵蝕、破壞掉。
再怎麼優秀的術者,也不可能識別的出被靈骸污染擾亂了的身體來。
更何況是以擁有優秀知性的對象的話連想都不可能想得到——對方竟然會進行這種自殺行為。
「……利庫……騙人,明明說過是……一小時的……卻去了兩小時以上……!」
利庫喝下了朱碧計算出的,接近致死量黑灰,並且在體表也塗滿了。
但那所謂的接近致死量的黑灰——是以持續一個小時的時間來計算的量。
被靈骸污染了兩小時以上的身體,已經開始被毫不留情地侵蝕、破壞了。
如果不趕緊進行除染的話,如同朱碧所說的,利庫將會死去,但是……
「沒辦法的吧……那傢伙,比預想的要強啊……」
用如同擠出來一般的聲音,利庫回答道。
本來以為不可能會有人下起國際象棋來比朱碧還優秀的。
但是真紅·尼爾巴連的話即使下不贏朱碧也應該也能帶來一場好比試。
利庫帶著苦笑回想了出來……盡然說我『故意輸了』?
還真是感激不盡——高估我也要有個限度啊。
雖然得到了必要的情報,但除此之外明明都是認真地挑戰然後輸掉的。
全都是托虛張聲勢起了作用的福。要是走錯了一步的話估計就會立刻被殺死了。
「……利庫……還差一點、了……所以!要、加油啊……」
如果朱碧正在進行的除染沒能有成功的話——無論怎樣我都活不長了吧。
——至少皮膚應該是無法恢復原狀了。
和黑灰持續接觸之人的末路我已經見過好幾次了。
被燒毀,被侵蝕。那些傷痕——是一輩子都不會消失的。
在這之後還能活幾年呢——不管怎樣,利庫都只能一生捲著繃帶生活了。
不僅是身體表面,體內大概也是相似的狀況吧。
通過口服大量攝取了黑灰的笨蛋。就利庫所知,進行過這種行為的,只有這位名為『利庫』的史上第一笨蛋了。
皮膚變成了這樣的話,能肯定內臟也被燒灼壞死了吧。
恐怕已經再也無法正常地進食了吧。
幸虧並不是通過鼻子灌進去的。心肺功能應該沒事。
——如果『靈骸』侵蝕進了血液之中的話,心肺功能也不能保證沒事了。
「……利庫、明明說過……誰都不會死,也不會讓誰死的……!」
對著拼命為了幫利庫除染而奮鬥著朱碧,利庫卻想道。
——這件事有這麼去做的價值。
森精種的『虛空第零加護』的詳細情況,其運用方法由於真紅漏嘴說出的『可搭載機體』這句話而暴露了。地精種的『髓爆』的情報也從伊萬用生命換回的戰略圖中讀取出來了——通過潛藏於世界各地的『幽靈』們的合作,這樣子終於能夠達成第一目標了。
通過戰線誘導而達成的——“將戰線排除出人類的生存圈”。
然後,利庫在心中笑了起來——“最後的一步棋”也終於帶有點現實感了。但是……
「我說,朱碧……我……大概、還能活多久?」
對於自己到底還能不能趕上“最後的一步棋”產生了疑問,但……
朱碧卻少有地——明確地以充滿了『憤怒』的表情緊盯著利庫。
「……不會、讓你死的……利庫、在朱碧死之前……會活著……的!」
「——這樣啊。……我說,機凱種的壽命……有多少年啊?」
「……朱碧的、使用年數……還有、大約八百九十二年……」
面對這個回答,即使全身受到如同身體破碎一般的疼痛的侵襲,利庫仍然笑了。
「哈哈——那不努力點可不行呢。」
真是的,還真是不能因為這種事情就死掉啊。
■■■
————…………
再次,在被『幽靈』們圍在圓桌旁,幽靈的首領在『棋盤』之上攤開了雙手。
在種族的棋子已經基本配置完畢的『棋盤』上,排列有十多個棋子。
然後——這次他取出了『白色的皇后』——
「——這個是,天翼種。」
這麼說著將白色的皇后放在了『棋盤』上。
放在了代表天翼種在其背上構建了據點的幻想種——阿邦特·赫伊姆所在的坐標上。
——皇后。最強的棋子。
對於既不是幻想種也不是神靈種,而是劃分給了天翼種的這種做法,『幽靈』們浮現出了疑問的表情。
「……是因為很強嗎?」
但是幽靈的首領卻苦笑著回答。
「雖然這也是個原因——但主要是因為她們“不會成長”。」
其真意誰都不能夠理解——忽然,面對只有白色棋子的棋盤『幽靈』說道。
「但是,這樣的話全部的棋子都是白棋——都是同伴的意思嗎?」
「沒錯。我們會在一個棋子都不吃下的情況下取得勝利,我們沒有『敵人』。」
「但是,這樣的話我們怎樣才算是勝利?」
被如此問道,幽靈的首領露出了大膽無謂的笑容——然後取出了『黑色的王』
「——把這個拿下的話——就是我們的勝利了。」
「……在一個棋子都不吃掉的情況下勝利——但是卻必須殺死某人嗎?」
聽了這句話之後,幽靈們的視線一同射向了幽靈首領,幽靈的首領卻浮現出頗有深意的笑容,舉起了黑色的王。
「不對,規則是絕對的。誰都不會死。要說為什麼的話,因為『黑色的王』是——」
接著充滿氣勢地——將棋子用力敲到了『棋盤』之上,說道……
「——是『這傢伙』啊」
「幽靈」們瞪圓了雙眼——但是他們的首領卻——
露出了確信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