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蘇凊文摸摸自己的臉。他現在是認真而呆板的表情嗎?
眉心拉出川字形,至少有一件事她說對了,母親也常對他講——「你別把每件事都看得那麼認真,年輕人就該做年輕人的事,傻一點、瘋一點,沒有人會批判你的。」
他是這樣回話的——「沒有人可以批判我,因為我做得比他們都好。」
相當驕傲的回答,但他的確有驕傲的本錢。從小到大他都是一百分,不管學業成績或品格操行,沒有令人置喙的地方,就算有人說他是機器,他也只會把它當成是贊美,因為他精準、零失誤,因為他事事成功,他的成就是沒有人可以否決的事實。
但連續幾天、他在她家裡,和他們一起陪阿嬤說笑,阿嬤到底有沒有聽懂他們在笑什麼他不知道,可是在那樣的熱鬧氣氛當中,他明白了什麼叫做放鬆。
這些年,他連吃飯都在思考︰這頓飯局後,他可以替自己爭取到什麼。
而這幾天,沒有目的的說話、沒有目的的笑,就連挑釁也都是幼稚而無聊的舉動,但這些無聊……好吧,他承認,他是愉悅的。
十天過去,他漸漸喜歡上這種感覺,甚至想要繼續下去。
再度沖動,他脫口問︰「阿嬤回療養院後,那個房間有什麼作用?」
「作用?」
能有什麼作用?過去幾年,除了自己使用的房間外,其他的房間都是空著的,若不是搬進兩個吃白食的傢伙,那些房間會繼續保持空白。
「有人住嗎?」他以為她沒聽懂他的意思。
「當然沒有。」她還要找誰進駐?一個整理屋子、一個做飯,養兩個奴隸已經是她的極限。
「租給我吧。」
她下意識的反應是——驚嚇。他怎麼會提出這種事?難不成他和齊翔、大橋對壘對上癮了?每天沒找他們鬥上幾句會不開心?
「為什麼?」
「我父母親過兩天要到加拿大,我不喜歡一個人在家的感覺,而且你的廚子還不錯。」
他瞎扯,他爸媽沒要去加拿大,而且就算他們出國,他也不會是一個人在家,因為他有弟弟、有管家。但只要能達成目的,他不介意鬼扯。
鬱喬笑逐顏開。每次齊翔聽見他叫他廚子,就會氣得火冒三丈,但他每次丟了地雷就跑,把一個酷哥弄成指天畫地、怒目橫生的爆炸哥,他挑挑眉、樂了,卻讓大橋去承受齊翔的怒氣,有時候想想,他這個人真壞。
「大橋和齊翔應該不樂意吧。」
「他們不是吃白食的嗎?樂不樂意關你什麼事。」
對呴,她怎麼老是忘記這件事,是他們賴上她,又不是她賴上他們,她幹嘛管他們樂不樂意?
蘇凊文見她不說話,補上一句,「一個月五萬塊,住宿加上伙食。」
五萬?夭壽哦,錢多也不是這種撒法,不過……五萬塊耶,雖然比不上過去的薪水,但吃飯水電不愁,還可以多養幾個白吃白喝的,所以,她沒有考慮太久,便爽快地點了頭。
接下來不管做什麼,他們的氣氛都很好。他們不停聊天,他帶她到大學時期經常光臨的牛肉麵店、泡沫紅茶店,他們一路吃吃喝喝,雖然正式進入鬱喬胃袋的食物不多,但她心情飛揚愉快。
已經很多年沒有享受過這樣的輕松了,他沒有,她也沒有。
這個下午于他、於她,都是嶄新而快樂的經驗。
他送她回家她下車後,彎下腰,本來想跟他說再見的,卻沒想到某個念頭閃過腦海,她脫口問︰「你怎麼會……想帶我到你的母校?」
他和她一樣,沒有經過太多思考就回答,「談戀愛的第一步,不是認識彼此嗎?」
然後,她當機、他呆傻。
嶄新經驗Numbertwo,他們都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就回話,如果這是在公事上,犯的錯就大了。
瞬間,他們都不曉得該怎麼往下接話,然後兩人又不經大腦,做出直覺的反射動作。
她猛然轉身躲進屋內,而他,猛踩油門離開她的家前。
她跑進屋,猛喘氣。完了、完了,她變成大花癡了,只要想起他,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加快,不由自主想要發呆。
鐘裕橋見她跑進來,又臉色不大好,於是問︰「你們不是只是送阿嬤回療養院嗎?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他的口氣明明很溫和,但她就是莫名其妙想藉故發脾氣。哇哩咧,難不成她還要在身上裝追蹤器,隨時向吃白食房客報告行蹤?
她歪過脖子,半偏臉,滿臉的非善男信女,問︰「你是我的監護人?」她滿腦子混沌,只想找個安靜的空間,好好分析他那句話是假是真、是玩笑還是嚴肅。
但鐘裕橋阻了她的去路。「我不是,但我和翔會擔心。」他趕緊把齊翔拖下水。
她的惡意目光馬上落在一旁的齊翔身上,等待他的反應,他連忙搖手否認,「我只是不確定你要不要回來,不知道晚飯要做多少分量。」
鐘裕橋一聽,瞠大雙眼。剛才是誰把蘇凊文狠狠臭罵一頓?是誰和他一起想惡計,打算給蘇凊文釘小人,他居然在這個時候抽腿?
他的回答令她滿意,她說︰「從明天開始,要準備四人份的餐點。」
「為什麼?」
「因為阿董要搬到我們家。」過去幾天,他們自動把董事長簡化成阿董,而接下來更多天,他們必須適應阿董在家裡到處晃蕩。
「什麼!」鐘裕橋尖叫。
「不可以!」齊翔對蘇凊文的不滿露餡。
「為什麼不可以?」
她雙手橫胸,仰起下巴,盯上兩個比自己高半個頭的男人。
「這是我們的家,不需要外人介入。」齊翔握住她的手,滿臉認真。
「你們記錯了吧?我們的家?不對,有空你們一起去地政單位查查,看看這棟房子是登記在誰的名下。」
他們不過比阿董早到幾天,就把自己當成主人?這算不算乞丐趕廟公?人家阿董還付錢呢,真不曉得他們哪來的發言權。
她滿肚子火。火氣一︰他們合力排斥蘇凊文;火氣二︰她真的很想回房間,把阿董的話從頭到尾好好想一想,偏偏……有沒有聽過,好狗不擋路?
怒目相向!她強硬的態度讓齊翔敗下陣、退兩步、妥協。好吧,人家本來就是老大。「阿董確定要搬過來嗎?」
「當然,人家一個月還付五萬塊錢。」
「是不是只要付錢,就能夠發言?好,我付!」此時突然不會看人臉色的鐘裕橋接話。
「你有錢?」
「當然!」
那他哭什麼窮啊,害她善心發作,收留讓人尷尬的前男友。
她一掌敲上他肩膀,重重的一下,平衡感不夠好的,肯定會往後仰倒。
「太好了,既然你有錢生活,就趕快把行李收一收搬出去吧,免得老是傳遞錯誤訊息給別人,讓我很尷尬。」
「我傳遞什麼錯誤訊息?」
「是誰告訴董事長,我是你的女朋友?」
郁喬冷下臉,瞪完大橋瞪齊翔,齊翔連忙搖頭,拉出一張笑臉,表明自己和他不同夥。「我很歡迎阿董搬進來,他做人熱情和善、親切大方,我超、超、超級喜歡他的。」說完,他越來越佩服自己睜眼說瞎話的功力了。
鬱喬鼻孔朝天,磨兩下牙,決定暫時放他一馬,她比出蓮花指,分別點上兩個人,似笑非笑地說︰「如果他搬進來,有誰覺得很不適應的話,歡迎隨時搬出去。」
撂下話,她趾高氣揚轉身上樓,臨別秋波一送,震得鐘裕橋和齊翔心底警鐘大作,雙雙退後幾步。她的笑容……呵呵,足恐怖。
直到她關上房門,鐘裕橋才咬牙切齒。
蘇凊文和齊翔都是無恥小人,一個在背後向女人告狀,一個前幾分鐘才把蘇凊文的屎臉批評個半死,下一秒就說人家和善熱情。
他越想越生氣,齊翔卻聳聳肩,酷臉加入兩分痞態,繼續給他挑撥下去。
「看來,前男友沒希望,小喬和新男友的戀情正如火如荼熱烈展開。」
鐘裕橋橫他一眼,「小喬不過是崇拜英雄。」
「至少她現在心中的英雄是阿董不是你。」
有沒有聽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從現在開始,他要安步當車,不出頭、不多話,好好的當他的得利漁夫。這個念頭,讓齊翔揚起兩分笑意。
「不行,絕不能讓他搬進來。」
鐘裕橋咬緊牙關,面目猙獰,額頭的青筋暴張。
哇咧什麼董事長?他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住下來,好不容易找到初戀情人,好不容易老歌新唱,怎麼能夠讓第三人橫插一腳?要是讓他把「戀歌」唱成「安平追想曲」,多冤枉。
「沒聽清楚嗎?同樣付費,可小喬姑娘選擇他,不要你住下。」
齊翔修長的指頭往他身上一指,挑眉,眼底看好戲的成分濃厚。雖然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雖然他們建立若干交情,但是……奇怪了,他怎麼會這麼開心?是不是哪一檔很有名的連續劇快要上映?
鐘裕橋明白他說的是真話。可是真話傷人啊……
他想不通,那天小喬說的不是暗戀嗎?為什麼過去幾年沒有化暗為明,卻在她離職後,浮上檯面?
這個晚上,他輾轉反側,想不通的事在腦袋裡翻翻轉轉。
睡不好的,不光是他,鬱喬也整整想了一晚上,她的結論是——蘇凊文不會搬過來了。
因為那句玩笑的、沒有經過大腦的、犯下嚴重錯誤的話。
她清楚,他有多討厭和女人相處,如果過去幾年,她不是他優秀傑出的下屬,他絕不肯多看她兩眼,女人和他只能有公事上的接觸,不會發展其他可能,公司裡甚至有人猜測他是Gay,不過她比較相信,他是對於愛情缺乏感覺。
過去幾天,他的表現讓人驚訝不已,她尚且可以解釋,他的異常反應來自阿嬤,是阿嬤讓他彌補起心中缺憾,所以他願意與她建立新交情,至於這個交情……她不至於傻到去期待,它和愛情有關聯。
也許提議只是一時興起,也許過去幾天,他感受到童年時的愉快記憶,也許他不想這份感覺中斷,所以決定在家裡沒大人的情況下,搬進來和她同居。
但那句話,不管是不是玩笑,卻透露出兩分曖昧、三分浪漫,他是個怕麻煩的男人,也是個把女人看得比蟑螂更惡心的男人,在一句錯誤的話後面,他應該做的是止跌回升,不讓她有表錯情的機會。
對,他不會搬過來。
這個想法誘出她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想,自己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擺平心底的不平靜。
清晨七點半,她睡得很爛不好,可是翻來翻去,發現自己沒有賴床欲望,只好認命下床,洗臉、刷牙、下樓吃早餐,在梳頭發的時候,她聽見門鈴響,這麼早,是誰啊?
她放下木梳,飛快把頭發紮成兩條小子後跑下樓,經過客廳時,看見鐘裕橋和齊翔堵在大門口。怎麼不請客人進來,難道是……是某號不受歡迎人物?
不會吧,大橋的娘!她見識過的,對方不是吾輩凡人能夠消受得起的普通級貴婦,招惹到她,比招惹黑道大哥更危險辛苦。
下意識她想退到廚房,這時,客人聲音傳進她耳膜。
「我再重復一次,我、找、鬱、喬。」
嘴巴微張,眼楮扭曲,臉部中風,她不相信,那、那……那是蘇凊文!
心髒狠狠抽三下,咚咚咚咚……一串鼓點落下,不自覺的笑意浮到唇邊,他來了,擺不平的失落感消失,心裡滿滿的裝進快樂,這個感覺像什麼?
嗯……就像發票中一百萬特獎,卻發現逾期不能領,百般無奈走進銀行,銀行小姐卻說恭喜恭喜,我馬上把錢匯進你的戶頭裡。
這種感覺一個爽字描不出來,要連續寫上十個爽,才可以稍稍紓解。
她是花癡?隨便啦,能夠再聽到他的聲音,她不介意被消遣。
她直覺想跑到門邊迎接客人,但跑到一半,發覺自己還穿著寬松的居家服,遲疑片刻,她轉身、往餐廳躲去。
「小喬在睡覺,她有嚴重的起床氣,不要命的才敢去吵她,如果你有事情的話,還是等她睡到自然醒比較好。」鐘裕橋不讓人進門,生怕蘇凊文的腳踩進來,自己就要被驅逐出境,這是兩個男人的競爭。
他的話讓鬱喬倒抽一口氣。他居然敢在偶像面前惡意抹黑自己,好啊,她現在終於明白,養一頭白眼狼在身邊是什麼感覺。
每天七點半準時到公司的人會有起床氣?那營銷部的早餐會議要怎麼進行?
「知道了。」蘇凊文淡淡應話,不和他爭辯,時間寶貴,他早上還有其他行程,拿起手機,他撥出鬱喬的電話號碼。
鐘裕橋兩眼一瞠,出聲阻止,「她睡覺時不開手機。」
蘇凊文沒理他,不久,她房間裡手機鈴聲響起,鐘裕橋的謊話立刻被拆穿。
鬱喬當然沒接,她人在樓下,之所以不出聲,是在等待,等著看那兩個惡劣傢伙要把她毀謗到什麼程度。
她向前兩步,視線被兩只黑心貨擋住,但蘇凊文夠高,視線可以掠過他們,直達餐廳一角,他發現站在角落、遲疑著要不要上前的鬱橋,莞爾一笑,掛掉電話,把手機收回口袋裡。
她的頭發松松地綁成兩條小子,短T恤上頭有卡通人物的圖像,她下麵穿著小短褲,露出雪白修長的兩條腿,很引人垂涎……
過去,她習慣以深色套裝、低發髻的打扮出現,離職那天,她換上洋裝、放下長發,已是讓人眼楮為之一亮,沒想到眼前的鬱喬,幹淨清新得像個女大學生,尤其那副寬邊的黑色近視眼鏡,幾乎擋掉她半張臉,讓她的臉看起來更小。
「看吧,她睡覺的時候不接電話的。」鐘裕橋聳聳肩,掩飾自己的謊言。
「我想先把行李放進去,等下班之後再過來整理。」他停頓一下,解釋,「小喬知道我今天要搬過來。」
他要搬過來!他還是要搬過來,就算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話之後,他依然要搬過來?
轉瞬間,鬱喬心花朵朵開。那個快意暢笑啊,如果心髒有嘴巴,已經從正前方咧到正後方,忍不住,她開始計劃歡迎儀式,好歡迎她家阿董入住。
蘇哥哥,您回來了,您終於回來了……
真正高興能見到你,滿心歡喜歡迎你,歡迎啪啪啪,歡迎啪啪啪……
「對不起,她並沒有提這件事,只是,你確定要住進來?要不要再深思熟慮一番?」鐘裕橋睜眼說瞎話,臉上出現嚴重的便秘感。
蘇凊文視線掃過鬱喬,看見她額頭上的三道黑線,黑線中間還隱藏兩粒快要爆炸的小栗子。
他在心底一聲輕嘆,上班時間快到了,今天秘書安排他巡視分店,照理說,他應該早點進公司的,才不至於讓分店經理等太久,可是……他很期待接下來的發展、很捨不得轉身離開,所以身為老闆,有遲到幾分鐘的權利吧。
決定了!兩手在胸前交叉,挑挑眉,蘇凊文好整以暇地等待鐘裕橋說出更多瞎話。
「我為什麼要深思熟慮,難道這裡有見不得人的事情?」他惡意引導鐘裕橋。
「我猜,你是個喜愛幹淨的男人。」鐘裕橋順著他的心意,打算講幾項「見不得人的事情」。
「我是。」蘇凊文的配合度超高。
「那就對了,奉勸你還是別搬進來的好,小喬生活的懶散程度,嚴重到令人難以想像,你絕對沒辦法理解,為什麼身為女人,可以把房子住成這樣,她不是普通的髒,她是髒得沒人性、沒天良、沒品格、沒知覺。」
「有這麼嚴重?」蘇凊文揚起語調,嘴邊隱隱的笑意逐漸張揚。
鐘裕橋給齊翔使眼色,暗示讓他和自己一搭一唱,但齊翔搖頭拒絕,他已經確定立場,決定當一名好漁夫,可是鐘裕橋怎肯放他逍遙自在,不拖這棵牆頭草進渾水裡泡一泡,太違反團隊原則了。
「翔你說,我們搬進來時,屋子裡是什麼悲慘景況。」鐘裕橋頻頻催促。
蘇凊文的視線轉到齊翔身上,用一雙帶著鼓勵性質的目光看他。想拖他進渾水池的,除了鐘裕橋,還有溫良恭儉、平和淡漠的阿董先生。
在兩人雙雙逼迫下,他不說點話,好像有礙健康,於是齊翔嘆氣,小小給他退讓。
「我們剛搬進來那天,地板不是太幹淨,客廳裡堆了一些小東西。」
「小」東西?他還真敢講,那天回收阿婆明明就說「她發了」。鐘裕橋受不了齊翔的客氣,把話頭接過去。
「我們搬進來的時候,地上那層灰可以媲美二月雪,廚房的油垢多到可以蓋煉油場,垃圾積存量讓人誤以為這裡是垃圾集中處,廚房每個角落都躲著遠古時代生物——小強。」
他們怎以為自己會被這些言論嚇倒?以前髒是以前的事,現在不是有兩個吃白食的擔任義務僕役?
蘇凊文收斂笑意,機械型臉龐看不出多餘表情,但他倒是看得很清楚,小喬臉上一寸一寸高漲的怒氣。
鐘裕橋以為以上言論尚且不夠煽動,決定再加碼,他悄悄踢齊翔一腳。
齊翔二度嘆氣,勉強擠出三兩句,「小喬習慣不好,東西用過不物歸原處,早上才收拾好的客廳,下午就會變成散場電影院。」
鐘裕橋滿意他的言論,順口往下接。
「小喬很強勢,行為性格像皇太後,想做什麼,所有人都必須配合她,她脾氣差,誰不順服她的心,就要趕誰走,身為堂堂的董事長,被掃地出門,面子上恐怕不好看吧。」
蘇清文點點頭,表現出略略被說動的模樣,而他的態度促進了鐘裕橋的積極度。
「小喬晚上睡不著,經常在走廊上演倩女幽魂,又是嘆氣、又是哀怨,害得我們以為自己住在鬼屋中……她什麼都不懂,齊翔買菜時她還頤指氣使,意見特別多……她喜歡指揮人,別人多說一句話,她就……」
一聲清脆的「啪」響起,是鬱喬掌心與他的後腦共同撞擊聲,瞬間,痛感從末稍神經往顱內傳導。他……慘了。
鐘裕橋臉色數變,雖然顱內受到震蕩,但他還記得完蛋怎麼寫。
「請問,就什麼?」她站在齊翔和鐘裕橋後面,臉色平和、表情婉順,一個巴掌解除她心中鬱氣若干。
「嗯,沒什麼。」鐘裕橋連忙收起批評嘴臉,陽光男孩的臉蒙上烏雲,進入陰雨季。
郁喬揚起甜美善良、溫柔可親的笑臉,兩手分別撥開兩尊黑臉門神,顧不得自己的家常打扮會不會在暗戀情人面前大扣分了,她走到蘇凊文跟前說︰「董事長早安。」
「你還沒和他們談過,我要搬進來?」他輕松愜意地再陷害對方兩句。
兩尊門神笑容頓時僵硬,下巴處咬得很「緊致」。邪惡的奸詐目光橫掃過兩人,沒有千軍萬馬,但敵軍已經全數殲滅。
她緩緩點頭,每點一下,鐘裕橋和齊翔的心就抽兩回。
「房子在我名下,董事長要搬進來,我交代一聲就行了啊,哪需要和誰談?」
不過,哼哼……她改變主意了,她的確要好好與他們「深談」一番,因為他們似乎還不明白,自己有多認真。
「你確定,方便嗎?」
蘇凊文的視線在齊翔和鐘裕橋臉上轉兩圈,他們同時一震,好像轉過來的不是目光而是利刃。
「當然方便,方便極了。」鬱喬的口氣帶上諂媚。他可是那張逾期卻還可以兌領的發票呢。
蘇凊文點點頭。「我今天要視察分店,先把行李放在這裡,下班後就過來。」
「好啊。」她點頭點得像哈巴狗,一點也不像皇太後。
他淡淡一笑,在轉身離開前那刻,補上兩句,「小喬,如果你不是太忙,可不可以先幫我把行李整理一下。」
「我?」瞬間,她雙眼射出萬丈金光,像旅人半路撿到金礦,更像老百姓不小心救到太上皇,她小心翼翼問︰「我可以整理你的行李?那個……是很隱私的東西吧?」
蘇凊文瞄一眼鐘裕橋,嘴角隱含微笑,帶著幾分挑釁,大大的掌心撫上小喬的臉頰,語帶曖昧說︰「如果是別人,我當然不允許,但對像是你,我有什麼好不放心?」
他、他、他……鐘裕橋指著蘇凊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他摸小喬、他靠小喬那麼近,近到就快要親下去,他的行徑令人發指,他的惡劣罄竹難書,他不是好人,不對,他根本不是人!
鐘裕橋磨著牙,恨恨瞪住蘇凊文。
蘇凊文的掌心暖暖的,靠近時,身上有一股令人舒服的清新味道,她的心髒因為他的氣息,跳躍速率不斷加強,在他靠她最近的剎那,她真想踮起腳尖,把自己的嘴唇湊上去。
唉……她知道自己真的很花癡,可是她真的有強烈的幸福感……她盯住蘇凊文的臉,看一眼、帥兩分,看兩眼、帥三分,她點頭、再點頭,不由自主地笑得滿臉夢幻。
「東西交給我,你放心。」
「我知道。」蘇凊文再看一眼鐘裕橋和齊翔,伸手把鬱喬抱在懷裡,親切而熱情地拍拍她的背脊,再用感性的嗓音說︰「謝謝你為我做這麼多。」
蘇凊文眼底捎上得意,他或許不懂得愛情,但他非常瞭解如何殲滅敵軍。
被他一抱,驀地,鬱喬雙眼圓瞠,腦袋發暈。她、她……她正靠在英雄的懷裡?血壓飆高,腎上腺素快速分泌,荷爾蒙、腦內啡……所有會讓人興奮的激素同聲歡唱,好吧,當一回花癡又怎樣?
嗯,夠了,那兩雙眼楮看起來已經快冒出火花。蘇凊文松開鬱喬,親膩地揉揉她的頭發、親昵地說︰「晚上等我回來。」
鐘裕橋和齊翔同時倒抽氣。這句話,只有男朋友會對女朋友說,只有情人會對情人說,只有老公會對老婆說,而他……一個昨天還是過去式英雄、今天就要登堂入室的蘇凊文說了!
鐘裕橋咬牙切齒,齊翔臉色發白。此刻開始,他們和蘇凊文有了不共戴天的仇恨。
「好,再見,路上小心。」
鬱喬一路把他送到大門外、送到轎車旁,揮著手,把他送到大街上。蘇凊文一面開車、一面看著後照鏡,看見她揮手弧度越來越大,他臉上的笑一點一點、一分一分——慢慢擴大。
他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不知道是大橋和齊翔的表情讓他這麼高興,還是因為他抱了小喬、摸了她的頭發?他低頭看一眼自己的手心,幸福從胸口往外翻溢。
轎車轉出街弄,再看不見蹤影後,鬱喬回身,視線對上那兩只黑心鬼,嘴角一收、眉梢一斂,笑臉收拾得幹幹淨淨,慢慢地,清亮的眼楮凝起銳利,一聲又重又沉的「哼」從鼻孔裡面鑽出。
鐘裕橋和齊翔見狀,立刻化身小太監追隨她身邊。「你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
「我也想睡久一點,可是耳朵癢啊,不知道誰在背後說我的壞話。」她冷冷一笑,提起蘇凊文放在大門外的行李箱往屋裡走。
「沒有的事,你不要想太多。」鐘裕橋乾笑兩聲。
「我哪敢想太多、說太多,都有人說我是皇太後了。」
「沒的事,只是語誤。」
「哦,皇太後是語誤,那髒得沒人性、沒天良、沒品格、沒知覺呢?」
鐘裕橋苦著臉。她到底偷聽到多少?
鬱喬沒跟他追究,只是輕敲兩下大門,皮笑肉不笑說︰「門沒關,一路好走,不送了。」
門沒關、一路好走?鐘裕橋急急關上大門,和氣善良地接過她手上的行李箱、滿臉的笑容,好像他接下的不是行李箱,而是奧斯卡金像獎。
「別這樣,只是開玩笑嘛,阿董搬進來很好啊,反正那個房間空著也是空著,多人多福氣。」
見他軟下聲勢,鬱喬挑挑眉,接著目光橫掃齊翔。
齊翔聳聳肩、擺酷臉。幹嘛看他,話又不是他說的,難不成這個時代還要搞連坐?
可是主人在生氣,現在不是辯解的好時機,嘆氣,帥臉勾起一抹酷笑,若是粉絲看到他這號表情,肯定會開心尖叫,可惜小喬不是他的粉絲,仍不為所動、直目盯人。
一嘆再嘆,她非要他有所表示就對了。
「小喬,你覺得晚上做一頓豐盛的晚餐,歡迎阿董加入,怎樣?」
「你真的這麼想?」
「當然,多人多福氣嘛。」這話很俗氣,但臨時間他也想不出好句子,只好盜用大橋的不甘心情。
「所以我真的弄錯了,你們無意嚇阻阿董搬進鬱家大門?」她強調「鬱家」,要他們搞清楚,這裡誰才是老大。
「對,我們沒嚇阻他,我們是在幫他適應新環境。」
屁話,幫助人適應新環境的方法,竟然是在背後說房東壞話?等等……房東?她是哪門子房東啊,供吃供住、供育樂,還要接受無理的抹黑?她這叫做犯賤吧。
「那麼以後,還要麻煩你們照顧我們家阿董啦。」
「是,沒問題,絕對沒問題。」齊翔高舉五指立誓,鐘裕橋憋出一張笑臉。
鬱喬挑挑眉,走進廚房,找到抹布、水桶和拖把。
鐘裕橋提起蘇凊文的行李,乖乖地跟在她身後,像一條懺悔中的小狗,齊翔看見她拿抹布,乖覺地把刷子、清潔劑通通找出來,接走她手上的清潔用品,用最快的速度搶上樓。
進入蘇凊文的房間,她拿起抹布,鐘裕橋先一步接手,巴結道︰「這種小事,交給我來就好。」
她沒反對,去拿拖把,齊翔側身過來,將拖把接走,巴結道︰「這種事,哪需要勞煩您。」
「放心,我會做家事,以前不做,是因為工作太忙。」她的目的不是解釋,而是刺激,刺激兩個在背後說人小話的男性。
「對啊,現代女性,真不容易啊……」齊翔順著她的語氣往下說,從這刻起,他改名叫做狗腿翔。
「唉,又要負擔家計,又要照顧家裡,一根蠟燭兩頭燒……」
鐘裕橋看見齊翔的狗腿,知道自己若不用最快的速度加入,樓下那扇大門隨時可以開啟。
兩人同心,其利斷金,他們通力合作打理環境,三下兩下,就把屋子整理得清潔留留。
蘇凊文要住的房間在小喬隔壁,換言之,他們將共用一間浴室,再換言之,他如果心懷不軌,半夜大可以從自己的房間進入浴室再爬到小喬的床上,然後順理成章成為房子的另外一位主人。
鐘裕橋哀怨,當時他幹嘛不挑這個房間,裝什麼紳士,現在可好了,好處全讓蘇凊文拿走,他一整個……欲哭無淚。
齊翔的感覺也爆爛,當初他們搬進來,誰幫他們整理環境?她只負責帶他們進門,然後睡醒,他們就自己揮動魔棒、把屋子變得煥然一新。
但不開心歸不開心,當郁喬勾起笑意,他們便雙雙鬆口氣,暗暗僥幸,幸好她不愛鑽牛角尖,幸好她不是那種一發脾氣,就要好幾天才能回心轉意的女人,不然的話,唉……
雨過天青、恩怨隨風而去,鬱喬加入打掃工作,她換上新床單,掛好蘇凊文的衣服,再把他帶來的東西一一安置妥當。
鐘裕橋房間打掃完畢,跑去洗廁所,鬱喬回到自己房間打掃,齊翔繼續自動自發,三個人把屋子裡外再打掃一遍,為表示「歉意」,鐘裕橋還跑到樓下院子裡找了一盆剛買的小雛菊擺在蘇凊文的窗戶邊。
曬好洗好的床單,鬱喬回到自己房裡,看著三人的工作成績,笑了。家啊……果然是幹幹淨淨的比較好。
她席地而坐,盤起兩條腿,齊翔和鐘裕橋分別坐在她身邊,他們背靠著床緣,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小喬,你很喜歡那個阿董嗎?」齊翔問。他從大橋嘴裡,知道小喬耐性驚人的暗戀歷程。
「嗯,喜歡。」她沒有否認自己的本心。
六年,時間過得真快,想到當時被他煞到的感覺,她還會臉紅心跳,那時候她心裡想的是什麼?
不是「這個男的真帥、真多金」,而是「這個男的真強、真有腦袋」。
她心底清楚,這份暗戀始於崇拜、終於離職日,也許每個暗戀或者每段愛情,都有不同原因的開始以及結束,但她還是滿意的,因為在結束的那天,她不存遺憾。
「你跟他告白過嗎?」齊翔控制不住好奇。
「有。」鬱喬承認。
她很高興自己厚著臉皮說出口,如果當時沒說,不管現在有沒有交集,她都會恨死自己。
「那麼他搬進來,是不是代表他接受了你的告白?」
鬱喬失笑,伸手揉亂齊翔的頭發。她總把他當弟弟,雖然他強調過無數次,說自己不是弟弟。
「想太多,他是因為你,才決定搬進來。」
歪著頭,她靠到齊翔的肩膀上,他的身高比她多十七公分,他的肩膀高度是她最合適的枕頭位置。
「我?阿董喜歡男的?!」他用一根手指頭推開她的頭,一臉飽受驚嚇。
鬱喬大笑,兩手捏上他的帥臉頰。她聽說,空腹吃豆腐、有益健康,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真可愛。」
他拔掉她的手,擠擠鼻子說︰「好好說話,不要動手動腳。」
講這種話時,他的表情應該帶點嫌惡,但他沒有,反而還有些得意,望一眼豆腐沒人吃的大橋。
「他的父母親出國了,家裡只剩下他。他在這裡吃過幾次飯,愛上了你的手藝。翔,如果你是女的,他一定會把你娶回去。」鬱喬玩笑說道。
她刻意忘記那段曖昧對話,刻意假裝他們有的只是還不錯的交情,她不希望大橋心存錯誤想像,同時也不允許自己表錯情,因為這不只是自尊問題。
「這麼簡單嗎?我倒覺得,如果他對你沒感覺,沒事幹嘛到我們家住?」
齊翔應該是看出她在自欺欺人了,但就算是欺騙,她也要一路欺到底,她找出另一番話來說服齊翔、說服自己。
「因為阿嬤吧,他有一個和我們家阿嬤很像的外婆,他在阿嬤身上找到童年記憶,所以當家人不在國內,我們這裡成為他的首選地。」
「你的意思是,他對你,沒有多餘的想法?」鐘裕橋問。
「當然,過去六年,我們見面的次數多到數不清,總不會他那個時候對我沒感覺,我一離職,他突然發現我可愛聰明美麗大方,不把我追起來當老婆太浪費吧。」
「那你呢?你還暗戀他嗎?」他追問。
她又歪頭想事情了,他們都明白這個動作出現,代表她是真的在思考,而不是敷衍。
最後,她鄭重搖頭回答,「並沒有。」
「如果沒有,他要搬進來,你幹嘛那麼興奮?」鐘裕橋堵她。
「哼!我當然要興奮,想像一下,假如小S要搬到我們家,別騙我你不會樂得跳起來。」她握住拳頭,捶了他的胸口一下。
「那是高中時期的事,我早就過了迷戀偶像的時期。」
提及過去,鐘裕橋終於笑開眉頭。
那時他們還為小S大吵一架,起因是小S在某個節目裡說喜歡哪部電影,他堅持去看,小喬不喜歡,硬要看別部,兩人杠上,小喬甚至氣到撂狠話,「既然你們是同好,你就去找小S看電影好了!」
然後,他們整整冷戰三天。
冷戰之所以結束,是因為他把所有小S的收藏品裝進盒子裡交給她,他委屈而無辜的說︰「我把外遇交給元配了,要殺要剮隨你。」
不過,她一直是那種不會生氣太久、不會太牽拖的女生,她只看一眼盒子,就把東西還給他。
她說︰「算了,反正小S也沒能耐贏我,你就留著吧。」
齊翔不敢置信的問︰「你迷戀小S?」
鐘裕橋的手越過鬱喬,往齊翔頭上推一把。
「什麼表情啊,你沒有年輕過?」
他們笑鬧半天,鐘裕橋才正色問︰「你還打算回公司上班嗎?」
他認為,如果不是因為心儀小喬,蘇凊文住進來,可能有另一個原因——他想說服小喬回公司。
「不會。」
「那你打算另外找工作嗎?」
「暫時不找。」
「為什麼?我以為你是工作狂。」
「我是啊,不過我現在有比賺錢更重要的事做。」
「什麼事?」
她秘密一笑。「你猜啊。」
有關她的話題略過,郁喬勾住齊翔的脖子問︰「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麼?總不能大材小用,一直窩在家裡當小廚子吧。」
「不當小廚子就當大廚,要不要找人投資你,開一間餐館?」鐘裕橋提議。
「不要,我如果真想經營餐館的話,直接回老家就好。」到時,老爸老媽一定會發動左右鄰居和餐館所有員工,列隊歡迎小老闆回歸故里。
「不然你想做什麼?」
「雖然已經不紅,但我還想再闖闖看,就這麼放棄演藝圈,我不甘心。」他也勾上鬱喬的肩膀,兩顆頭顱靠在一起,帶著淡淡的哀傷。
「你還想當藝人?即使曾經遭受過那麼惡毒的批評?」鐘裕橋問。
他掛上苦笑,回答,「那些批評的確讓我挫敗、讓我一蹶不振,但我始終無法忘記那種萬眾矚目的感覺,我喜歡唱歌、喜歡表演,喜歡被人看見。」
齊翔的話讓鐘裕橋深思。他明知道復出有多困難,明明受過無數的挫折與失敗,依然沒改變追逐夢想的心意,反觀自己,他連第一步都不敢跨出去,只敢把夢想藏在心底,事情還沒做,他已經先預估失敗。
唉,他的勇敢遠遠不如齊翔。
「那就去做,人生苦短,如果不及時追尋夢想,蓋棺論定那天,定會有滿肚子埋怨。齊翔,我支持你。」鬱喬拍拍他的腿說。
「你和我媽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她又不是他媽,不過她還是順勢問︰「齊媽媽是怎麼說的?」
「她說夢想不能當飯吃,與其在演藝圈裡面餓死,不如回家把荷包賺滿,愛唱歌的話,放假時找三五好友唱唱卡拉OK就好了。」
這話確實傷人,人越是艱困時,越希望得到父母親的支持,她勾起齊翔的手臂,把頭歪回他肩膀。
「你的才能,不應該只在卡拉OK裡發揮。」
鬱喬兩句話,讓齊翔眼底綻放光芒,他的酷笑拉大,嘴角幾乎咧到耳朵旁。「真的嗎?你真是這麼想的?」
「對!不只是鼓勵,我是真的欣賞你,不過你想繼續唱歌的話,就得好好加強自己專業能力。」
提到這個,齊翔嘆重氣。哪有老師肯收他這個「空有其表」的偶像歌手,當偶像,他已經太老,可以靠臉吃飯的時代已經過去,至於未來……眼前的路崎嶇不平,有理智的人早就選擇放棄,只是他,不甘心。
鬱喬看著他哀怨的臉,高舉右手、笑說︰「別想了,夢想放一邊,肚子擺中間,你們不餓嗎?做一上午的苦工,我們出去吃好料的,皇太後請客!」
她說完,齊翔和鐘裕橋笑了。
這天吃飽飯後,鬱喬忍著肉痛,幫齊翔買了一把昂貴吉他。
齊翔感動得眼底冒紅絲,帶著微微的哽咽說道︰「總有一天,我會加倍還你。」
她笑著摟上他的腰回答,「什麼加倍,至少要加十倍,你不知道我是放高利貸的嗎?」
「十倍?要是還不起怎麼辦?」
她摸摸他的頭,說︰「那就乖乖當我的小狼狗,好好服侍本娘娘。」
他們在路上打打鬧鬧,鐘裕橋卻視而不見,她的話在他腦子裡繞——
人生苦短,如果不及時追尋夢想,蓋棺論定那天,定會有滿肚子埋怨。
所以,他再裹足不前,是不是蓋棺論定那天,就會有滿肚子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