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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銀夫糟糠夫(上)》第2章
  第二章

  這時一個男人坐到她身邊,她挪挪**,讓出更多位置。

  那男的穿著白色西裝,好像累到不得了,長長的兩條腿張開,手肘支在大腿,把臉埋進掌心內。

  鬱喬瞄他一眼。以前她認識一個男生,每次生氣沮喪,就會擺出這個姿勢,好像這樣做,就會比較不難受。

  那個男生……是她的初戀,他叫鐘裕橋,她的高中同學。

  他叫裕橋,她也叫鬱喬,同學都笑說他們是大橋、小喬,還會偶爾鼓噪起來,說什麼銅雀春深鎖二喬,大喊︰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現在想想,他們會在一起,應該是被同學給慫恿出來的。

  他很聰明,每次成績都是班上第一,就算她好勝心很強也考不贏他,她明白,他是天生聰穎,而她靠的是後天努力,他贏在天分,而她贏在積極。

  老師曾在課堂上說,畢業十年後,你們一定要辦一次同學會,讓我們來驗證,是努力還是天才,可以在這個社會中佔便宜。

  十年,距離她的高中畢業已經十年,也許她真應該在手冊上寫下一筆︰辦一場高中同學會。

  她不只想知道,努力與天才誰輸誰贏,更想知道,離開她後,他過得好不好?

  車子來了,鬱喬抱著箱子起身走向公交車,那個男人並沒有動作,她想提醒他,但想想,也許他等的不是這班車。

  她上車挑個靠窗位置坐下,下意識朝窗外投去一瞥,這時那男人恰好抬起頭,兩人四目相交間,均是一愣。

  他像被電到似的彈跳起來,公交車門已經關起,司機踩下油門,公交車緩緩向前滑動。

  他健步如飛,追著公交車猛拍,公交車司機滿臉不悅,卻還是停下讓他上車,他飛快爬上公交車,摸摸自己的口袋,沖著坐在後面的她喊,「小喬,你在幹什麼,還不快點過來幫我付錢。」

  他的叫喊聲引得車上民眾紛紛轉頭,向她行注目禮,無奈之餘,她走到司機身邊,拿零錢把人給贖回來。

  她坐下,他也坐下,他沖著她笑,那個笑容像十年前的午後。

  那次,她午休醒來,看見他的笑臉貼在她桌子旁,他笑得滿臉陽光,說︰「我發現,你睡覺會流口水耶。」

  她瞪他,他恍若不覺,伸手把她的口水擦掉,然後手指貼了貼自己的嘴唇說︰「這是我們第一次接吻。」

  唉,今天真熱鬧,從起床到現在,短短幾個鐘頭,她遇到三個男人,一個是吃掉她便當的帥氣流浪兒,一個是收下她便當的暗戀對象,而這一位……鬱喬苦笑。是她分手多年的初戀男友,那個大橋小喬、那個銅雀春深鎖二喬。

  再度重逢,鐘裕橋又對她笑出滿臉燦爛張揚,對她說︰「小喬,你越來越漂亮了。」

  她該怎麼回答?客氣而疏離地回敬他一句「謝謝誇獎」,還是「你也一樣」?又或者帶點善意地說︰「好久不見,你好嗎?」

  可是到最後,鬱喬半點善意都沒釋放,只是帶著幾分自嘲地回答,「我喜歡說實話的男人。」

  她以為,再見面時自己會很生氣,會想要替當年的自己討回一點公平,就算事過境遷,怨氣淡去,成熟的自己遇見成熟的他,過去一筆勾銷,但至少會有幾分尷尬、幾分激動、幾分瘋狂吧?

  可是……並沒有,她沒有想像中的情緒,而他自在地坐在她身旁,好像他們之間,從沒有空白過十年,好像他們沒有分手過,甚至沒交往過,只是單純的同窗好友。

  是因為已經不愛、不喜歡、沒感覺了嗎?還是他們從來沒真正展開過戀情?

  她不清楚,也許是時代久遠,遠到她忘記當年那份感覺。

  「不錯嘛,小喬懂得幽默了。」

  他伸手捏捏她的臉,像過去那樣,半分不扭捏,自然得讓旁人誤以為他們的交情很深。

  「不然咧,出社會多年,多少要有長進。」鬱喬聳聳肩,順勢推開他的手指,她並不喜歡被誤解。

  「你……」他指指她的箱子,眼底閃過兩分疑問。

  「我剛剛離開待了六年的公司。」她沒想過隱瞞或欺騙,因為她認為人的一生那麼長,守在同一間公司,是可憐不是福氣。

  「職場不得意?」幾句話,他們聊起來,情境像是拉回十年前,那個時候的他們,很有話題聊,默契也好得不得了。

  「我需要時間想想,自己要什麼。」

  「我也是,只不過我可能需要更多的時間想清楚。」他的笑容添進兩分苦澀,像才吞完半盤苦瓜。

  「你?」她以為他是英才,做什麼都是水到渠成,不需要任何猶豫或考慮。

  他看她一眼,開門見山,打破她的以為。「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種人。」

  「哪種人?」

  「輕易把勝利攬在懷裡、篤定自信,百分百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男人。」

  「你?」她用懷疑的眼神瞥他。

  「對,我只是擅長考試,假裝自己很屌、假裝很清楚自己要什麼,其實,每次聽你說起未來方向,看見你閃閃發亮的眼楮裡充滿自信時,我都有點自卑。」

  「你從沒跟我講過這個。」

  「因為我知道,你崇拜英雄,所以我必須假裝自己是英雄。」

  她對上鐘裕橋的視線。崇拜英雄?他真瞭解自己,可她卻沒有太懂他,看來那段戀情裡,他付出的比她更多。

  他搖搖頭,滿臉苦惱又說︰「從小到大,我沒想過要變成什麼人、做什麼事,或企圖成就怎樣的人生,因為那些有人幫我安排、規劃,不需要我動腦筋。」

  「那個人是鐘媽媽吧。那也不錯啊,你就順順遂遂的過一生,幹嘛給自己找苦惱。」反正生活不就是這樣,能夠平順何必選擇坎坷?

  「我以為可以的,但……弄不清楚是不甘心、不滿意,還是……其他什麼的,總之,我生氣了。」他的口氣像小學生。

  鬱喬失笑。「生氣?」

  「我媽安排我和一個討厭的女人結婚,我無法忍受這點。」

  「那個女生……」她笑了笑,試探的問︰「不會是宋佳鈴吧。」

  「你知道她!」他滿眼的驚訝。

  果然是她,鐘媽媽還真是十年養成計劃啊,她安排的事,都會按部就班照她想要的進行。「宋佳鈴,你的青梅竹馬、你家的世交、你母親打從你出生那刻就做好的安排。」

  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他聯想起什麼似的,陰沉起臉色、口氣帶著不悅。

  「那個時候,我媽就是這樣對你說,所以你半句話都沒交代,就默默離開?」他的口氣像受害者。

  不,她說得更多,只不過……她沒有舊事重提的欲望,更何況他也沒那麼「受害」,因為提出那些話的人是生他養他的媽,不是她媽。

  「不然呢?」鬱喬也生氣了,別開臉。要比可憐嗎?贏的可不可以得到電視一台?

  「你就不怕我傷心、不怕自己後悔?」他的表情僵硬,把她的肩膀扳過來,逼她和自己面對面。

  對上大橋的臉,她想,幹嘛啊,明明就不生氣,裝什麼哀怨,都過去那麼久的事了,現在還拿出來討論,會不會太無聊?

  「事實上我已經後悔。」她笑開,恢復剛開始的態度。

  「當然要後悔,你再也踫不到比我更好的男人。」他有一點驕傲。

  「不,我是後悔沒逼你媽媽交出一張空白支票,上面的金額隨我填。」都怪那時年輕氣盛、太有骨氣,被人家講一講就轉身走人,白白錯失成為千萬富翁的大好機會。

  鐘裕橋聽出她的玩笑了,一哂。多年過去,他還想、還能追究什麼?一指戳上她的額頭,他說︰「我居然比不上一張空白支票?」

  鬱喬大笑接過方才的話題,反問︰「說說看,這幾年過得怎樣?」

  「你先講,從被我老媽羞辱之後開始。」

  「那有什麼好說的,電視沒在看嗎?一個無父無母的可憐孤女被貴婦羞辱,只好發憤圖強、精益求精,發誓成為上流社會的一分子,我念大學、大學畢業後進入房仲業,不是因為興趣或抱負,而是聽說這行可以賺很多錢。

  「出社會幾年,我不分日夜,顧客一通電話就到,我越做成績越好,好到被董事長青睞,進入總公司,我一路往上爬,爬到營銷副理的好位置,然後賺錢、買房子,成為了不起的黃金女郎。」

  「誰問你這個,我問的是男性友人、感情生活,有沒有比我更優的男人搶攻你的心。」

  「被你媽媽一番透徹道理引出我的自卑,我還敢交男朋友?」

  「那暗戀例,有沒有暗戀上你的營銷經理、總經理還是董事長之類的偉大人物?」大橋挑高眉毛、望向小喬。

  他還真是把她看透透。「有,我暗戀我們董事長,一個又能幹、又聰明、又有能力的男人,可惜你媽的話重重打擊我的心靈,她教會我,如果沒辦法與對方比肩而立,就別想高攀那樣的家庭、那樣的男性,而他……誰能和董事長比肩而立?」

  才結束的暗戀,現在脫口而出,已是雲淡風輕,看來她這個人真的是沒血沒淚沒心沒肺。

  「很好,我媽這輩子總算做對一件事。」

  「哪件?打擊我的自信?」她想踹他。

  「不,是阻止你發展另一段感情。」

  聞言,她嘆息欷籲。感情發展是兩相情願的事,她和董事長哪來的發展空間?在便當盒送出去、能夠順利落幕那刻,她已是謝天謝地、深感萬幸。

  見她不發言,鐘裕橋開口。

  「你不給我回信,電話也不接,我在外國很擔心,想回家,護照卻被藏起來。好不容易忍到寒假回台灣,你已經搬家。

  「我以為你在大學交到新男友,別人是兵變,我念個書卻被人書變,我氣急敗壞、捶胸頓足,卻沒能力改變狀況,只會抱怨父母親,都是他們逼我出國念書,才會發生這種事情……接下來有段時間我很荒唐,不斷交女朋友,黃皮膚、白皮膚、黑皮膚來者不拒,氣得我父母親跳腳。

  「混完六年,大學畢業,我回台灣、按照父母親的意思進入家族企業。我以為就這樣了,一輩子當乖兒子,做父母要我做的事,娶他們要我娶的人,不管是不是我想要的,都沒關系。」說到這裡,他又打開雙腿,手肘支在大腿上,把臉埋進掌心。

  這個動作代表他心情很沮喪,她知道,所以她不打算問︰然後呢?

  公交車在紅燈前停下,鐘裕橋深吸氣,開口問︰「我穿成這樣,帥嗎?」

  「以正常的狀況,沒有人會穿成這樣搭公交車。」他以為自己是白馬王子?

  他同意她的說法。「兩個半小時前,我在陪宋佳鈴試婚紗,當我突然想起,結婚後,要和她一起吃住、一起生活、一起睡在同一張床上,剎那間,我好想吐,想像力在我腦子裡泛濫,我知道,就算有很強大的忍耐力,我也沒有辦法用一生去忍受一個令人痛恨的婚姻。

  「我走到母親面前,對她說︰「媽,對不起,我沒辦法結這個婚。」我媽竟表現得萬分冷靜,她輕扯嘴角,聲音放低,沒讓正在試禮服的宋佳鈴聽到,她竟說︰「如果你不娶宋佳鈴,那就滾出家門。」我也學她,輕輕一笑,對她說︰「媽,再見。」然後很性格地轉身、很性格地滾離她的視線外。」

  他攤開兩手,也想「很性格地」對她笑兩聲,可是離開婚紗店,從公主王子的城堡回到塵世間時,他瞬間明白,生存有多困難。

  「所以你什麼都沒帶,就『滾』出家門?」

  她離職還有一個紙箱,他離家連行李都沒有,果然是富家公子啊,不知道生活維艱。

  「嗯。」

  「真大膽。」她考慮要不要對他比拇指,贊美他的勇敢。

  「我媽的動作很快。」

  「她做了什麼?」

  「她停掉我的提款卡,我皮夾裡的有用證件只剩下健梗卡、身份證和駕照,我媽算準我沒辦法吃苦,會在幾日內妥協,然後娶回她想要的女人。」

  她同情地點點頭,表示理解他的處境有多艱困。「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投靠朋友?」

  「我說我媽的動作很快,如果只是打幾通電話給銀行,哪叫做快。」

  「她還做了什麼?」

  他拿出手機,打開「已撥出電話」的窗口,上面有長長的一串名單,標示過去兩個小時的通話紀錄。

  「在踫見你之前,我打給我那些上流社會的朋友,他們比我早一步接到爸媽的電話,他們不點頭核準,沒人敢收留我這個逃家孽子。」

  「所以……」她像猜出什麼似的,皺起眉毛向他望去。不會吧,他們的交情沒有這麼好。

  「所以……」他展眉。對啊,好歹他們以前「在一起」過。

  「你想?」她搖頭。不要,她習慣一個人的生活。

  「我想!」他點頭。沒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鐘裕橋!」

  她才喊完他的名字,他馬上截下話,「小喬,我現在只剩下你可以依靠,你不收留我,難道要逼我回去娶宋佳鈴?」

  「你娶誰和我有什麼關系?」

  「想想看,當初我媽為了她,是怎麼羞辱你的,光看在這一點的分上,你就應該狠狠的給她羞辱回去。」

  「我要怎麼羞辱回去?」她有沒有聽錯啊,何況羞辱宋佳鈴對自己何益?

  「你收留我,讓她的婚禮沒有新郎。」他回答得理所當然、斬釘截鐵。

  她歪歪嘴巴。真是見鬼的爛答案。

  「還真是重大羞辱啊。」她嘲諷。他的邏輯有問題,當初羞辱她的,是生他、養他的媽,又不是宋佳鈴。

  宋佳鈴不過是錯付一片丹心,不過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過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宋佳鈴是愛情裡面的笨蛋一號,身為笨蛋已經夠可憐,再指著她的鼻子罵白癡,這種落井下石的破事,她怎麼做得下去?

  況且母債子還,如果她有心報復,應該是把大橋推回去,如果那個婚姻真的讓他那麼痛恨的話。

  大橋變笨了,沒有高中時期那麼聰明,高中時期他只考第一的,難道是高中過後,他的智商就停在那裡,再沒有增進?

  「小喬,收留我吧。」他扯扯她的衣袖,嘻皮笑臉。古人不為五斗米折腰,那是因為發放米糧的那個,不是他的前女友。

  她皮笑肉不笑,扯兩下嘴角,搖頭。「不要,我很忙,沒時間照顧一個逃家的小孩。」

  「你剛離職、你很閑,而且我不是小孩,是男人。」

  他笑出耀眼陽光,她假裝沒看見。「不要,我們的感情沒有這麼深。」

  「有,是你忘記我們的過去曾經,相信我,我會慢慢讓你想起。」

  這是哪出惡心的偶像劇?她堅持反對,「謝謝,我不做對自己無益的事。」

  「有益無益,要試過才知道,在未嘗試之前,不應該先入為主。」

  她嘆氣,冷臉朝他。「鐘裕橋,你知不知道,勉強別人是不道德的事。」

  「我知道。」

  「知道你還勉強?」他什麼時候改名字叫做牛皮糖了?

  「因為你不是別人,是我的女朋友。」他握上她的手。

  很抱歉,她沒有觸電的感覺。把手從他掌心中抽走,她搖頭、食指在他眼前來回晃動。

  「更正,是前女友。我阿嬤有教過,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我不想招惹麻煩,而你家爹娘擺明是天大地大的特級麻煩,我不想做好事還要上八卦雜志,不想清純上班族被套上人盡可夫。」

  「小喬……」他張起無辜可憐的眼楮,看她。

  她搖頭。沒得商量,她自己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我身上一毛錢都沒有。」拿出皮夾證明自己的窘迫,裡面只有一堆卡。「你忍心看我餓死街頭?」

  「給我宋小姐的手機號碼,我請她來領失物。」她相信,對方一定很樂意解決他面臨的難題。

  「你真的要推我入火坑?」光是看見宋佳鈴穿婚紗,他都忍不住惡心想吐,再和她躺到同一張床上,他的腸胃肝膽一定很快就翻出來。

  「放心,宋小姐是你唯一需要性服務的客戶。」

  「小喬,你有沒有良心?你也知道,我爸媽從小就把我們安排在一起,如果能夠愛上她,我早就愛上了,哪還會拖到今天?我受不了她、我怕她,如果落在她手上,我一定活不過二十八,你不可以見死不救。」他拉起她的手、滿臉的「楚楚可憐」。

  唉……她不是沒良心,她只是珍重And愛惜自己。

  「收留你,我才活不過二十八,就算我生命力強韌,你家太後娘娘知道這個消息,也不會允許我活過二十八。大橋,我看重友誼,但是更看重父母親賜予的生命啊,拜託你,別打我的主意。」她口氣悲憐又無奈,她和他那些上流社會的朋友一樣,都希望能夠長命百歲。

  唉——他嘆一口比她更長的氣,像在比賽似的,「我媽媽在你眼裡,成了惡魔島的首領?」

  「對。」她這個人強烈遵守經驗守則,不二過、不重蹈覆轍。所以她有點小慶幸,不會和鐘媽媽出現婆媳問題。

  「所以光是因為我媽,我們之間就很難前情再續?」

  鬱喬噗哧笑出聲。就算沒有他媽,他們之間也不可能,不是所有的事在錯過之後,都有機會彌補,而愛情這類情緒反應,更是講究時機。

  手機響,她接起來,是公司同事,「小樂,找我有事……是啊,我離職了……應該不會吧……跟那件事沒關,你不要胡思亂想……真的,我是基於私人原因才離職的,別想太多……好,下次一起吃飯,去你最喜歡的那家日本料理……沒事了,乖乖去工作,記得多盯一下阿岳,他常丟三落四,這次的案子對公司很重要,說不定經理會從你們當中挑選新任副理,加油……」

  她又說了好一陣子才掛掉電話。

  鐘裕橋看著她認真的表情,說︰「我現在知道答案了?」

  「什麼答案?」她滿頭霧水。

  「努力和天才,哪種可以在社會上佔便宜。小喬,你贏、我輸,到現在我還沒有表現,而你的工作,肯定很精彩。」

  以前聽到這種話,她肯定會很高興,但現在……聳聳肩。「贏又怎樣?天底下並沒有真正的贏家。」

  公交車停下,小喬到站,她下公交車,大橋則眼巴巴地跟在她身後,她走一步、他跟一步,不管她的臉多臭,他都亦步亦趨。

  她的腳程很快,他很難相信,穿高跟鞋的女生可以用這麼強而有力的行軍步伐走路,但她辦到了,她的腰背挺得很直,像雄糾糾氣昂昂的戰士,她看起來不像剛離職,比較像急著赴戰場。

  他跟在她背後,從馬路鑽進大街,從大街轉入小巷,在經過一座小公園時,她停在一棟透天屋宅的前面,低頭從包包裡找鑰匙。

  哇,透天厝!果然是黃金單身女郎。

  鐘裕橋還沒有開始他的贊美誇獎,對面公園先一步跑來一個年輕人,他速度飛快,在鬱喬的鑰匙還未出現之前,已經拎著行李袋停在他們面前。

  年輕人的表情很酷,彷佛站在自己對面的不是陌生人,而是他的熱情粉絲。他問︰「你還有沒有試吃包?」

  抬起頭望一眼這個帥到讓人腦袋發昏的少年家,郁喬後悔了,早上不應該善心大發把餐盒送出門。

  現在是怎樣,賴上她了嗎?一個沒甩掉又來一個,怎地,她人生的桃花集體在這個時節怒放?

  「沒有。」她表情無奈。

  「那你跟我炒飯。」

  厚,她是欠他嗎?難道她臉上寫著「人善人欺、馬善請騎」?

  「不要!」她拒絕得很清楚。

  「不然你下面給我吃。」

  跟他炒飯?下麵給他……吃?

  一旁的鐘裕橋雙眼陡然暴睜。他還年輕,觀念也不古板,但是他真的很想說一句︰人心不古、性愛泛濫,現代的年輕人……唉,這個社會生病了!

  鐘裕橋細細打量年輕帥哥。這傢伙帥得好面熟,他和小喬是什麼關系?怎麼敢說這麼有暗示「性」的話語?

  可是小喬的表情明明是無奈不是興奮,她的態度明明是生疏不是熟稔,所以他們之間應該……不太熟悉吧?

  他打量對方的時候,人家也打量他。

  這男的給他的第一印象不太好,雖然人長得不難看,濃眉大眼、很有陽光帥男的型,但身上名牌衣、名牌鞋,連腰帶都是名牌貨,看起來就是個有錢的公子哥。這麼有錢的男人,幹嘛可憐巴巴的跟著她,像條哈巴狗?

  互相審視過對方後,他們都確定︰不喜歡對方,只不過眼前,他們的立場相近,於是無辜的目光再度集合在鬱喬的臉上。

  郁喬頭皮發麻,走到門牌號碼前,把門牌號碼讀一遍,不夠確定,再退後幾步看看屋子外牆。

  「小喬,你在看什麼?」鐘裕橋的口氣相當輕柔,溫柔到她起雞皮疙瘩。

  她把紙箱、皮包放在地上,手上勾著一串鑰匙,撫撫自己的手臂,企圖把上頭的雞皮疙瘩給撫平。

  「我在看外面有沒有掛著慈善機構的招牌。」

  年輕帥哥的視線對上她。原來她叫小喬。「不必掛招牌,你的臉上標明你是好人,所以你應該收留我。」

  因為她是好人,理所當然該被賴上?這是什麼邏輯?鬱喬兩條眉毛在發抖,額頭黑線縱橫交錯。

  「我是你男朋友,不管你是不是好人,男朋友有難,你應該收留。」鐘裕橋補上一句。

  哇哩咧,一個比一個更兇猛,原來無恥這種東西沒有等級之分,只要敢,就能夠理直氣壯,而他們的無賴已經超越宇宙洪荒,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她在他們身上學會一件事,人只要一路賤到底,自然會天下無敵。

  「你不是我的男朋友!」

  「至少是前男友。」

  「前男友又怎樣?」

  「我喜歡你,分手不是我的錯,是你離開我,不是我離開你。」

  一句話,打中她的弱點,對,是她的錯,是她太驕傲,禁不起他家娘親的幾句話,可……分手和收留是兩碼子事,她就是不想要,雖然她離職,雖然再不必朝九晚十一,但她已經計劃不少事要做,她才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兩個莫名其妙、想賴上自己的傢伙身上。

  視線在兩人臉上輪流掃過,下一刻,她決然轉身,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進家門。

  但兩個男人也沒在弱的,她才把鑰匙插進鑰匙孔,他們就已經一個背起她的包包、一個抱起她的紙箱,各自綁架重要「人質」,飛快站到她身邊,態度表明,門一開,他們將會和她同時進屋。他們沖著她微笑,並且笑容親切和善。

  她狠狠地抓亂一頭長發,怒指他們問︰「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沒幹什麼,我只是在幫你,這個……滿重的。」鐘裕橋討好地看向她。

  在她抱著紙箱上公交車、下公交車,走過兩條街、拐進三個巷弄之後,他突然發覺紙箱滿重的?她的牙關不由自主咬緊、磨合,大橋明明不是頂級牛肉,為什麼她有把他撕碎咬爛的欲望。

  帥哥看一眼手上的皮包,他沒臉說「皮包滿重的」,卻扯出一個酷酷的笑容,滿臉驕傲地說︰「收留我,我會讓你感到物超所值。」

  誰要物超所值啊?!一來她不貪小廣宜,二來她不在購物頻道買商品,她只想單單純純過日子啊。

  她習慣一個人的生活,習慣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也習慣一個人看書、寫信、自己對話談心,她不想打破多年習慣,不想兩個男人在同一天、同一個時間擠進她的生命。

  她轉動鑰匙,打開門之前先轉身,警告似的對他們搖頭。

  帥哥沒說話,但是酷臉已經充分表達——你絕對甩不開我。

  大橋則是一臉的諂媚,他兩手合掌,用看觀世音菩薩的虔誠表情望住她。「求你、求你、求你……我沒有別的退路了。」

  「拜託。」帥哥的口氣不像說「拜託」,比較像「求我啊」。

  「小喬,不必太久,只要找到新住處,我馬上走。」鐘裕橋說得很哀怨。

  男女朋友不是當假的,除了知道她崇拜英雄,他還知道她吃軟又吃硬,不管是哪種態度,只要又纏又磨,她一定會妥協。

  她就是這麼善良可親、人緣好到不行的人,不然為什麼身為風雲人物的他,在公開宣佈兩人的戀情之後,她沒有被蓋布袋、沒有被拖到廁所警告,反而還得到不少人的祝福?

  她的心像大理石般堅硬,但他們的眼光是鹽酸,沒幾下就腐蝕她的心。

  啊……她ㄍㄧㄥ不住了!

  鬱喬尖叫了一聲、重重跺腳、再狠狠甩兩下頭,咬牙切齒地指著他們的鼻子怒道︰「就一個晚上,明天你們自己想辦法,要找爹娘的回老家,要找新娘的上婚紗攝影,總之,明天、我不收留任何人,我的善心只有一個晚上的有效期限!」

  「好!」他們齊聲回答,答得萬分誠懇,誠懇到聽不出半點敷衍。

  她瞪他們兩眼,轉身進屋子,身後太監立即跟上,拿包包的那個還自動自發把門關好、鎖上。

  他們跟著皇後娘娘走進玄關,可惜家裡只有一雙拖鞋,眼看皇後娘娘把腳塞進小號拖鞋裡頭,他們兩個……互視一眼,脫掉鞋子、繼續跟上。

  抱紙箱的那個,才踏入客廳第一步,立刻發現拖鞋在這個家裡有多重要。她的地板……嘶~倒抽氣。上次拖地的時間約莫在二十世紀中期。

  地板上面一層厚厚的灰,踩上去,他們就像在雪地中行走般,留下兩雙清晰的腳印。

  拿包包的一陣嚴重心悸,被滿屋子的淩亂閃了眼楮,看那外套東掛一件、西掛一件,用過的碗盤和衛生紙堆滿桌面,垃圾桶的儲存量已經超過負荷,滿地的保特瓶、紙袋、書籍、過期檔……這個幹淨、漂亮、看起來俐落精明的女人,居然能在這堆垃圾當中活下去?

  她是刻意讓所有人知道,「出淤泥而不染」不是只屬於蓮花的專利?

  他們的目光從地板到桌子,再到沙發、櫃子……天吶,電燈上面掛著的、灰樸樸的東西……不會是傳說中的蜘蛛網吧?

  文明的時代、進步的現代社會,居然還有祖母級老厝的生物遺跡?要是再花點心思尋覓,他們會不會找到數萬年前的恐龍化石?

  拿包包的看拿紙箱的一眼,他們從彼此的眼底讀到恐懼。

  太恐怖了,她竟然髒到這種程度,如果她家外面掛招牌,鐵定不是掛「慈善機構」,而是「垃圾集中場」。

  拿包包的抽氣聲太大,引得皇後娘娘一回眸,勾起惡意的似笑非笑,凝聲問︰「是不是太髒,兩位先生沒辦法住下去?」

  「沒有、沒有,哪裡髒,明明就幹淨得很。」抱紙箱的睜眼說瞎話,臉上笑得像三月天。

  「髒?還好,這叫做亂中有序。」提包包的不說瞎話,他是昧著良心說鬼話。

  哼哼!鬱喬輕哼兩聲,終於見識到什麼叫做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但即便如此,上樓梯時,她還是替自己解釋幾句,「我很忙,每天回家都很累,沒時間打掃屋子,你們想住在這裡,最好保持幹淨。」

  保持……幹淨?在這種地方要保持「幹淨」,請問,要怎樣才能做到?拿紙箱的回頭和拿包包的對視,只見對方眼中出現相同的迷惘。

  郁喬在自己的房間前站定,指了指對門以及對門隔壁的房間,「你們一人挑一間,要休息的休息、要洗澡的洗澡,但盡量小聲一點,我要睡覺,不要吵到我。」

  「一定不吵。」抱紙箱的說。

  「絕對噤聲。」提包包的說。

  點頭,她打開門,下一刻,踫!門關上。

  留在走道上的兩個,一個手裡有她的紙箱,一個還提著女用皮包。

  鐘裕橋指指自己,再指指鬱喬對門的房間,既然主人要求安靜,他就百分百合作,比起手語,年輕帥哥點點頭,把包包掛在她的門把上,徑自走到她斜對面的房間。

  鐘裕橋怕她出房間會不小心絆倒,不敢把紙箱推在門口,只能帶回自己的新房間。

  這房間很新,應該沒人用過,空蕩蕩的一間,不像樓下那種恐怖場面,但灰塵一樣很厚。

  房間有五、六坪左右,一床、一櫃和一組桌椅,他把紙箱放在桌面上,打開櫃子,裡面有用透明塑膠袋包起來的床單棉被,抽屜裡什麼都沒有。

  兩間屋子中間有個共用的衛浴,衛浴間有兩道門,左邊的門通到鐘裕橋房間、右邊的門通到帥哥屋裡,換句話講,他們都不需要走到房間外面才能進浴室。

  四周看過一遍後,他脫下西裝外套、卷起襯衫袖子,他有嚴重潔癖,沒辦法在灰塵滿布的屋子裡呼吸,他將房間和浴室繞過兩圈、找不到清潔用品,只好到樓下找。

  他沒想到會在樓下遇見小帥哥,他早就脫掉外套,拿著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垃圾袋,動手整理客廳。

  鐘裕橋遲疑三秒,走到他身邊,問︰「我們可以談談嗎?」

  「可以,但要一面工作一面談。」小帥哥沒多看他一眼。

  「知道了。」

  他走進廚房,廚房也是一片髒亂,不過大概經常使用的關系,至少沒有蜘蛛網和厚灰。

  他找到水桶抹布,提滿水、走回客廳。

  看看四周,最後選擇從櫥櫃下手,他打開每個櫃門,將裡面的東西全部都清出來,擰好抹布,一格格擦乾淨。

  「你和小喬是什麼關系?」鐘裕橋開門見山問。

  小帥哥沒停下動作,繼續和那堆需要分類的垃圾拼命。

  「我是遊民,住在對面公園一個星期又兩天,每天早上七點十五分,我看著她挺直腰背、拿著公事包,面帶微笑、精神百倍離開家門,晚上十一點二十五分,看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家,但總是滿臉的幸福滿足,她像個無敵的不敗鬥士,讓我很羨慕。」

  曾經,他是和她一樣的人,直到一天,工作帶給他的不再是快樂,而是無數的挫折與負擔之後,他開始無所適從,害怕了、躲避了,然後,他失去自己。

  鐘裕橋接下他的話。

  「小喬很好強,不管念書、工作,都不認輸,如果有人站在她前面,她就會想盡胳法急起直追,企圖拼過對方,你說她像鬥士,我倒覺得她是鬥魚。」

  他曾經問小喬,是學習讓她感到快樂,還是考第一名讓她快樂,她歪著頭,思考半天,反問他︰這兩者有什麼不同?

  那時,媽媽擔心他的託福考試,又看他不太認真,懷疑他為了小喬不願意出國念書、刻意擺爛,就到學校找班導師,要導師勸他把握前途、不要把精神浪費在戀愛上。

  導師把他叫到辦公室,對他說︰「大橋,你覺得小喬真的喜歡你嗎?小喬個性好勝,對感情卻很迷糊,也許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和你在一起是想要拼過你,還是真的喜歡你。」

  他年輕氣盛,馬上跑到小喬面前,逼她和自己一起逃學,他要問清楚她是怎麼想的,可是小喬只擔心隨堂考的成績會掛零,打死不逃學,他於是怒問她,「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我的成績、崇拜我的能力?」

  她又歪著頭、想半天,回答,「有差別嗎?難道我不能喜歡崇拜的人,或者不能因為崇拜而喜歡一個人?」

  當時這種亂七八糟的回答讓他很受傷,現在同樣的話卻讓他鬆口氣。

  因為她說暗戀的董事長能幹、聰明、又有能力。

  也許她在感情方面還是和當年一樣沒什麼進步,她還是一樣對英雄追逐,也許……她依然在愛情面前迷迷糊糊,如果他的「也許」成立,或者自己還有機會爭取那份曾經。

  小帥哥把垃圾拿到門外後,到廚房裡翻出一塊抹布,開始擦拭桌椅沙發。

  擦完桌子,帥哥繼續話題,「小喬對工作的熱情,讓我想起高中老師。我們填志願的時候,他不斷叮嚀,『職業是一輩子的事,你們要填自己喜歡的科系,不要按照學校排名填,為快樂而工作的人才會幸福。』看到小喬連累都累到那麼開心,我很羨慕她,直到昨天下午……」他吸口氣,擰淨抹布,搖搖頭,繼續擦桌椅。

  「昨天下午怎麼了?」鐘裕橋追著他問。

  「我看見她在哭。」

  她的眼淚讓他想起自己,有一段時間,熱愛的工作帶給他的不是滿足與樂趣,而是重大痛苦……昨天,他眼眶濕了,在小喬掉眼淚時,他跟著她,一起傷心。

  「哭?」

  不對,小喬從來不哭的,那年她的母親過世,她呆呆的坐在病床邊,看著阿嬤一聲聲哭嚎著,哀戚的表情讓人心疼,但她沒哭,連一滴淚水都沒有,她咬緊牙關、捏住拳頭,她說︰哭,就輸了。

  小帥哥說︰「小喬四點鐘不到就回家,低著頭、一面走一面哭,她啜泣得很厲害,回到家,沒進屋卻坐在門前臺階,她抬頭看著天空,看了很久很久。

  「她有一度拿起手機,大概想要打電話給誰,但考慮了半天後,又把手機收起來。我猜想,是她沒有朋友可以分享哀傷,還是她的朋友都和她一樣忙?」

  鐘裕橋將目光凝結在小帥哥身上。「然後呢?」

  「五點多的時候,她離開台階、我以為她終於要進屋子,可是她沒有,反而轉身又往捷運站走,她回來的時候已經淩晨兩點,沒有喝醉、但滿身酒氣,她心事重重,我跟在她背後她都沒有發現。」

  小喬發生了什麼事?大橋蹙起濃眉。

  小帥哥擦完桌椅,換一桶幹淨的水,走到玄關邊,開始擦拭鞋櫃。

  「然後呢?」鐘裕橋深吸氣,用幹布把櫃子的水漬擦乾,再把各種東西一一分類、收回櫃子裡。

  「我以為她今天不會去上班,但九點多的時候,她出門了。穿小洋裝、提皮包,和平時的打扮完全不一樣,她的頭發沒有梳成整齊的發髻、沒有戴黑框眼鏡,不過她還是提著便當盒袋。但今天她往捷運站時,走到馬路這頭、進入公園、直接走到我面前,把做好的便當送給我,我這才知道,她也注意到我了。」

  「所以你和她的交集,只有今天早上?」

  「不對,還有剛才求她收留我,兩次!」說著,他笑了,不是酷酷的笑,這次是完全綻放的笑顏。

  「你怎麼敢求她收留?你們不過是見過一次面的陌生人。」鐘裕橋更不開心了。

  「我覺得她很寂寞。」

  這份寂寞讓他出現加入她生活的念頭,因為他聽說,當寂寞遇見寂寞,會產生熱效反應,讓人在孤清的黑夜裡倍感溫馨,而他,已經寂寞了很久。

  「你錯了,小喬朋友多得是,她脾氣好、個性溫暖,每個人都喜歡她,她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朋友。」如果是這個破爛理由,他可以離開了。

  「她既然這麼好,你為什麼和她分手?」小帥哥頂他一句,頭也不回的轉進廚房裡。都是求小喬收留的流浪客,他沒比自己高級。

  鐘裕橋被頂得有點傻了。他犯不著解釋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心裡不服。他飛快把東西歸位好,再把滿地的過期雜志一本本兜攏、收整齊,準備用繩子捆綁起來,放到外面回收。

  突然,手一頓,他回想到什麼似的,飛快把那迭雜志一本本快速往旁邊滑開,在找到想要的那本雜志時,心重重一震,他……知道小帥哥是誰了。

  他把雜志抽出來,怒氣沖沖走進廚房,那傢伙的動作很伶俐,已經把洗碗槽裡的鍋碗瓢盆清洗得差不多。

  鐘裕橋把雜志往他眼前一擺,問︰「你是齊翔嗎?」

  他冷冷回看他一眼,口氣帶上幾分挑釁問︰「你說呢?」

  「堂堂的大歌星,幹嘛躲在這裡裝可憐?」難怪覺得眼熟,他就是小妹柔柔愛得要死的歌手嘛。

  「大歌星?」齊翔嗤笑一聲。「看清楚,那本雜志是兩年前的。」

  「又怎樣?」

  「我、已、經、過、氣。」他口氣裡有濃濃的自嘲,橫了鐘裕橋一眼,惡意地甩過抹布,把髒水甩到他身上。

  鐘裕橋想生氣,可是齊翔的表情和語氣,讓他的火氣無法發作。

  「你的動作可不可以快一點,櫃子整理好,就快點把地板拖幹淨,既然寄人籬下,就乖覺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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