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流沙。」那人叫著流沙的名字,在他們前面三步開外停了下來。
挺直的鼻樑,柔媚的線條,因為下巴微微揚起,下顎緊繃,顯出幾分倨傲來。這麼近的距離,竟然沒有看到一個毛孔。鍾浩不由得想到以前看過的雜誌,比起那些整過容後期處理過的女人,面前的這個才是真正的純天然美人啊!
但鍾浩也只是在心底讚嘆一聲而已。來到這個世界後,觸目所見便是各種類型的美人,坐在他旁邊的流沙,更是頂級的美人,容貌已經不能成為影響他判斷力的因素了。
流沙微微抬起眼簾,仍然維持著先前的姿勢,甚至環在鍾浩腰間的手,力道更加重了一些。
抵在鍾浩後頸的唇,若有似無的擦過男人敏感的肌膚。
「流沙,想不到竟然在這裡看到你。」那人對流沙的態度完全不在意,短暫的驚愕過後,自然地在旁邊坐了下來。他的態度是那麼熟稔,彷彿他和流沙是多年未見的好友。「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有些人很不安分。」他招來一個侍從,點了一杯酒水。透明的液體,輕輕滑過杯緣。隨著酒水的晃動,有淡淡的香氣從裡面散發出來。冷冽的味道,宛如冬日的冰雪。
剛才站著的時候沒有發覺,現在坐下來了,鍾浩才覺得那人和流沙有些相像。不是說容貌,而是說話的態度。
「不是什麼大事,我都替你壓制下來了。」他停頓了一下,嚥下一口酒水,「你不會介意吧!」
話音裡帶著笑意,嘴角永遠是輕輕勾起來,但鍾浩不自覺的往流沙身邊靠了靠,這人,很危險。
「辛苦你了。」鍾浩依賴他的舉動讓他心花怒放,金黃的眸子罕見的帶了一絲笑意。
那人警覺起來,暗暗戒備,何嘗見到流沙這個模樣。
「族長不在的時候,你代理族長行使權力,也是被族人認可的。」流沙慢慢地道。
男人放在膝頭的拳頭慢慢收緊,指尖冒出的寒芒插入了掌心。「他就是你失蹤的原因?」他眼眸一轉,目光落在鍾浩身上。
一瞬間,鍾浩覺得自己被爬蟲類盯上了,冰冷的目光宛如實質一樣一寸寸爬過他的肌膚。幾乎窒息的感覺。
「這個人……」男人眯起眼睛,很熟悉的面容,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容貌十分平常,用來當奴隸也算勉強。」他觀察了鍾浩很久,以他的眼力,看不出鍾浩有什麼特別之處。即使是最低等的妖怪也比他強,除了當奴隸,沒有妖力的人能拿來做什麼?但流沙的態度很不尋常。所以他小心地猜測,目光從鍾浩的腰上輕輕滑開。
「注意你的言辭。」流沙聲音很平靜,但眼光凜冽了幾分。和他的神態相反,撫摸著鍾浩的動作卻異常溫柔。手掌在鍾浩的腹部徘徊不去,「他懷了我的卵。」
什麼!
作為流沙曾經的對手,男人在隱藏情緒方面可以說很擅長了,但聽到這句話時,嘴巴仍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定定看著鍾浩,彷彿要瞪出一個洞來。「這個人類!」話裡的感嘆號宛如要蹦出來一樣。對,他只是一個人類,而且還是一個沒有絲毫能力的人類。
他十分確定這一點。
但流沙是什麼人。一個徹頭徹尾秉承了先祖冷血殘酷品性的人,怎麼會選擇一個對他沒有絲毫幫助的伴侶。
「……懷了你的卵。」這幾個字幾乎是從齒縫中蹦出來的。
他從書籍中瞭解到,人類曾經歷過漫長的封建社會,那些帝王們十分注重血統的延續。和人類社會平行發展的蛇國,在某些程度上也受到了他們的影響。族長一日不能誕下子嗣,族人便一日不能安心。相對的,旁系便多了一分奪取政權的可能。他和流沙明爭暗鬥,為的就是這個位置。能力,心計,他哪點不如流沙。
只是因為該死的血緣。
直系,旁支,橫亙在彼此的就是一條鴻溝。
「還沒有告訴族人吧!」臉上已經露出微笑,「要是母親知道了,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讓人類懷上蛇族的卵,首先就不是純血!
「一定要大擺筵席,宮裡很久沒有這麼熱鬧了。」語氣十分輕快,「那我先回去準備。」
流沙點頭,並不反對。鍾浩確實需要一個盛大的儀式來確定他的地位。
得到流沙的允許,男人一秒鍾也不想多待,他嗅到了鮮血的氣味,掌心已經被自己的指甲刺得千瘡百孔。
鍾浩的驚愕比男人更甚,從聽到流沙那句話起,整個就懵了。
有卵了,什麼叫有卵了!
難以想像自己大著肚子,然後生下一個白花花的蛋,接著從蛋裡爬出一條小蛇!
他一寸寸扭過脖子,茫然地看著流沙。
流沙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你懷了我的卵。」手掌在他肚皮上描畫著輪廓,「它會在你體內待足四個月,等誕下後,我會將我的靈力輸給它。」
對了,在一開始,流沙就說一定讓他懷下他的子嗣。
怎麼能忘掉,這就是他的目的啊!
鍾浩突然覺得很噁心,這副身軀,從內到外都散發著讓他作嘔的惡臭。他懷著蛇妖的卵!
「走開。」他嘴唇顫抖,聲音破碎。
流沙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走開。」鍾浩狠狠打落了流沙的手,他咬著唇狠狠瞪著流沙。那微弱的一點好感,在得知自己懷了蛇妖的卵後,就像陽光下的雪花一樣,蕩然無存了。
「你敢這麼對我說話。」流沙久居上位,因為鍾浩是他父親轉世的緣故,對他一忍再忍,也受不了鍾浩對他冷眼相待。手一抬,指甲伸了出來。
鍾浩身子瑟縮了一下,紅紅的雙眼還是定定望著流沙。
流沙那抬起的手就打不下去了,輕輕落在了鍾浩的臉頰旁,「你不高興?你懷了我的卵,你肚子裡有一個繼承了我們血脈的孩子。」他儘量放柔語氣。這個消息對鍾浩畢竟過於突然了,他一時無法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不想懷你的卵。」鍾浩放在腹部的雙手漸漸用力,他站了起來,後退幾步。
流沙目光冷了下來,盯著鍾浩。
「他是個怪物。」鍾浩咬著唇,忍住從小腹傳來的刺痛。「不該存在。我要殺了他。」身體碰到了什麼東西,發出一陣響聲。彷彿被驚醒一樣,他覺得自己必須離開這裡。流沙的目光很可怕,他會殺了他。
腳邊踩到了什麼,身子踉蹌了一下。
只是一秒鍾,胳膊就被人握住。
是流沙!
鍾浩拚命掙扎,這種速度,這種力量,他怎麼能逃得掉?
被壓制的絕望鋪天蓋地的捲來。很難受,肚子像被針扎一樣。腰彎了下去,手掌在桌子上碰到了什麼東西。握住,尖銳而冰冷的東西扎破了他的手指。
流沙敏銳的嗅到了鮮血的氣味,迅速抓住鍾浩的手。「你想自殺。」他聲音低沈,周身瀰漫出濃濃的殺氣。
「放手!」鍾浩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手腕快要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