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淡風清（連豔花無風番外五）

　「賀少爺？！」侍女的驚叫讓蓋著喜帕的連豔蹙起眉。賀玥那明顯比平日更為粗重的呼吸與那淩亂的腳步更是令她有些驚訝。

　「怎麼回事，為何如此慌張？」

　「回左護法，賀少爺喝醉了……」侍女急急忙忙地回著，一邊前去攙扶賀玥。

　「你們都下去罷。」賀玥甩開兩名侍女的攙扶，吩咐道。

　「左護法……」侍女看著連豔，又看看賀玥，不知所措。

　「下去罷。」連豔也道。那兩名侍女終於行了禮，說了些祝賀的話，便退出了新房。

　侍女一離開，連豔就要抬手揭開頭上的喜帕，不料卻被阻止：「連豔姑娘，女人一生唯有一次的婚禮竟是用來掩人耳目，姑娘已經夠委屈了，何不將這禮做足了？就讓在下替姑娘掀了喜帕可好？」

　喜帕，當然是要夫君來揭……連豔咬了咬唇，聽賀玥如此說，竟一時覺得委屈非常。

　「那……便有勞賀少爺了。」賀玥雖然有些醉了，卻還是聽得出連豔的聲音微微顫抖，當下輕歎了口氣。

　賀玥的手指觸碰到喜帕之時，連豔緩緩閉上眸子，心道：就讓我放縱這一回罷……讓我嘗嘗嫁人的滋味，也不枉這一世身為女子……師兄，如果這人是你……

　猛地睜開眸子，連豔驚覺自己的心中竟然還有這等妄想！

　於是當賀玥揭開喜帕，露出華美鳳冠之下那美豔逼人的新娘之時，看到的卻是美人晶瑩的淚珠，一顆一顆，接連不斷地掉落在一身與平日不同的豔紅喜袍上。

　賀玥的酒瞬間醒了大半。不是沒有看到過連豔脆弱的模樣，只是未曾料到，這堅強的女子竟也是有淚的……

　沉吟片刻，賀玥轉身來到桌前，倒了兩杯酒，又折回將其中之一遞予連豔。連豔在淚水朦朧之間接了，聽得他道：「連豔姑娘，自武林大會交手，在下對姑娘便一直有所傾慕。看姑娘為了……而做出如此舉動也很是心痛。若姑娘願意，你我便假戲真做，真真成了這夫妻可好？至於姑娘腹中的孩子，在下也自然會視如己出。」

　看著連豔好似被嚇到的表情，賀玥笑了：「若姑娘願意，便與在下喝了這杯合巹酒，若不願……你我便各自飲盡，在下亦無怨言。」

　連豔心中大駭。她萬萬沒有想到賀玥竟然會將此事說出口！一瞬間，她有些不知所措了。賀玥的感情，她感受到了，看著他真摯的神情，她差點就要鬼使神差地點頭了。然而，理智阻止了她，明媚的眸看著賀玥，連豔抬手飲盡了杯中酒。一瞬間看到賀玥失落的表情，哪怕只有一絲，連豔亦是心痛，卻不得不如此——她不能這麼自私，心中愛著別人，卻接受賀玥的感情，何況還有孩子……

　賀玥早就料到連豔的決定會是如此，儘管失落，卻仍只有一瞬，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亦舉杯飲盡。兩人一時無言。

　桌上的龍鳳燭毫不知情地繼續燃燒著，竹做的燭芯，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好似在祝福著這對新人，從此琴瑟和鳴。

　賀玥拿起剪子理了理燭芯，待它終於不再發出惱人的聲響之後，這才轉過頭道：「夜深了，你身子不便，早些休息為好。」

　連豔搖搖頭，卸下沉重的鳳冠——那鳳冠上精美雕刻的飛鳳再一次令她微微失神——只是微微失神，便起身走向書桌，研了墨，提筆留書。

　於是，當第二日早晨侍女前來喚二人起床之時，只看到空無一人的新房發出一陣尖叫。

　「出了何事？」隨後趕來的花漸月與花漸雪二人看著空蕩蕩的新房也是一愣。

　「走了很久了。看來是昨晚就離開了。」花漸雪看了看房中的擺設，蹙著眉道。

　「師兄，你看……」花漸月一臉凝重地將那一紙告別信遞予花漸雪。

　「花無風在哪兒？」花漸雪氣極，已經直呼花無風的名。

　「……昨晚開始就沒見人影兒了。不知去哪兒了。」花漸月也氣。他們最寵愛的小師妹啊！就因為花無風那些過分的行徑而留書出走了！叫他們怎麼能不氣。

　「應該在後山。」花漸雪略微思索，「月兒，你去安排人立刻下山尋找豔兒的下落，我去找花無風。」

　「嗯。」花漸月應了聲，轉身去了。花漸雪則皺著眉，運功往後山飛去。

　花無風果真就躺在後山的草叢裡，身旁疊著幾個酒瓶子，看來是喝了不少。花漸雪忍不住心中怒氣，上前抬起就是一腳。

　「吼！」一聲低吼，花無風驚怒地看著來人——他知道來的人是花漸雪，這才沒有動，卻未料對方竟然敢這麼對待他？！

　「二師弟，你……」

　「豔兒走了。」沒有功夫和他廢話，也沒工夫聽他擺宮主的架子，花漸雪將那份信仍給他。

　花無風一時還未反應他說的是什麼，只是習慣性地展開信瞧了瞧，這才臉色大變。信上赫然是連豔流暢雋秀的字體，上書：

　「三位師兄親啟：

　豔兒不孝，要辜負師父和師兄的厚愛了。豔兒已經決定要隨夫君離開昆侖，女子嫁人，如何能一直留在娘家。就算夫君同意，豔兒也無法看著夫君遭受武林中人的鄙夷與恥笑。是以豔兒決定要與夫君同回賀家堡。至於宮中的左護法，還請宮主另擇賢人。

　豔兒親筆。」

　花無風拿著信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豔兒，竟然離開了？！她當真愛賀玥如斯，願隨他離開自小生活的毒宮？！

　「就如豔兒所說，嫁了人，自然要住夫家，哪有一直住在娘家之理。」花漸雪涼涼地道。若是這個師兄還是無法理清自己的心緒，那麼他和漸月二人就當真不管了。

　「本宮絕不允許！」花無風抬起頭，因為宿醉而血紅的眸子帶著狂風暴雨般的怒意。豔兒如何可以就那樣扔下左護法的擔子離開毒宮，離開他？她曾是他的女人，是他最為寵愛的小師妹，他怎麼會允許她從此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你不許又如何？人都已經走了。」花漸雪繼續道。

　「花連豔背叛本宮，立刻將之帶回昆侖，嚴懲不貸。」

　花漸雪幾乎想要上前撬開他的腦子看看裡頭是何構造，而事實上，他也的確這麼做了——迅速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打在花無風那張邪魅的臉上！

　「你真是無藥可救了！」花漸雪恨恨地道，「豔兒愛了你那麼多年，最終就落到一個背叛的罪名？！你也不好好想想豔兒為什麼那麼急著要嫁人？！」

　盛怒的花無風根本沒有聽花漸雪的話，怒道：「你居然敢對本宮動手？！好大的膽子！」內力盡現，瞬間邪風四起。

　花漸雪亦在氣頭上，兩人竟就那樣打了起來。

　而花漸雪的功夫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對上花無風卻還是勉強了許多。遂當花漸月到後山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花無風一掌將要拍上花漸雪胸口的場面。

　「師兄！」花漸月驚呼，身體已經比頭腦快一步，上前抬掌抵擋，兩人合力才勉強接下花無風一掌，卻急急後退了一仗，花漸雪更是忍不住氣血翻騰，「噗」得吐出一口鮮血。

　「師兄！」花漸月驚叫，「花無風，你瘋了？！」心疼得看著自家愛人身上的傷痕，仔細把了把脈，花漸月恨恨問道。

　「你二人也想背叛本宮不成？」花無風冷冷道。

　「師兄，月兒說錯了，你不是個瘋子，你只是太蠢罷了。」花漸雪喘息著，依然諷刺著，「豔兒在你身邊之時你不懂得珍惜，卻在她選得了如意夫君之後再來說這些她背叛你的規劃，不是蠢又是什麼？」

　「我與豔兒的事，幾時輪得到你們插嘴？！」從不在兩個師弟面前展露的宮主威嚴盡現，全是因為連豔的離去令他失了心神。

　花漸月也受不了這個太過於自以為是唯我獨尊的男人了，終於在看了花漸雪的傷並未傷到要害之後，抬起頭冷冷看著花無風道：「豔兒懷孕了，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