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情思之緣起（太子番外）

　豫州．皇城．東宮

　夜已漸深，東宮太子殿書房卻依舊燭光搖曳。書案後的美麗青年正是當朝太子李殷。而此刻，這位無權無勢，更不受皇帝寵愛的太子李殷正以打量的目光看著跪於案前的男人。確切來說，他還算不得一個男人。

　李殷以向來溫柔的嗓音道：「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

　那人抬起頭，沒有絲毫猶豫，顯然是習慣了聽從命令。

　據他那個強大到不像個凡人的皇兄說，這孩子年方十九……可看起來卻比在幾年前便已過了弱冠之年的自己還要老成幾分——當然這是以忽略自己天生童顏為前提的。

　「淩霄未？」

　「是。」低沉的嗓音，意外的乾脆。這人哪像一個年方十九的孩子……也對，皇兄的浮影閣訓練出來的人，哪會像個孩子呢……李殷為自己的心思覺得好笑，望著久跪於地卻絲毫不見任何怨懟與疲憊之色的人，心中劃過一抹讚賞——如此輕易便取得了他那向來多疑的父皇的寵信，破格升為御前一品帶刀侍衛長，這人必定不簡單。

　沉默許久，李殷才閑閑道：「起來說話。」

　淩霄未站起身，銳利的目光掩藏於星眸底下，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這個主子吩咐要全力扶持的太子殿下。傳言說他懦弱無能，不受皇帝寵愛，亦有傳言說他當不了多久的太子，必定會被廢黜……然能夠得到主子賞識的人，他淩霄未不敢小瞧，更不敢怠慢。

　「來京城之前，皇兄都說了些什麼？」李殷問道。

　「回殿下，主人吩咐，屬下當全力侍奉太子殿下，助殿下取得皇位。」淩霄未硬聲道。

　「呵，皇兄還真是愛大驚小怪。」李殷嗤笑一聲，惹來淩霄未不滿的目光。好在李殷並未就此打住，輕笑道：「既如此，便是自己人。今夜隨本宮出宮探探如何？」

　淩霄未一愣：「出宮？」

　李殷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愈加令淩霄未怔愣的妖媚笑容，起身回了寢宮。

　待淩霄未真正理解李殷所謂的「出宮」便是真正的「出宮」之時，人已經換下了官服，站在繁華如錦的京城街道上了，而且，是在京城最有名的花街路口。

　褪下明黃的太子袍，換了一身月白便衣的李殷手中搖著把扇子，仿佛一個風流倜儻的富家子弟。

　「……殿下，這……」作為暗衛副首領，向來不允許自己喜怒形於色的淩霄未難得皺起俊眉，不知這位打一見面便覺得怪異的太子殿下帶他來這花街柳巷到底是何用意。

　「噓~」李殷收起了摺扇，豎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輕笑道：「在此處，喚我尹少爺便可。」

　尹少爺？！淩霄未一驚。他當然聽過「尹少爺」的名頭。傳聞「尹少爺」其人風流不羈，是這花街柳巷的常客，且常常一擲千金，是多位京城名妓的入幕之賓。且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可謂是神秘莫測，無人知道他的底細，亦無人敢探究他的底細——因為打從最初開始，所有對他的身世背景好奇的人最後全數在這京城中最底層最為骯髒的地方被發現——女子被割了舌，淪為最低下的妓女；男子則被廢了武功，處以宮刑，淪為地下賭場中永世不得翻身的閹奴……而除了花名在外，「尹少爺」得以如此聲名大噪的原因在於，他曾以一人之力毀掉了京城半數的地下賭場——這些賭坊多是以朝中重臣或武林名門為後臺的。亦有人猜測，江湖中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殺手組織「尹樓」便是以「尹少爺」之名命名，而樓主，自然也是這位「尹少爺」；然卻從未有人證實這個消息。而「尹少爺」依然時常出沒於京城的花街柳巷中，繼續過他花天酒地的生活。

　見淩霄未自一開始以來初次露出大於眨眼的表情，李殷禁不住仰頭大笑。邊笑著邊將淩霄未拉入這條花街之中最為豪華的銷金窟——慕妍樓。

　「哎喲，什麼風把咱們尹少爺給吹來了？您要是再不來，咱們嫣兒可得把眼睛都給哭瞎了……」花枝招展的老鴇扭動著肥厚的腰肢，故作嬌柔地道，卻神奇地不敢接近李殷，只停在三步開外之處。

　李殷爽朗一笑：「哈哈，爺既然來了，怎麼嫣兒還不下來？」

　李殷與老鴇扯著有的沒的葷段子，一路往二樓的雅間走去。淩霄未緊隨其後，心中為李殷如此放浪形骸而暗暗驚訝。

　「這是爺的朋友，叫嫣兒快些上來伺候著！」李殷往老鴇手中塞了一疊銀票，老鴇立刻眉開眼笑，連連稱是地去了。

　「殿下……」淩霄未依舊不明所以。他們這般擅自出宮，若是引起皇帝的懷疑，那可如何是好……莫說到時可能小命不保，主子所交代的事無法完成，便是比死還可怕的。

　李殷又截斷他的話：「都說了，叫我尹少爺便是，在這兒，我不是什麼太子殿下。依皇兄的性子，暗衛的生活定是索然無味透了，霄未今後跟著我，我自然不能讓你吃虧了，哈哈！」說著又是一陣大笑。

　淩霄未皺起眉，不再說話，心中對這太子殿下有了些許輕蔑，不明白主人為何要幫如此一個扶不起的阿斗。除了方才溜出宮時那不凡的輕功，這位太子殿下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連內力都只是中上而已。所謂「尹少爺」的傳言，恐怕也僅僅只是傳言而已吧……不然為何浮影閣暗部竟查不到絲毫關於「尹少爺」的有價值的消息？

　李殷緩緩喝著酒等著，卻見淩霄未皺著眉一臉不悅，心中輕笑，表面卻不露聲色。

　「尹少爺，您可算來了。嫣兒給爺請安。」伴隨著嬌柔的嗓音，一名身著粉色衣衫的清麗女子推開房門，微微欠身作揖。

　李殷起身，將佳人擁入懷中：「嫣兒來遲了，可得罰酒。」

　那名為嫣兒的花魁媚媚地瞧了男人一眼，就著李殷的手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水。

　兩人又調笑了一陣，嫣兒這才發現一旁的淩霄未：「尹少爺，這位是……」

　李殷已經幾杯酒下肚，白淨的面容上透出些粉色，竟是比他懷中女子更為明豔。漂亮的眸子瞥過來，令淩霄未心中一怔，卻聽他道：「嫣兒今兒可要好好伺候這位爺，他可是我的朋友。」

　嫣兒聞言有些不悅，不料這尹少爺竟想將自己讓予別的男人，然仔細看清了淩霄未的模樣，那英俊的面容與強健的體魄……嫣兒有些為難，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起身走向淩霄未。

　脂粉的香味侵入口鼻，淩霄未狠狠皺眉，一把推開那女子香軟的身子，起身便要離開。

　「霄未慢走！」李殷高聲叫道，起身想要攬住他，卻因為微醺而一個踉蹌，眼看著便要跌倒在地，連嫣兒都發出一聲驚呼。

　一雙如預料之中一般的有力手臂卻接住了自己的身體，李殷低著頭，嘴角扯出了一個鬼魅的笑容，雙眸一閉，便暈了過去。

　不顧嫣兒的阻撓，淩霄未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背起李殷迅速離開了慕妍樓。

　東宮。

　悄無聲息地潛入太子寢宮，將背上已然睡的死氣沉沉的人放到床榻之上，淩霄未在黑暗中目光複雜地看了看床上的人——主子到底是何用意？為何要支持這個「一無是處」的太子呢？看了許久，直到聽到外頭太監宮女路過的沉重腳步，淩霄未這才決定離開東宮。

　「嫣兒，來陪我喝酒……」床上的人竟突然發出醉醺醺的夢囈，且伸手牢牢抓住了霄未的衣角，一個挺身，竟直直撲入了霄未懷中……

　淩霄未還未曾反應過來出了何事，便被壓倒在床上。

　「太子殿下……殿下！」不敢大聲呼喊，怕引來外頭守夜的宮女太監的注意，卻如何也無法掙脫李殷的糾纏……淩霄未無法，伸手欲點李殷的睡穴。

　「想陷害本宮？你還太嫩了些！」反被點住穴道的淩霄未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看著突然清醒，一臉邪魅不似往常的李殷，心中大喊不好。卻無任何反抗之力……

　於是一夜瘋狂……

　拖著疼痛不已的身軀自太子的床榻上起身，霄未面無表情地看著坐於床榻之上，一臉笑意的李殷，強忍著心中的憤怒：「殿下此舉是為何？」

　「無甚。」李殷亦下床，披上外衣。纖細的身體令淩霄未無法想像昨夜他是如何霸道地壓在自己身上，給予自己那般尋常男人絕無法忍受的恥辱與痛苦的。

　「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呆久了，沒有一人值得本宮信任。」李殷目光一凜，挑高了眉看著淩霄未，突然又笑了，「昨夜只是個試探。你若不是對皇兄絕對忠誠，那便是本宮太小看敵人了。」

　淩霄未幾乎要忍不住怒意——那般恥辱與痛苦，竟只是他的試探？！為了知道他是否真的忠誠？！咬咬牙，霄未在心中反復告誡自己，面前的人是主子吩咐要絕對忠誠之人，亦是自己的半個主子……閉了閉眸子，淡淡道：「既如此，屬下先行告退。」

　步履有些奇怪的背影離開了寢宮，李殷的笑靨這才漸漸消失，直至不見。

　緩緩坐在床榻上，上頭還有那人留下的溫暖。

　那個孩子……

　心中有些怔愣——他很清楚，一開始他的確是為了試探對方的忠誠與否，卻絕沒有將自己亦算計在內，畢竟，他是花名在外的「尹少爺」，愛的是香香軟軟的女人的身體……至於為何會抱那個甚至比自己更為強壯的男人……李殷心中沒有確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