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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禁室 (懲罰軍服系列七)》第20章
第十九章

  浩瀚幽黑的太空中,一艘潛行艦彷佛一條有著深色鱗片的魚,無聲無息地飛行。

  顧名思義,潛行艦,本來就是刻意設計為執行潛匿任務的軍艦,因此體型比那些震懾敵人的攻擊型軍艦要小得多,在一望無際的太空中,它就像一粒沙一樣,毫不引人注意。

  尤其是當它進入潛匿狀態後,連能量振波也會大幅削弱。

  這個時候,如果沒有針對性的探測,恐怕連軍事級別的星際雷達都難以察覺它的存在。

  當然,這樣的艦艇在聯邦數量並不太多。

  要達到潛匿條件,在設計上存在很高難度,所需要的材料也非一般軍艦可比,每一艘潛行艦都造價高昂,也導致聯邦軍部對於潛行艦的使用非常謹慎。

  所以,假如有軍部高官此刻發現這艘靜靜遊弋在太空的潛行艇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

  因為這不但是一艘潛行艦,而且是一艘星雲級潛行艦!潛行艦中的王者——雖然外形大小和普通的潛行艦看起來差不多,卻擁有目前最優越的性能。

  而且,假如軍部對此驚訝,而進行調查的話,將發現讓他們更為震驚的事實。

  軍部控制下的星雲級潛行艦,全部乖乖地停留在各自的基地,也就是說,這一艘極為昂貴,技術嚴格保密,絕對不可能由私人製造出來的軍艦,竟然完全不在編制內!

  是誰,有如此大的膽子和能力,在聯邦的星域內作出如此默默無聲而令人震驚的事?

  「不過小事一件罷了。」星雲級潛行艦內,面容俊美的指揮官坐在辦公桌前,對著螢幕中的下屬無所謂地一笑。

  相對於他的不在意,正和他通話的那一位下屬軍官,卻嚴肅地繃緊著臉上久曆風霜的線條,低沉地說,「長官,請不要掉以輕心。女王提議聯邦最高法院考慮廢除《聯邦公民自由人權法》第兩百三十條,這個行為,已經很明白是在為淩家說話了。那麼,也就是說,王族和淩家暗中達成了某種協定。這樣一來,修羅家和王族的同盟關係,很有必要重新考慮。」

  「我現在不想理會這些無聊的事。」

  「長官?」

  「早就知道王族是隨風搖擺的牆頭草,以他們尷尬的處境,拋棄信義地掙扎求存也情有可原,我不覺得需要怪罪他們什麼。再說,我和那對王族母子之間也沒什麼貨真價實的戰友之情,只要他們別壞我的事,就讓他們苟延殘喘好了。」

  這艘星雲級潛行艦的擁有者,佩堂?修羅,年紀輕輕就官居準將高位的世家子風度翩翩地微笑著,毫無顧忌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顯然,在螢幕中和他對話的這個男人,是絕不會洩露他們秘密的人。

  「總之,我還是建議您,小心王族。」這個名叫尤裡的男人,謹慎地提醒著。

  他在遙遠的星域的另一頭,透過視頻看著自己高深莫測的上司,帶著一點審視的意味。

  眾所周知,三大將軍家族的繼承人基本上已經默定,淩家那個通過了特殊模擬考試的淩涵,洛森家忽然冒出來的艾爾,還有修羅家的佩堂。

  這三位會是軍部未來最高權力的繼承者,因此,大家對三個年輕人的一舉一動都傾注了很大的關注。

  這一段日子以來,可以說,淩涵和艾爾的名聲遠遠超越了佩堂。

  作為淩衛號上的軍部特派軍官,淩衛打勝的每一場仗都有淩涵的一份功勞,淩涵在軍部的節節高升幾乎是肯定的了。

  艾爾?洛森做後勤支援,多少也有點功勞。

  但令艾爾?洛森名聲鵲起的,卻是最近鬧得全聯邦沸沸揚揚的淩衛歸屬事件,成為淩衛的監護人,這直接把艾爾?洛森送上了相當矚目的地位。

  而與此同時,佩堂卻不知道為什麼,一改往日作風,行事頗為低調。

  在淩涵和艾爾?洛森逼人不能直視的光芒下,修羅家的繼承人,似乎快被人遺忘了。

  不過,尤裡覺得,這應該只是無知者的錯覺罷了。

  據他所知,修羅將軍正逐漸把手上的權力放給這位獨生子。這一次,修羅將軍甚至把耗費了龐大的家族力量,好不容易才暗中製造出來,一直藏匿著的星雲級潛行艦交給佩堂準將使用。

  看來,這位在將軍世家中比較默默無名的修羅家的少爺,離綻放光芒的時候不遠了。

  「長官,我可以提一個問題嗎?」一向做事很沉穩的尤裡,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裡某種奇怪的感覺,而提出了這樣的請求。

  「你是想問,為什麼我不立即公佈科林的身世,對嗎?」

  尤裡有些驚訝。

  這位少爺居然沒有經過一秒思考,就隨意揭破了他想問的問題。

  繼而,他感到一絲欣慰。

  將軍的獨生子,果然不可小覷,這樣資質的年輕人,一定會成大器。

  「現在,我們已經幾乎可以肯定,科林和女王殿下有某種血緣關係。更進一步說,他就是女王的私生子。」尤裡說,「您可以想像這個消息一旦公佈出去,將引起多大的震動嗎?帝國至少不會再讓科林指揮任何一隊帝國軍了,甚至會殺死科林,如此一來,帝國最厲害的指揮官就毀了。聯邦王族這邊,也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女王會身敗名裂。」

  「嗯,你說的也許有道理。」

  「那您為什麼不……」

  「因為秘密必須仍然是秘密,才會值錢。」

  佩堂的回答,引發了尤裡的深思。

  「秘密就像一顆炸彈,公開之後用處就不大了。尤裡,如果是你,你是寧願擁有一顆沒有使用過,隨時可以置人於死地的炸彈,還是擁有一地爆炸後的碎渣呢?重火力武器應該在適當的地方使用,最好用在敵群,或者稠密的居民區,最好可以一次炸死上萬人,但是,如果在人煙稀少的地方亂丟,那純粹是浪費。」佩堂唇角微微揚起,可能是因為用了一個覺得還不錯的比喻,笑容甚至帶著一絲天真的得意。

  但是,尤裡卻深深受到他眸子裡的漫不經心的震懾。

  那並不是年輕人的不懂世事。

  而是一種,對什麼都無所謂,就算看著世界毀滅在面前,也能談笑風生的漫不經心。

  「我還要向你繼續解釋下去嗎?尤裡。我有點困了。」佩堂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不,長官,我是您的下屬。您完全不必向我解釋任何東西。」尤裡趕緊說,「您剛才的吩咐,我會一一照辦。另外,還有最後一個消息,是剛剛得到的。」

  「什麼消息?」

  「淩承雲的妻子再次入院了。因為是將軍家的夫人,醫院方面非常小心,嚴格保密病情,我們目前還調查不到她住院的具體原因。不過,這位淩夫人的身體一向虛弱,這是眾所周知的,前不久,她剛剛接受了一場移植手術,正處於康復期。」

  「嗯,知道了。」

  看見佩堂揮手做了示意,尤裡敬了一個禮,「晚安,長官。」

  視頻通話就此掛斷。

  佩堂卻沒有起身離開座位。

  臉上的微笑緩緩消失了,他露出一種琢磨的表情,把手肘撐在桌上,五指托著下巴。對面的螢幕上已經沒有了通話物件的身影,銀白色的螢幕裡,隱隱倒映著這位將軍繼承人的面容。

  臉龐線條分明,俊美而冷漠,可是,卻藏著一絲令人不寒而慄的算計。

  佩堂皺了皺眉,一直充斥心內的厭惡感淡淡彌漫,他甚至對螢幕中自己的臉也感到一絲討厭,那反射過來的,金屬般沒有活力的冰冷色調,已不再是小葉喜歡的那個昔日少年。

  不過,那又如何呢?

  不管喜歡與否,精緻也好,優美也好,熱情也好,動人也好……其實這世界的本質,不過是如窗外無邊無際的太空,那樣冰冷無情罷了。

  這樣污濁的世界,也許,本來就不適合小葉生存。

  小葉短暫的一生純如白紙。

  只有最後,那個令他直到現在也常常流著冷汗,驚醒過來的眼神……

  佩堂?修羅刹住記憶,眼眸驟然猛上一層寒霜。

  他按捺下紛亂的思緒,用發涼的指尖在控制台上按了幾個按鈕,很快,一行「通訊成功建立」的提示出現,螢幕又亮起來了。

  出現的,是修羅夫人端莊華美的身影。

  「我的孩子,沒想到會接到你的通訊信號。最近你都沒有回家,消息也不給媽媽一個,讓媽媽很擔心呀。」在露臺上落寞地仰望星空,正思念著兒子的母親,忽然接到兒子的視頻通話,說不出的高興。

  「抱歉,媽媽,最近太忙了。」

  「你現在在哪裡?據我所知,你這一陣都不在軍部大樓。」

  「因為涉及機密任務,不能告訴您我現在的方位。」

  「是這樣嗎?」

  「是的。」佩堂臉上帶著安撫的俊逸笑容,「對了,媽媽,想拜託您一件事。」

  修羅夫人無奈而寵溺地瞪他一眼。

  「如果不是需要幫忙,我想你也不會露面。」她歎了一口氣,但實際上,卻頗為感興趣地問,「幫什麼忙?」

  「淩夫人又病倒住院了,這個消息媽媽知道嗎?」

  「是嗎?我並沒有聽見消息。」

  「我這邊一直有關注淩家的狀況,消息比媽媽收到快一點。我想,是否可以請媽媽去探望一下淩夫人?我記得媽媽從前常常去淩家喝下午茶,和淩夫人交情不錯。」

  修羅夫人眼神灼灼地打量兒子,緩緩地說,「佩堂,親生母子之間說話不需要兜圈子,我更不想看見你變得像你爸爸那樣,總是神神秘秘的有事瞞著我。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不管你想做什麼,媽媽永遠都只會站在你這一邊,明白嗎?」

  佩堂臉上輕鬆的表情,因為母親如此直接真摯的一番話而消退了。

  他思忖片刻,沉聲說,「媽媽,我請您去做的這件事,也許會讓您,感到非常為難和尷尬……」

    ◇  ◆  ◇

  淩夫人挨在病床上,透過醫院的窗戶,用一種異常沉靜的目光看著聖瑪登星的太陽在天邊露出一絲輪廓。

  那一絲輪廓帶著奇詭的力量,在它周圍形成半弧形的淺玫瑰色天空,映照在淩夫人烏黑的眸底。

  她的長髪柔柔地垂在枕上,散開如一襲漆黑瀑布。

  淩衛小時候在她懷裡睡著,小手總會緊緊握著她一簇長髪,彷佛只有這樣,才能確保媽媽不會在自己睡著的時候悄悄離開自己。

  還記得,淩衛也曾經因為自己被幼稚園的小朋友譏笑不是媽媽親生的孩子,而眼淚汪汪地跑回家,一頭栽進自己的懷裡,用黑色的小腦袋蹭著自己,哭著說,「媽媽,為什麼我不是媽媽親生的?我的眼睛,還有頭髮,和媽媽爸爸都是一個顏色的呀!」

  那孩子,從一丁點大,長成了強壯英俊的軍官,甚至成為了聯邦著名的指揮官。

  可是,誰能想到呢?

  她竟從不知道在這孩子身上,藏著這麼多可怕的秘密。

  將軍的家庭看起來光輝耀眼,其實有不為人知的難處,兒子們十歲就被送往軍校進行訓練,假期少得可憐,畢業之後成為正式軍人,更是難得有一家團聚的時候。

  是不是就因為聚少離多,所以她才如此遲鈍?

  是不是,就因為這樣,她成了家裡唯一被蒙在鼓裡的那一個?

  暈倒前聽到的那些對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二十年前,軍部把衛霆迫害致死,為了得到靈族的決策力,軍部用衛霆的DNA製造複製人,我就是其中分配給淩家的一個!」

  「哥哥,我愛你……」

  「哥哥,不要忘記我們一起立下的誓言!」

  世界驟然在眼前顛覆。

  她不知道哪一把匕首紮得更痛一點,是那一句我愛你,那一句誓言,還是淩衛竟然是複製人的震撼。

  她只知道,自己是天底下最失敗,最無用的媽媽。

  原來,淩謙和淩涵一直執拗地黏在淩衛身邊,另有原因,而不僅僅是因為自己想當然的兄弟之情?

  原來,自己視若己出的長子,不是什麼烈士遺孤,是人工方法製造的複製人?而且,聽起來,應該還是軍部出於某種目的,才製造出來的複製人。

  付出心血養育了二十年,用母親的心愛了二十年的孩子,這一切,難道——只是軍部一個計畫?!

  淩夫人抓緊雪白床單,十指顫抖。

  眼淚奪眶而下。

  這是她蘇醒過來後第一次流淚。

  她被送到醫院時就已經醒了,但淩謙和淩涵焦急憔悴,自責不已的臉讓她在張口之際,拼命忍下了所有的質問和淚水。這兩個可憐的孩子近日已經遭受了許多折磨,她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被問及暈倒的原因時,淩夫人也只是回答,「到廚房做一碗熱面想給淩謙吃的,也許是自己太逞強了,要親自捧上樓,結果走了一下樓梯就覺得腦袋發暈。」

  孿生子的臉色都顯示,他們並不相信淩夫人完全沒有聽見那段通話,不過心虛的兒子們,更不敢主動提起這件事。整個晚上他們都陪伴在母親的病床旁,一刻也沒有入眠,快淩晨的時候,連續幾個似乎非常重要的通訊,才逼得他們不得不離開。

  臨走前嚴密地囑咐了醫生一番。

  「啊,夫人,原來您已經醒了?」病房的門打開,探進護士俏麗的臉。看見淩夫人臉上似乎有淚痕,她立即變得驚慌起來,「是哪裡不舒服嗎?我這為您叫醫生過來。」

  「不用叫醫生。我只是早上起來的時候,眼睛受到光線刺激,會不自覺地流眼淚而已。」

  對方是上等將軍夫人,護士可沒有和她爭辯的權力,既然說了不用叫醫生,只能將信將疑地走進來,把經過嚴格消毒的柔軟棉巾小心地遞給淩夫人擦拭眼淚。

  面前的貴婦人柔弱美麗,雖然氣質溫和,可是,想起她顯赫的身份,就令人在她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這可是光芒萬丈,聯邦第一大英雄,淩衛指揮官的媽媽呀!

  不知道剛才,她是不是在為淩衛指揮官而哭呢?說起來,淩衛指揮官當著全聯邦的面,宣佈要受艾爾少將的監護,一定讓這位夫人非常傷心吧?

  有傳言說,淩衛指揮官之所以離開淩家,是因為在淩家身為養子身份而受到虐待……可是,看淩夫人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會虐待養子的女人呀……

  糟糕!光顧著胡思亂想,居然忘記了主管交代的事。

  「夫人,我進來是想告訴您,在您睡下的這段時間裡,淩將軍已經打了好幾次電話過來了。將軍很擔心您的狀況,他說,如果您身體允許的話,他希望可以和您進行視頻通話。」

  「嗯,請幫我接通吧。」淩夫人輕輕點了點頭。

  遠在常勝星的丈夫已經好一陣沒露面了,自從淩衛他……想起養子,淩夫人一陣心痛。

  疑惑、悲哀、被欺騙的無奈的,同時湧上心頭。

  假如那晚聽到的是真的,那麼,他一定早就知情了吧。

  為淩夫人調出半空螢幕,接通視頻通話後,對上等將軍發自內心感到敬畏的護士立即自覺地離開了

  淩承雲的身影很快出現在螢幕上,穿著威嚴的將軍裝,肩上將星閃閃,身形依然高大,可是,眉目間卻有著淡淡的倦意。

  「我很快就會到你身邊陪你,放心吧。」淩承雲用外人難以想像的溫柔聲說,「我已經從軍部大樓出發了,過了躍馬星後,還有兩個短途跳躍就能到達聖瑪登星。抱歉,出了這麼多事,你心裡一定很難受,我這段日子卻沒能好好陪你……」

  「淩衛,真的,是複製人?」

  淩承雲有些驚訝,溫柔的妻子很少打斷自己的話。

  不過,即使是打斷,她的語氣依然輕柔。當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淩夫人的眼眸仍如往昔那樣乾淨,只是,現在美麗的眼眸深處,多了一分淩承雲不忍觸睹的期待。

  在他的沉默中,淩夫人像在夢裡一樣,低聲問,「我們的孩子,我從小養大的孩子。你……從把他帶到我身邊的那一天開始,就知道他是一個複製人?他說,是有人被軍部迫害致死,為了得到什麼能力,軍部才提取DNA,製造了一批複製人,這是真的嗎?就好像……領取種子一樣,把被害者的人工生命,帶回自己的家裡……是這樣嗎?雲,你告訴我,請不要再隱瞞我了。」

  聽著妻子的追問,淩承雲一臉近乎麻木的苦澀。

  經過二十年,再厚的紙,到今天再也包不住這把火了。

  是的,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秘密——不管你多希望,這個秘密可以一輩子不見天日,不管你為了隱瞞付出多大代價。

  這世界上,他最不想傷害的,就是這個善良單純的女人。

  淩承雲矗立在三維影像儀前,沉默片刻,歎了一口氣,「等我……到了醫院,親自和你解釋,好嗎?我會把你想知道的答案,都一一告訴你。」

  低沉溫和中,帶著一絲悲哀的語調,讓淩夫人的心腸驀然一軟。

  她知道自己被最親的人隱瞞了,她有權知道真相,而這種權力卻被自己的親人所剝奪。理所當然,她感到憤怒、傷心、失望,這些情緒不忍心發洩到兒子們身上,他們只是不熟悉這世界規則,還在學步的孩子,作為母親,她下意識地在心裡為孩子們辯護。可是和她生活了二十多年,許諾過會一輩子彼此信任、坦誠的丈夫,憑什麼這樣對她?

  只是……

  看著螢幕裡那張疲憊的臉,淩夫人難以說出讓對方難受的話。

  丈夫已經不再年輕,為了軍部的事日夜勞累,細心的話,會發現他那曾經滿頭烏黑的頭髮裡,已經藏著銀絲了。

  這個擁有令人恐懼的權力的男人,同時也是一個完美的丈夫,她愛著他,相信他,也相信他同樣愛著自己。男人太有能力就常常炫耀于女人,尤其是軍部的高級將領,很大一部分會在外面縱情享樂,那些生活優越的夫人們表面光鮮,其實各有各的苦水。

  只有淩承雲,忠貞和愛妻之名在軍部內人人皆知。

  她不想讓他難受,即使他做錯了。

  她不忍心。

  「好,」淩夫人點了點頭,擠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我,等你回來。」

  丈夫帶給她的感覺畢竟是溫暖的,就算經歷了那霹靂一般的事,看見他的臉,聽見他的聲音,就會生出事情會好轉的隱隱期待。

  關閉視頻,淩夫人輕輕閉上眼睛。

  雖然有些疲倦,可是,心裡卻安穩多了。雲,正在回來的路上。

  小心翼翼的敲門聲驚動了她,她睜開眼,向房門方向望去,正好瞧見剛才那名年輕護士的身影,臉上帶著仰慕和謹慎,「夫人,您的一位朋友來探望您,請問您是否想見她呢?當然,如果您想休息,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是哪一位呢?」淩夫人好奇地問。

  估計是一位身份不低的朋友。

  淩夫人知道聖瑪登醫院的保衛措施,自己這個特殊的病人更是讓醫院臨時增加了多重警衛,如果是普通人來探訪的話,也許還沒跨進這棟醫療樓就被打發回去了。有時候,真不喜歡淩涵這種酷似他父親風格的作風,總是想把當媽媽的封閉在一個安全的環境中。

  「是修羅將軍夫人。」

  既是淩夫人的朋友,又有相應的社會地位,兩位夫人常有來往,所以警衛們很識趣地沒有阻攔,而是直接請護士向淩夫人通報。

  「快請她進來。」不管心裡正糾結於多痛苦的家事,淩夫人也不可能沒禮貌地把另一位上等將軍的夫人拒絕于門外。

  儀態優雅的修羅夫人進入病房,走到床頭,微微彎腰,向病床上的淩夫人輕輕親了一下臉頰。

  「好點了嗎?」

  「好多了。瑪莎,請坐在我身邊吧。」

  淩夫人注意到她眼裡透著疲倦,即使是經過精心修飾的妝容,可仔細看的話,仍能觀察到眼皮微微浮腫。現在還是清晨,假如瑪莎?修羅是從家裡趕到聖瑪登星的話,那她至少在子夜前就已經登上宇宙快艦了。

  讓對方犧牲睡眠,分秒必爭地趕來探望,淩夫人明白自己和修羅夫人之間的交情,還未到如此深厚的地步。

  「佩堂……那孩子還好吧?」淩夫人沉吟了片刻後問。

  她知道修羅夫人前一陣為了兒子的事,情緒相當低落。每個將軍家庭都有不能對外人訴說的苦惱,風光背後的愁難,估計也只有同樣也嫁給將軍為妻的女人能夠彼此理解一二了。

  「佩堂現在懂事多了。」修羅夫人淡淡地說了一句,稍停片刻後,露出一個苦澀而複雜的強笑,歎了一口氣說,「像我們這種女人,物質上的福是享之不盡的,金錢上沒有任何問題,所以能夠讓我們痛苦和歎氣的,大概也就只有孩子和丈夫了吧。」

  這一句頓時說中淩夫人心事。

  淩夫人不由也歎了一口氣,點點頭,「是的,你說得不錯。」

  修羅夫人同情地看了淩夫人一眼,閒話家常般的勸解,「我也明白你的感受。這些天的新聞,那些討厭的記者,不厭其煩地播放著淩衛的事。我想起從前到你家,遇上淩衛放假回來看你,那真是個不錯的孩子。沒想到,他會公開宣佈投身洛森家族。不過……我覺得淩衛並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孩子,他這樣做,也許有別的原因……」她忽然停了下來。

  因為她發現,淩夫人正抬起頭,用一種令人心悸的震驚眼神盯著她。

  一陣可怕的死寂。

  「難道……難道說,連你也早就知道了?」淩夫人顫抖著蒼白的雙唇問,「我那孩子的……淩衛,他的來歷,你也是早就知道了,對嗎?」

  「你是指……」

  「他是一個複製人!你們都知道,是嗎?」淩夫人激動地把讓自己心腸寸斷的事實說出來。

  尖銳的質問聲鑽進耳裡,修羅夫人吃了一驚,下意識地站起來。

  她以為淩夫人對複製人的事一無所知,還在躊躇怎樣不露痕跡地說出事情原委比較好。

  沒想到,淩夫人竟然已經知道了。

  那也好……

  事實雖然擺在眼前,無人可以改變,紙始終包不住火,可是從心底來說,修羅夫人並不想自己成為那個擊碎淩夫人的夢想,把她從幸福生活的幻想中狠狠拽出來丟下雲端的那個人。

  看來,有人比她早一步充當了這不光彩的角色。

  修羅夫人撫摸著淩夫人的肩膀,「你冷靜一下,不要激動。」

  「怎麼可能不激動?那是我養育了二十年的孩子,可是,我卻什麼都不知道,被蒙在鼓裡。還是說這件事全軍部都知道,我是唯一的那個傻瓜?到底裡面有什麼陰謀?不管是什麼陰謀,也不應該用這種手段,把自己的家庭牽扯進去呀。我……一直以來,都當他親生兒子一樣看待……」不想在另一位將軍夫人面前流淚,可是心臟一陣陣作痛,眼淚不聽使喚地奪眶而出。

  淩夫人的憤慨,顯然激起了修羅夫人的回憶。

  原本正在安慰病人的她,臉頰刷地蒼白,情緒似乎也變得不那麼平靜了。

  「不,你並不是唯一的一個,和你一樣,我也被當成傻瓜了。二十年前的事,我也一直被隱瞞著。還記得佩堂過去休學一年的事嗎?當時我傷心得快崩潰了,你總是問我出了什麼事,但是,我根本無法告訴你發生了什麼,因為……因為一切都是我們的丈夫,還有我們的公公造下的孽。」修羅夫人的聲音和剛才比起來,變得低沉了,「就是因為佩堂出事,我才開始苦苦追查,要找出我的丈夫到底在瞞著我什麼。所以,我才比你早一點知道了衛霆這個人的存在。」

  淩夫人無緣由地渾身一顫。

  衛霆。

  又是這個名字。

  這個陌生的名字,到底和淩家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它像一隻匍匐暗處多時的猛獸,似乎隨時會摧毀自己幸福的家庭?

  這個叫衛霆的,到底是什麼人?!

  「衛霆是二十年前一個年輕有為的軍官,我的秘密調查中,發現這個人非常厲害,曾經出色的完成過很多軍部特遣任務。因為他的能力很強,在軍隊的聲望越來越高,後來,衛霆被軍部的高層,也就是我們的公公們,當年的三位將軍,視為對軍部的威脅。所以,他們找了一個藉口把衛霆秘密逮捕加以審訊,大概是想逼迫他承認一些並不存在的罪名,好栽贓陷害吧。結果,衛霆拒不招供,最後在受審過程中被殘害致死。」

  二十年前的往事,在修羅夫人口中說來低緩平淡。

  但是,掩飾不住其中令人齒冷的血腥味。

  人性的醜惡如同極地寒流,浸入骨髓,讓聞者硬生生打個冷顫。

  淩夫人睜大烏黑的眼睛,感到一陣呼吸困難。嫁給淩承雲多年,她隱隱約約知道軍部裡有黑暗的一面,可是,隱隱約約知道,和直接傾聽一個具體事例不同。這是一個人,有血有肉,有感覺,有靈魂的人,而且被害的原因,只是……因為他的能力太強嗎?!

  修羅夫人繼續說著她的調查發現,「據說,我只能說是據說,因為說實話,對這些,我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的證據,只能根據查到蛛絲馬跡,有的甚至只是一些風言風語。我們的丈夫都太強大了,他們掩蓋的事實,誰可以輕易翻出來呢?總之,我得到的消息是,當時的軍部,認為衛霆很可能擁有一種強大的能力,這種能力對於戰爭有意想不到的巨大作用……」

  「是決策力?」淩夫人忽然想起偷聽到的孿生子和淩衛的那段通話,脫口而出。

  修羅夫人略頓了一下。

  她很驚訝,淩夫人竟然連決策力這個字眼都知道了,顯然已經深知內情,是誰告訴她的呢?這位柔弱,極端相信家人的夫人,可不像會私下調查的人。

  而且這種軍部絕密也不是想查就查得出來的。

  連修羅夫人本人,調查了這麼多年,也只是查出了大概的輪廓,知道了當年在內部審問寇里發生的一些事,其中還有不少是以妻子的敏感,憑藉著對丈夫某些反常行為的瞭解而推測出來的。直到昨晚,佩堂和她通話,把事情徹底揭開,她才第一次真正的明白什麼是決策力。

  「衛霆被害死後,軍部感到懊悔,因為他們還沒有得到衛霆身上的決策力。為了彌補這個錯誤,複製人計畫出臺了,軍部提取衛霆的DNA,製造複製人。淩家、修羅、洛森,三家都得到了一個衛霆複製人的坯胎,各自培養,看看誰能得到擁有決策力的新一代效忠者。這就是軍部在二十年前定下的計畫。」

  修羅夫人口口聲聲說著軍部,其實她和淩夫人心裡都明白,所謂的軍部,指的就是當年的三位上等將軍,也就是她們丈夫的親生父親。

  「淩家的複製人,變成了淩衛,被你當成自己的孩子撫養,也許是這些複製人中最幸福的一個吧。至於我們修羅家的那個,登把他關在培養艙裡,藏在我們住處的地下室裡,被佩堂發現了。佩堂他……喜歡那個複製人。」儘管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年,但修羅夫人提起這件事,聲音仍然微微顫抖。

  淩夫人心臟驟然一跳。

  她忽然想起淩謙,沖向淩衛的視頻顯影方向,不顧一切的叫著「我愛你!」

  他跪在地毯上,像受傷的野獸一樣仰頭痛嚎。

  那根本,不再是她那個桀驁不羈,遊戲人生的淩謙。

  「佩堂和……那個複製人……」淩夫人喉嚨發酸,聲音變得艱澀,她勉強問了半句,覺得難以問下去,逃避似的換了一個不那麼沉重的方向,「他有名字嗎?那個複製人?」

  「登怎麼可能有心思給一個複製人起名字?所謂的複製人,你大概也知道吧,不能算人類,他們只是外表長得像人,法律也說明了他們不擁有任何人權……」

  修羅夫人的話,讓淩夫人生出一股想反駁的衝動。

  「怎麼可以說不是人類呢?他們也有感情,也是會說會笑的。如果不把他們當人,對他們來說太殘忍了。」淩夫人忍不住開口,不管怎樣,實在無法把自己一手撫養大的淩衛,和沒有人權的人造生物打上等號。

  「但是如果把他們當成人看待的話,那取走他們的器官去做手術又算什麼呢?你最近的手術就是從複製人身上取器官吧,這就等於活生生殺死……」修羅夫人瞥見淩夫人頓時變得極為難看的臉色,立即停了下來,低聲說,「抱歉,我不應該這樣說。」

  「你說的也是事實。」

  修羅夫人坐在床邊,給了淩夫人一個溫暖的擁抱,愧疚地說,「我並不想讓你難過。我今天趕過來和你說這些,是因為我受夠了欺騙,我們這些做妻子的,辛辛苦苦維持家庭,卻遭到自己丈夫的背叛和利用。我們的丈夫,是在作孽呀,聯邦法律規定,複製人是不允許蘇醒的,但是他們為了決策力,卻讓衛霆的複製人蘇醒了,最後,讓我們的親生孩子付出痛苦的代價。」

  她停了片刻,眼中閃著怨恨的可怕光芒。

  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這件事,我永遠不會原諒登。」

  淩夫人感到一股懾人的寒意,驚疑不安地說,「我明白你的心情的,可是,修羅將軍也許也是有苦衷的,你也說了,當年的事情,做主的是他們的父親……」

  「做主的是他們的父親,但是,他們自己也是事件的幫兇。你知道衛霆在審訊中遇到了什麼嗎?除了意料之中的拷打,還有輪暴!」修羅夫人盯著淩夫人的眼睛,像要看散她脆弱的魂魄,一字一頓地說,「他們對衛霆實施了強暴,全部!每一個人!包括登,也包括你的丈夫淩承雲。那個人,在極端的羞辱和滔天的仇恨中死去!」

  淩夫人四肢冰冷。

  她完全僵住了。

  「這是多麼可怕的怨恨。可是,那些利慾薰心的人卻只顧著權力,用複製人技術,讓死去的人重生,讓那個衛霆有機會報復我們。報復在我們的兒子身上!」

  修羅夫人說得越來越快,彷佛冰冷的子彈密集打在心臟上,絕望、無情、淒厲。

  「這是報應,你懂嗎?軍部害死了那個人,我的丈夫對那個人作出可怕的事,所以那個複製人報復修羅家。他讓佩堂愛上他,甚至差點為了他丟掉性命。開始我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佩堂會對一個複製人癡迷到這種程度,佩堂是多聰明聽話的孩子,可自從他遇上那個複製人後,簡直就是中了邪。最後,我總算明白了,這是詛咒,是衛霆臨死前對修羅家的詛咒!是我的公公,還有我的丈夫,是他們作的孽,卻報應在我的孩子身上!為什麼,為什麼是我的孩子?!」修羅夫人的哭聲終於壓抑不住,爆發出來。

  她伏在淩夫人嬌弱的肩上,淚水從臉上流下,沾濕淩夫人的病人服。

  「我恨登!我永遠不會原諒他!是他,是他作的孽,害了我的孩子……」

  淩夫人僵硬地任由她伏在自己肩上。

  修羅夫人在痛哭,而淩夫人,覺得那哭聲也來自自己。

  她瞪視著前方雪白的牆壁,那是病房懸空螢幕出現的方向,不久前,她還朝著這個方向看見了丈夫從遠端傳遞過來的笑臉,可是,現在那裡是空的。

  一片空白。

  雲,他強暴了那個人。

  在軍部秘密逮捕,審訊、逼供、拷打……毫無憐憫和道德的輪暴!

  不,這不是她的雲。

  她的雲,即使有時候處理公務時鐵面無私,即使有時候為了軍部公務就忘了家庭,可是,他是一個好人。

  他不會不顧廉恥的,殘忍血腥的,和那些軍部的畜生一起,對一個無辜的囚犯進行輪暴。

  去輪暴一個遭到拷打,沒有反抗之力的男人,那是多無恥的淩辱!多卑鄙,多殘酷的人,才能做出這樣令人髮指的事情!

  而且……

  而且複製人,不是和本體一模一樣嗎?那麼,淩衛的長相和那個人應該也是一樣。

  雲……他怎麼能面對一天天長大的淩衛?

  他怎麼能雲淡風輕地對著那一張臉,那張臉在被他淩辱時,應該痛苦地扭曲吧?那和淩衛一樣的唇裡,在二十年前,有曾經向他吐出過奄奄一息的哀求嗎?

  他不會對自己當年做過的事感到噁心嗎?

  他怎麼能在淩衛叫他做爸爸時,理所當然,毫無愧色地頷首回應?

  淩夫人僵硬的彷佛失去知覺的身軀,發出一陣碎裂似的劇顫。

  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她忽然發現,原來她並不認識自己的丈夫。

  她泥雕木塑般的坐在床上,甚至連修羅夫人甚麼時候離開都不知道,聖瑪登星的太陽已經從地平線完全跳了出來,光芒萬丈,普照大地,但這一間病房,卻彷佛被永遠封死在冰冷昏暗的一角。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再次敲響了房門。

  這次出現在門外的,是負責淩夫人治療小組的馬菲爾醫生。他覺得這個消息由他來通知淩夫人,會顯得聖瑪登醫院對淩將軍的尊重。

  「夫人,我們接到通知,淩承雲將軍乘坐的飛船剛剛進入聖瑪登星大氣層,最多還有半個小時,您就可以見到您的丈夫了。」馬菲爾醫生帶著一點欣慰的語氣向她報告。

  「叫他離開。」

  「夫人?」馬菲爾醫生一愣。

  「告訴我的丈夫,淩承雲,我現在不想見他。」淩夫人的語氣,是馬菲爾醫生聞所未聞的冷淡和堅定,「如果他對我,還有一點尊重的話,請他立即離開。並且,在我決定和他見面之前,不要再來打攪我。」

  這是報應。

  是衛霆那個男人對淩家的報應。

  淩家害死了衛霆,逮捕、拷問、逼供、輪暴!

  而她的丈夫,明明知道事實,明明作出令人髮指的事,明明知道那個人和淩家的仇怨,卻堂而皇之地把那個人的複製人帶入她的家,讓她付出所有的愛和心血去撫養。

  讓她的淩謙和淩涵,受到無法形容的痛苦和折磨。

  雲,這是你,作下的孽!
懲罰軍部第七部《絕望禁室》上下完

  唉,可以說什麼呢?頂鍋蓋,那個,爆部數了,還爆了字數,這次連後記都不敢寫太長……撓頭……

  淩衛的身世之謎,現在恐怕是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人也知道了。整個懲罰軍服系列的大脈絡終於展開,人物個性和目標也逐漸現形,只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生存的目的和行事準則吧。

  善良的人在現實面前受到了嚴重衝擊,不過,這也是成長的契機。哥哥是不會被打倒的,因為他雖然是複製人,但他是在愛的環境裡長大的複製人呀!

  懂得愛的小孩,就算栽跟鬥也會勇敢站起來,因為惡勢力也許能倡狂一時,但正面的力量才綿長久遠,厚積薄發。

  祝願我親愛的讀者們,也像哥哥和孿生子一樣,即使遇到磨難,即使有遇到真正疼痛的時候,也能找到振作的力量,看到前方的光明,最終可以享受到屬於自己的,飛揚的人生。

  謝謝大家。

  弄弄愛你們!

   又爆了部數非常羞愧無助的肥貓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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