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時間過得太快，一下子就幾個月過去。春天過了，隨之而來的是震耳的蟬鳴。我從以前就不太喜歡夏天，蟬聲總是那樣的吵，一群一群的，永無止盡似的，像要把人的耳朵給振聾了一樣。

　　可為什麼會討厭，原因是什麼，每次快要想到答案時，我總是硬生遏止，不敢再去想。

　　幾個月來，我跟方塚也相安無事的持續交往著，我發現我對他越發依賴，心裏有點慌，想著這樣下去會不會沒了他就崩潰啊？

　　可這股不安卻又刻意壓下，就以這幾個月以來的相處，日久見人心，我相信方塚不會對我不利的。

　　工作告了一個段落，正想喚秘書來幫忙倒杯咖啡，手機就響了。

　　我不慌不忙地接起，聽見方塚那頭吵雜的聲音，他近乎吼著：“玄，抱歉，今天的約會可能要取消了，公司發生了點事，抽不了身。”

　　我說：“沒關係，我今天閑，去你公司等你。”

　　方塚那頭停頓了良久，正當我以為是不是手機收訊不良，他就回答了聲“好”。

　　我沒想太多，一下班就開車往方塚的公司去，沒想到路上塞了車，我心煩，打了通電話跟方塚說塞車，晚點到。

　　可掛了電話，路一下又通了。我愣，想還是不要再打過去吵他，繼續開車。

　　到了方塚的公司，我對櫃檯的人說要找方塚，有禮的櫃檯小姐問了我的名，我一說，她就面帶微笑的指示我上樓。

　　電梯門一開，方塚那個部門靜得很，哪怕一個小小噴嚏都沒人打。像是沒看見我，寥寥數人頭也不抬的在自己位上工作。

　　我撓撓頭，自徑往最裏面的那扇門走去，邊想方塚不會跟我計較敲不敲門這種小事。走到門前，微一笑，轉了門把就走進去。

　　一進了門裏，我隨即一愣。只看見方塚坐在舒適的大椅上，一臉寵溺地看著坐在他辦公桌上的一個男孩，那男孩似乎在像他撒嬌，又有些無理取鬧，方塚卻不生氣，臉上的笑意越深。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覺得身體瞬間僵硬，心裏某處在犯疼。

　　那是什麼個情緒？覺得自己被背叛了嗎？生氣嗎？難過？

　　我用上我腦袋裏所能想到的所有情緒，仍然找不出答案。我就這麼呆愣地站在門口，直到方塚發現我的存在。

　　方塚看見了我，眼神裏閃過一抹異樣，我沒察覺是什麼。他問：“剛剛不是說會晚點到嗎？”

　　我被他問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掛了電話，車又通了。”

　　瞅了一下那個嘟著嘴的可愛男孩，突然覺得很累。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管，我只想好好睡一覺。

　　轉身想走，方塚喚住我。

　　“玄。”我停步，以為他要跟我解釋，說那是工作的同伴，說那是他親戚。

　　他沉默了下，說：“我本來就有很多情人，你也知道的。”

　　我怔，他繼續說：“因為你比較特別一點，我儘量抽時間陪你，也不讓你瞧見我其他情人，可沒想到今天還是讓你碰著了。”

　　我不想回頭，這些我知道，真的知道。

　　只是，日子太舒適、太愜意，一時給忘了。

　　抱歉，我竟然擅自越線，我竟然這樣自作多情。

　　我點點頭：“我懂。”頓了頓，又說：“謝謝提醒。”然後離開。

　　我沒發現腳步越來越快，按電梯的手指也有些發顫，連車都開不好，乾脆用走的，風吹得我臉頰發疼，蟬鳴轟著腦袋。

　　還好，還好，還不算太遲。

　　趁現在早點清醒。

　　真是蠢極了，竟然會以為世界上有個可以信任的人……實在太愚蠢。

　　我一邊咒駡自己，腦袋又不斷閃過跟方塚在一塊的片段。

　　我現在竟然還會想著他帶著笑臉扯住我跟我講那是開玩笑的。

　　我什麼時候也開始愛幻想這種東西了，著實像個白癡一樣。

　　我吸吸鼻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鼻涕快要流下，風吹過臉上也顯得濕涼。

　　心臟無法克制的一抽一抽，又有些酸澀。我實在不懂那是什麼感覺，有點恐懼又想逃避。

　　沒有回家，我漫無目的地走，連自己在哪都不知道。第一次這麼瘋狂，也第一次這麼不在乎。

　　忽然，幾個人擋在我前面，抬頭，看見像小混混的東西。

　　大概是來勒索的吧。真是太老套了，沒想到我竟也遇得上這種事。

　　果然，其中一個朝地上吐了一口檳榔，我皺眉，他說：“大叔失戀啊？哭成這樣真不像個男人。看你一臉要自殺的樣子，不如死之前拿點錢來花花如何？”

　　我哭了？看起來想自殺？我默不語，摸摸口袋，發現錢包放在車上，歎口氣，真是不順：“我現在身上沒帶錢。”

　　“靠！少裝蒜，再不拿來不用等你自殺，拎北現在就扁死你！”

　　揉揉太陽穴，實在好累，累到連應付的力氣都沒有。

　　看我不在乎的樣子，小混混氣了，扯住我的領子就想打。

　　忽然，小混混的肩上也搭了只手，硬是將他扳過，一拳打下去。

　　我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是怎麼回事，小混混就一擁而上的開始群毆。

　　怒駡聲和混亂的畫面讓我的頭越來越痛，依稀看見那個在打架的人群裏特別突出的那人……是方塚？

　　好個英雄救美。

　　可惜他不是武功蓋世的超人，或是小說裏一個人打五十個的男主角。方塚勉強打倒了三個人，身上也負了不少傷。

　　眼看後面又是一個小混混手拿棍棒要往方塚頭上敲，我不知怎麼心裏突然一緊，像要窒息般難受，反射地朝他喊：“方塚──！”方塚眼眸一閃，手肘往後一頂，勉強躲過攻擊。

　　打了一陣，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員警的哨聲傳來，還沒事的小混混們驚恐地逃開，方塚也扯上我開始跑。

　　風刮在臉上撕疼，許久，他終於放下我的手，我靠在路旁喘氣，眯著眼朝他看去。

　　方塚嘴角有血，身上似乎也挨了不少揍。我心裏又開始不舒服，異樣的感覺讓我沖著他生氣：“你做什麼？多大的人了還學人打架！”

　　方塚也看我，眸子裏清澄的讓我覺得恍惚。他嘴角微勾，對我一笑：“要記得這些感覺。”

　　我怔：“什麼？”

　　也不等我明白，他就又牽起我的手，溫柔的力道讓我又陷入恍然：“我餓了，吃飯吧。”

　　我愣。這小子究竟在做什麼？

　　我剛剛為了他心裏又抽又緊的，陌生又讓人心慌的感覺。然後現在他竟然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說要去吃飯？

　　我被搞得糊裏糊塗的：“這麼晚了，我要回家。”

　　方塚回過頭，眼神柔的像灘水，想溺死人：“不行，你回去一定不會好好吃飯，胃空會疼。可現在我累了，沒法煮給你吃，我們去找地方吃飯。”

　　這小子──我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