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十月的巴西很不太平。由於裡約獲得了幾年後兩大大型國際賽事的舉辦權,政府開始對這座海濱城市的安全局勢產生了擔憂。
掃黑已經持續了將近五天,不止是裡約警方,連海軍陸戰隊,特種部隊都齊齊上陣,原本是針對毒梟的剿滅行動,後來漸漸演化成政府和各個犯罪團伙聯合起來的武裝對抗,交火也從城市北部的貧民窟棚屋區轉移到街頭,街頭硝煙瀰漫,到處都是裝備精良的士兵,裝甲車,以及被武裝人員燒燬的公共汽車。一時間,這個全球犯罪率最高的城市街道上濃煙滾滾,商家關門,除了士兵和犯罪分子空無一人。
龍潛醒來的時候,唐嘯的手臂環在他的腰上,以一種十分自然親暱的姿態,那場景即便他自己無法看得完全,也能想像得出來,不像父子,到像是……
唐嘯隨著他翻身的動作睜開眼,深邃沉靜的雙眼看了龍潛一會兒,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才坐起來。
睡著了到是毫無防備,只是每天醒來,都會一臉防備,看著他猶如看著兇猛的食人野獸,沒有一絲要與他親近的意味。
龍潛摸了下自己的腰,皺了皺眉,卻也沒有多說什麼,順手打開電視。這幾天街戰不斷,他們幾乎不曾出門,連梁鳴非也受了這次掃黑的牽連被迫暫居去別處了。
電視上巴西總統路易斯·達席爾瓦正在發表政府言論,看到它說這次行動還要持續將近半月的時候,龍潛煩躁地摁遙控器,把電視關了。
「在家呆悶了?爸爸帶你去轉轉。」唐嘯已經開始換衣服,見他平時一向不怎麼愛表達激烈情緒的臉上滿是憋悶,像是壓抑得快瘋了,漫不經心地說了句。
唐嘯是個行動派,龍潛原以為他不過是帶他去什麼高級俱樂部或者海邊轉轉,直到被他帶上飛機才著實驚訝了一下,問:「我們去哪兒?」
「就去意大利轉轉吧。」那輕描淡寫的態度就好像在香港卻說去深圳轉轉一樣,「你不是很喜歡羅馬和佛羅倫薩嗎?」他又添了一句。
龍潛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抿起嘴唇沉默不語地看向機窗外。
這是第一次,他們父子二人一起出來單純地以消磨時間為目的的旅行,他忍不住想,如果不是私人飛機,不帶那麼多保鏢,而是像其他人一樣去機場買票,安檢,候機,登機,再像其他普通乘客一樣找各自的座位坐下,或許會互相攀談,這樣會不會更貼近生活一點。
那種在別人看來十分乏味無趣的生活——他曾經似乎嚮往過,但不太記得清是什麼時候的事了,自從他回到唐家之後就忘了。
想起小時候唐嘯和他說的那句話:一個人一種命。他的嘴角不由地牽起了幾分,但那笑容虛虛實實的,一時看不出什麼滋味。
唐嘯也沒多言,只是輕輕地環住他的肩,龍潛幾下掙脫不了,索性隨便他了。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飛機上的私人套間,擁有一流的配置,臥室套房,健身房,淋浴一應俱全,自然也少不了美貌動人的女人。
飛機升上八千尺的高空時,兩個相貌出眾的女人敲了敲門,進來,她們都穿著天藍色的空姐套裝,但曼妙的身段和精緻的臉龐卻比任何空姐都要出色許多,龍潛看了眼唐嘯,那眼神分明在諷刺他。
其中金髮的那個空姐端著托盤走到他們身旁,彎腰將咖啡放在龍潛面前的桌子上時,飽滿的胸部躍然眼前,龍潛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耳朵都紅了。
唐嘯頓時笑了起來,咬他耳朵:「這麼經不起勾引,你喜歡?」
龍潛嘴巴張合,卻是話鋒一轉,也不看唐嘯,指著那個金髮的漂亮女人淡淡地說:「你留下伺候我吧。」
他語氣平靜表情淡然,伸指說話間卻透著不容抗拒的壓迫力,金髮美女立刻應聲,放下托盤,走到他身邊,蹲下來,拿起果盤裡的新鮮葡萄,剝起來。
唐嘯似笑非笑地看著小兒子面無表情的臉,朝那女人道:「愚蠢,是這麼伺候人的嗎?」
龍潛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金髮女人已經心領神會,竟然直接上前,白嫩的手指從龍潛的大腿一路往上,竟然直接去解他的褲子紐扣,龍潛眼角狠狠一抽,一把將那女人推開了,自己也從座椅上站了起來,還不小心踢到了大理石的桌子。
額頭上青筋直跳,羞憤地瞪著心情不錯的唐嘯,就像被欺負了炸毛的小動物。
「你不小了,怎麼被女人碰一下就嚇成這樣?」唐嘯好聲好氣地安撫他,但捉弄的成分似乎更多,而且看到小兒子不喜別人親近,心情彷彿更好了一些。
「你出去,她留下。」龍潛冷靜下來,慢條斯理地伸出修長的手指朝門口一指。
唐嘯一愣,久久地看著自己喜愛的孩子,半響,才起身,他一站起來是極具威壓的,身高腿長,面容肅穆,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銳氣。
看到他真的轉身離去,龍潛不由地驚愕了一下,可僅僅是一下,沒想到唐嘯途中轉彎,把那女人拎起來往門口一甩,冷聲道:「出去。」
轉而一把抓住龍潛的手臂,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沒有防備的人給拽進懷裡了。
「爸爸已經留下了,你要對我做什麼?」唐嘯用拇指摩挲他的下巴,整個人的氣質都變邪惡了。
龍潛惱羞成怒:「我讓你出去,無賴。」
無賴?老子不無賴就你這倔脾氣一輩子碰不了你!難不成要一輩子望梅止渴?望梅止渴越望越渴的啊知道嗎白眼狼?
唐嘯微微笑了,像是成心要看不欺負就整天擺了副死人臉的兒子露出不一樣的表情,手指都撫上他的背了,明明沒有什麼色情的意味,被撫摸的身體卻馬上繃成了一塊鐵,越是用撫摸安撫他就越是緊張。
私人套間是隔音的,所以吳銃有事要報告當然馬上不知好歹地來敲門了。等了快有五分鐘才聽到允許開門的回應,一打開門他當即傻住了。
唐爺和小少爺在套間裡造反嗎?一隻軟墊沙發歪倒在地毯上,上面的白色錦緞裝飾七零八落,小吧檯上的咖啡機也倒了,咖啡順著櫃檯滴落在昂貴的東方仿古地毯上。
唐爺的襯衫領口蹦掉了兩顆紐扣,雖然凌亂著看起來更性感了……吳銃用餘光瞄了眼,看到坐在沙發角落裡陰著臉的小少爺,頓時臉紅了。
衣服的受損程度比唐爺更甚,紐扣同樣不翼而飛,露出玉白色的胸膛皮膚,上面似乎還有個紅印子,嘴角泛著可以的水光,似乎還有點腫,眼睛紅紅的,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吳銃想了想,大驚失色。
我靠,唐爺你不是對小少爺霸、霸、霸王硬上弓吧?禽獸啊禽獸,論身手,小少爺怎麼可能敵得過你,你這個恃強凌弱的鬼父。
偏偏唐家的當家還能在這種時候很淡定地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旅遊指南給兒子,說:「看看想去哪裡玩,你做主。」
龍潛隨手扔飛了。
唐嘯不怒不急,再遞過去一本。
吳銃淚奔,你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唐爺啊,做鬼畜勉強配得上那名號,做m又算什麼!
到下機的時候這個悲催的男人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真正到了話到多時說不出話的地步。
不僅是他,下機的時候,龍潛的臉色也說不上好,只是下定了決心,再不能和唐嘯搭私人飛機出門了。
那是唐嘯私人所有的,上面寥寥無幾的一些人還全是他的人,說一句不許打擾那些人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他無路可逃,求助無門,難不成從天上跳下來麼?
明明是出來遊玩的,卻在半路折騰掉半數精力,整個人都精疲力盡地沒了遊玩的興致,但是唐嘯還是讓人開車帶他去各處先轉了一圈。
羅馬的建築風格一直為龍潛所喜,尤其是那些從古羅馬時期留下來的古跡,擁有著屬於自己的獨特風格,龍潛原本疲倦的心態在這座古老華麗的城市裡最終還是恢復了生機。
他們花了兩天時間在羅馬,唐嘯忽然發現這時候,他的小兒子變得生動起來,他興致勃勃地逛了每一處古跡,第一天在街邊的禮品店裡買了一張華麗的金色面具,他當即就戴在臉上,甚至回頭朝他微笑,脫口便問:「好看嗎?」
當時唐嘯不由地愣了一下,只說了兩個字好看,那孩子就笑得眉飛色舞的,那笑容太燦爛太明媚了,他忍不住伸手刮了下兒子的鼻尖,也沒有遭到抗拒或者白眼。
於是,唐嘯終於發現了一個如何親近兒子的好辦法,不拘著他帶他去他喜歡的地方。
第二天下午,他們去了特列維噴泉,雖然特列維噴泉是羅馬最大最著名的噴泉,但是和其他古跡相比,這個噴泉算是小字輩的了。
不過這噴泉的設計非常精美華麗,雕塑中間是海神,兩邊是兩個水神,一邊代表海洋的風平浪靜,一邊代表波濤洶湧。
龍潛站在噴泉旁邊目不轉睛地看了一會兒,回頭問唐嘯:「你帶錢了嗎?」
唐嘯摸出錢夾,裡面全是大鈔和金卡,龍潛嫌棄地越過他,問吳銃要硬幣,吳銃也沒,於是手忙腳亂地叫了個手下趕緊去換硬幣,全都拿過來。
最後,龍潛看著吳銃懷裡的一堆硬幣,只是面無表情地拿了一枚。
等他把一枚硬幣拋進了噴泉水池裡,唐嘯看著他弧度美好的側臉,睫毛微抖,嘴角是帶著笑的,心中莫名地一軟,幾乎有種衝動,在這人來人往中就把他抱過來,細細親吻一番。
但想到事後他的脾氣,終是忍了又忍,才勉強忍住,只是淡淡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龍潛笑道:「只要往水池裡扔一枚硬幣,就有機會再次回到羅馬。」
唐嘯偏過視線,再次去看小兒子的側臉,不忍心諷刺他,默不作聲地看了他半響,還是抬手覆蓋在他的後腦上,自然隨意地撫摸撥弄著他的頭髮。
「你想來,下次爸爸再帶你來。」離開噴泉的時候,唐嘯沉沉地在他耳邊低笑,溫熱的氣息驀地就鑽進了龍潛的耳朵裡。
回酒店的時候天色已暗,或許是連續興致勃勃地玩了兩天精力用得特別快,在車上龍潛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當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軟下來,直到頭慢慢放到唐嘯肩上的時候,唐嘯甚至被他嚇了一跳。
以往他總是戒備得不敢在他面前放鬆下來,有時候睡夢中稍稍觸碰他一下便會驚醒,瞪著眼不悅地看著他。
自己主動靠近還是頭一回,從他回到唐家之後。他已經太久沒有主動親近他了,唐嘯用指背勾勒著他的臉部輪廓,睡著的人沒有驚醒,只是受了打擾不情願地皺眉挪動了一下頭。
他對自己終於有點不一樣了?唐嘯瞇著眼嚴肅地想。
其實阿潛對他也不是完全沒想法吧?
當天晚上,忠心的貼身護衛趁著換班之際跑到樓梯間抽煙休息的時候,苦逼地被主子逮了個正著。
唐嘯彷彿沒看見吳銃見他出現被一口煙嗆到涕淚橫流的場面,淡定地站在樓梯間也彷彿站在十萬大軍的陣前一般霸氣軒昂。
空氣幾乎快凝結成固體的時候,他才大發善心地開口,打破了這要命的尷尬。
「......你說,要是對一個人沒感覺,做愛的時候會有反應嗎?」唐嘯側臉盯著吳銃。
吳銃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恨不得化成石灰和牆融合在一起,唐爺居然在詢問他這麼**的問題,還說得那麼直接,而且擺明了就是在說這個鬼父和那個可憐的兒子吧。
「應、應該會有吧,唐爺,你想想,你……和那些女人……」吳銃小心措辭,唯恐一個詞沒說對平白吃了槍子。
「那如果是被強迫的呢?」唐嘯想了想又問。
吳銃淚流滿面:「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沒強迫別人也沒被強迫過,根本沒有經驗。」
你饒了我吧!
唐嘯眉頭微皺,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似是非要他說出一個答案來。
「......雖然我沒經驗,但是我覺得,被強迫了還能有反應那絕對是受虐狂。」言下之意已經非常明白了,吳銃絕對說不出口,他是因為怕吃槍子才揀好話說的,而且看起來唐爺是非得聽到這句好話不可,也太自欺欺人了,小少爺對你有沒有感覺不是一目瞭然的嘛!
他這才忽然想起來,眼前這位大爺雖然縱橫黑道小半生,兒子生了仨,情婦一大堆,但談戀愛還是頭一次,某些方面來說,和青澀的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壓根就沒區別,除了有錢有勢有身材有樣貌之外,戀愛經歷……是個鴨蛋。
「嗯,大概如此。」唐嘯笑道,在吳銃肩上拍了拍,折身離開。
吳銃哆嗦地把剩下的小半支煙塞進嘴裡,壓驚,卻見唐嘯面容冷肅地偏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冷漠如冰:「剛才的話漏出去一個字,我送你下去陪你爺爺。」
香煙從指尖跌落,吳銃只想大喊一句「我的爺爺啊……」
之後,他們又在佛羅倫薩逗留了幾天,臨時起意,順道去了維羅納和那不勒斯,回到裡約的時候,政府和犯罪團伙的戰爭已經暫時進入了尾聲,街頭已經開始清理工作。
但下機後,唐家小少爺的心情一如去的時候一樣壞。
是吳銃推薦說佛羅倫薩有家格調不錯的酒吧,唐嘯便帶著龍潛去了,結果在裡面遇到兩個互稱朋友的男人,閒聊間問起他與唐嘯的關係,他說父子,那兩個男人頓時用瞭然的眼神看著他們,說:「瞭解,瞭解,我們和夥伴偶爾也愛玩這種遊戲。」甚至在說起是否在床上被喊爸爸會更興奮時,唐嘯笑而不語,不否認不點頭,態度十分曖昧,於是那兩人的眼神更加曖昧。
唐嘯見他陰沉著臉,逕直大步往裡走,叫他的名字更是置若罔聞,快步追上去不等他好聲安撫,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龍潛接過電話,語氣冰冷:「喂?」
「潛哥,是我,我好像......好了。」那邊的語氣一下子變得高昂起來,帶著些天真的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