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翼之星 番外合集

第一章：分擔(上）

那個手腳拷住的男人平穩起身，一步步走到熒白燈光下，長長鏈條在鋼板上滑動，直到與我近在咫尺間，他停下腳步，傾瀉的白光刻劃出那張臉上所有的紋路，暗與白之間，冰冷無情。隔玻璃板，那雙灰眼一眨不眨註視我，削薄嘴唇緩緩打開，可那語調卻非常輕柔--

嗨，Boy--

別把一切想太美，

現實世界冰冷、虛偽、無奈，

它沒有對錯，只為生存。

別以為，你救他性命，他就一定誠心以對。

別以為，他海誓山盟，你就一定廝守到老。

這是--現實世界，孩子--你知道的......

是的--總有一天......

空蕩蕩的行政辦公室內，蕭恩一個人攤筆靠椅背，轉向窗外，暗暗尋思，就剛才，當他摟芮後腰時對方明顯的回避。黑絲絨般的夜幕下，玻璃映出自己一雙若有所思的藍眼，難道是他還在生那件事的氣？

Valkyries襲擊事件經過半個月的收尾工作後終於落幕，出現一個小插曲，前副局長羅納德？培根押送轉移時，局長點將般點命芮負責押送。

蕭恩在得知消息後在芮公寓中，決定與芮談一次--

"亞文，你應該跟我說--而不是我去打聽，這不單單是你一個人的事情。"蕭恩對於芮沒有告訴他這件事情非常介意，"你沒必要去，這不是任務。"

而芮的回答很令他失望，他輕描淡寫回答："蕭恩，銀翼工作上事情--我不便告訴你。"

"這不是工作上的事情，你要去三天--關系到我們兩個周未。你至少應該告知我一聲，而不是善自作主答應康奈利。你......想去？"

"跟想不想沒關系，"芮淡然講，"只是工作。"

"你的工作是保護行政官，而不是護送一個犯人去伊麗莎白群島。如果你不想去，完全可以拒絕。我不想你去。"

要不是了解蕭恩，芮真懷疑耳朵，如此孩子氣的話怎麽會出自一個三十歲出頭的行政官之口。芮放下馬克杯，慢慢說："別說幼稚話--你明白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不，我不明白？"

"？"

"為什麽我不想你去是幼稚的話？"

"蕭恩--這顯而易見，"芮感覺今晚蕭恩就這一問題過於糾纏不清，甚至有點蠻不講理，他重音講到，"因為是銀翼內部的工作！你想不想都--無權幹涉！"

"說到底，你還是介意公開我們之間的關系--"蕭恩悶悶丟出一句。

這是兩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爭執，最後不歡而散。當三天後芮回來，蕭恩主動軟化態度，芮卻躲避他討好般的親密作為--很吃味，自己已經放下姿態，亞文怎麽還這樣子？

那他究竟要不要今天去亞文那吃晚餐？掃向電子鐘--已經20：46分，芮現在吃飯嗎？應該給他個電話提醒一下，這小子工作起來就像拼命三朗，廢寢忘食的--他的胃、還有傷都需要調養。

手卻固執拿手機不肯按鍵--為什麽每次都是他打電話主動聯系？有時候他感覺芮獨立的過度，是非常過度。這時手機自己響起，蕭恩立刻接起，順口而出的一句‘嗨'帶著軟化的喜悅，下一秒卻失望的冷卻，生硬問："托尼？什麽事？"

"啊呀呀，不是佳人之約也不用著這種硬磅磅的語氣對我吧，好歹，我也是你死黨。"托尼油腔滑調的調侃蕭恩，"怎麽？你們小倆口吵架了？說來聽聽，我是醫生，可以給你一個職業--"

"我掛了。"蕭恩‘啪'合手機。

下一秒，手機又叫起來，蕭恩接起。

"真絕情啊......"托尼在那頭感嘆。

蕭恩沈語調："托尼，究竟什麽事？"

"我是受人之托，今年你回不回去？反正我是要帶著我的克勞狄婭去渡假，嘿嘿嘿......你那位怎麽樣？"

蕭恩沈默片刻回答："我知道了。"說完掛機。看日歷，聖誕加新年，他可以有三周長假，可是目前這個情況，他不確定芮會不會答應，當然他本人非常想帶芮回去，但是......真傷腦筋，而且--明天就是12月23日--聖誕夜，他可不希望孤伶伶一個人過，先吃晚飯再說。

另一頭，在溫森特的警醫辦公室，低頭寫藥方的溫森特隨意問："你們吵架了？"

芮從診斷床上起身套圓領衫，聽到溫森特這句唐突的問話，挑挑眉。

"從你進來就一聲不吭--"溫森特查看一旁藥物註解又加一筆，同時一語雙關問："因為你沒告訴他？"

芮避重就輕岔開話題："情報科應該請你去當顧問。"

溫森特擡頭正掃到芮穿外套，瞇縫起一雙深棕色眼，微笑："芮，這不是顯爾意見的......"

芮拉拉鏈間暗暗抿嘴，誤會溫森特話中所指，講："他應該明白銀翼很多任務我是不能說的。而他竟會反應過度，最後竟還偏激到說我不願公開我倆之間的關系。"

溫森特意外芮的誤答，略停片刻間，嘴角彎起弧度露出牙齒，將錯就錯問："芮，你在乎他吧？"

芮當然的點頭。

溫森特講："我在想，他一定非常非常愛你。以至於能忍受這些。"

芮思慮間，奇怪問"哪些？"

聽此話讓溫森特心里開始同情起愛上面前這位年輕少官的蕭恩？苛納，說："他是男人--並且非常強勢。當他希望光明正大擁抱你時，卻被你擺到‘地下情人'的位置。而你對於任務一貫的獨立應對，又無形中忽視你們感情中他的位置。"

芮露出一知半解的表情。

"芮，感情是兩個人共同的維系，共同的分擔。一方付出，一方回應。在生活方面，你們必須共同面對一些問題，一起解決，一起分擔，這才會讓他感覺到你在乎他。你處事獨立，不依靠人--如果對方是女性或許不會那麽強烈，問題在於對方是男性。說白了，在感情上面，他無法感覺你--需要他。"

......雖然我是行政官，對你，除了事後煮湯，我什麽幫不上。我想為你做些事，亞文......

芮漸漸瞇起黑眼，轉爾點點頭。

溫森特遞過藥方，突然點明道："所以，告訴他，你有傷並不丟臉--總比讓他誤解好，對不對？"

芮這才明白自己剛才誤解溫森特問話，自己竟然--臉半紅半熱間，下診斷床，伸手快速抽過溫森特遞過的藥方。

溫森特笑瞇瞇說："芮，送你一句話，別以為警隊里同性情人就你們一對。"

芮楞半晌眨幾下眼，開始認真琢磨起這句話。

芮拿藥膏回公寓，打開門面對空蕩蕩的公寓，心里升起陌生感，房間仍舊是他三天前離開的樣。關門，他把藥盒放在走廊櫃臺，脫掉外衣掛上衣勾，換鞋，把腰上的手機、聯絡器、手錶、抽皮帶時仍感覺腰部隱隱做痛。走進浴室--當終於從熱氣騰騰的浴室穿浴衣走出後，才感覺饑餓。警察的職業習慣讓他總是忽視吃飯需求，而隨時待命又讓他要麽不吃，要麽狼吞虎咽，拉開冰箱，以前空空如也的冰箱早被蕭恩塞滿各種食物，從冰淇淋到礦泉水，從生雞肉到熟培根，五花八門像個百寶箱。

還記得他停職養傷期間，被禁足在公寓，整整四天吃食堂外賣後，在第四天晚上，驚訝看到那個穿一身名牌西裝的男人笑容滿足的抱兩個超大號牛皮紙包站在他門口。當他在大笑那張帥氣的臉配一大束鮮綠芹菜是多麽滑稽又可愛時，心里卻蕩漾起暖暖的溫馨和幸福。

芮最後選擇一份看上去很透人的微波披薩做為晚餐，順手拿過罐頭湯，加熱後，坐下來慢慢拿勺送進嘴里，他從不知道--獨立會是一個缺點。

面前這份熱乎乎的披薩--如果為一個女人，這個強勢的男人習慣於派人送白百合黃玫瑰，而絕不是親自去超市采購綠芹菜紅香腸吧。在兩人之間，蕭恩從性別上，感情上都在適應自己，而自己......他將那些體貼想的理所當然，而忽視給予體貼的是‘蕭恩'。

......蕭恩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強勢的男人......

拿起披薩餅咬一大口，卻發現它不如過去美味好吃--他什麽時候開始挑食了？吮手指後，拿過罐頭湯胡亂喝一口。眼光瞄向手機--也許應該給他打個電話，會不會太晚了？打過去跟他說什麽？

好吧，他不是個會賭氣的人，韓芮宇，總要有人走第一步，對吧，想打就打過去。

芮左手拿著手機，給自己打氣，感覺自己從沒這樣手足無措過，按鍵後湊耳邊，當聽到漫長的‘嘟嘟'聲時，有好幾次他有種掛掉電話的沖動。終於--

"亞文？"蕭恩的聲音親切而友好。

"蕭恩，我只是想打個電話，我剛剛去溫森特那兒。"（他為什麽要說去溫森特那兒？腦中一片空白--他該說什麽？他想說什麽？）

果然，蕭恩追問："你受傷了？"

"不，當然--只是些檢查，去拿些藥。"

"噢，你確實需要好好休息，沒什麽事我就掛了。"

芮忙不叠講："等等，實際上，有一件事......呃......我很抱歉。"

"抱歉？怎麽說？"蕭恩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明白，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芮撐腰舉手機感覺臉發燙，頭一次開始支支吾吾："為上次那件事......你知道，就是三天的護送任務，我沒有考慮到你的--"（腦中一片空白，他正在說什麽？）"你的感情。蕭恩，其實我並不想去，只是工作......"

手機長時間的沈默間，蕭恩聲音帶著一絲狡猾："亞文，你還漏了什麽嗎？"

"......"芮聽到自己的呼吸，領悟到這位體貼情人的偶爾幼稚行為其真正目的是循序煽誘，挫敗間承認，"當然，我漏了......呃......我非常想見你，蕭恩。"

手機里蕭恩終於笑出聲回："亞文，實際上，我也想見你。所以，我需要你為我做點事情。"

"嗯？"

"亞文，去開門--"

芮擡頭看房門--不會吧。

"按我說的做，亞文。"蕭恩的話帶著鼓動，芮快速起身拉開房門，卻見門外空空如也--沒有人？意外間，就聽手機那頭蕭恩慢慢講："然後，走出來關上房門。"

芮走出公寓，關上門站走廊上。

"然後，上樓梯到601室來--按門鈴。"

芮突然明白，快步跑上樓--當他按下門鈴後，果然門開，那個金髮的高大男人正舉手機如償所願的迎接他。

而當滿臉壞笑的蕭恩見到站門口的芮僅僅穿件浴衣和軟鞋，頓時轉變成擔心，一把將正在笑的芮拉進門："哦，亞文......你怎麽不換件衣服--早知道我就應該下來，你會著涼的。"

關門聲在身後響起，芮任由面前這個喋喋不休的藍眼睛男人把自己帶進懷里。然後一聲不吭任由蕭恩找借口般，把自己帶進更暖和的臥室里，拉到床上。

當兩人都坐在床面時，誘拐者卻因為被拐者至始之終的配合開始不安，蕭恩小心翼翼試探性用手掌輕輕撫摸芮後腦的頭髮輕問："亞文？你還好吧？要不要--我幫你換件睡衣。"

芮閉眼噗笑出聲，開始搖頭。

蕭恩臉上露出失望，左臂卻巴牢芮腰，右手不安份的移向浴衣腰帶--這個舉動讓芮身子一掙睜開眼。蕭恩明顯感覺在他手臂收緊時芮身體不自覺縮動。

芮手臂阻止說："蕭恩，我在康複期。"

蕭恩關望問芮："你肩膀的槍傷沒好？"

芮遲疑間點點頭。

蕭恩似是妥協的嘆息商量："......吻你總行吧？"然後一個很舒服的吻觸及他的唇，蕭恩突然慢慢低語："讓我看看你的傷，亞文。自從你受傷後，從沒有在我面前換過衣服。"

"有什麽好看--"芮推卻間，蕭恩已解開浴衣的腰帶，慢慢褪下，芮整個上身呈現在面前，蕭恩眼神停頓了，雖然他做了思想準備，以為看到布滿的紗布，卻沒想到--那原本象牙白的皮膚上，留下一片大塊大塊青紫淤痕--撞傷、擦傷，甚至凹凸腫起，特別是腰上，三指寬的紫腰帶慢慢褪去間，呈現出有點醜陋的斑點狀紋路--是的，並非像小說所寫，有些傷是需要時間去恢複的，原來那些下意識的躲避，以及他身上淡淡藥味。

就在蕭恩刺痛般瞇眼間，芮豎起手指在他面前搖晃說："嗨嗨嗨，蕭恩？苛納，別像個女人對著我哇哇大哭--我會溜之大吉，別、說、惡心話--我會吐。"

蕭恩深深呼吸間，藍眼濕潤間笑語說："好吧，那我就說，你看上去像--101只斑點狗。小Lucky。"

"滾--別盯我瞧沒完，變態。"芮一把推倒蕭恩，拉浴衣像裹棕子一樣裹緊自己帶領口都要拉嚴，那樣子引來蕭恩忍俊不禁。芮頓時扭頭瞪他說："不許笑。"

蕭恩只得投降舉手，然後張臂將他擁入懷中，這回力度小心輕柔。

芮淡淡輕吐："蕭恩--，我......只是不懂怎麽分擔我的感情，你知道。"

"傻瓜。"蕭恩嘆息間充滿愛憐。

良久間，他握住芮的手問："那麽我正有件事需要你分擔--"

"什麽事？"

"下個月，我有三周假期，我需要你陪我回去。"蕭恩商量著。

芮睜眼疑惑看向蕭恩。

蕭恩笑說："放心，不是去拉斯維加斯--是一個特別的地方。"

芮看著蕭恩的眼睛，然後點頭："行。我陪你去。"

蕭恩鬆鬆籲口氣，轉爾輕問："你的藥在哪兒--"

"在樓下，進門的藥盒。"

"我去拿，躺好，等我一會兒。"蕭恩讓芮躺上床，蓋上被子後，吻他額頭，"我愛你，亞文。"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