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章 縴夫
「老爺,二位公子,再往前五六里就進入綠江縣範圍了。」
「嗯。我現在就換上便服,你們也都換上。」
「是。」
趙英、錢雄、孫將和李軍四個官兵到樹林裡換上便服,換下的官服收起來鎖在箱子裡。
縣城裡的空氣裡隱約飄逸著各種水產品的腥味,讓嚴格三人都有些不適,過了一會兒也就適應了。綠江縣雖然只是一個縣,但非常繁華,街道寬敞而乾淨,毫不遜於繁城,馬蹄踩在青石板上的聲音格外清脆。
梅福打聽了縣衙的所在,驅車沿著街道向前,沒多久就透過茂密的樹叢看見了橫亙在眼前的大江,綠江。綠江最窄處至少寬約五十丈,之所以叫綠江,是應為兩岸綠樹繁茂,映在水中,彷彿連江水也被染綠,所以被稱作綠江。此時,江水滾滾,東流而下,頗有些驚心動魄。綠江縣春季雨水較多,且西邊源起冰山,春季雪水融化,每年的三四月份必定浪濤洶湧。
「爹爹,那些人都沒穿衣服。」嚴謹指著一個方向,一臉驚奇。
嚴格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這才注意到岸邊停靠著大大小小的船隻,傳遍或坐或站著不少皮膚黝黑的漢子,都只在下半身的關鍵部位纏上布巾,其餘的部位光著。他們有些在安靜地休息,有些在喝水或者喝酒,銅色的臉上佈滿疲倦之色。
嚴格道:「是縴夫。」仔細看過之後他才發現江面上來往的船隻都是依靠繩索拉拽而移動。
梅天舟道:「確實是縴夫。綠江幾乎常年水深,很難修建橋樑,南北來往,不管是人,還是貨物,比如煤炭、布匹、木材、日用品等,都靠船隻。江水洶湧之時,划船困難,便只能靠縴夫拉動船隻。」梅天舟一臉感慨。
「他們為什麼不穿衣服?」嚴謹不解的問。
梅天舟解釋道:「一來,縴夫大多數家境貧寒,如果穿著衣服,繩索長期在肩上打磨,再加上汗水鹽汲,衣服的耗損很嚴重;另一方面則是為了防止生病,他們一會兒在岸上,一會兒在水裡,而且還頻繁的出汗,衣服干了濕,濕了干很容易生病。還不如不穿衣服。」
「喔。」嚴謹點點下巴。
梅天舟笑著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正在這時,離他們最近的一群縴夫都站起身。
梅天舟道:「看到對面晃動的紅色旗子了嗎?每隻船都有自己的信號。會幾下就表示對面的船上好了貨,要把他們拉過來。」
只見,縴夫們拉起繫在岸邊樹上的繩子,沒人拉一條背在肩上,縴夫的頭領喊一聲「一二三」,眾人屈下腰,一起用力,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肩上的肌肉硬起,繩索很快繃直,將肌肉勒出一條深深的痕跡。
另外一邊的大船很快緩緩的動起來。江流奔騰不息,船隻隨之搖晃,讓人的心跟著起起伏伏。但縴夫們顯然已習以為常,也非常有經驗,穩住步伐,口中吆喝著號子,腰背彎曲到腦袋幾乎能碰到地面,將沉重的大船一點一點的拉過來。臉上的汗水一滴滴落下,在地上留下一道水跡,很快被太陽蒸乾。
梅天舟低聲道:「縣衙在對面,我們一會兒就過江。趙英、錢雄,你們先去打聽打聽綠江縣縣令貪污受賄,私加賦稅的事是不是真的。打聽的時候謹慎些,免得打草驚蛇。」
「老爺放心。」
在江邊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趙英和錢雄臉色凝重的出現。
「老爺,老百姓都對縣令諱莫如深,不願多說,恐怕,那件事是真的。」
梅舟天半天無言。讓梅福找地方存放馬車、安頓馬匹後,一行人拿著行李到岸邊找船。
他們一靠近就有一位看上去就麻利的年輕人迎上來拉生意,「幾位爺是要過江吧?不知是坐大船還是坐小船?」
嚴格問:「大船和小船有何不同?」
年輕人一笑,「一看就知道幾位是外地來的,幾位也都看到了,江水非常洶湧,小船危險些,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翻船。當然,價格也便宜,每人五十文錢,行李不多的話不收錢,行李多的話,視情況而定,至少多收三十文。大船穩妥,因為拉船的縴夫多,每個人都得給工錢,這價格自然貴些,每人二百文,看你們的行李不算多就不收錢了。」
「就坐大船吧。」梅天舟道。他們中還有孩子,不能嚇到孩子。
年輕人笑容更熱情,大船的生意賺的多。
皇甫玉琛道:「坐小船。」
梅天舟吃驚的看著他,「可是,小佳城……」他不明白皇甫玉琛的用意,看他們三人的穿著就不像捨不得花錢的人,一路上吃喝也不見吝嗇。更何況嚴格和皇甫玉琛是來幫他的,這錢他早有打算自己來出。
「無妨,」皇甫玉琛淡聲道,「有我在。」
梅天舟詢問的看向嚴格,嚴格唇邊含笑,一副安然若素的模樣。他識得放棄勸說的念頭。
「那就做小船吧。」
年輕人有些失望的把他們領到一隻小船便就走開繼續拉生意去了。
說是小船其實也不算小,能容納十人左右。畢竟江水太急船隻太小的話無異於獨木橋上跑馬——危險的很。
船上一頭一尾有兩個船工划槳,可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船隻。
嚴格一行人就有九人,再加上兩個划船的,就是十一人,無法多坐一人。其中一個船工舉起一面黃色的旗子向對岸搖了搖,不一會兒,船就微微一晃,動起來。
皇甫玉琛用真元控制船底,船隻雖然隨著波浪上下起伏,卻一次也沒有前後左右的傾斜。
兩個划船的莫名其妙的對視一眼,但心卻放下了。對於他們這些划小船的船工來說,每次過江都是用生命冒險。
梅天舟隱約猜到是皇甫玉琛用內力動的手腳,放下懸著的心,抱好嚴謹。嚴謹笑嘻嘻的把手伸到船舷外在水裡攪動。
梅天舟把他的手拿回來,「小心著涼。」
嚴格放鬆的靠在皇甫玉琛身上。江面上水汽更重,在暖陽的照射下,並不會讓人覺得寒冷,反而十分涼爽。
對縴夫們來說,過了很久。但對嚴格他們來說也只是一會兒,船就順利的到了岸邊。縴夫們把船繫好後,拿起掛在樹上的布巾擦汗。
梅天舟讓梅福付了錢。
皇甫玉琛道:「梅先生,不如我們分頭行事。你去拜訪老友,我和夫人去找客棧安頓下來。你們辦完事就到客棧和我們會和。」
梅天舟道:「也好,那就麻煩二位代我們多訂幾間房。」
縣衙門口,兩個衙役拿著水火棍,懶洋洋的站在那裡。
梅天舟眉頭微皺,讓梅福過去。
梅福客氣的開口,一邊偷偷地遞了十幾個錢過去,「兩位差爺,繁城梅老爺求見縣令大人。」
其中一個衙役慢吞吞的道:「找縣令大人所為何事?」
梅福又遞了一塊碎銀子過去,「梅老爺是潘大人的舊友,前來看望潘大人。」
衙役的態度這才略積極了些,「等著,我進去通稟。」
綠江縣縣令潘龍門在書房前的走廊裡逗著鳥籠裡的鳥兒。
「啟稟大人,有一位自稱是大人舊友的梅老爺求見大人。」
「喔?舊友……等會兒。」潘龍門道,「這位以前和本官鬧過矛盾,本官還真要考慮考慮到底見不見他。」
潘龍門淡聲說完,轉身進了書房,合上房門。他兩手托著一個花瓶,輕輕一擰,書架後居然露出一道暗門!
台階下方,燃著火把。他順著台階而下,來到一間密室前。密室裡點著幾盞燈,牆邊,一個和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無聲無息的坐在床上。
聽到腳步聲,那人抬起頭,警惕地看著他。
「你在繁城有一位姓梅的舊友?」
潘龍門心頭湧起一陣狂喜。姓梅的,繁城!只可能是他舊時的同窗梅天舟!她竭力按耐住激動的心情,「是,我們十幾年前就認識了。」為免被懷疑,他只得含糊的說了這麼一句。
「哼!」關霸天冷哼一聲,慢悠悠的道,「無妨,那就讓你見見他,只是,你最好別耍什麼花招,趁早把他們打發走。否則你的夫人、兒子和女兒就都別想活了。」
「我怎麼可能耍花招,」潘龍門苦笑一聲,「被你關了這麼久,我已經認命了。我只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妻子和孩子。」
關霸天又是一哼,脫下身上的官袍丟給他。
潘龍門穿好衣服,走出書房,心裡快速的思索著如何向梅天舟傳遞他被控制的信息。
不遠處,一個陌生的小廝快步走過來,對他笑得古怪,「大人,小的陪您過去。」
潘龍門心神一凜,「嗯。」
府中的人幾乎全被關霸天調換,他很難找到機會單獨和梅天舟說話。關霸天雖然是匪徒,但非常狡猾,只要有他的熟人前來,關霸天都會讓他本人出面,以防露出破綻。而且關霸天並不會讓他缺衣短食,甚至偶爾還會讓他在外面曬太陽以免關押太久皮膚蒼白,其目的就是為了讓他不會在熟人面前露出可疑之處。由此可見其小心謹慎。
到底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