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如果說之前路語茗和於茂之間只是暗鬥，今天的這一切就是明爭了。路語茗在200名觀眾面前，用行動將於茂逼進死胡同，宣佈Zero的死期。

　於茂驀然抬頭，困獸一般：“你憑什麼說解散？”

　“因為你不配。”路語茗的聲音低沉，審判者般莊嚴。

　於茂半跪在地上，聽到這一句，眼睛微微一動，冷聲反駁：“宣佈Zero解散，你也不配。”

　絕望催生過度的鎮靜，彷如迴光返照，帶來片刻安寧。Zero自有Zero的尊嚴，它承載了少年的夢，同樣承載了惡人的善。在於茂看來，哪怕自己不配宣佈解散，也輪不到眼前這個“外人”來。

　於茂不再看路語茗，他默默站起來，慢悠悠推開眾人，向評委席走去。於茂從容坐下，攤開手腳，靠在椅背，君臨般自在。只是坐了片刻，他又站起來。於茂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雙手抹平頭髮，正衣冠，一步一步下台。

　於茂離開了舞台，再沒看身後一眼，背影肅穆悲壯。

　終究是敗了，再多的姿態也是惺惺作態，或許他在維持一抹失敗者的尊嚴，可這尊嚴脆弱，無人理會。台上台下都是混亂。導演立刻分配人員安撫觀眾和嘉賓的情緒。路語茗一行被請到了獨立的休息室。

　休息室四面無窗，壁紙貼得富麗堂皇。路語茗安靜坐著，不知在想什麼。蘇九陪在他身邊，眼淚還是止不住，但咬著拳頭沒有發出太大聲響。吉如轉了幾個圈，欲言又止，最終一言未發，溜了出去。

　吉如一出門就被電台的工作人員抓住，要他通知經紀人和公司問題。藝人鬧事，彷如小孩子打架，所屬公司才是家長。解決問題自然靠家長。據說於茂的經紀人已經在路上。

　這還了得！吉如立刻打電話，但那架勢彷彿吆喝同伴再來打一場，絲毫沒有做錯事的心虛愧疚。這時候要比的就是氣勢，可不能隨便落了下乘。

　召喚完同夥，吉如不甘寂寞，又跑到演播廳去做義工。名義上幫助工作人員維持現場，私下被人認出來，立刻用各種方法洩露真相。

　輿論戰從吉如那裡悄然打響時，節目組還在焦急等待華睿和Edgar的人出現。第一個出現的人卻讓人意外，竟然是羅糖。路語茗名義上還和華睿有約，他接到消息推了眼前的一切工作立刻跑來。

　羅糖的腦子沒壞，和路語茗、楚修寧拉近關係的機會千載難逢。他的行動力也是不凡，路上和吉如通氣，到位之後立刻和節目組負責人談上了。羅糖事件過程都沒問，責任再哪兒更不提。他首先拋出合作建議，節目可以增加網絡投票，即使沒能勝利，但有足夠呼聲的新人可以不參加華睿新人甄選，直接進入新人培訓。另外華睿也可以派出歌星參加節目。

　導演被突如其來的幸福砸暈。華睿這可是一筆大投資，別人投錢，他投入的卻是資源。要知道這個節目最難的地方就是尋找歌星，而最大的詬病是到現在每一個草根能贏。節目到現在嘉賓和參賽者越來越難尋。羅糖卻一下子將兩個問題都解決了。歌星華睿多的是，而躍過華睿新人甄選進入訓練也足夠吸引人。

　至於合作條件？一點都不過分。羅糖要求的不是壓住新聞，只是稍微拖一拖Edgar那邊的時間。導演一口應允。

　羅糖爭取到足夠時間，出門就看見祁燃和江宛薇。兩人也是趕過來的，聽羅糖說了一些情況。江宛薇點了幾個人名，讓羅糖準備好，隨時聽楚修寧安排。吩咐完就跟著祁燃去了休息室。

　祁燃推門，一眼就看到蘇九。蘇九哭得梨花帶雨，祁燃的臉皺成一團。江宛薇一腳踹開祁燃，上前拉住妹子的手：“來，和姐姐去洗洗臉，妝花了，好難看。”

　江宛薇拉著蘇九出門去。祁燃在路語茗身邊呆呆坐下：“小路，你怎麼就把於茂給揍了啊？要揍也找個沒人的地方嘛！還自己動手，這個不太好是不是。下次記得叫上我，我名聲臭可以扛住輿論攻擊，拳頭也湊合，揍於茂肯定有足夠……”

　路語茗看了祁燃一眼，驀然笑了，摀住臉：“一不小心就衝動了，忘了還有那麼多人。衝動是魔鬼，一點都不錯。這次可真算惹禍了。”

　祁燃以己度人，正經說笑，拍路語茗的肩膀：“沒事沒事，楚修寧不會罰你去做飯，他可捨不得。”

　楚修寧的確捨不得，推開門看到路語茗完好無缺，走進來抓著路語茗看了幾遍，確認沒一點傷，才在路語茗身邊坐下。

　祁燃鄙視：“看把你嚇得，小路一出手，揍得於茂找不到北。哪像你當年，被撓了滿臉。”

　說到臉，祁燃恍惚想起什麼來，抓了手機看吉如傳給他的圖片。圖片裡於茂的臉上抓痕從左臉顎骨到脖頸，怎麼看怎麼熟悉。

　祁燃嘿然一笑：“小路，我怎麼覺得你抓了於茂的臉，是在為楚修寧報仇啊？這痕跡，這角度，這地段，楚修寧當年和於茂打架，傷的好像也是這樣的吧！是吧是吧是吧？”

　楚修寧湊過去看。

　路語茗實話實說：“我想這麼幹很久了。”

　這麼說著的時候，門被推開，羅糖、江宛薇、蘇九和吉如都走了進來。

　幾人坐在一起商量對策。吉如將事情的過程描述了一遍。蘇九恢復平靜，小聲提供於茂平常的罪行素材。羅糖自然是資源提取庫，華睿方面他有足夠權限。

　都不是善於之輩，壞主意一個接一個。

　楚修寧掂量了輕重，建議：“嘉賓和節目組都好解決，但世上難有不透風的牆，不如由我們捅出去。一來吉如鋪墊足夠好，二來主動權在手上，輿論導向反而更好掌控。小路，你說呢？”

　路語茗點頭同意：“嗯。”

　計畫拍板，眾人分開行動。臨走時羅糖扶了扶眼鏡，壯著膽子抓住門框說：“小路啊，下次要想揍誰，找個沒人的地方，叫上我一起行動。”

　祁燃鄙視他：“這台詞我用過了！你換一個吧。”

　羅糖咬牙切齒：“小路啊，下次揍人把祁燃和我都帶著，他揍人可疼了！”

　“信不信我再揍你！”祁燃舉起拳頭。

　羅糖一溜煙跑了，祁燃追了出去。楚修寧和江宛薇去和嘉賓聊聊天。

　路語茗上台去向觀眾致歉，不澄清自己，只是鞠躬道句“抱歉”。

　吉如配合節目組安撫觀眾，許下不錯的賠償。接著大屏幕連線元希。元希蒙楚萌主召喚，還得了十首歌詞做報酬的承諾，開心地和觀眾打招呼：“諸位好啊！”

　元希一張陽光燦爛的臉出現，笑容燦爛，晃得眾人把剛才的不愉快都忘了。

　“哈哈哈，聽說那傢伙又犯蠢啦？我早就料到他總有一天要砸在那愚蠢個性上啦！”元希這個得瑟啊，“搞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咳咳咳，對不起啊，我有點開心。誰讓他是對手嘛，對手犯錯，我開心點也是應當的對不對？不過大家原諒這個愚蠢的傢伙吧，下次錄製我會替補Zero，你們都要再來哦！”

　元希說到Zero時心情複雜，停了一下，說：“Zero曾經是最強大的對手，雖然隕落是咎由自取，但有路語茗的Zero會永遠存在我的腦海裡的。向Zero時代致敬！還有，柯顏我想認識你！小路你快把他介紹給我認識！”

　元希就這樣站了隊，站在了路語茗這邊。而這句“向Zero時代致敬”也成了無數Zero粉絲的心聲。

　首先放出的是路語茗打斷節目，和於茂產生糾紛，原因指向於茂近來在各類節目中抹黑柯顏。接著林菲提前放出了《音樂之生--Zero回歸專輯（下）》，林菲坦言，自己真的下了很大決心，才放出了這篇下集。

　觀眾看時，眼睛自然都定在了於茂的嘴巴上。若不是節目在前，眾人幾乎要懷疑於茂在配合新聞行事--於茂抹黑柯顏！

　最後Edgar無奈確認柯顏和鄭萄的合同早就失效，由於公司疏忽，兩人都未續約。Zero名存實亡，解散之名坐實。

　相比於茂被打，Zero解散才是重大新聞。

　Zero老粉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雖然有人憤怒指責Edgar和於茂不作為，但更多是傷懷，化為嘆息道一句“向Zero時代致敬”。疾風驟雨的新聞衝擊，路語茗衝進演播室的事情，罵聲自然有，但解散對Zero來說何嘗不是解脫？

　不過這一切只是後事，此刻天氣見黑。路語茗等在車裡，細雨落在窗戶玻璃上，淅淅瀝瀝，水滴折射路邊幽暗燈光。

　突然門開了，楚修寧拉開才車門坐進駕駛座，收起傘，關上車門“砰”一聲。

　楚修寧拍了拍袖口沾上的細小水珠：“節目組這邊沒問題了，後續的事情交給我。吉如說明天的飛機回Y市，今天先回家吧。”

　“嗯。”路語茗心不在焉，“對不起。”

　楚修寧的動作停了下，詫異轉頭，又恢復平靜：“下次不要這麼衝動了。或者動手之前告訴我一下。退一萬步，你去找於茂，提前告訴我。”

　“嗯。”路語茗情緒低落。

　楚修寧察覺不妥，伸手拉過路語茗，捧著他的臉問：“到底怎麼了？”

　“我解散了Zero。”路語茗抿起嘴，閉上眼深呼吸，“我覺得很難過。”

　這是一種奇怪的負罪感，解散了Zero好像背叛了自己。畢竟Zero對路語茗來說是一個叫做“理想”的符號，一個拼盡全力去追求的目標。

　“你……”楚修寧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問了一句，“小路，為什麼你對Zero那麼……熟悉和在乎。”

　熟悉到連柯顏的合同什麼時候到期都知道，在乎到因為一句解散而難過的失魂落魄。

　像往常一樣，路語茗垂下眼睛，什麼都沒有回答。

　楚修寧苦笑。他想問的還有很多。他想問路語茗，為什麼這麼在乎Zero，為什麼會這麼難過，路語茗的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和Zero的誰發生過什麼。但這些都是不會得到回答的問題。因為這些問題從前他都問過，但每次路語茗都不會回答。可明知道不會回到，被拒絕的瞬間，心裡還是會很失落，甚至是不安。

　打住！

　楚修寧警告自己，恢復常態，伸手揉了揉路語茗的頭髮：“解散也是一種成全，至少你阻止了Zero陷入更加難堪的境地，對Zero來說，解散反而是最完美的結局。所以，別自責了，要自責，不如想想，你害我下個月又不能好好寫劇本的事情吧。”

　“呃……”

　“還要給元希寫十首歌啊！”楚修寧訴苦，“他的要求好多的！頭髮至少白十根！”

　“呃……”

　“所以想想怎麼補償吧。”楚修寧繼續。

　路語茗眨眼。

　楚修寧補充說明：“絕對不可以做飯，那是折磨！要不肉償吧，我覺得這主意不錯。”

　路語茗乾脆扭過頭去，不理楚修寧了。不過車窗的倒影裡，還是慢慢笑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