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等到吉如擠到人群中間，於茂從地上爬起來向路語茗撲來。

　路語茗無懼無畏，雙手成爪，揮到於茂臉上。這一下絲毫不比蘇九的水晶指甲效果差，四道抓痕從於茂左臉頰顎骨一直劃到脖頸。接著右鉤拳，上勾拳，騰空飛踢，一一奉上。拳打三分腿打七，最後一腳重狠酷帥，拍電影絕對一條過。

　於茂再次滾出去，工作人員終於湧上來。路語茗隔著他們看於茂，眼底沒有一點溫度。路語茗將蘇九攔在身後，傲然站立。眉梢眼角無一處不是蕭殺，微微弓起的身體如臨滿弓的箭，隨時會再發殺招。

　吉如自認和路語茗相識已久，只聽說他討厭於茂，卻沒想到他們或許血海仇深。

　那天他們在瞿皓的房間裡商量請假，吉如本來擔心，但第二天一切如常。之後路語茗並沒催促，吉如反而安心，今天得了劇組的一天假。兩人打聽好地方，甚至也和節目組的工作人員說好，等到節目拍攝結束再入場去找於茂。

　但路語茗在演播廳等的時候，於茂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路語茗站起來安靜離開，等到吉如發現不對，事情已經完全脫離控制了。

　路語茗和工作人員的無聲對峙，來自前者的暗黑色憎恨猶如藤蔓，悄然爬滿演播廳的每個角落。這情緒並非猛烈如潮，卻彷彿隨時要開出妖冶毒花般的驚心動魄。

　吉如一咬牙關，嚎叫撲上去：“小路，小心！”

　吉如嘴裡叫著小心，卻是撲上去抱住了路語茗的後腰，防止路語茗衝動之下於茂小命不保。

　路語茗低頭，拍了拍吉如的肩膀：“吉如，放手。”

　“不放。除非你答應我冷靜下來。”吉如雙手顫抖，膽肥地反抗，鼻子卻說不清的堵。自己賭上小命，只是為了贏於茂不被揍。略憋屈。

　“你放手。”

　“不放！”吉如全身都哆嗦了。心裡早將於茂的祖上問候了千萬遍，這廝踩誰的怒點不好，非要招惹他家小路。若不是場合特殊，吉如就不是抱路語茗，而是按著於茂讓路語茗揍了。

　趁吉如和路語茗磨牙的功夫，工作人員已經將於茂扶起來。於茂頭髮亂成雞窩，臉上數道血痕，胸口腳印，造型狼狽又顯眼。

　節目導演終於衝出來，衝向路語茗，氣勢洶洶。這是多大的錄製事故，之後會造成多大的影響，他這個導演都可能被撤職。縱然對方正當紅，導演也出離憤怒，風度全失。

　冷不防，路語茗抬起頭，看了一眼來人。導演要噴出口的話，哽在了喉嚨裡，舌頭一滾：“小路，這裡還有觀眾……”

　溫言軟語，唯唯諾諾。

　吉如“噌”一下站起來，嚷嚷道：“你想說什麼！什麼倒霉節目，居然讓小人搬弄是非！柯顏的作曲水平誰不知道？於茂糟踐完柯顏，居然還要打蘇九！怎麼著，小路愛憎分明，英雄救美，你們現在卻個個為著於茂？想要把我們帶走，再讓你們忽悠廣大觀眾！是想把責任全推給小路？”

　吉如委實是個人才，將現實去蕪存菁，大肆宣揚。事情發生得急，很多觀眾還沒搞清楚狀況就看於茂被踹飛，但此刻經由吉如一番“解釋”，立刻倒戈相向。

　吉如還嫌不夠，他退後半步，站在鄭萄身邊，就著鄭萄的衣領式麥克風嚷嚷：“不看小路看蘇九，於茂你這個打女生的人渣！”

　這可捅了馬蜂窩，蘇九抿嘴低頭，捂著手腕，眼淚瞬間湧出來。群情激奮。

　導演驚得眼珠子都炸了，只恨不能撕爛吉如這張嘴，卻只能陪著小心：“我們的疏忽，但嘉賓的言論自由啊。我們並不會過多對外宣傳，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總是要解決。況且節目錄製中斷，這麼多觀眾等著……”

　於茂一口氣剛緩過來，差點被吉如氣得再死過去，顫巍巍罵道：“明明是我被攻擊，被蕭路攻擊！他突然出現引誘Zero隊員出走！除非他立刻道歉，我不會離開現場！”

　於茂被揍得狼狽卻不要命，只是裝得慘兮兮，心裡還在盤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對他來說，被揍死事小，但路語茗帶走Zero隊員，這才是真要他的命。他一心一意要靠Zero翻身，現在柯顏也終於馴良，眼見得山河大好坐等收復，怎麼能在這時候失去隊員？

　主意既定，於茂立刻捂著胸口，進入溫和盡責的隊長角色：“蕭路你放開我的隊員！”

　“你沒有隊員了。”路語茗終於開口。

　這一次卻嚇了眾人一跳，路語茗的聲音嘶啞，好像被打的是他，而不是於茂。

　於茂心裡一突，路語茗的話說得沒頭沒腦，但讓他忍不住害怕：“你胡說什麼呢？蘇九和我們有合約的！柯顏和鄭萄都是Zero的成員，我更是永恆的隊長！”

　路語茗冰冷地說：“柯顏會退出。”

　於茂大怒：“蕭路，你有什麼資格替柯顏做決定？他就算不想幹，也要聽從公司安排！”

　路語茗看向吉如。吉如立刻從背包裡拿出兩份複印件，一份Edgar的合同，一份KN的合同。

　吉如乾脆扯下鄭萄衣領上的麥克風，推銷員一樣解說：“大家請看，這是柯顏和Edgar的合同，時間到了。已經解約。這是他和KN去年簽下的合同。年薪十萬美金，享受公司年終分紅。平時可以自行接洽工作，收入自理，需要對公司履行的義務是……沒找到。總之，柯顏現在不受Edgar合同拘束了。”

　眾人驚了，KN吃飽了撐的？每年出十萬養著柯顏，還有分紅。

　“咳咳。”吉如適時宣傳，“對於柯顏這種天才，KN覺得他的加入本身就是公司實力的體現。用一個星期寫完《喚醒》配樂，還拿的法國電影節最佳配樂大獎，這種天才，可不是隨便哪兒都能找到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楚子凱從潘昌那裡聽說柯顏，眼都綠了。轉頭去讓吉如簽下柯顏，死命令，不簽下柯顏，吉如就回總公司。吉如嚇得立刻去找路語茗求援，最後楚修寧介入，搞了這麼個完全不平等合同。但楚子凱依舊覺得賺，因為柯顏簽了合同，接活會提前考慮KN了。

　於茂瞪大眼睛，灰白爬上他的臉，即妒忌又害怕：“可他怎麼可能放棄Zero，蕭路，你不會得逞的！柯顏不會離開Zero的！”

　“可是師傅說，Zero的靈魂死了啊。他不會再理你了！”蘇九悲從中來，她從揮手打於茂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看清前路了，“我的合約還沒簽，我退出！”

　蘇九說的沒錯，其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從柯顏說出“Zero靈魂死了”的時候，他已經放棄Zero了。

　大勢已去，但於茂不死心：“鄭萄！你過來！”

　鄭萄的注意力卻不在於茂，他正圍著路語茗：“喂喂，你剛才的動作好帥啊，雖然比我敲鼓還差點！”

　“要學嗎？”路語茗問。

　鄭萄想了想：“包教會？”

　“是啊。”路語茗點頭，又指了指於茂，“他叫你。對了，鄭萄，柯顏說你一直在跑地下酒吧演出？要不要和華睿或者KN簽約，那樣收入會穩定下來。”

　路語茗一直擔心柯顏。但後來發現柯顏尚且還能為別人作曲，但鄭萄只會鼓，反而成了最被苛待的成員。

　鄭萄卻搖頭：“不去不去，被簽下了之後一點都不帥！不排練上舞台，只能坐在這裡聽別人瞎BB，無聊啊！和隊長簽了合同要聽隊長的話，一個星期三天半參加無聊節目。要是再簽一家，那我不是七天都不得好過？”

　路語茗終於發現癥結所在，告訴鄭萄一個他最想聽到的現實：“你和Edgar的合同已經過期了，沒用了。換句話說，你不必聽從於茂的安排了。”

　“啊呀！真噠？”鄭萄跳起來，“你沒騙我？”

　路語茗點頭：“沒有，只要你只在Zero組隊的時候簽過一次合同。”

　“那就對了！哈哈哈。”鄭萄開心地抱了下路語茗，順便去抱了下於茂，“啊，隊長，他這麼說了，那我就先撤了啊。今晚上還和人約了去酒吧演出呢，拜拜，改天見。”

　說完，鄭萄竟然大搖大擺地走了。於茂張著嘴巴，說不出一句話。

　連吉如都被鄭萄的勇猛嚇呆了：“這麼個奇葩二貨……到底從哪個星球來的？”

　但鄭萄一直就是這麼個特別二的存在，Zero的每一個人都是一個特別的存在。永遠沉浸在音樂裡不問世事的柯顏，一根筋就喜歡敲鼓耍帥的鄭萄，立志學遍天下唱法唱腔的路語茗。以及，曾經關心眾人，最後膽小畏縮又被良心折磨瘋掉的厲俊友。

　還有眼前這個曾經兄長般溫和的隊長。他微笑著領路語茗去參觀樂隊。樂隊成立的那天，於茂扛著路語茗大笑，路語茗抓著他的肩膀，另一隻手舉起麥克嚎叫：“我們在一起！今天開始，Zero成立！”

　接著輝煌，隕落，直到現在，Zero已經成了於茂的工具。

　往事歷歷在目，路語茗曾經親手開始，今天他要親手終結。他按住於茂的肩膀：“他們都走了。今天開始，Zero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