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早晨，紀疏陽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微微皺著眉頭摸過置於床頭櫃上的手機，看到是助理桑夏的來電，猛然驚醒過來。簡單地交代了桑夏幾句就掛了電話，起身下床匆匆走出房間，根本來不及洗漱和換下睡袍。

客廳裡機器人正躺在沙發上，書本掉在地上，連他的開門聲都沒聽到，依舊毫無生氣地躺著，紀疏陽眉頭深鎖，更多的是擔憂，快步走上前去輕輕搖動機器人的身體：“小嘰，小嘰……”

習慣了早晨在固定的時間有機器人叫他起床，今天卻超過了固定時間一個多小時，他第一反應並非是急急忙忙地趕去上班，而是想到機器人可能出了什麼事情。他就知道這樣飛速的智慧進化，機器人一定承受不住，如今的情況等於是死機了嗎？

紀疏陽心頭升起一股複雜，從未有過的焦急，機器人送來至今從未停止過運作，他也不知道機器人是否跟電腦一樣需要開機，如果有啟動的程式，那啟動鍵在哪裡？動作輕柔地將機器人抱了起來，伸手撫摸過他的後背，根本沒有找到類似按鍵的地方。

剛想放下機器人，去拿手機給許辰楷打電話，懷中的機器人突然動了起來，紀疏陽趕緊放開他，將視線集中到他的臉上。睫毛扇動間，機器人慢慢睜開了眼，眼中閃過幾絲像似電流般的光線，朦朧的眼神逐漸清晰。

“主人？”林初意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腦袋一片空白，只是看到眼前的紀疏陽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現在似乎早晨了，而他忘記叫紀疏陽起床，歉意地說道，“對不起，主人。”

紀疏陽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伸手安撫著他的後背：“沒事，小嘰沒事就好。”

“謝謝主人。”林初意心裡微微感動，雖然他現在是個機器人，但能清楚地感受到紀疏陽剛才在擔心他，其實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怎麼了，原本裝在程式中的強制指令居然沒有執行，每天早上7點半叫紀疏陽起床，是一道早前就安裝好的強制指令。

“主人上班要遲到了，沒關係嗎？”林初意掏出放在衣服口袋裡的手機，一看時間居然快9點了，怏怏地說道，“現在去公司也來不及了，已經遲到了，對不起，主人。”

捏捏握在手裡的手機，這個手機是前幾天紀疏陽買給他的，裡面存了紀疏陽和他朋友的一些電話號碼，紀疏陽有空就會給他發消息，穆筱偶爾也會跟他聊天。他明白紀疏陽是在訓練他，對他的反應一直都非常滿意。

紀疏陽輕笑道，他這個被耽誤時間的主人都沒來得及抱怨，這傢伙倒是萬分委屈，還得他這個主人來安慰一個失誤的機器人，無奈地安慰道：“沒關係，我現在還沒正式上班，有事耽誤一點時間不礙事。小嘰，程式有沒有哪裡不對勁？叫辰楷過來看一下。”

紀疏陽還是不太放心，機器人今天的突然停止運作，確實讓他擔心不已，就算小嘰只是個機器人，相處那麼久，早就習慣了身邊跟著一個和人類一樣的機器人，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哪怕養一隻寵物，時間一久也會捨不得放棄它。

林初意趕緊搖頭：“主人，不用那麼麻煩，我的程式沒有問題。”

“小嘰，不許任性，你今天會出這樣的狀況，明顯就是程式上的錯誤。”紀疏陽的口氣十分強硬，見他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稍稍放軟了態度，“小嘰，主人沒有責備你的意思，程式若有問題沒有及時修復，一旦崩潰就來不及了。”

“小嘰也不想主人和博士擔心吧？我保證博士不會欺負你，乖，要聽話，這是主人的命令。”紀疏陽莫名覺得他實在太縱容機器人了，這個機器人越來越懂得反抗他的命令，還會跟他討價還價。

林初意明白紀疏陽是為他好，可是他心裡很擔心，昨晚給紀疏陽做完夜宵，等到紀疏陽回房間休息之後，覺得無聊就躺在沙發上看書，每天晚上都是這麼打發時間，他一個機器人根本不需要睡覺。

可是不知不覺竟然覺得很困很累，還來不及思考這種突然的情緒，握著書本的手越發無力，最後連承受書本的力量都沒有，漸漸滑落到沙發下，想撿起來卻再也無法起身。失去意識前，林初意清楚地知道自己當時的心情——非常激動，終於想要睡覺了。

結果一覺睡過了頭，還要紀疏陽叫他起床，差點把主人給驚嚇到了，林初意心裡既覺得歉意，又感到很開心，被人關心愛護的感覺真好。父母去世後，再也沒有得到過被人關心的感覺，只有被姑姑一家嫌棄的份。

有時候想像覺得挺悲哀，從前身為一個真正的人類，居然比不過一個一堆機械和程式組成的機器人。這種想法只是在腦中一閃而逝，林初意立刻振作精神，上天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無論這一世是人類還是非人類，他都要好好把握，珍惜眼前的人和生活。

“好，聽主人的話，我先去給主人準備早餐。”林初意起身道。

紀疏陽跟著站起身：“嗯，如果有什麼問題，一定要告訴我，我去給辰楷打電話。”

“謝謝主人。”林初意微笑著點點頭，轉身去廚房準備早餐。

按照上次的檢測結果，根據許辰楷的分析，他能自我升級程式，把他人的言行舉止轉化為機器人自身的語言和行為，那麼這一次是多了一道睡眠的程式？林初意不由自主地咧嘴一笑，他可不可大膽地猜測，其實他的靈魂在和這個機器人的身體慢慢融合？

不過若真是這樣，遲早會被許辰楷那個怪博士檢測出來，到時候重生的秘密就瞞不住了。算了，這一天什麼時候到來都不知道，何況只是他一廂情願的猜測，完全沒有任何原理，說不定就如許辰楷的分析，這些只不過是機器人的智慧升級。

等到將早餐做好，端上餐桌，紀疏陽也洗漱完，穿好衣服回到客廳。林初意見紀疏陽沉默地吃著早餐，走出客廳去別墅的信箱取報刊雜誌，這些原本是在叫醒紀疏陽後就準備好的東西，紀疏陽習慣一邊吃早餐一邊看看報紙。

“小嘰，晚上再去辰楷家裡檢查身體，家裡沒有儀器設備，沒法給你檢測，待會兒我還要上班，只能晚上過去，如果程式有不對勁，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紀疏陽看著機器人整理著茶几，將拿來的報刊雜誌整齊地擺在茶几上，似乎沒有什麼不對勁，一切和平時一樣，只是一想到早上的情況，心有餘悸，改口道：“今天你去辰楷家裡，等我下班後去接你。”

林初意微微一愣，剛才還說晚上再去檢查身體，怎麼一眨眼就變成，他要一整天待在那個變態博士家裡了？低著頭蹙緊眉頭，大概今天真的讓紀疏陽擔心了，紀疏陽的態度很強勢，容不得他半點抗議，看來只能忍受變態博士一天了。

“好的，主人。”林初意起身走到紀疏陽身邊，“主人不用擔心，我昨天晚上看看書，突然覺得很困很想睡覺，然後一不小心就睡著了，早上指令也沒有啟動。主人，讓博士檢測一下指令程式，說不定不小心被我關閉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啟動。”

紀疏陽詫異：“小嘰，你現在需要睡覺了？”

林初意點點頭，故作一本正經又糾結地說道：“主人和博士也都要睡覺啊。”

這個機器人的智慧每天都在飛速進化，帶給他無限的驚喜，紀疏陽很想立刻帶機器人去許辰楷那檢測，只是今天的工作，已經耽誤近兩個小時了。如果機器人以後跟人類一樣，白天工作，晚上睡覺，小嘰遲早有一天可以進化成真正的全智慧型機器人。

吃過早餐，沒讓機器人整理餐桌和廚房，紀疏陽眼看上午的時間都要耽誤了，趕緊帶著機器人出門，將他送去許辰楷別墅，簡單地跟許辰楷說明了情況，驅車離開。

林初意望著紀疏陽遠去的車子，轉頭小心翼翼地看著一臉壞笑的許辰楷，緊了緊捧在手裡的書，以及紀疏陽怕他無聊給他買的平板，不滿地瞪視回去：“做什麼？”

許辰楷瞧著機器人一臉的防備，摸摸下巴，湊到他面前仔細打量著，神經質地小聲問道：“寶貝小嘰，快告訴爸爸，疏陽主人有沒有特別親昵你……別砸，你手裡的可是疏陽主人送給你的平板啊？砸壞了就沒有了，寶貝乖！”

“我要回家了。”林初意惱羞成怒地抱著平板，就知道待在這裡是個錯誤，許辰楷這個變態博士當著紀疏陽的面，一臉信誓旦旦地說不欺負他，紀疏陽一走，又開始說一些讓他臉紅心跳的鬼話。

他是個機器人啊，雖然外表跟人類一樣，但是身體裡都是一堆機械和程式，紀疏陽又不是許辰楷這樣的蛇精病，怎麼可能對他一個機器人做一些奇怪的舉動？

林初意猛然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想起他被送給紀疏陽的時候，那個變態博士把他打扮成了女僕，堪比特殊愛好俱樂部裡的“人形道具”。變態博士該不會是故意製造了這麼一個漂亮的機器人，送給紀疏陽的目的是……充氣娃娃？

麻蛋，如果真的是這樣，他絕壁要衝破指令，把變態博士海扁一頓！

“行行行，都是爸爸的錯，爸爸再也不逗你了，我們這就去檢查身體。”許辰楷見機器人脾氣上來了，心酸地討好著，機器人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待見他，“待會兒你家主人還要打電話來詢問呢，要是沒給他一個交代，不用你打死我，他也會把我吊起來打死……”

“不對啊，我怎麼覺得有種被過河拆橋的悲催感？我歷盡千辛萬苦花費三年六個月，打造了這麼完美的智慧型機器人，好心送給他作伴，你聽命於他也就算了，怎麼連我都得聽命於他了？小嘰……”

“怪博士，你一個人在碎碎念什麼？還要檢查身體嗎？”林初意無語地打斷許辰楷。

“不許叫怪博士，要叫爸爸！”許辰楷一掌拍在他的腦袋上，見機器人皺起了眉頭，趕緊討好地撫摸著他的頭，繼續心酸，機器人太智慧了也不好，完全不聽使喚，“把東西放下，去實驗室。”

林初意這才聽話地將帶來的書和平板放到茶几上，想了想，把口袋裡的手機也取了出來，手機容易干擾信號，實驗室裡那麼多設備，他好歹是個機器人，萬一檢查時干擾了什麼程式，吃虧的可是他。

“真乖，突然覺得我真是偉大的博士！”許辰楷摸著下巴感歎著，無視機器人的白眼，臉上盡是驕傲，心酸那不過是偶爾的情緒，無論機器人如何不待見他，那都是不容忽視的成就，值得他驕傲一輩子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