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做完最後一份表單，紀疏陽將檔打包發給路且梵，看了眼時間，又深夜12點了。起身走出書房，客廳裡只留下天花板角落裡的一盞小燈，沙發上看不到機器人的身影。

紀疏陽微微一愣，原本還想讓機器人煮點夜宵，按照平時，這麼晚了，機器人本該在沙發上看書或者玩遊戲。而這幾天機器人有了睡眠程式後，若要睡覺，都會來書房告訴他一聲。

廚房裡一片漆黑，紀疏陽微微有點擔心，機器人自我升級速度過快，容易造成程式上的錯誤，剛想試著叫他一聲，轉頭發現客房的門竟然虛掩著，透露出微弱的燈光。

紀疏陽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個機器人大半夜不睡覺，又在客房做什麼？總不會半夜三更沒事做，在打掃衛生吧？輕輕推開客房的門，見機器人居然抱著被子在鋪床。

“小嘰，怎麼在整理客房？”紀疏陽走到床邊，掃視了一眼已經換好新床單的床。

林初意將被子放到床上，心裡非常不好意思，只是這種情緒不能讓紀疏陽看出來，掩飾性地低頭摸著被子，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道：“要睡覺，睡沙發不舒服，主人忙完了嗎？要吃夜宵嗎？”

紀疏陽哭笑不得，機器人都知道睡沙發不舒服了，不過倒是十分可愛，走上前去幫他鋪好被子，應聲道：“嗯，鋪完床再做，小嘰，你睡覺會覺得冷？”

林初意想了想，他現在除了想睡覺，還感覺不到其他的感官，沒有冷熱交替、饑餓和疼痛的感覺，但是睡覺蓋被子有種安全感，解釋道：“主人睡覺也蓋被子。”

“如果有什麼新的感覺，一定要告訴我，及時讓博士給你檢查身體，最近你的智慧化升級很快，不斷有新程式增加，多加注意。”紀疏陽交代道。

根據許辰楷的分析，機器人很有可能潛意識裡一直在模仿他的生活習慣，就像現在，知道睡覺要蓋被子，但是機器人本身不是因為覺得冷，而是看到他睡覺蓋著被子。或許機器人剛才說睡沙發不舒服，也僅僅是覺得睡覺就應該跟他一樣在床上睡。

“好的，主人，我現在沒有感覺程式哪裡不對，如果程式有漏洞，一定告訴主人，讓博士幫忙修復。主人，我去給你做夜宵，請稍等！”在紀疏陽的幫助下，很快鋪完了被子，林初意興高采烈地去廚房準備夜宵，如果哪天有了饑餓和新陳代謝，他就和人類就一樣了。

等到紀疏陽吃完夜宵回房間睡覺，林初意把廚房收拾乾淨，迫不及待地去客房休息，好久沒有這麼舒服地躺在床上了，終於找回了人類的一點感覺。在床上打了個滾，摸過床頭櫃上的手機，12點半多了，卻並不是很想睡覺。

儘管已經有了睡眠的程式，林初意仔細分辨過，還是跟正常的人類有所差別，人類白天活動一天，晚上自然就會睡意襲來。而他似乎依舊可以幾天不睡覺，難得會有上次那種很想睡的感覺，不過他還是每晚逼迫自己睡覺，讓睡眠程式逐漸成熟。

睡眠程式的產生，衝破了每天叫紀疏陽起床的強制指令，林初意擔心指令再也不起作用，特地開了手機鬧鐘，按時叫紀疏陽起床，給紀疏陽準備早餐。這幾天，林初意暗暗發現，他有時候沒有遵循紀疏陽的命令，比如他不願意去許辰楷那，指令也不再那麼強迫他。

也許他正在慢慢衝破一道道指令，到時候不用再受到指令的控制，他就可以重獲自由了，不用再做個真正的機器人。林初意樂呵呵地想著，不過就算如此，他在紀疏陽和許辰楷眼裡，永遠是個機器人，他也不打算告訴他們真相。

到時候只要把一切都往智慧升級上一推，他還是可以做一個全智慧的機器人，林初意美滋滋地想著，這是不是代表，他還可以去學校上課，然後考大學？想法是很美，不知道紀疏陽會不會放他出去，如果不放心他去上課，那就去紀疏陽的公司上班，不離開他的視線總可以吧？

林初意在床上打著滾，光設想就讓他熱血沸騰，一天到晚被關在家裡，見到的人除了紀疏陽就是那個怪博士，穆筱和路且梵根本就沒有來串門，他都等了幾個星期了，又不好意思邀請他們過來，這個別墅的主人畢竟是紀疏陽，他這個機器人可不能越俎代庖。

握著手機玩了一會兒遊戲，腦子裡想著怎麼讓這種“智慧升級”速度更快，又不會讓紀疏陽和許辰楷感到違和，竟然感到一股濃濃的睡意襲來。林初意趕緊放下手機，抬手揉了揉眼睛，翻個身就睡了過去，停留在腦海的最後一絲意識就是：

麻蛋，為什麼每次都那麼突如其來？就不能有點規律嗎？看來睡眠程式還不夠完善！

一大早被鬧鐘鈴聲吵醒，林初意迷迷糊糊地摸過鬧鐘，關掉鬧鐘坐起身，打開櫃子找衣服穿，脫下睡衣打量著身上細不可查的連接處。側過身去照了照鏡子，如果距離遠一點，根本看不出來，一具白皙毫無瑕疵的美麗身體，人類該有的器官，這具身體都有，雖然只是擺設，完全沒用。

可是近看還是非常駭人，林初意伸手摸了摸那一條條細細的連接處，許辰楷儘管抽風變態了點，這個機器人確實打造得幾近完美，如果這些連接處什麼時候消失了，他就不用再擔心被人察覺身份，否則只會時刻提醒著他，他是被拼成的機器人。

等到紀疏陽吃過早飯去公司上班，林初意又覺得無所事事了，整天抱著手機平板玩遊戲看電視，總覺得在荒廢時間。在花園裡閒逛了一圈，給花草樹木修修剪剪澆澆水，聽到隔壁花園傳來說話聲，放下水壺，好奇地抬頭張望著。

透過花叢隱隱約約看到兩道人影，林初意詫異地發現一個挺著大肚子的人影，他還以為隔壁住著的只有一個人，跟紀疏陽一樣的單身男人，平時也只看到那個男人進進出出，沒想到居然是已婚人士，夫人肚子都那麼大了。

可能肚子大了不方便出門，所以平時都看不到她，林初意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這麼偷窺人家可不太禮貌，果然是一個人太無聊了。住在這種奢華的別墅區，根本就不指望有鄰里情，想串門都沒地方串。

林初意又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向另一邊，並不是他把別人想得太不道德，但是住在另一邊的住戶，是個非常年輕的女孩子，看起來比他年長沒幾歲，開著跑車，經常有一個可以當她爸爸的中年男人進出，他可不認為是女孩的爸爸，否則怎麼不見第三人出沒？

自娛自樂了一陣，林初意懶散地斜躺在花園的長椅上，望著萬里晴空，思索著找點事情打發時間。比起昨晚想的去公司上班，他更想回到學校去上課，他也不想放棄學業，實在不行，在家裡自學也行。

忽然想起了什麼，林初意從長椅上坐了起來，或許可以去書店買點高二高三的輔導書和練習冊回來複習，只是要怎麼跟紀疏陽開口呢？突然跟他說要買練習冊，紀疏陽肯定會懷疑他的程式出錯了，說不定又要把他送到許辰楷那檢查程式。

原本雀躍的心情一落千丈，這個機器人的身體實在有諸多不便，林初意想過索性就把真相告訴紀疏陽，現在他並不擔心紀疏陽會把他趕出家門，只是他怕兩人之間會有隔閡。因為他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機器人，紀疏陽才會把他捧在手心裡。

如果他擁有人類的靈魂，只是套了一具機器人的軀殼，紀疏陽一定不會像現在這麼關心愛護他了，雖然有點心虛，有點貪得無厭，但是林初意一點都不想放棄這份關切。被忽視和嫌棄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得到一份真誠的對待，他根本不捨得放棄。

默默地沉思了一會兒，林初意決定還是慢慢來，循序漸進，不過並不打算放棄對未來的打算。起身準備去客廳拿本書出來看，剛自長椅上站起來，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鈴聲就響了，摸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笑容。

“主人！”

“小嘰，有件事情要麻煩你，幫我把放在書房桌子上的檔袋送到公司來，昨晚整理時有點匆忙，忘記放進去了，下午開會要用，今天比較忙，沒辦法抽開身。”紀疏陽的語氣裡夾雜著淡淡的關切，似乎有點不放心和無奈。

“好的，主人！”林初意趕緊聽從命令，心裡雀躍不已，終於可以出門了。

“還記得路嗎？就是上次帶你去過的那家賣場，你乘公車過來，有直達聖洛廣場的公車，書房的抽屜裡有一些零錢，記得把錢帶上，到了公司打我電話。”紀疏陽耐心地交代他，就當是給機器人的一次鍛煉機會，雖然很大膽，不過他相信機器人可以辦到。

林初意用力點點頭，想到紀疏陽又看不見，趕緊說道：“如果到時候有困難，一定打電話問主人，主人，我這就去拿文件。”

“嗯，麻煩小嘰了，相信小嘰一定可以辦到。”

掛上電話，林初意興沖沖地回到書房去拿檔，桌子的角落果然放著一個檔袋，紀疏陽每天都工作到很晚，偶爾疏忽在所難免。正好借這個機會出去散散心，心情愉悅地捧著文件袋，拿上零錢就出了門，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