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桐花暗事件記錄 1999~2002 (一)】
記錄人:毛重貴 (1999至2000期間值班人員之一)
今天晚上仍舊是我和老張(張炳)值班。另外,一樓的急診室也還有醫生,護士站也有幾個護士留了下來。住院部此刻還是燈火通明的,但到了11點大概就會謝絕探病了。
11點整,整個主樓空蕩蕩的,沒有一絲聲音。桐花醫院的夜晚比其他地方還要陰暗些,黑□□的,又總不能把燈都全開著。第一次巡視由我來的,老張坐在床上吃麵,我便拿起手電筒,準備出門。
來這裡才5個月,但據說在這家醫院做保衛人員值班的,最多也只做了半年。照常例,半夜11點整起到12點整,我要從六樓一一巡視到底樓,主要檢查門窗和日光燈,醫院沒有蓄電燈,到晚上只得都關了。
我慢慢地沿著樓梯向上爬,電筒的燈光昏黃昏黃的。雖然醫院去年才修成電梯,但很少使用,尤其這時段我們是不許使用的。
六樓的科室不多,除了口腔科,大部分都用來存放儀器了。檢視一番,黑洞洞的,再把門窗都關緊實了,我就朝樓下走去。
醫院一切都很正常。
12點半,老張就會再出來巡視一番,這時我便可以休息了。
再從六樓一直走到一樓,一切也都很好。一樓大廳還亮著燈,兩間急診室的燈也明晃晃的。
「老毛,你下來啦。」護士長跟我打招呼。
「哎。」我應答著。
幾名護士就在旁邊很悠閒地塗著指甲,不時交頭接耳一笑。
「下班到現在,一個人兒也沒來哩!」護士長又嘀咕著。她和我是同鄉來的,她家也就在我家附近,在這裡夜間值班期間,就全賴她和幾個護士替我們準備些夜宵。
「那我去把電梯鎖了,免得……」我一面應著她,一面朝電梯走去。
卡嗒一聲鎖上電梯,抬頭再看表時,12點整。
「我上去了啊!沒事你們也休息了!」我朝護士站那邊叫道,整個醫院都迴盪著我的聲音。
回到五樓值班室,老張早已吃完他的牛肉麵,訥訥地望著我。
「老毛,我有些怕哩……」
「怕啥?」我一下子笑了出來,「你大男人的,怕啥?」
「你,你忘了我中午給你講的啦……」
我想起來了。老張中午給我講的一件事——
「老毛,這醫院,有厲鬼進來了。」他中午吃過飯,就怔怔地看著我說。
「厲鬼?」我笑著,「不怕的,不定他還怕你呢!」
「是真的厲鬼,不是一般的。」
「哦?你怎麼知道的?他又是怎麼進來的?」
「昨天傍晚,收進臨時太平間的那人你還記得不?」老張緊張地搓著手,「剃光了頭髮,黑布蒙著眼的那個,好像,也是最後收進來的那個……」
「這有啥的?那光頭多得是。」我拍拍老頭,他平日裡也挺膽大的,今天竟怯了,「我們守夜這些的,比守墳的好多啦!」
「我家鄉的習慣……若人不明不白冤死了,定要剃光他的頭髮,黑布蒙上眼睛,立即火化的。」
「為啥?」
「知道不?人死了之後,頭髮也可以長的,據說這就是他的最後一絲魂魄還殘留的證據,所以冤死的人必須把他的魂都封住,頭髮一根不留,他的魂也就出來不了,速速燒了,也就成不了厲鬼。厲鬼,就是最兇惡的那種鬼,我們對付不了的……」
中午的對話就從厲鬼這裡開始,漸漸轉移到毛主席教導我們相信科學破除迷信上面去了,我也不太在意,結果老張還是沒有放下。
「世界上是沒有鬼的……哎,我一會陪你出去……」我見他神色古怪,便心軟了,再次抄起手電,「走吧!」
「那個人,今天都還沒有送出去,一定沒有什麼好事……」老張還再喃喃自語,跟我走出了值班室。
「我上六樓去,你向下走,一會我跟上。」我又勸了勸老張,「得啦,放心吧。」
老張點了點頭,幾步走下了樓梯,遠遠還見著他昏黃昏黃的手電筒的光芒,他露出一種很憂愁的表情,回頭看了我一眼,又轉身繼續向下走去了。
我又在六樓晃了一圈,黑夜裡,一個人走著,倒確實有些毛骨悚然的。
關於厲鬼的說法,我其實也聽說過,但未至於那麼嚴重,當時也就不怎麼放在心上。若人死後,確實會變作鬼的,那麼也分有幾種類別的,據說只有厲鬼是保留著生前怨念的,並且是很鮮見的,如果見著了,就多半活不成了。
不過這都是民間傳說,這年代了,沒什麼人再信了。
檢視完六樓,我就匆匆下了樓,想跟上老張,好歹也勸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