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血脈相連
容安用力拽住炎鼬脖間的皮毛,感受它親昵的蹭動,口對著炎鼬的耳朵說:“快,快化為人形,讓我好好看看。”
可炎鼬似乎有些害羞,喉嚨裡咕嚕兩聲,死活不變。容安也拿他沒辦法,後來炎鼬背著他,扭頭看向大司與策嚴,鼻腔發出可愛的哼哼聲。
大司剛一過來,雲鋒就從山洞裡走出來,用快要殺人的眼神看著大司,示意他跟自己走。
大司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笑問:“孩子出來了?”
雲鋒冷笑一聲,“誰跟你說的?”
“猜的,”大司表情倒是很放鬆,不過已經加快腳步跟著雲鋒,說道,“如果你沒出事,肯定不會主動來迎接我。看你那怨毒的眼神,一定是我走之前信誓旦旦向你保證不會發生的事情發生了,哎,真沒想到你們兩個自己就能弄出來。”
那水團浸在水裡半夜,除了漲大一點沒有什麼別的影響,心臟跳動的有力而規律。可雲鋒擔憂過甚,臉上表情一點都不似大司那般放鬆,嚴肅道:“你去疾雪誅峰做什麼了?還不快跟我來!”
大司連聲應和,甚至小跑起來,抽時間扭頭對傍生說:“你跟我來拿黃蛛,咦,算了,你們都過來吧。”
大司口中的‘你們’,指的就是容安、傍生、炎鼬與策嚴。容安被炎鼬頂在頭頂上,傍生自然是跟在容安身邊走著,而策嚴就不緊不慢地走在炎鼬身後,一句話都不說。
容安揉了揉炎鼬立起來的耳朵,心說這次回來它與策嚴之間氣氛倒是緩和了不少。炎鼬既然能化為人形,以後就不應該總黏在自己身邊了,不然且不說傍生不願意,就是策嚴那邊也說不過去。
一行人一邊往山洞那邊走,一邊說起近況。炎鼬扭捏兩下,終於肯化為人形與容安交談。只見炎鼬眉清目秀,身上只有腰部以下裹著一塊極短的草裙,勉強遮蓋住身體。但他本為獸人,也不在乎身體外露,化為人形後悶悶開口:
“大司到疾雪誅峰采了些草藥,能接骨,是給黃蛛用的。一會兒你幫他按住黃蛛的身子,別讓黃蛛咬人。”
“啊……行。”容安點點頭,順手拍了拍炎鼬的後背,就走開與傍生一同行進,表明了讓炎鼬與策嚴一起走。炎鼬鬱悶了一陣,倒是沒有以前那般排斥,因為人形過於彆扭,他化為獸形,一邊朝策嚴那邊走一邊朝他脖子那邊噴了口氣,用濕潤的鼻子頂了頂他,示意他‘滾遠點’。
這一個月來,策嚴與炎鼬的關係確實緩和了不少,在沒有以前那般劍拔弩張,炎鼬也不排斥靠近策嚴,甚至會主動靠近。不過它性格傲慢,自大無人,時不時會有言不由心的舉動,策嚴倒也不在乎,被頂了也只是笑笑,心裡軟軟的,離炎鼬反而更近。
走進山洞,大司看了看被泡在水中的水團,愣了一下說:“你們不是弄得挺好嘛。”
雲鋒聽了大司的話,這才松了口氣。
重有葉給大司讓了地方,讓他坐下來,語氣淡漠卻充滿關心,問:“這孩子沒事吧?他到底是翼鬼,還是王蛇?”
“我也分不清楚,”大司摸摸下巴,“不過,是什麼很重要嗎?”
重有葉輕輕歎了口氣,道:“我只是不知道如何照顧他……”
“怎麼?”
“王蛇孵化時間最長,為六個月。玄蛇孵化時間居中,為三至四個月。而華蛇孵化時間最短,只要三十多天。翼鬼我不清楚,但想必也是各有不同。如今分不清我們孩子的形態,就無法辨別他何時真正降生。”
大司皺了皺眉,也是想到這個問題,他蹲下來仔細看了看,道:“我現在還沒完全弄清楚。等回到翼鬼部落再說吧,趕路的時間內肯定不會從裡面出來。”
雲鋒嘲笑:“你說話靠譜嗎?”
“這……”大司被他噎了一句,不知該怎麼回答。幸好這時重有葉掃了雲鋒一眼,示意他放尊重。儘管雲鋒氣大司說話不靠譜,也不把他放在眼裡,可對重有葉卻是言聽計從,只是哼了一聲,沒再多說。
大司看了看重有葉,又看了看雲鋒,最後從腰間的口袋中抽出些黑乎乎的東西。那是他到疾雪誅峰採摘的能接骨的草藥。疾雪誅峰極為嚴寒,生長的植物有抗炎、止痛的效果,有很高的藥用價值。不過因為受傷的是黃蛛,所以他也不著急,不趕時間,等炎鼬化為人形後才回來,期間黃蛛一直拜託雲鋒照看。可憐黃蛛在老窩不說吃的多好,最起碼能吃飽,可被抓來後不僅忍受著天敵悍蟒的恐嚇,還饑腸轆轆,時不時吃籠邊飛過的小蚊子,整個蛛都沒有尊嚴了。
所以容安拽著它的腿把它壓在石頭上時,黃蛛還以為自己死期真的到了,也懶得掙扎,一條前腿軟綿綿地耷拉在石頭上,毫無生機。
當那冰冷卻柔和的藥物綁在它腿上時,黃蛛纖細而堅韌的前腿猛地一彈,突然開始亂動。容安嚇了一大跳,手心頓時就出汗了,他胡亂按住黃蛛毛茸茸的肚子,幼年時恐怖的記憶開始浮現,那種對蜘蛛與生俱來的恐懼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容安,輕點,你快把它腸子壓出來了,”大司慢吞吞又毫不在意地開口,手下的動作快、准、狠,很快把黃蛛斷了的前腿綁好,提醒道,“好了,你的傷沒大問題,現在就可以走了。”
容安猛地鬆開手,黃蛛被壓得死死貼在石頭上,現在才站起身,用黑漆漆的眼睛盯著大司,竟是欣喜的傻了,一時間動彈不得。
在大司的命令下,容安托著僵硬不動的黃蛛,把它抱出山洞,放到地上,同時揮了揮手,說:
“你走吧。”
一行人不知為何都走了出來,看著大司用奇怪的語言跟黃蛛對話,好不容易把黃蛛喚醒,薄霧下,那細腿黃色的蜘蛛緩緩朝旁邊的森林走去,不知為何,臨走前還回了回頭,黑亮的眼睛不知道看的是誰。
黃蛛一瘸一拐的走了,容安終於松了口氣。當初是他把黃蛛抓來的,用來當賭注,後來因為萬馬部落違約,黃蛛回歸。現在終於治好它斷了的腿,就算在這裡把它放走也沒問題,它自己慢慢走,也能到海枯石爛崖。畢竟,除了像容安這樣霸道強悍的對手,就沒有其他能讓黃蛛如此害怕的天敵了。
另一邊,策嚴聽重有葉說了瑞荷受傷的事情,皺了皺眉,道:“暫時別管了,我們改走陸路,不要與戾甲部落產生正面衝突。”
策嚴是重有葉的哥哥,在容安無心管理王蛇部落時,是王蛇部落最主要的負責人,聽他這麼說,其他人也沒什麼意見。
這邊雖然有兩位融合獸魂的強者,可一個怕水,一個雖然實力強大,但也是部落的底牌,不能想用就用,自然不能充當開打時沖在最前方的肉盾。更何況,就算容安有心教訓一下傷了瑞荷的戾甲,也有人阻止,傍生不願意他為外人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倒是有簡單粗暴的解決方法,比如容安的毒液,只放到水裡一兩滴,這片水域一年內都不會有生物存活,沿途撒點毒液,根本不用怕戾甲半夜爬到岸上來。可這方法誤傷太大,那些可憐、無辜的魚蝦也沒有存活的可能,只能作罷。
於是一群人忍氣吞聲在陸地上趕路,連白天都不輕易下水,就偶爾到水邊打水,還要有人陪著。
策嚴這般小心謹慎,使得路程安全了許多。他們一行人都不是愛出風頭的人,唯有雲鋒睚眥必報,可戾甲部落也沒敢欺負到他頭上,更何況雲鋒此刻有了更要留心關注的東西,在陸上趕路也沒有怨言。
越靠近南邊越熱,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王蛇的頭頂,那些喜愛陰涼潮濕的獸人忍受不住,最終決定要在夜晚趕路,白天休息。
大司說話不靠譜在靠近翼鬼部落巢穴的時候,被再一次證實。重有葉與雲鋒小心照顧的水團,在離翼鬼部落還有兩日距離的時候,突然破裂。
那時雲鋒正好出去狩獵,由重有葉在山洞內看著水團。而後只聽得‘噗’的一聲,重有葉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身體、眼球漆黑,唯有身後翅膀是透明的小東西,膽怯地從水盆裡爬出來,口中還吐出幾滴水。
“……”
重有葉反應很是鎮定,他站起身走到水盆邊,蹲下,仔細觀察水盆裡裂開的水團,在確定這東西就是水團裡孕育的生命時,重有葉伸出手指,讓那看起來不倫不類的小傢伙爬到自己手指上。
那是個怎樣的生物?
只見它尚且不能化為人形,獸形狀態非常完滿,乍一眼看上去是王蛇,可身後長著一雙透明的小翅膀,不似翼鬼,反而有些像蒼蠅。與雲鋒最相似的就是他屁股上長著的一條帶著鋸齒的小尾巴,因為長在王蛇身上,看上去就像是有兩條尾巴,更加不倫不類。
不過重有葉卻小心翼翼的把這小東西托在手心裡,任由他纏在自己手指上,心裡有些激動,卻克制手指的顫抖,生怕摔了他。只見重有葉沒有什麼表情,可眼睛一直盯在小蛇兒身上。這個沒有他手指粗的小生命,讓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與雲鋒不分彼此,而手上托起的生命,是他們兩人的血脈相連。